第 37 章 (37)

什麽惡心的叫法?”

樓婉君本來準備要下手處理食材的,乍然一聽到這小東西稱呼,一瞬間渾身就起一身的雞皮疙瘩。

小毛球當即縮了縮脖子,眼中露出疑惑之色,心中很是納悶。

難道這麽叫不對?還是她不喜歡?

“有話就說,今後不許叫這麽惡心的稱呼,那老和尚到底是怎麽教你的?連這種稱呼都能叫得出來,肯定是個花和尚。”

樓婉君鄙夷,随後開始着手處理食材,今天她要給楚大爺做一頓大餐。

小毛球別過頭去暗自腹诽了一番,随後又轉過頭來笑眯眯地道:“嘿嘿,那老禿子壞得很,什麽都教,其實我很純潔,很善良的。”

說着,它還眨了眨自己的水靈靈的金眸,要多萌就有多萌。

“我說你好歹也是個血統強大的生靈吧?你這是什麽鬼的表情?能不能有點骨氣?”樓婉君嫌棄。

這小毛球看起來是小,但現在還活着,就證明它是個“老怪物”、“活化石”,居然還跟自己賣萌?

她見到這個模樣,腦海中就自動腦補出一個滿臉褶子的老頭子在沖自己撒嬌賣萌,雞皮一瞬就起來了。

小毛球簡直要郁卒了,這人族怕是個奇葩,什麽招兒對她都沒用。

随後它幹脆開口:“就是你能不能不要将我剛才要收你為奴仆的話告訴的宗主?”

二十萬斤之力啊,不是兩斤啊,一根手指就能壓扁它的。

樓婉君斜睨它一眼,還以為它要說什麽呢,這種芝麻綠豆的小事情她才沒工夫跟楚大爺說。

但是她眼珠子一轉,這小東西身上肯定有絕世武技的,她現在最缺的就是武技了。

“好啊,不過——”

本來小毛球聽她前面兩個字時就松了一口氣的,但一聽到後面兩個字霎時就提起了精神,心中鄙夷,它就說這人族怎麽會這麽好心呢?

尤其還是這種雌性生靈,最是不能惹的。

真是可惡,自己剛才就犯了大忌的。

“不過你要拿個武技出來換,我這個人很容易健忘的,尤其是在得到封口費的情況下,根本就什麽也記不得的。”

她笑吟吟地看着小毛球,一邊麻利地處理食材。

小毛球眼底當即一瞬掠過一抹鄙夷,果然,這人族就是寵着它的寶貝來的。

但眼下是它寄人籬下,剛才這人族不是說了嗎?

識時務者為俊傑。

它就忍痛當一回俊傑好了。

随後它張口,将一本劍譜給吐了出來,不情不願地道:“拿去,這可是我費了就九牛二虎之力從一個大宗門手中奪來的,威力可大着呢!”

樓婉君放下雲水劍,将那劍譜給拿了起來,對于小毛球張口就吐出一本劍譜來,她還是感到有些吃驚的。

她原本只指望這小東西給傳授一些就好了,誰知道它居然将一本完整的劍譜給了自己,這還真是意外之外的。

不過對于小毛球這最後一句話,她還是将信将疑的。

這小東西很是會審時度勢的,而且還這麽爽快就将劍譜給拿了出來,這小東西怕是在忽悠自己吧?

她随意翻了一下劍譜,招式看起來倒是挺花哨的,就是沒什麽威力,用來觀賞倒是不錯的。

“你別想忽悠我,這劍譜一看就不靠譜,倒是适合用在秦樓楚館裏的姑娘們,舞劍給客人觀賞倒是不錯的。就你這破劍譜,還想用來殺敵?”

她鄙夷,這小東西是以為自己看不懂是吧?

想想她跟在楚大爺身邊也不是的吃素的好嗎?居然敢忽悠她。

“我看你是不想吃飯,也不想跟着我混了,一點誠意也沒有,你這樣還想我幫你?你還是走吧。”

樓婉君神色淡漠,不下點狠招,這小東西油滑得很。

小毛球當即有些急了,連忙瞥了一眼這劍譜,故作糊塗地道:“搞錯了搞錯了,不是這本……”

這人族的眼光居然這麽毒辣,一眼就看出這劍譜是無用之物了。

這次它吐出來的還是劍譜,倒是貨真價實的真貨,只是很可惜是殘破的。

樓婉君再次嫌棄,這小東西的秉性她都摸得七七八八了,還想忽悠自己?

“你要是真沒什麽東西呢,我可以考慮跟宗主說,每日取你一兩滴神血來熬制寶藥如何?我允許你也可以用。”

樓婉君忽的轉過頭來笑眯眯地看着它,一臉的和藹。

“不行!”

小毛球當即後退跳開三步,目光十分警惕地盯着她,這人族好貪心,居然想要自己的寶血。

“那你什麽都沒有,還這麽菜雞,我憑什麽養着你呀?”樓婉君反問。

小毛球沉默了數秒,心中暗自腹诽了很久,這才不情不願地将另一本完劍譜給吐出來,“拿去!這《斬天訣》絕對能讓你斬遍天下無敵手!”

172宗主回來

樓婉君面帶狐疑地将那《斬天訣》的劍譜給拿了過來,神色狐疑地瞥了一眼小毛球,眼底流出的分明就是不信任。

這小東西很摳門,一直都在套她的話,反倒是它自己,說話愣是沒有幾句是有用的,還一直在忽悠自己。

“你那是什麽眼神?此劍譜絕對天下無敵!你居然懷疑我?”

小毛球見她神色狐疑,當即炸毛,氣得一身的灰毛炸起,就跟個刺猬似的。

真是可惡,想當年它為了得到這本劍譜吃了多少的苦頭,直接是被當時最強的幾個宗門一起追殺,最慘的一次差點連小命都沒了。

“你是兇猛生靈,又不适合使用人族的修煉法門和武技,你怎知這劍法就能打遍天下無敵手呢?”

樓婉君不信任,但還是很實誠地地打開劍譜翻閱起來。

這劍譜與之前那幾本都很不同,一打開她就能見到書頁上有小小的人形魂體出現,在演繹斬天訣的劍法,甚是神異。

“咦?你居然能看?你的源魂沒有遭到碾殺?”

小毛球見她竟然真的能夠看懂這劍譜,且沒有半點痛苦的神色,當即覺得驚詫。

這一驚詫就說漏了嘴。

樓婉君當即黑臉,烏黑的眼底流露出森森寒芒,她就說這小東西怎麽會這麽好心呢,原來是在這裏等着她的。

“跟那只黑心鳳一樣黑心,果然不愧都是那個時代的産物,心眼子忒壞了!”

她直接當面鄙視,這劍譜她只是略略看了一下,就覺得很磅礴大氣,這劍法的确了不得,這小東西這次的确是沒有欺騙她。

不過也好在她現在的源魂已經足夠堅韌,這種程度的禁制對于她而言根本無關痛癢。

“我才沒有!”小毛球當即炸毛抗議,雖然它是有那麽一點點私心,但絕對不黑心!

“不是你自己說要好東西的嗎?這不是給你了,我這賠了夫人又折兵,還不落好?還有沒有天理?”

小毛球恨恨道,對這劍譜很是肉痛,這要是拿出去跟一教換取東西,不知道能換來多少的天材地寶呢。

“這劍譜看起來雖是簡單,但絕對不簡單的。這是那創始人用自己的精魂給烙刻印下來的,蘊含他強大的源魂,一般源魂稍差的人是無法閱讀的,更別說修習了。要不是看你肉身力量強大,堪比小神魔,你以為我會給你?”

小毛球鼻孔朝天,盡量把自己的形象給拔高。

但樓婉君已經深谙這小東西的秉性,根本就不上當,只是點點頭:“東西倒是好東西,我就勉強收下了。”

這《斬天訣》的确不錯,她現在缺的就是關于劍術的武技。

楚大爺只教她最基礎的劍術,并未讓她學習任何的劍術,想來楚大爺是想自己今後自己抉擇的,她總不能事事都要依賴楚大爺的。

有句話說得好,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

“喂!這可是超級無敵逆天劍術,你居然都不好奇?”小毛球見她輕描淡寫的樣子,瞬間就不淡定了。

它還指望用這劍譜來唬一唬她呢,也好保障一下自己今後的地位。

誰成想樓婉君居然問都不問,直接就将東西給收下了。

它這準備了滿肚子的華麗說詞居然毫無用武之地了。

樓婉君斜睨了它一眼,神色淡淡應聲:“有什麽好好奇的?等我練了之後不久知道有多逆天了?”

她在了解這小毛球的秉性後,就知道想要從它的身上訛出什麽驚世的法門、武技等等多半是沒希望的了,所以她也不指望這小東西能給她多逆天劍術。

那《斬天訣》她只是粗略掃了一眼覺得還不錯就收下了,橫豎這小東西是不會給自己什麽好東西,看前面那幾本殘次品就知道了。

想要得到強大的武技,還是得靠自己。

所以她并不想多費口舌,她家楚大爺應該快回來了,她得快點做好飯菜好才是。

“哼,你一定會後悔的!”

小毛球的如意算盤落空,一瞬間氣呼呼地坐在一旁,感覺很是憋屈。

它這好寶貝送出去了,居然還被鄙視,這還能好好做個人嗎?

樓婉君也懶得搭理她說,專心致志地準備飯菜。

雖然近一年的時間沒有下廚,但她的水平還是沒有下降,滿滿一桌子的飯菜,色香味俱全,滿院子裏飄香四溢。

小毛球在一旁吃了不少,但桌子上的食物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因為樓婉君不準它動。

算了,獸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它忍!

轟隆隆——

忽然遠處傳來一陣很可怕的音爆,就好似巨雷滾滾從天而降下來一般,驚得小毛球渾身灰毛倒豎,一雙金眸滿是警惕。

“宗主回來了!”

樓婉君聽見聲音,頓時兩眼放光,直接放下手中的活兒就跑了出去,身形快若閃電。

小毛球都沒來得及看清楚,人就不在廚房裏了。

它也很好奇這人族的宗主到底是個什麽樣的老頭子,得想法子好好籠絡籠絡才是,随後也跑了出去。

只見遠處一道身影快得不可思議,男子一身藏青色錦袍,面容俊美絕世,他一手拖着一頭如一座小山一樣的狻猊,眨眼的功夫就到了跟前。

男子氣息絕對強大得一塌糊塗,只是遠遠地看了一眼,小毛球就将自己心底裏的想法給掐滅得一幹二淨了。

這個男人,它不敢招惹。

第一眼,這個男人太強大了,強大到讓人不敢與之對視。

須知它自己本身就是一頭血統強大到一塌糊塗的生靈,雖然被禁锢多年,一身修為被磨損掉,但這骨子裏的東西卻是磨滅不了的。

但它面對楚北陌時,還是感到心驚膽戰,甚至生出一種要膜拜的感覺出來。

這種感覺是對強大尊者的臣服,也是由內心敬畏引起的。

轟的一聲,楚大爺将那頭小山狀的狻猊給丢在院子跟前,霎時這片地帶各種法陣符號閃爍,房屋搖搖欲墜,這是來自于狻猊本身的威勢震懾。

即便這狻猊已死,但一身強大可怖的氣息依舊讓人感到驚懼,忍不住一陣陣地頭皮發麻。

這是一頭純血種的狻猊,沒有半分的雜血,一身赤紅,猶如一輪金色小太陽一樣璀璨。

173狻猊源珠

小毛球感到驚悚,狻猊這等生靈在太古時期雖算不得絕世可怕,但實力也絕對是讓人驚駭的,根本無人願意去招惹的。

但這個人族強者,居然直接獵殺!

“宗主!”樓婉君見到這渾身金赤的狻猊時,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她知道因為自己熬體的原因,所以楚大爺一直都在不斷地給她物色合适的生靈,然後狩獵,給她熬制血膏寶藥。

她的訓練雖然是辛苦,但楚大爺也同樣很辛苦。

她心中暖洋洋,整個人猶如一只小精靈一樣,直接就撲到了楚北陌的懷裏,跟一只小樹懶一樣,四肢全都挂在了他的身上。

跟楚大爺朝夕相處習慣了,她今天都有小半日都見到楚大爺,心裏就空落落的,沒有半點着落。

她沒想到的自己對楚大爺的感情已經深到這種地步了,已經深入她的骨髓了。

楚大爺就是她的命。

楚北陌眼底浮現一抹笑意,對于樓婉君這樣大膽的舉動,他早就習慣了,也并不排斥,甚至……還有點享受。

修長的大掌本來是想要摸摸她的腦袋的,但是見到自己手上有星星點點赤金色的血跡,他的動作就頓住了,無奈地道:“髒……”

“我不怕!”樓婉君簡直就跟塊狗皮膏藥一樣,緊緊地黏着楚北陌,主動将自己的腦袋給送了過去,就跟一只小奶貓在撒嬌一樣。

見這小東西這麽粘人,楚北陌心中是有點哭笑不得,說好的要霸氣呢?結果養成了一只軟萌的小奶貓去了。

“這也是給我熬藥的嗎?”

樓婉君怕他太累,抱了沒一會兒的功夫就從他的身上下來了,目光看向了一旁金燦燦得發光的狻猊問道。

“嗯。”楚北陌只是淡淡地應了一句,随後将一顆如雞蛋大小的金色源珠給拿了出來。

“狻猊的源珠?!”

樓婉君很驚喜,這狻猊是純血種生靈,大概也就只有在這種殘破的小區域中才能找得到了。

但是這種生靈不僅實力強大得一塌糊塗,骨氣也是很傲人的,絕對是不會讓人族得到它們的源珠的。

這源珠很完整,沒有半分損裂的痕跡,宗主一定是費了很大的功夫才能得到的。

不然就憑宗主的實力,她知道想要斬殺這狻猊,根本是不會浪費到半日的功夫的。

她眼眶微微有些濕熱,楚北陌對自己真的是極好極好的……

她一定,一定要努力變得更強,更強才是!

“狻猊源珠!給我看看!”

小毛球驚悚了,當即一下子就蹦了過去,想要先睹為快。

這狻猊是純血種的生靈,別說是這樣一整只被人給獵殺了,甚至連源珠都是完整的。

這可都是寶術啊!

須知源珠就是一切,裏面刻印了生靈一切法門與武技,以及這一族的無上傳承。

這源珠就算是放在那個時代,也必然會引起衆人的争奪的。

它當然也忍不住了。

“這是什麽東西?”

但是還不等這家夥靠近樓婉君,就被楚大爺給拎住了,半眯着眼睛打量它。

一瞬間小毛球感到十分驚悚,渾身的灰毛霎時就倒豎了起來,感到無比的驚懼。

糟了!

得意忘形,一下子忘記了這茬。

“我、我……”

“這是小毛球,在書樓裏閣樓找到的。它自己說是被一個老和尚禁锢起來的,血統應該很純正。”

樓婉君急忙解釋,随後她想到了自己在閣樓裏得到的書頁和獸皮,等會要給楚大爺看看究竟才是。

“對對對,我很純正的……”出于求生的本能,小毛球連連點頭如同小雞啄米一樣,一雙金色眼眸誠懇得不能再誠懇了。

楚北陌只是淡淡地掃了一眼,随後就……丢開了。

“垃圾。”還不忘評價了一番,主要是他也看不透小毛球的本體,但實力确實弱雞得跟一只小雞仔一樣。

對此,樓婉君深以為然,這小毛球不僅弱雞,心眼還很黑,跟黑心鳳是有得一拼的。

“哎喲……”小毛球差點被摔成八瓣,但卻是不敢有半句怨言,這號人物它招惹不起,更不敢忽悠啊。

真是命苦。

“宗主,你快去洗洗,馬上就可以吃飯了。”見這小東西被摔得有點慘,她急忙推着楚北陌的後背進去院子裏,催促他去清洗,然後自己去将小毛球給撿起來進廚房繼續做飯。

“我之前都跟你說了,讓你別招惹宗主,你最好老老實實的,不然宗主炖了你可別怪我。還有你這一口一個‘我血統很純正’,你是想要被熬成血膏寶藥嗎?”

樓婉君很是無語地說它。

楚大爺是個什麽脾氣,她一清二楚。也就只有自己這麽厚臉皮,還不怕死的膽量才敢纏着他,不然換一個人,不知早死了多少次了。

“我……我這不是激動嘛,那可是純血種的狻猊源珠,說不定還能窺測出龍族的某種小神通、法門之類的呢。”

小毛球也有些後怕,但還是老老實實地将她的話給記下來了。

狻猊與龍族有很深的淵源,雖然是自成一脈,但是追根朔源,與龍族還是有很深的聯系。

所以純血種的狻猊源珠才會價值連城,若是能經過窺測源珠領悟到龍族的某種小神通,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想要看就拿點有用的東西出來交換,想空手套白狼,你當我是冤大頭?”

樓婉君斜睨了它一眼,很不客氣地說道。

這小東西肯定是藏了不少的好東西的,她也不要它全部的家當,就想得到幾門強一點的武技就可以。

“剛才不是給了你?《斬天訣》啊!你可別不認賬!”

小毛球壓着聲音,感到這女娃也不好忽悠,心眼子也忒黑了些。

剛剛才訛了自己一門武技,現在又獅子大開口。

“小東西,這賬可不是這麽算的,你那武技是怎麽給我的?那是封口費。如果你要這麽算的話……啊呀,我剛剛好像又想到了什麽,似乎有誰要說收我做奴仆的……”

“你別說你別說!我給!”

小毛球驚悚,一身灰毛又炸起,驚惶又惱火地瞅了一眼窗子外,急急壓着聲音說道。

174三次熬煉

“那我也要看看是什麽東西才行,不然你又拿些破銅爛鐵來忽悠我。”

見它這麽爽快的就答應下來,樓婉君卻是半眯着眼睛盯着它,眼神很明顯的不信任。

小毛球當即氣極,這人族真是好生狡猾!

“你少在這裏給我炸毛,你自己都明白狻猊源珠意味着什麽,你還好意思炸毛?”

樓婉君鄙夷,愈發覺得這小東西被禁在那盒子中,完全就是因為它太黑心了的原因。

小毛球當即眼珠子一沉,噘着嘴嘟囔了好一會兒,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吐出一顆有了些裂紋的源珠,用爪子推到了她的跟前:“拿去!等價交換!”

樓婉君瞥了一眼那有些裂紋的源珠,即便受損,也依舊能夠更感受到這源珠透出來的氣息很強大,讓人感覺到心悸。

她不禁有點疑惑,她連狻猊這種純血種的生靈都不忌憚,卻對這一顆源珠感到心悸?

“這是什麽生靈的源珠?”她詢問,正想要将源珠拿起來細看時,小毛球卻是一個撲棱過去将源珠緊緊地護住,并想她索要源珠:“拿來!”

樓婉君嘴角抽抽,對這個小毛球很是無語。

不過這源珠讓她很有興趣,也就将狻猊的源珠給了它,小毛球兩眼當即一眯,張口就将源珠給吞了。

“你!”

“放心,不會吃了你的,我就是感悟感悟。”

樓婉君吃了一驚,但話尚未說完,小毛球當即就神色十分淡定地說了一句。

樓婉君随後也釋然,這小東西忌憚着宗主,量它也不敢亂來的。

随後她将那有裂紋的源珠給拿了起來,只覺得有一股若有似無的磅礴氣息從裂痕中滲出來,這種力量讓人感到莫名的心悸。

她目光有些驚疑,本還想再細細研究的,但楚大爺已經清洗好了,她就将源珠給丢進了源戒中,将準備好的飯菜給端了出去。

她做了滿滿的一大桌子,而且都是楚大爺非常喜歡吃的菜肴。

樓婉君盤腿坐在他的對面,她拿出了兩只酒杯,從源戒裏摸出了兩瓶酒,将兩只酒杯斟滿。

“楚北陌,謝謝你……我會努力的!”

她一直都很想要跟楚大爺說一句謝謝,如果沒有楚大爺,她就不會有今天,更不會知道這天地究竟有多遼闊。

如果沒有遇到楚大爺,只怕她當初連救出父親的能力都沒有——總之,她很感激楚北陌。

男人見她一本正經的樣子,深邃的眼底流露出幾許笑意,這小東西總算是沒白養的。

兩人舉杯對飲,在一邊的小毛球早就開吃了,要不是因為忌憚楚北陌,它只怕要開啓風暴模式的進食狀态了。

吃過晚飯後,楚大爺依舊如以往一樣,直接将那只死掉的狻猊放血入古鼎中,又将它身上的一些重要寶肉給閣下來,從源戒中丢出了幾株藥草進去。

頓時古鼎中霞光噴薄,“咕咕”地冒着赤金色的泡泡,十分濃郁,滿院子都是神異的香氣。

而小毛球在一邊早就已經驚呆了,剛剛它應該沒有眼花吧?這家夥丢進去的都是什麽藥草?

三真聖芝、四葉佛草、無妄花……這些都是大藥啊!

居然被用來熬制血膏寶藥!

難怪這人族會有如此可怕的肉身力量了,每日都消耗這麽多頂級大藥和真血,就算是一只弱雞,都能熬煉出一副銅牆鐵壁的肉身好嗎?

它本是想要張口驚呼的,但是觸及楚大爺警告的眼神時,很識趣地選擇了閉嘴,它不想再被丢一次。

旋即它眼神有些豔羨又鄙夷地掃了一眼樓婉君,這人族是何其幸運啊?

這就算是放在它的那個時代,也沒有人敢這麽消耗寶藥和真血,這些東西都是價值連城的,甚至有些東西就是用了之後就很難再尋到了的,都是絕品。

但這個男人卻舍得用來給這女娃子熬制血膏寶藥鍛體,這兩人之間要是沒有貓膩,它打死都不相信的。

一古鼎的血膏寶藥熬煉出來,楚北陌直接就她加到了赤紅大鼎中,注入源髓,準備給她再次熬煉肉身。

“今晚你要經歷三次熬煉,無論如何你都要化解、感悟、吸收,這三次熬煉後,今後的熬煉為三個月一次。”

楚大爺神色嚴肅又認真地叮囑她,今晚的熬煉對于小東西來說是十分重要的。

樓婉君點點頭,關于這個之前楚大爺就先給她提醒過了。

這一次的熬煉,就相當于是一次“洗禮”。

這在外界中,那些王侯家族的弟子都是如此,只不過他們并未有機會像自己這般奢侈,直接動用純血種生靈的真血來洗禮,這絕對是很駭人的。

她認真地點點頭,深吸了一口氣,抛開了滿腦子的雜念,道心平靜且從容,随後跳入了赤紅大鼎中。

楚大爺直接将厚石板給蓋上,化源力為火力,直接開始熬煉她。

小毛球在一邊看得渾身灰毛炸起,感到十分的驚悚。

這也太簡單粗暴了,居然就用這麽粗暴的法子來熬煉!

不過它也是清楚的,根本就不是什麽粗暴的法子,這熬煉是有講究的。

從選取真血的過程,到所用的寶藥,這個宗主都很謹慎,很顯然是有方子的。

關于人族用這樣的法子來熬煉肉身,它在那個時代的确是有人族提出來過,而且還研究出了極為珍貴的“方子”,各種用料取材都是十分的講究和謹慎,力争将血藥最大效果給完全激發出來。

不過這種熬煉是有弊端的,就是用真血熬煉,若是肉身力量承受不住,極有可能會直接毀了一個天才的。

須知強大生靈的真血內蘊含有極其可怕的能量,甚至包含有一些大道傳承的力量,這種力量一旦被藥性給激發出來,絕對是非常可怕的。

它還以為這種方子早已失傳了呢,現在看來這個宗主分明就是掌握了這種方法的,不過也應該還不算是最頂級的熬煉之法。

否則這女娃子絕對很可怕,都能徒手撕碎大神魔了。

小毛球感到心驚肉跳的,縮在一邊是盯着,不敢發出任何的聲音。

它怕呀,萬一這宗主想到它純血統的真血,将自己給宰了放血怎麽辦?

175驚人蛻變

用純血種生靈的真血來熬煉己身,這種程度的洗禮絕對是可怕的。

樓婉君盤腿坐在赤紅古鼎中,雙目緊閉,全身放松,毛孔舒展,任由這些血膏寶藥不斷地滲入肌體,對她肌膚、脈絡、筋骨等組織進行洗禮。

劇痛自然是有的,最可怕的是這種程度的熬煉對源魂亦是一種“熬煉”,那種像是源自于靈魂深入撕裂般的“痛感”讓她險些繃不住。

但是樓婉君不敢有絲毫放棄的念頭,她不能讓宗主的心血浪費掉。

一想到楚北陌,她心中的信念愈發堅定,可見她渾身都浸泡在赤金色的液體中,有神異的霞光在她的身體中游走,很是神聖。

第一次熬煉用了一個時辰,楚北陌揭開厚石板後,只見赤紅大鼎中樓婉君如同老僧入定一般,渾身都包裹着一層幹涸的赤金色的“膜”,這是她的身體吸收了所有血膏寶藥後的現象。

見狀,楚北陌眼底掠過一抹贊許,這小東西的意志力遠比他想象的要更加堅韌。

小毛球本是昏昏欲睡的,見他揭開石板,不由得也看了過去,見到樓婉君從頭到尾都被裹了一層“膜”後,它就愈發肯定這個宗主手中掌管着熬煉的秘方。

真是沒想到這種方子居然還流傳了下來,它不知外界的事情,但它知道這種熬煉的方子一共有三種,都是人族先民在研究了許久才出來的。

威力很強大,甚至于連尊者都受益無窮的,這種方子何其珍貴?

即便是沒有太多的人能夠承受住,但這方子絕對是價值連城的,在那個時代就因這方子曾經發生過數起宗門對決,結果是非常的可怕的。

它看着楚北陌的眼神中除了忌憚之外,還有敬畏之色,這個男人的肉身力量絕對更加強大。

此時鼎中的樓婉君已經進入了某種狀态中,她在感悟,忘卻了肉身上的疼痛,或許可以理解為她吸收了這種程度的痛楚,自行将這種熬煉所帶來的感官上的痛苦都化解了。

楚北陌再次加入血膏寶藥,這些一次他加了三分之一,沒有再加入任何源髓,直接是熬煉出來的血膏寶藥。

劇痛、撕裂接踵而來,血膏寶藥中的藥性兇猛,真血中蘊含的能量幾乎要将她給絞殺成為碎片,這種碾壓式的擠痛是非常可怕的。

但樓婉君意志力尤為驚人,她渾身的肌體就像是會呼吸一樣,一張一合之間都尤為有規律,而這些血膏寶藥随着她的肌體“呼吸”滲入,沒有任何遺漏地進行鍛體。

第二次熬煉,用了兩個時辰。

此時天空中已是繁星點點,美麗的星群帶在空中閃爍,就像是一條仙女玉帶那般,很是美麗。

第三次的熬煉,古鼎中剩下的三分之二的血膏寶藥全部都灌注到了赤紅古鼎中,再次将厚石板給蓋上。

古鼎中樓婉君依舊沒有任何的反應,但她很清楚自己現在在經歷什麽。

這最後一次熬煉來得更加兇猛,剛剛差點就險些讓她繃不住,差點就想要掀開石板跳出去了。

她此時的感觸就像是有人在給她剝皮似的,一層又一層,連帶她的魂魄一起給剝扯下來,這種感覺就像是得了離魂症似的,感覺自己的肉身像是被抛棄,但那種深入靈魂的痛楚卻又無法擺脫。

可怕的藥性就像是巨浪一樣,一次又一次地不斷地沖刷她的身體,貫穿她筋脈髒腑,深入她脊髓,撞擊着她的靈魂。

最後一次熬煉,用時差不多近三個多時辰。

楚北陌将石板給揭開時,只見樓婉君的身上幹涸赤金色的“膜”就像是泥巴一樣糊在她的身上,而她就像是一個泥胚似的。

楚大爺沒有言語,他目光幽深地盯着鼎中的樓婉君,眼底有欣慰之色浮現。

這小東西的意志力超群,這若是換做是尋常人,只怕是連第一次熬煉都不可能扛得過去的。

三次熬煉,小東西吸收得很完美。

咔嚓。

只見包裹在樓婉君身上那層血膜發出細微聲音,随後就見從內向外發出赤金色的鋒芒,她身上的血膜就像是瓷器裂紋似裂開,密密麻麻地碎裂。

這真血能量強悍,她身上的衣物早就被熔煉消失了。

但讓楚北陌意外的是,這層血膜裂開後,并非樓婉君的“真身”,她的體表有一層皮像是在慢慢蛻變。

這種蛻變是非常劇烈的,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是另一種“新生”。

小毛球在見到這一幕時直接就驚悚了!

肉身蛻變!脫繭而出!

太古神魔都極難做到的,她竟然做到了!

這還是人嗎?!

但不等小毛球來得及細看,只覺得一記光芒朝自己飛射過來,然後就緩緩悠悠地倒地了。

楚北陌這才收回視線,繼續看着鼎中的樓婉君。

這也有地點出乎他的意料,沒想到這小東西居然這麽優秀,出現了肉身蛻變。

肉身蛻變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質”的飛躍,代表着小東西的身體純潔無瑕,褪去了從前的“污垢”,如此對于她今後的修煉更加順暢。

但樓婉君顯然是沒有意識到她現在的驚變有多麽的駭人,她沉浸在某種境界中,進入了忘我的世界。

在第三次熬煉時,她險些就扛不住,不得已腦海中觀摩起了《六道天紋圖》,她本是想要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這樣有助于她忘卻肉身上因熬煉而産生劇變的痛感。

而這一觀摩,她似乎又發現了某種玄妙,她渾身的肌膚像是都能呼吸一樣,且都是随着她的意志,這種感覺很玄妙,可以說是只可意會不可言傳了。

楚北陌看着她的身體就像是金蟬脫殼似的,一點一點地從“舊皮”中剝離出來,一點一點地煥發新生。

這種驚變是讓人覺得很驚悚的,同時也十分震撼的。

她的蛻變很緩慢,為了避免她被驚擾到,楚北陌直

第 38 章 你故意的吧?

蘇暮澈笑的艱難,可是說出去的話又不能收回來,他是不是給自己挖了一個坑,還美滋滋的跳了進去?

看着迅速減少的彼岸花,蘇暮澈的心在滴血啊,那得長多少年才長得回來啊,這小東西到底有多能吃,它是豬嗎?

不行了,再也忍不住了,蘇暮澈馬上就要克制不住自己蠢蠢欲動的右腿,要過去把那只還不斷的在殘害祖國的花朵的小白踩死!

“住手!”

蘇暮澈大吼一聲,把卿瑤音吓了一跳,向後撤了一步,斜着眼睛看向蘇暮澈,淡淡的問。

“幹什麽,要不要這麽小氣,不就是幾顆花嗎?”

“什麽幾顆花,我只是想告訴你,天快黑了,斷情崖下面的迷霧會升起來,如果被困在裏面,別說你們,就連我都沒有把握全身而退,自萬齊國建立以來,從迷霧之中活着走出來的人,不超過兩個。”

他真的沒有危言聳聽,真的是在為卿瑤音着想。好吧……他是有那麽一丢丢的心疼彼岸花啦。

卿瑤音眯着眼睛站在斷情崖邊,放眼下去,深不見底,似乎,還真的有迷霧慢慢升上來。

“走吧!”

再不走那只“豬”又要吃光一片啦。

看在蘇暮澈一味的請求之下,卿瑤音終于大發慈悲的出聲。

“走啦走啦,今天玩的差不多了,我們先去吃飯吧。”

卿小北放下手中的東西,蹦蹦跳跳的跑過來,站在卿瑤音身邊看着蘇暮澈,甜甜的說道。

“蘇叔叔好。”

“诶,小北最近有沒有乖乖的啊?”

“小北一直都很乖哦,最近也是一樣的,只是不知道,為什麽蘇叔叔最近又長胖了呢,雙下巴都出來了。”

卿小北童言無忌,看到什麽就直接說了出來。卿瑤音一聽,轉過頭仔細的看了一眼蘇暮澈,發現他還真的像是卿小北說的那樣,幾日不見,夥食頗好哇。

“哈哈哈。”

卿瑤音非常不厚道的笑了出來。

在東宵大陸上也是以瘦為美,蘇暮澈作為一國皇子,更是得注意形象,顯然,看他那黑的快要滴出墨來的臉色,也是很在意這件事情的。

“蘇暮澈叔叔你不高興嗎?”

“沒有,我們去吃飯嗎?”

蘇暮澈簡直是壓着吐血的心問出的這句話。

“好啊好啊,小北要吃招牌菜!小白,回來。”

卿小北一招呼,小白便“嗖嗖”的迅速跑回來,跳進卿小北懷裏,兩只前爪還抱着一大把彼岸花,那體積簡直和它自己的體型不成正比,真不知道它是怎麽抱那麽多然後保持着它們不掉下來的。

卿瑤音大手一抓便抓去了一半,迅速塞進空間裏,一臉道貌岸然。

“小白啊,吃太多是不好的,會得高血糖,高血脂和高血壓,所以說,為了你的健康着想,這些還是讓我先給你保管着吧!”

小白氣勢洶洶的揮舞了兩下前爪,用以表示自己的不滿,然而并沒有什麽卵用。

小白兔最終逃不過大灰狼的手掌,呃!不對,是小白兔最終也逃不過拿着菜刀的慈祥老婆婆的手心。

一行三人加上蘇暮澈之後擴張隊伍,變成四人,郎才女貌,還有個可愛的小朋友和萌萌噠的獸寵,這裝備配置的,簡直不能再吸引眼球。

卿小北被那些赤裸裸的炙熱眼神盯得有些不舒服,小聲的開口問卿瑤音。

“娘親,她們為什麽喜歡看着小北?”

“可能是因為她們太寂寞了,看到小孩子就忍不住親切,而且還是這麽可愛的小孩子。”

卿瑤音眼睛都不眨的回答。

“哦。”

卿小北恍然大悟,原來那些小姐姐,漂亮阿姨和慈祥的老婆婆都是寂寞的人啊,真可憐,那他就大方一點,讓她們多看一眼吧。

不得不說,有了蘇暮澈這個本地人帶路,她們少走了不少彎路,坐在一家相對來說很豪華的酒樓,品着茶,賞着月,吹着小風,多麽惬意的生活,若是時間能夠停留在這一刻就好了。

蘇暮澈大口大口的吃着,心想,自己沒帶錢,這頓飯一定是得卿瑤音來付了,既然這樣,那自己就必須得吃回本來!

然而,在卿瑤音的眼中,事實卻是另一番景象,蘇暮澈好像餓了很久一樣,狼吞虎咽的吃着,還被噎得直翻白眼。

卿瑤音在心裏惋惜不已,早就聽說萬齊國三皇子不受寵,沒想到竟然被虐待成這個樣子啊,哎,沒娘疼的孩子真是可憐,若是當年淑妃不那麽早就仙去的話,他也不至于淪落到現在這個地步的吧。

又想起來當初卿小北從蘇暮澈那裏忽悠來的銀票,卿瑤音怎麽忽然覺得有點內疚呢?

不過,內疚歸內疚,想讓她把吃下去的東西吐出來,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你們怎麽會到這裏來,難道是專門來找我的嗎?”

蘇暮澈笑的很欠揍,換來了卿瑤音的一個白眼。

“你想多了,我們只不過是去參加藏寶閣舉行的比賽,路過這裏罷了。”

“哦?你們也去啊,那正好,我們可以一道走哇,路上還能夠相互照應。”

卿瑤音打量了一下蘇暮澈,嗯,身為皇子的他确實是該去參加比賽,更何況是一個不受寵的皇子,若是在這次大賽上他能夠拿到一定的名次,想必萬齊國皇帝也不會再這樣輕視他了。

“好啊。”

路上多一個苦力也不錯。

“那太好了!”

蘇暮澈在心裏偷笑,嘿嘿嘿,這次,看他不把以前那些被敲詐走的一次性全部拿回來!

然而,等到吃完飯的時候,卿瑤音傻眼了,她怎麽都想不到,一個皇子,竟然連吃飯的錢都沒有。

卿瑤音的眼中滿是懷疑。

“真的?”

“真的,世人一般只知道我并不受寵,但是,她們卻不明白,我到底過得有多苦,那簡直,就不是一個人可以獲得日子啊!”

蘇暮澈說的聲情并茂,就差當場哭出來了,十分逼真。

卿瑤音擺了擺手。

“好了好了,算我輸行不行,這頓我請客。”

第 37 章 (含入V公告)

當劉意映睜開眼的時候,已經是十一月二十一了。次日司馬曜便會去梅坪,可她一直沒有能夠打聽到他們出行的路線,該怎麽辦呢?皇兄若是在三處設伏,勝算太小了。若是伏擊不成,被司馬曜反撲,等着劉氏皇族的,便是國破家亡。

想到這裏,她心中便灰暗不已。她懶懶起了身,收拾好了便與往常一般,去了韓夫人屋裏。因為心中有事,與韓夫人說話時也是心不在焉。韓夫人見她精神不佳,便讓她早些回屋歇息。臨出門時,韓夫人還委婉地提醒她,若身子受不住,就讓司馬珩隔一日才去公主府。

劉意映明白韓夫人的意思,只覺得哭笑不得,又不便多解釋,只好紅着臉出了門。

前幾日的大雪,将天上的烏雲都下透了,金烏高懸在天空,帶着陣陣暖意。

走在丞相府的花園裏,照着暖洋洋的太陽,鼻端觸到蠟梅花的清香,看着雪後清透的天空,劉意映原本黯淡的心境似乎也好了些。

走到荷塘邊,她突然聽到身後傳來司馬珏的乳母祝嬷嬷的聲音:“二公子,你別跑那麽快,小心點啊!”

劉意映轉過頭一看,只見司馬珏手裏拿了一只網兜跑了過來。看見劉意映,他停下腳,行了一禮,然後笑道:“公主嫂嫂,來與我一起捉魚呀!”

劉意映好奇地問道:“這時節,還能捉到魚嗎?”

司馬珏鼓着腮幫,不服氣地說道:“怎麽沒有?這魚可一年四季都有呢!”說着他舉起手裏的網兜,叫道,“公主嫂嫂你看,這便是大哥讓人給我做的,專門給我網魚的呢。”

劉意映笑着摸了摸司馬珏的頭,說道:“你大哥真是疼你。”

“那是自然。”司馬珏一臉得意地說道,“大哥還說明日帶我去河裏撈魚呢。”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劉意映聽了司馬珏的話,愣了一下。司馬珩明日不是要陪司馬曜去梅坪嗎?怎麽司馬珏說他會帶他去河裏撈魚?

想到這裏,劉意映不動聲色地笑了笑,一臉不信地說道:“你大哥明日可是當差呢,他哪有空帶你去撈魚呀?”

司馬珏笑嘻嘻地說道:“這公主嫂嫂就不知道了。大哥說了,明日讓我跟他們一起出差,待他與父親辦完公差回來的時候,會路過一條小河,到時他就帶我下河去撈魚。”

聽到這裏,劉意映心裏微微一顫。此去梅坪雖然有三條路,但有兩條路是經過牛背山,那山上無湖無溪,所以,要想抓魚,勢必走鷹澗峽。至少他們回來的時候,會從鷹澗峽經過。

司馬珏年紀雖小,也看出劉意映此時神色有些不對。他趕緊問道:“公主嫂嫂,你怎麽了?你是不是也想跟我們一起去撈魚?是不是大哥說你是女子,不讓你去?”

劉意映望着司馬珏,勉強笑了笑,說道:“外面天寒地凍的,嫂嫂怕冷,就不去了。”

司馬珏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公主嫂嫂與二姐一樣,就是嬌氣。”

劉意映笑了笑:“阿珏,你慢慢玩,嫂嫂先回去了。”

“公主嫂嫂慢走。”司馬珏行了一禮。

劉意映又摸了摸司馬珏的頭,吩咐祝嬷嬷照看好司馬珏,然後轉身離開。走在路上,她握住繡帕的手卻不住的顫抖,這半個月來,自己費心打探的事情,沒想到居然今日無意從一個小兒口中得到了。

司馬珩早就知道來回梅坪的路線,還允諾帶弟弟去撈魚。可昨日自己問他的時候,他卻說不知道,看來,他始終還是防範着自己的。如今既然已經知道了他們回來要走的路,得趕快把這個消息告訴皇兄才行,好讓他早作部署。

想到這裏,她快步走回自己的院子,讓冬雪留在院子裏應付,帶了秋霜便趕往皇宮。

進了宮,她沒有去見田太後,直接去了乾元殿找劉祯。

守宮的侍衛前去禀報後,劉祯身邊的榮福趕緊出來,将劉意映迎了進去。

因為劉祯還在前殿處理事情,榮福便将她帶到正殿後面的暖閣裏候着。閣裏只有劉意映一人,隐隐聽着前殿傳來的說話聲,覺得頗為無趣,便在書架上,随意找了本書翻看着。

正在這時,她聽見劉祯的聲音響起:“驸馬,明日犒軍之事都準備妥當了嗎?”

一聽見“驸馬”兩個字,劉意映的耳朵一下便豎了起來。皇姐的驸馬吳澤早已逝去,因而皇兄口中的驸馬,只能是一人,便是她的驸馬,司馬珩。

果然,清鈴鈴地男聲響了起來,向劉祯彙報着犒軍事宜。

原來,他就在前殿。此時,自己與他之間,只隔了一道牆而已。可明日之後,自己與他之間隔着的又将是什麽?是生與死嗎?想到這裏,她的眼中微微有濡濕之意。不管他娶自己是出于何種目的,但這半年來,他與她也稱得上琴瑟和鳴,夫妻恩愛。就這麽看着他去死,劉意映,你能做到嗎?

劉祯的聲音又響起:“好啦,你們都退下吧!”

聽到衆人行禮告退的聲音響起。劉意映趕緊放下手中的書,站起身,跑到窗下,臨窗而立,很快便看見十來個男子從乾元殿中走出。

司馬珩身着銀色的衛将軍服,走在其中,甚為打眼。

這是劉意映第一回看見他着官服。沒想到他着将服,竟然如此英武,全不似平日對着自己的溫柔儒雅之态。看着他越走越遠,她的目光卻緊緊追随,不願收回。

“意映,在那邊作甚?”

劉祯的聲音冷不防在身後響起。

劉意映身體一震,忙回過頭去,對着劉祯笑了笑,掩飾道:“我先前好像聽到樹梢上有喜鵲鳴叫之聲,過來瞅瞅。”

“喜鵲?”劉祯笑了起來,“想是知道意映給我帶來了好消息,它也來湊個熱鬧吧?”

劉意映微微一頓,然後笑道:“這個,也算是好消息吧。”

聽劉意映如此說,劉祯似乎心情極好。他走到書案前坐下,擡起頭,望着劉意映問道:“意映,你可得知了司馬曜明日出行的路線。”

劉意映頓了頓,然後走到劉祯跟前,坐了下來。她擡起頭,看着劉祯一臉問詢之色,猶豫片刻,說道:“皇兄,我并不知道司馬曜明日從哪條路前往梅坪。”

劉祯一怔,眉頭微微皺起,問道:“那你說有好消息帶給我?”

聞言,劉意映輕輕咬了咬唇,開口說道:“我雖然不知道他們從哪條路前往梅坪,但我知道他們犒軍之後,從哪條路返回雒陽。”

“哦?”聽到這裏,劉祯精神一振,“意映是如何得知的?司馬珩告訴你的?”

“不是。”劉意映搖了搖頭,然後便将自己無意遇到司馬珏,從他口中得知之事原原本本告訴了劉祯。

“好!”聽完之後,劉祯異常興奮,手重重地拍在案桌上,大笑道,“如此說來,他們從鷹澗峽返回應該是确實無疑了。”

劉意映點了點頭:“應該是吧。”

劉祯看着她,又說道:“如果是司馬珩告訴你的,我可能還有幾分疑惑,怕他故意透給你一個假消息。可司馬珩一直跟你說他不知路線,卻要帶幼弟去捉魚,而你又無意中司馬珏那小兒口中得知此事,應當大為可信!”

劉意映笑了笑,未再說話。

劉祯對着門前大叫一聲:“榮福!”

榮福很快出現在門前,應道:“陛下,小人在。”

“你速派人去傳張煊、蔣繼海、黃易之、文昌羽等人來見我!”

“是!”榮福退了下去。

劉意映知道,劉祯這是要商議如何對付司馬曜了。那鷹澗峽地勢險峻,易形成合圍之勢。如果司馬曜父子對此毫無準備,很可能被劉祯的人困在其中,甕中捉鼈,結果只能是被殺。

一想到過了明天,這世上便再無司馬珩此人,劉意映的心裏像被人狠狠刺了一刀似的,痛得似乎無法呼吸。她擡起頭,望着劉祯,艱澀地說道:“皇兄,我想求你一件事。”話一說完,眼淚便毫無預兆地流了下來。

看見劉意映如此,劉祯一驚,忙問道:“意映,你有何事?只管跟皇兄說。”

“皇兄。”劉意映的聲音已經哽咽,“明日,司馬珩,若是落在你手裏,你,你可否放他一條生路?”語畢,她已是泣聲不成聲。

劉祯一聽,面色神色極為震驚。他擡起眼,定定地看着劉意映,半晌,才沉聲說道:“意映,你不是愛上司馬珩那小子了吧?”

聞言,劉意映渾身一震。她擡起頭,面上蒼白得無一點血色。

第 37 章 舊情

林大磊曾經最受不了別人誣陷他,可是這十年來面對衆人的冷漠相待,以及各種流言蜚語,他已經可以做到漠視了。裴三娘的話讓他惱怒不已,但是卻不會讓他做出與她因為一些不存在的小事起争執,他強壓下去心中的怒氣,轉身看也不看她一眼,往自己田地的方向大步走去。

裴三娘見他要走,急忙在身後喊道:“你這個喜新厭舊忘恩負義的小人,我那妹妹才死了多少年,又是為什麽死的,你如今可都是忘得幹幹淨淨了啊?怎麽,現在有了新人在懷笑,就忘了舊人當年死的慘樣了?你忘了,我可一點也沒忘,我可是日日夜夜都夢見我那苦命的妹妹來哭訴呢!”

林大磊頓在了那裏,一動不動,背影很是僵硬。

裴三娘見他不在走了,心裏松了一口氣,她走到林大磊身後,手撫上他硬邦邦的背上,語調輕緩,幽幽道:“你還記得她的樣子嗎?她活着的時候,你都沒有看過她幾眼,想必她不在了,你更是記不得了,對吧?”

林大磊沒有吱聲,沒錯,他的确早已記不清鄭氏的模樣了,只依稀記得與眼前的裴三娘有幾分神似。

“我那表妹妹雖說平日裏與我很少打交道,不管怎麽說,都是有親戚的。她家裏人都不在了,自然沒有人能站出來為她說話了。我卻是最看不得這樣的事情發生的,尤其是她還和我嫁到了一個村子裏,我們本就該互相幫襯的。想我那表妹年紀輕輕貌美如花,嫁給你這麽一個粗糙大漢已是委曲求全了,你卻不知珍惜,還讓她那麽早就香消玉殒,你敢說,這些年過得安生嗎?”

裴三娘咄咄逼人,毫不講理,村子裏雖有鳏夫可為亡妻守靈的習俗,可林大磊十年未續弦,卻是早過了時間,而那鄭氏也是咎由自取,自然沒人把當年的事當回事。

裴三娘見林大磊只盯着地方一語不發,繼續冷嘲熱諷:“你如今是有了嬌妻的,知書達理還識得幾個字,又年輕又漂亮,哪裏還記得從前的人呢,卻是我為我那故去的妹妹自作多情了,唉!”

“我沒有忘記鄭氏。”一直沒有說話的林大磊突然開口,裴三娘愣了一下,又聽他道:“我從來沒有忘記過她,不是因為什麽,只是她累及了我最好的兄弟,她不喜歡我,不想跟我,都沒有關系,我可以同她和離,可是她千不該萬不該與我那兄弟搞到一處去。他才十五歲!我只惱我自己,當初不該娶了她,這樣也不會發生後來的事情了。”

裴三娘還沒有反應過來,林大磊回過身面對她,神色嚴肅又堅決:“月娘,她是個好姑娘,是我林大磊這輩子最大的福氣,也是唯一的福氣。如果是前面痛苦的那麽多年換回的她,那麽當年我依然會那麽做。你,最好是離她遠點,我不想因為你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而讓她不開心,她不開心了,我也會讓你不開心,你為鄭氏打抱不平什麽的我都可以理解,你都沖着我來,當時發生那些事情的時候,她并不在,她什麽都不知道,你最好不要招惹她。”

裴三娘見林大磊撂下那些話就快步離去了,心中又驚又怒,沒想到這個林大磊讓那個小丫頭片子迷的這麽厲害了,年紀不大,手段可真不小啊,她還真是差點就小看了她!

原先是她最先看中林大磊的,尤其是自家男人死了之後,更覺得是個好機會,沒想到啊,她的八竿子打不着的一個表妹卻突然半腰裏殺了出來,她又悔又氣,卻也沒有辦法,只好在旁邊幹瞪眼。沒想到她那表妹這麽不懂得惜福,這樣好的男人居然看不上,竟然紅杏出牆,整日裏偷漢子,最後竟偷到了人家弱冠的兄弟那裏,真是好笑,丢了性命也是活該,是她自找的!

不過幸虧她那表妹福薄,她才有了更好的機會,還能有鳏夫與寡婦再配的組合麽?為了林大磊,她連縣裏一位大戶人家來聘她做小妾的好機會都給拒了,只為能與他結為連理,沒想到他這般看重他那兄弟,居然不再娶妻了。

沒辦法,她只好裝作為那自作自受的表妹讨說話,向他索要一些錢財,于是明裏暗裏也示意過他幾次,不知是他真的遲鈍還是不願意,不,她這般的姿色,肯定不是不願意,定然是他木讷,不懂的她的心思,以至于她總被拒之門外,到了後來以為是林大磊的那個不行,或者是實在不願意找女人,也便一時消停了些。

不曾想,卻聽到了林大磊娶媳婦的消息,而且那媳婦還是個嬌滴滴的小姑娘,便想着是林大磊嫌她嫁過人看不上她才不和她上床,心裏不服,正好昨天碰見了那個叫什麽月娘的,想先試試她的底如何,卻是個什麽都不懂的黃毛丫頭,跟她鬥,還真是嫩得很呢!

裴三娘沒有再繼續不依不饒的跟上去,她撫着自己手腕上的一塊淤青,心中有了更好的方法,不讓她招惹那小姑娘?她偏要去!看你林大磊能把我如何!

裴三娘望着林大磊離去的方向冷笑一聲,而後施施然離去了。

林大磊有些心不在焉的幹着活,手下卻沒有耽誤過,裴三娘又重提了鄭氏,對于娶月娘,他并不覺得自己有什麽好內疚自責的,但是鄭氏的死的确是他的過錯,是他要承擔一輩子的弑妻的名聲,他毫無怨尤。只是,月娘那麽好,若是當年的事情累及了她,是他最不願意看見的。

放下鋤頭坐在地邊看了看天色,日後已經往西偏了一點了,想必月娘已經在來的路上了罷?

這邊剛想完,擡眼就看見那邊走來一個提着籃子的小婦人,只見她穿了件蜜合色棉襖,下身穿了條漩渦紋紗繡裙,既有少女的清新,又有小婦人的嬌媚,林大磊心中便跟着歡喜起來。

“累着了吧,我特意攤了幾個雞蛋餅子給你吃的,鼓搗的有點久了,所以來的有點晚了。”月娘見林大磊坐在了地邊上,以為他是累了,急忙緊走幾步,先拿了水給他喝。

林大磊接過來仰脖咕咚咕咚喝了幾大口,然後又拿起餅子來吃,月娘就在旁邊眼巴巴的看着,見他吃完了一個餅子,又去拿第二個,期待的問道:“怎麽樣?好吃嗎?”

“還不錯,比上次好多了。”林大磊誇獎她,“只是,不用給我放雞蛋的,就攤兩個餅子就好了,這雞蛋還是留着給你煮着吃吧。”

“不就是幾個雞蛋麽,值得什麽,你幹活這樣辛苦,才是應該多吃幾個補補的,我什麽也不幹,平白吃這些好的反而對身體不好。”月娘又把剩下的餅子都塞到他手裏,“快吃吧,都吃完了才有力氣幹活呀。”

“好。”林大磊不忍拒絕她的好意,嚼着餅突然想到了裴三娘,他想了想,還是問道:“你來時,可有見到什麽奇怪的人嗎?”

月娘就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奇怪的人?什麽樣的人是奇怪的人啊?不都長得一個腦袋兩個眼睛一個鼻子麽?”

“咳,不是……”林大磊不自在的咳了一聲,解釋道,“是那種你第一次見,或者第二次見到的人,嗯,比如一直盯着你看什麽的……”

月娘更是不解,一直盯着她看的?卻是有很多,那些男人見到她都是一直盯着她瞧的,還有些女人也是,這算奇怪的人嗎?至于第一次第二次見到的,村子裏好多生面孔,她到現在認識的還不是很多,所以這樣說來,村子裏有大半的人都奇怪了?

林大磊見月娘那呆呆的模樣就知道她沒有理解他的意思,罷了,不過這樣想,那個裴三娘今天應該是沒有再來招惹月娘的,他松了口氣,裴三娘最好是聽進了他的話。

“怎麽了?”月娘不解。

“沒事,我怕有些無賴會欺負你,沒事的,有我在,他們不敢的。”林大磊拍了拍她的背,站起身看了看地裏,又道,“今日有些想早點回去歇着了,剩下的活也不多了,再有兩天就應該差不多了,反正要到明年才能種,不打緊的事情,我們回去吧。”

“嗯。”月娘對林大磊的話自然是百依百順。

“記得,有人和你說了什麽,做了什麽,一定要和我說,不許瞞着我,知道嗎?”林大磊不放心的囑咐她。

“嗯……”月娘在想,昨天的事情算是瞞了他嗎?

第 46 章 帝王的暴虐與恩寵

她神情堅毅, 嚴西舟便不再說什麽了。

其實他心裏清楚,他們心裏都清楚,照這個情形, 逃跑的希望甚是渺茫。

謝潤已經連續幾天沒有給音晚帶信了, 這說明他已被監視, 且監視得極為嚴密,連可鑽的縫隙都沒有。

氣氛一時低沉。

音晚将嚴西舟送走時再三囑咐,要他不許再來了,要他尋個地方躲好了, 等這件事的風頭過去再出來。

他走了, 雪兒卻生氣了, 雙手掐腰,圓目怒睜:“晚姐姐,你太無情了, 西舟哥哥那麽好的人,你怎麽能這樣對他?”

音晚淡淡一笑:“就是因為他是個好人, 所以才必須這樣對他。”

雪兒撓着頭, 一副懵懂模樣, 卻還是為嚴西舟打抱不平,晚飯都沒做,又怕音晚餓着,只把嚴西舟帶來的烤雞用荷葉包好,囫囵個呈上來了。

音晚沒了胃口。

她像走在懸崖峭壁,前路漫漶不清, 沒有希望,沒有光明,也不知什麽時候下一腳就會墜入深淵。

她有時候想想, 要是蕭煜能履行他當初放出來的狠話,把她送進庵堂裏青燈古佛一世,也未嘗不好,至少比現在好。

在榻上輾轉反側了大半夜,巷子裏喧鬧起來,傳進聲響。

音晚如今便是驚弓之鳥,丁點聲響都會被驚醒,更何況外面的聲響并不小,吆喝聲夾雜着哭叫聲,整條街巷都被自深夜裏喚醒。

她讓雪兒出去看看,沒多久雪兒慌裏慌張地回來,道:“說是天牢裏丢了重犯,跟街邊一戶人家沾親戚,京兆府派人來搜,挨家挨戶的搜,很快就到咱們了,晚姐姐,怎麽辦?”

音晚眼珠滴溜溜轉,飛快地在心裏盤算。

如果真是丢了重犯,那倒不怕,她這裏只兩個姑娘家,連個重犯的影子都沒有。

可要不是呢?要是所謂重犯只是說辭呢?

她火速穿好束腰長裙,披上交襟短襦,把帶子系好,拉着雪兒的手,道:“跟我走,院子後面有個小門,咱們先躲出去。”

雪兒稀裏糊塗跟她走到小角門處,猛地想起什麽,一把掙開她,搖頭:“不行,我答應過潤公,一定要保護好晚姐姐的。我的家人們都死了,是潤公救的我,我不能對他食言。”

音晚用力撞開鏽跡斑駁的角門,急出了一頭冷汗:“你這麽個小丫頭,你能保護誰啊?快跟我走,爹不會怪你的。”

話音剛落,前院傳進“哐當哐當”砸門的聲音。

雪兒後退幾步,道:“晚姐姐你走,我去應付他們,給你争取點時間。你不要擔心我,潤公告訴我,當今陛下是我的親叔叔,沒有人敢對我怎麽樣。”

說罷,她頭也不回地跑了。

音晚呆愣在當場,只覺腦子成了漿糊,直到官差的喝斥聲傳來,她才回過神,從小角門鑽出去。

大周實行宵禁,她既沒有魚符,便要小心躲避着巡邏的官差和各坊設立的武侯鋪。這不是一件容易事,她東躲西藏,又不敢回家,還是在街巷被人給看見了。

她避靠在沿街貨架後,官差提着燈籠,手撫劍柄,厲聲道:“誰在那裏?出來!”

音晚的手顫顫發抖,緊攥着貨架橫杆,攥出一手粘膩的冷汗。

官差步步靠近,将要拔劍對準她,被一段不疾不緩的馬蹄踏聲給打斷了。

黑鬃錦蓬馬車,馬蹄鐵是五品以上官員才配用的精鐵,馬車懸一只紅絹宮燈,車後跟了幾個騎高頭大馬的随從。

官差忙收起劍,上前行禮:“見過陳大人。”

陳桓是個極嚴正剛直的人,即便他們認識自己,還是讓小厮把魚符給他們看過,才問:“你們在做什麽?”

官差指了指音晚躲藏的貨架,禀道:“有個姑娘宵禁之後四處亂跑,下官正在查問。”

陳桓點了點頭,把車幔放下。

馬車辘辘而行,陳桓腦中閃過一道雪光,下意識再拂開車幔,看向街邊。

燈籠的暗黃光暈幽然落下,正照亮了蹲在貨架後的纖細身影。

她穿着單薄的粉緋色薄絹長裙,同色的短襦衫,鬓發烏黑,一雙眼睛極亮,蜷身抱肩,透出狼狽與絕望。縱然沒有袆衣鳳冠點綴,卻仍舊是世間再難覓的絕色。

陳桓有一瞬的遲疑,心道:你已經闖了大禍,惹得聖顏大怒,可不敢再惹火燒身。可他還沒理順思緒,眼見官差離她越來越近,沒忍住,叫停了馬車,下車走了過去。

他站在音晚和官差之間,擋住幾道充滿揣測的視線,道:“方才沒看清楚,這是我府中人,是陛下交代了個差事要辦,我讓她去請慕将軍來連夜商量。”他回頭看向音晚:“你怎麽沒帶玉令?”

大周的宵禁制度雖然森嚴,但禦前的幾個近臣時常會在半夜被聖上叫去議事,為防被官差阻攔,在魚符之外,特為他們配發了玉令。

朝中只有極少數的官員才有,昭示着身份和恩寵。

官差們忙不疊鞠禮賠罪:“下官們有眼無珠,冒犯了大人府中人,請大人恕罪。”

陳桓道無事,讓他們散去,才上前要把音晚扶起來。

他的手将要碰到音晚的胳膊,想起尊卑與男女避忌,又縮回來,彎身弓腰,靜靜看着她。

音晚不想連累任何人,道:“你把我送回去吧。”

陳桓早就發現,她是個極能隐忍、情緒內斂的人,不管是在帝王暴虐還是潑天恩寵面前,她都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

便是現在,她那張美豔面容依舊是平靜的,可陳桓還是在她說出那句話時,自她眼中覓到了無助凄涼。

拼命壓抑掩藏的無助,更讓人心疼。

他突然心軟了。

人是不能與天争的,凡俗子無法與強硬皇權相抗衡。但這樣一個女子,柔軟倔強,用盡全力去掙脫藩籬,可到頭來仍舊是一場空,還是讓人不禁憐憫。

陳桓道:“您先跟我回去吧。”

兩人坐在馬車裏,既是不敬更是大逆。不敬在他一個卑微朝臣竟敢跟皇後同車,大逆在情急之下顧不得男女不同車的避諱。

陳桓靠着車壁,苦笑,若是讓陛下知道,怕是要把他活剮了。

音晚掠了他一眼,道:“我借你的馬車躲過夜裏,明天一早就走,你不要害怕。”

陳桓面上并無懼色,只是搖頭,遺憾地說:“沒有用。”

“長安城裏雖然表面平靜,可早布好了天羅地網,您逃不出去的。”

音晚睫毛輕覆,神色黯然:“我知道。”

陳桓一時不知該如何安慰她,他是跟着一群糙老爺們長大的,沒有娶過妻,不知道這種情形下該說什麽,該做什麽才讓她心情好一些。

他四下裏摸索,從車板底摸出一只手爐。他是正當壯年的郎君,并不畏寒,只是家裏老管家非給他帶上,說是天涼了,小心風寒。

陳桓想遞給音晚,猛然又想起這手爐套子自己摸過,便把套子摘下來,單将手爐雙手恭敬呈給音晚。

音晚确實覺得冷了,她出來得匆忙,忘記披狐氅了,一身單薄衣衫,雙手早冰冰涼。

她接過手爐,雖不是很熱,好歹溫熱,能禦一禦寒。

陳桓觀察着她的臉色,輕聲問:“您還有什麽特別想去的地方嗎?”

注定要被抓回去做籠中鳥,那好歹讓她最後多高興一會兒。

音晚沒答話,擡眸看他:“你這又是圖什麽?覺得他能對你網開一面?給你為數不多的仁慈?”

陳桓苦笑:“自然不能,臣沒有這個本事。若非說圖什麽,您就當是臣欠您的吧。”

音晚心情糟透了,沒有察覺出不對勁兒,低眉沉思良久,道:“有一個地方我想去看看。”

陳桓問:“哪裏?”

“西苑。”

第 40 章 040 爸爸,我要跟小姐姐睡

第40章 040 爸爸,我要跟小姐姐睡

慕晨星小身子扭來扭去的,大眼睛裏閃過一絲狡诘,忐忑地說道,“爸爸,對不起,是我把你的襯衣弄壞的,請你原諒我好不好?”

葉綿綿站在旁邊,好奇地看着這父子倆。

一大一小兩個男人,五官竟然如此的相似,完全是同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特別是小家夥笑的時候,那唇角勾起來的時候,竟然也跟慕寒川似的,又驕傲又邪氣。

看來這小家夥将來長大了,也是個少女殺手啊。

她原本還在擔心慕晨星看到她跟慕寒川在一起的時候,會有什麽別扭。

現在看來,就根本是她太多心了。

小家夥不僅沒有排斥她,而且似乎很喜歡她的到來。

她微微松了一口氣,沒有之前那麽緊張了。

而慕寒川也收起了剛才那一副大狼狗的色相,在兒子面前完全是一副嚴父形象,從頭到尾都板着臉。

“不行,一個人做事一人當,你做錯了事情,就得接受懲罰。”

慕寒川冷着臉教訓着。

慕晨星大眼睛眨巴着,最後還是洩氣地耷拉下了小腦袋,“我知道了,爸爸!我這就去領懲!”

看着慕晨星那可憐樣,葉綿綿開始有些擔心了,因為以前慕晨星就提起過,他爸爸經常兇他揍他……

“慕先生,請問一下,你要怎麽懲罰他?”

慕寒川斜睨了葉綿綿一眼,眸光微微深邃,“這跟你有什麽關系?”

“哎,怎麽與我無關了?晨星,晨星他是個好孩子,他這麽小,你不能亂懲罰他。你知不知道……晨星他還是個寶寶啊,他需要的是爸爸媽媽無微不至的關愛,你這樣對他,會給他幼小的心理帶來傷害,讓他缺乏安全感……”

葉綿綿很是焦急,伸手緊緊地抓住了慕寒川的衣袖,情緒明顯激動。

為了讓慕寒川能夠信服,葉綿綿是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擺事實講道理,跟慕寒川滔滔不絕地說了很久。

慕寒川輕咳了一聲,“葉小姐有孩子?”

葉綿綿臉色一紅,讪讪地笑了,“沒,沒有……”

“呵……既然沒有孩子,那就是沒有經驗,你憑什麽對我的教育方法指手劃腳的?”

“這個,我雖然沒有吃過豬肉,但有見過豬跑啊……換個立場可以想想啊,如果我是個孩子,我想要的也是爸爸的疼愛,而不是暴力毒打。”

任由葉綿綿說得唇幹舌燥的,慕寒川臉色依舊冷峻如斯,高大的身形也是穩如泰山,但長眸裏的笑意已然漸漸湧起。

他瞟了一眼自己的“戲精”兒子。

又瞟了一眼急得滿臉通紅的葉綿綿,心裏自然明白了個七八分。

這才多久,就能夠讓葉綿綿這個笨女人成為他的死忠了?自己的寶貝兒子果然是一把撩妹的好手。

他之前一直在找這個女人的軟肋,現在總算是找到了。

“爸爸,你看……小姐姐說得這麽有道理,要不然,你就通融一下?”

慕晨星歪着小腦袋偷看慕寒川的表情。

“閉嘴!去拿家法,一百下,少一下都不行!”

慕寒川雙手背在身後,冷峻地斥道。慕晨星吓得顫抖了一下,哇地一聲哭了,這便抱緊了葉綿綿的大腿搖晃着。

“小姐姐救我,你看你看,爸爸要打死我,嗚嗚!”

慕晨星雙手捂着自己的小臉,號淘大“哭”起來。

葉綿綿是最見不得孩子哭了,想着自己逝去的那個孩子,她的心都碎了。

這便蹲下來,緊緊地抱着慕晨星小小的身子,自己的眼淚也是一波一波地往下掉。

“乖,別害怕。有我在這裏,沒有哪個混蛋敢動你的?”

“嗚嗚……”

慕晨星從手指縫裏偷瞟了自家老爸一眼,看着那高大的身影絲毫沒有半點同情之心,這便扯着嗓門繼續嚎。

嚎得驚天動地的,卻是一滴眼淚都沒有。

倒是葉綿綿哭得眼睛都腫了。

良久,她站了起來,伸手擦了擦紅腫的眼睛,站到了慕寒川的面前,挺直了胸脯勇敢地與他對視着。

“慕寒川,你不許打他!你要是打他,我就,我就……我就報警!”

話音剛落,慕晨星便拽了拽她的衣擺,小聲地提醒她,“警察不管家暴的!”

是啊,家暴哎!

爸爸打兒子,天經地義,警察也管不了的。

葉綿綿意識到威脅恐吓對慕寒川其實沒有用,這邊口氣便軟了下來。

“慕先生……你看,這天色也晚了,晨星也認錯了。我知道,我不能幹涉你們的家事,但我好歹也算是個客人。為了表示你對我的尊重,能不能別在我休息的時候打孩子?”

慕寒川聞言,臉色這才緩和了一些。

“好,看在葉小姐的面子上,我今天就且放過他一回。不過小男孩天性玩劣,如果不嚴加管教,将來會為害社會。所以這一頓打肯定是要挨的。既然今晚不太方便,那就明天吧!”

葉綿綿松了一口氣,蹲下來,雙手捧着慕晨星q彈的包子臉,安慰道,“別害怕,姐姐會幫你想辦法的。”

“好呀,那今晚姐姐跟我睡好不好?”

慕晨星話音一落,慕寒川便立即打斷了,“不行!”

他好不容易才抱回來的女人,怎麽能讓兒子給搶走了?

“爸爸,為什麽不行呀?”慕晨星聲音顫顫的,他明顯是很怕慕寒川。

慕寒川還未開口,葉綿綿便先開了口,笑笑道,“行的,我正愁今晚上沒有地方睡。要不這樣,我陪你睡吧!”

“好耶!”慕晨星拉着葉綿綿的手就往樓下走。

“……”慕寒川一臉的黑線。

“對了,小姐姐,你介不介意跟我小叔擠一張床啊?”

慕晨星認真地說道。

葉綿綿一臉的蒙,“啊?”

“是這樣的,晚上小叔跟我一塊玩游戲……後來他就在我床上睡着了,現在還在呢!”

“行了,就在這裏睡,我睡沙發好了!”

慕寒川始終于發了話。

“睡你卧室會不會不好?”

“難道你想跟我弟睡?他女朋友會有意見的!”慕寒川黑着臉說道。

“不是啊,好吧,我們睡這裏……”

其實葉綿綿完全不知道慕寒川還有弟弟,別說是跟這男人睡了,她根本都不想讓慕家的其他人知道她在這裏過夜。

第 34 章 楚宮春(十三)

楚晔下了朝匆匆回來時,阿媛已起身正端着一小碗粥一小口一小口地往下吞。

短短一夕之間似乎瘦了一大圈,一雙眼瞧着分外的大,幾乎占了半張臉。她聽到動靜擡眸看來,目光幾變最後漸漸變暗,看得人心裏發疼。

楚晔坐到她身側揣着滿腹的心事,看着她喝粥。

喝完粥阿媛簡單地梳洗了下便要出門。

“阿媛。”楚晔拉住她,“要去哪?”

阿媛轉過身挑眉似笑非笑:“出宮行麽?”

楚晔手緊了緊最後頹然松開,“好,我讓淩南與蘇櫻跟着你。”

初秋的陽光帶着一絲夏未的灼熱投進屋裏,光影斑駁間空中細微的塵埃清晰可見。同樣清晰地是阿媛漸漸滲出的淚水。

“我什麽都不記得了……又能回哪裏去……。”

秋風帶着昨夜的雷雨微涼而濕潤,那白雪皚皚山巅之上的藍雪蓮便是烏蘭的解藥,此刻正靜靜地鎖在禦書房內的密匣中,藍雪蓮能解百毒自然也能解烏蘭之毒。

小姑娘立在陽光之下,淚水晶瑩剔透,眼中臉上都是哀傷之色。盡管這樣也比她木然得看着自己,随着金簪入心滅了眼中的光亮要好得太多。

楚晔趕到華音殿時已經晚了,阿媛被一箭穿胛釘在柱上,原本持劍的右手,被殘忍地挑了手筯,皮肉翻轉,血水順着手腕流向指尖,在腳下彙成一灘。攬月掉落在血水中……。剛被廢了內力,臉色蒼白的幾乎透明,踮着腳,軟軟像是沒骨頭般一動不動地挂在柱上,大紅嫁衣上有無數道口子,血水滲出來,幾乎把整件衣服都染成了暗紅色。

“參見皇上,吾皇萬歲”

“閉嘴!”楚晔從來都沒有這麽厭惡別人喊他皇上。

阿媛聽到呼聲,擡頭看過來,看到來人灰暗的眼神亮了亮。可當看清他一身同樣的大紅喜服,環顧四周又見侍衛們跪了一地,高呼“皇上”。眼中光亮便如風中殘燭般明明滅滅。

楚晔跌跌撞撞地走近,伸手想要抱抱她,可發現她全身是傷被釘在柱上,他的手顫抖着伸着,卻不敢碰她。

“原來楚皇是叫楚晔啊……”阿媛眼裏最後一絲光亮滅了,透出一股死寂。

心生滔天懼意,楚晔嘶聲力竭大喊:“高修遠,高修遠!淩南,快把高修遠給我叫來!快,快,快,快……。”

聽到聲音,阿媛驟然用帶傷的右手打向自己心髒。楚晔驚懼,一把握緊她手臂。“撲哧”一聲利刃穿透皮肉的聲音,趁他不察,用左手把一枚藏在袖中的赤金鳳簪深深刺入自己的心髒。

淩南帶着高修遠趕來時,華音殿在火山血海中一片死寂,唯有楚晔懷中緊緊抱着一個身穿同樣大紅嫁衣的姑娘,孤零零一人呆坐在殿門口的石階上,目色空洞。從此後,他心愛的姑娘不在了,塵世間唯剩他一人踽踽獨行,人的一生竟是那麽地長,無窮無盡,無企無盼。

兩柄冒着寒光的古劍被扔在地上。華音殿內湧出大量的鮮血,彙流成河,順着石階蜿蜒而下,越過兩人,浸沒了古劍。

高修遠趟過血河小心翼翼上前,認真探了探阿媛的脈息道:“有氣,還沒死。”

楚晔像是活過來了,目光流轉,哽咽着哀求道:“救救她,救救她,求你救救她。”

高修遠立刻讓阿媛服下護心丹,氣息漸漸強起來。

楚晔令淩南調開侍衛隊,自己施展輕功一路把她抱進了禦書房。又聲稱自己在書房內處理蕭黨一案後續,命任何人不得踏足書房半步。幾天內,除了淩南和三月及每日來請平安診的高修遠進出,連劉順也只能遠遠地守在屋外聽候。

二天後,阿媛氣息漸穩。楚晔終于松了口氣,郁沉了幾天的臉色稍緩。

又幾天過後,人卻不醒,原本稍緩的臉色,再次陰雲密布,比之前更勝,幾欲癫狂。

山雨欲來風滿樓,高修遠看到這樣随時會發狂的臉色,結結巴巴地道:“目前來……來看……以姑娘的體質,恢複內力,完全接好手筋,有些困難,但……但保個命應該……應該……不成問題啊。”

楚晔一把抓住起高修遠的前襟,紅着眼說:“為什麽還不醒?為什麽?”

“再等等。”

“等到什麽時候?”楚晔松開高修遠。

高修遠踉跄着往後退了幾步才停住,躊躇道:“應該快了。”

楚晔聽到後,默不作聲繼續坐下,盯着人等她醒來。

又過了一天,阿媛不僅沒醒,連湯藥也喂不進了。氣息也漸漸低落。

高修遠急得嘴角冒出幾個大血泡。

原以為皇上已經發狂了,當他作好心理建設踱進禦書房正準備迎接狂風驟雨時,卻沒有風雨,只有風平浪靜之下的濃稠哀傷。

楚晔安靜地坐在床邊,自言自語道:“這是不想活了麽?”

是啊,人自己不想活,還讓人怎麽救。高修遠了悟。

又見皇上一手中握着一個小瓶,拇指不停地撫着瓶身,定定地看着床上的人,目色悲涼。

高修遠看向瓶身,只見上面寫着“烏蘭”,心中一動,出聲問:“皇上,這是師弟的藥?”,他可認得顧随安的筆跡。

沒人回答。

高修遠小心翼翼試探道:“不如皇上給她用了吧。”

還是沒有聲音。

高修遠盡可能地放柔和聲音:“活着總比去了的好。”說完蹑手蹑腳地出了門,把門關好後才呼出一口氣守在門口。

是啊,好死不如賴活着。她死了,讓他怎麽辦?所有的謀劃不過是想能留她在身邊。

待人出門後,楚晔起身把阿媛抱起,将人靠在自己肩頭。才短短幾天,人就瘦得脫了形,抱在懷中骨頭烙得他生疼。臉上的嬰兒肥退得無影無蹤,尖尖的下巴,唇色泛白,濃密的睫雨下青暗一片。

兩人額頭相抵,楚晔低聲道:“阿媛,對不起。”

說完從瓶中倒出一顆指甲蓋大小的丸子,丸子通體烏黑,散着濃郁的藥香。把藥丸放入自己口中後,低頭去喂。雙唇相觸,楚晔把藥丸往她口中推,感到有人喂藥,阿媛更是牙關咬緊,淚水泗流。

楚晔心一狠,擡手扣住她下巴,一個用力,“喀嚓”牙關被打開,藥丸入口,阿媛掙紮着想要吐出,被他用唇舌死死抵住,終于藥丸入喉吞下。

大約過了半日,阿媛終于不再拒絕湯藥了,氣色也日漸好起來。

楚晔挑了個日子把她帶進了蓁蓁院。

阿媛暫時沒有離開,高修遠帶回了續玉膏,在楚晔的提議下先治好傷再走。

經過青袍子事後,楚晔深以為即便是在宮中也不是十全十的安全,于是從淩風閣調來了夏明民入宮跟着阿媛。

夏明民是夏明生的胞弟,明明是十歲的小娃娃卻學了他主子整天板着個臉,像個二十歲的學究。以前在淩南外出之時,夏明民便頂替淩南跟在楚晔身邊做他的随行小厮。跟哥哥夏明生相反,夏明民人雖小性子卻沉穩細心更難得是小小年紀武功卻不弱。

夏明民兄弟、李霖與東南西北四淩一樣都是長在淩風閣的,不同的是四淩是孤兒,而夏氏兄弟和李霖家中父母尚在。

日子過得飛快,轉眼已是中秋節。

這一日是阖家團圓的日子,依例宮中将舉行一年一度的夜宴。除了除夕歲宴,這是宮中最大的夜宴了,除夕歲宴除了妃嫔們還有楚氏宗族參加,而這中秋夜宴僅限于帝後與妃嫔,屬于家宴。

新皇登基之後第一次夜宴,自然辦的分外隆重。

甘露殿煥然一新,各色宮燈點得殿內亮如白晝。正中間白玉階梯之上是煌煌龍椅與禦案,階下宴案以品階排列一直排到殿門口,足可見妃嫔人數之多。案上已擺好瓜果水酒,只等一聲“開宴”便上熱菜。

劉順站在殿門口滿意地看着自己的傑作,心想着待會兒是如何的衣香鬓影,環珮叮當,皇上又是如何地與大家歡聚一堂,開懷敞飲,總之必是愉快熱鬧的一晚。

漸漸地他便開始憂心了,眼看宴會時間要到了人卻一個都沒來。皇上倒也罷了,自從那日之後雲姑娘便病恹恹的不肯出門,皇上還在院裏與她大眼瞪小眼勸她一起來呢。但這妃嫔們怎地也還沒到,平日見不到聖顏,這會子都應該上趕子才對。

眼見鐘漏一點點往下掉劉順趕緊着人去請李柳二妃。皇上的四妃因蕭黨一案已去了二人,麗妃被直接處死,吳妃受她父親吳為的連累已降妃為嫔。因而在這在沒有皇後的楚宮之中兩人分庭而持不相上下。

最後李柳二妃還沒到,皇上倒端着一張冰塊臉獨自一人來了。

楚晔一肚子抑郁之氣,阿媛人雖暫時留下了,卻變得寡言少語,悶在屋裏甚少出門不算還時常白日裏發呆、晚上常作惡夢。原本親近的兩人像隔着層紗,再也貼不到一起。今日有心帶她出來看看歌舞,想着把她哄高興了能讓她像以前般與他親近。可阿媛卻瞪着眼道:“皇上的家宴合該請了那些拜過堂上了綠頭牌的人,我一個姑娘去合适麽?”

話少了,但蟄人的本事倒漸長。

楚晔被她一句話噎得氣息不穩,滿腹的話臨到頭卻又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更不敢與她針尖對麥芒再把人給氣病了,只得忍着。

臨出門時,阿媛又恭賀他“玩得開心”。

楚晔拔腿就走。

第 48 章 :“困獸”之戰(上)

阿精卻說着說着,捂嘴偷笑起來,“只因這無心癡戀昆侖掌門多年,也就是清硯大哥的師父——正元。”

“不過這都不是這天心長老成名的關鍵,”阿精接着說到,“她之所以被衆人孰知,是因為她在金丹時就曾當衆向正元示愛!引起整個中洲大陸的嘩然!”

說到這,阿精朝着燕九調侃的擠擠眉眼,“燕九姐姐,你猜這天心當日說的什麽?”

阿精說罷,一甩衣袖,換了副高高在上的清冷模樣,眼神虛無缥缈的看向遠處,再啓唇時,那聲音裏已帶了絲蒼桑之感。

“若得正元相伴,即使天命也敢違抗!”

燕九卻越聽越覺得不對勁起來,要是這無心如此厲害,又怎會只是将《星辰圖卷》推演成一張魂契出來?如果說只是因為她愛慕正元的話,這個理由太薄弱了。

除非,這魂契還有其他不為人知的效用。

這邊燕九心中暗自思忖,那邊阿精又恢複成“阿精”的樣子,一臉八卦的繼續說到。

“這最耐人尋味的卻是正元,他當日既沒有反駁,也沒有應承,卻是在衆目睽睽之下禦風而去。”

阿精說着,滿臉好奇的看向清硯“真不知這昆侖掌門究竟是何風姿?”

燕九也看向清硯,她也十分好奇這位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昆侖掌門,是如何的富有個人魅力,才能打動那位和女強文女主一樣設定的無心。

見燕九好奇,清硯即使身為弟子不能妄議師門尊長,卻也不得不說上那麽一兩句了。

清硯暗自傳音于燕九:“師父他十分平常,平常到,你會忽略掉他是一個修士。”

“返璞歸真?”燕九疑惑的回到,在衆多武俠小說裏,所有的終極高手都會達到返璞歸真這一境界。

但見此時的清硯,卻眉峰微凝持着手中長劍,對着不遠處,淩空一劍劈下。

一聲妖獸的哀鳴之聲凄厲的傳來,而這一聲哀叫,卻好似發動了什麽信號一般,引來了周邊其他妖獸的回應。

之前如同泡沫一般的寧靜,終于被打破了,即使之前氣氛和睦,但燕九始終沒有忘記,自己正身處危機四伏,随時殒命的欲望祭臺。

燕九一邊操縱着窺鼠前去前去查看,一邊握緊了手中八角玉鈴,從進來到現在粗粗一算,也不過是三、四個時辰的光景,現在卻是真正的欲望祭臺,露出廬山真面目的時候。

很快,眼前水鏡裏就顯示出周圍的景象來,一只只面目各異,猙獰異常的妖獸,從四面八方聚集而來,或體型笨重,或身小敏捷,如同将軍手下的兵将一般,聽令而來。

“怎麽會有這麽多的妖獸?”即使跳脫如阿精,在見到如此多的妖獸時,也面色凝重起來,“難道先前被清硯大哥一劍斬殺的,是獸王?”

“不像,”燕九回到,“更像是妖獸裏用來探路的先鋒,當發現有獵物時,就發出聲音報信。”

說罷,燕九看向水鏡,此時那些圍聚而來的妖獸,一副井然有序的模樣,體型較大,身材笨重的妖獸走在前面,身形嬌小玲珑速度敏捷的緊随其後。

季風也看着水鏡裏顯現的景象,徒自皺起眉來,“這獸群,似有修士在暗中指揮。”

“你說的是馴靈師?”清硯問向季風。

季風随即回到,“即便是妖族也只是能像人一樣思考而已,更何況是妖獸,就算是開了靈智,也不會排列出如此整齊的“妖獸大軍”,看來這欲望祭臺裏,必然有馭靈師的存在。”

“這馭靈師也太過陰險了,”阿精指向那水鏡,忿忿然的說到,“單單是這幾只,就夠我們幾個築基忙活的了,可是你聽聽這妖獸嚎叫的動靜,似乎還隐藏着十幾只的樣子,一聽就不好對付。”

清硯看着那水鏡,眉目間俱是冷凝,阿精說的沒錯,即使衆人都是築基,估計也不是獸群的對手,更何況這裏還有一個修為“最弱”的燕九。

他不由得看向身邊的燕九,若是事态真的變成如此地步,還是要先保全好燕九才是。

“唉~”阿精嘆了口氣,“總覺得這次兇多吉少啊,要是這些妖獸,站在那裏讓我乖乖的打就好了,”

燕九此時,正在關注着水鏡裏發生的一切,“這馭靈師不知來路,卻是一副來勢洶洶的樣子,就是不知是敵是友了”。

季風看向燕九,給了她當頭一棒!

“你莫不是忘了,這欲望祭臺只允許二十位修士離開,身處于這裏的所有修士,都是對手!”

是啊,都是對手,燕九苦笑着搖搖頭,怎麽就忘了這裏是中洲大陸,是殺人不過頭點地的修真界。

燕九再次擡眸,只是這次眼裏多了幾分清明,既然不想死,那就想方設法的活下去吧!

望淵曾說過,此處欲望祭臺受上界管轄,萬不能顯露出自己的血脈來,何況,先前無知無覺的吞吃了“血佛”,在沒有徹底的煉化吸收前,還是“忌口”來的好一些。

“清硯你剛才斬殺的那只妖獸,距我們多遠?”燕九看着那水鏡冷靜的問到。

“相距此處不過百米。”

“百米……”燕九口中呢喃,直接用手在地上畫起來,“以此處為圓心,”燕九随手在地上點了一個小點,“沼澤的寬度大約為四米,絞殺大約……地陷大約……”

燕九看向水鏡,“已知妖獸長約三米到二十米不等,敏捷的妖獸,可能逃出的範圍為……如果我想要将他們全部困住的話,至少需要……”

燕九如同計算數題一般,将眼前的一切全部數字化,然後精心的安排,小心的推演,直至,最後……

燕九在那原點周圍,畫上了一個巨大的圓圈,這才站起身來看向身後。

燕九看向身後這群夥伴,桃花眸裏是遮擋不住的璀璨光芒,“正如阿精所說,你們只管用力的砍殺就是,剩下的,就交給我吧!所以……”

燕九說着莞爾一笑,“現在來一場激烈的“困獸”之戰吧!”

看着這樣的燕九,清硯卻輕輕的笑起來,這才是自己孰知的那個燕九,那個似乎所不能的燕九。

季風的眸光越發深邃起來,這樣的燕九,是自己從未見過的,如同太陽,明明那麽小,卻能發出如此耀眼的光芒來。

阿精:燕九姐姐威武~

随着妖獸的漸漸逼近,燕九也掏出一瓶自己一直留有的丹藥,這瓶品相完好,靈氣充沛的丹藥,乃是出自燕卿的“無私貢獻”。

這是自己這些年裏,在霖天境一直保留至今的丹藥,燕九一直将這丹藥留在關鍵時刻保命,卻沒想會在今日裏派上用場。

燕九打開瓶塞,朝裏面觀望了一下,此時那玉瓶裏一共還留存有兩顆,扁若飛碟,色澤金黃的“龍虎丹”。

這“龍虎丹”雖然和某些宮廷劇用來給皇帝“提陽”的丹藥重名,但效用卻大不一樣,尤其是燕卿這瓶“龍虎丹”,其中更是添加了金丹修士所凝的金丹,被磨成的粉末。

燕九小心的捏出一小片龍虎丹,別看這不過指甲蓋大小的一枚,卻能讓築基修士擁有一一刻鐘金丹修士的力量來。

要是燕卿當日服下這枚龍虎丹,被栽種道蓮的那位,就不知道是誰了。不過世事無常,估計燕卿也從未想過,這藥會落到自己手上。

只是……

第 40 章 起死回生

“大柱,你別攔我,寶兒睡着了,他要我抱才肯醒過來呢。”年輕婦人推開男人的手,滿眼柔和地看着地上的小男娃,雙手摸上小男娃的手,就要把他拉起來。

男人忙抓住婦人的手,聲音沙啞,“小英,寶兒已經死了,讓孩子安心地去吧,別再驚擾他了。”

“我的寶兒啊。”緊挨着兩人坐在地上,兩眼渾濁的白發婦人聽到男人的話,又哭天搶地起來,“老天吶,你不公平啊,我芹菜一輩子本本分分做人,你怎麽能讓我白發人送黑發人啊!!你把我的命拿去,讓我的寶兒活過來吧!”

“小英,你別這樣。”

“媽,你別太難過。”

男人大柱面上哀痛,卻強忍着痛,一聲聲安慰妻子小英和他的母親芹菜,他實在是想不通,為什麽自己一家老老實實地過日子,眼看着兒子也長大了,卻突然遭此厄運,這上天,他到底長不長眼睛?

“菜婆子,你也別太難過,小英她還年輕,還能生。”一個白發婦人滿眼同情地安慰了芹菜一句,面上閃過不忍。

她這話一開口,便有幾個人上前拉住小英和芹菜,出聲安慰,周圍也是一片議論聲。

“是啊,好在大柱和小英兩個還年輕。”

“寶兒平時看着挺乖巧的孩子,誰知道會一個人跑到這河邊來玩。”

“芹菜婆婆,你別傷心傷了自己的身子。”

“這都兩個多時辰了,只怕是活不過來了,大柱啊,這孩子該處理了。”

一群人七嘴八舌,同情者有之,看戲者又有,還有就是與江芙蕖一般,過路被阻的路人。

沒有人上去與孩子的父母商量,讓他們讓路,都只是無奈地幹等着。

一條幼小人命的逝去,讓整個人群的氣氛都有些死悶地沉寂。

江芙蕖緊緊地盯着那小男娃,看其雖然整個人都已經僵直,卻隐隐有生氣自其青白的面上浮出,心中不知為何,忽地生出不忍來,她咬了咬牙,往前走了兩步,到那名喚小英的年輕婦人身邊,輕聲道,“這孩子,興許還能救活,你可願讓我一試?”

“哎喲,這位居士,你莫不是開玩笑,這人都死了,哪裏還能活喲,你可別給人這想頭啊。”

江芙蕖的話落,便有離地近的一人直接諷笑出聲,他的聲音很大,幾乎讓在場所有人都聽了個一清二楚。

但不同于這個嘲笑江芙蕖的人,更多的人卻是對江芙蕖的話心生了希望。

“這是位居士啊,當是不打诳語的。”

“是啊,我也聽說過,這有醫術高明的醫人啊,是能救活溺水之人的。”

“隔壁村那個王金寶的兒子,不就是淹死了,埋土裏七天又重新活了過來嘛?”

“讓居士試試吧,小英,反正寶兒已經這樣了。”

江芙蕖聽着周圍人的議論,面上平靜,心中卻是有些後悔自己的魯莽,這寶兒雖然面有生氣,但能不能救活還是個未知數,而且這溺死侯症,好便罷了,若是不好,只怕需要幾天的救治時間,到最後仍是活不過來的。

自己要不要在這個地方耽擱這麽久呢?耽擱的意義是什麽呢?就為了挽救一個陌生世界的小生命嗎?明明說好了拿錢治病的,現在卻又是要給自己找麻煩。

當真是腦子糊塗了!江芙蕖雙眼緊緊地盯着那年輕婦人,就等着她開口拒絕,好走人。

誰知,小英沒開口,她身邊的白發老婦人卻是忽然從地上站了起來,雙眼巴巴地看着江芙蕖道,“居士,你能救我家寶兒是麽?你盡管救,救不活我也不怪你。你幫我救救寶兒吧,這孩子聽話啊,不該這麽命短啊。”

見江芙蕖不動,她幾乎是撲上前來,拉着江芙蕖的手将她拽到地上的小男娃身邊。

江芙蕖被這老婦人的動作驚地差點轉身就跑,實在是有些太過生猛,不像是讓她救人,倒像是強逼一樣。不過一看到那地上僵直不動的小男娃,她在心裏嘆了口氣,輕輕推了推那老婦人的手,“老婆婆,我會救的,你先松開我的手,我看看孩子的情況。”

老婦人聽到江芙蕖的話,慌忙放開她的手,忙不疊道,“居士你看,你看就是,要做什麽你只管吩咐我。”

江芙蕖點點頭,蹲下身子,凝神看了小男娃一眼,伸出手在他的左手腕處聽了下脈,并沒有跳動,看樣子确實是溺水閉氣多時。

她轉頭看了看四周,一眼看到那人群外趴在地上搖着尾巴的黃牛,便對老婦人道:“老婆婆,請你把那頭黃牛牽過來,将這孩子口朝下,肚子貼着牛背放在牛背上。”

興許是江芙蕖太過鎮定,周圍早就靜谧一片,人人都看着她,她的吩咐才剛落下,就有人去牽了黃牛過來。

大柱忙抱起寶兒,将他按着江芙蕖的吩咐,放在牛背上。

“有人家裏有生姜嗎?麻煩現在盡快去煮兩碗生姜湯,再拿幾支生姜過來這裏。”江芙蕖将寶兒的位置調正,手在他的面上摸了摸,一直摸到他的口鼻處,伸出兩根手指強硬地隔開他的嘴巴,從裏面捏出已經有些僵硬的舌頭來。

早有人小跑着回去煮生姜湯,拿生姜。

“拿兩根長些的棍子,還有繩子,把寶兒的舌頭用棍子夾住綁在外面,不要讓舌頭縮回去。”江芙蕖才說完,就感覺到手指上有水流出來,她心中一喜,這孩子,怕是生門已開,能救活了,“吳公子,麻煩把我的背箱拿過來。”

吳緒一直神色莫辨地站在人群中,與衆人一道看着江芙蕖,此刻聽到她再自然不過的吩咐,便有片刻的愣怔,這還是江芙蕖第一次主動找他說話,這語氣,倒像是……

眼見着衆人都在找吳公子,吳緒眸色動了動,轉身飛速地回到馬車邊,将裏面江芙蕖的背箱拎了下來,放到江芙蕖的身邊。

江芙蕖從裏面翻找了一下,拿出兩根細細的竹管,将其中一根對準寶兒的耳孔,往裏輕輕吹了口氣,完了站起身來,對周圍人道,“有誰能像我一樣,幫這孩子吹另外一邊的耳朵,竹管不用伸到裏面去,免得傷了孩子的耳朵,稍進去往裏吹氣就行。”

旁人沒開口,一直緊張地看着江芙蕖的小英便先搶了那竹管,對着寶兒的另外一只耳朵吹起氣來,她用勁很大,吹氣很猛,憋地臉都通紅了,似乎想要把所有的氣都吹進去一樣。

“對,就是這樣,慢慢地吹氣就行。”江芙蕖有心讓小英注意自己的身體,別吹口氣把自己吹暈了,反而誤事,但又體諒她愛子心切,只得放軟了聲音委婉地勸慰。

小英聽了江芙蕖的話,臉上一紅,吹氣便也規律自然起來。

吹了一會兒,江芙蕖放在寶兒人中穴上的手便感覺到了人中穴的輕微跳動,她松了一口氣。

生姜湯很快端了過來,江芙蕖停下手中擦寶兒身體的動作,将那生姜湯倒入寶兒的嘴中,才倒小半碗,寶兒的眼睛忽然動了動。

“寶兒眼睛動了!”小英激動地手一抖,差點把手中竹管插進寶兒的耳朵。

衆人聽到她的話,便跟着她一樣激動起來,仔細看着寶兒,誰知寶兒的眼睛還如開始一樣根本沒反應,便有些懷疑小英的話。

江芙蕖知道小英沒看錯,寶兒的眼皮跳地輕微,卻是跳了,她灌完整碗姜湯,又讓人來接手她幫忙用生姜擦寶兒的身體。

起身從背箱中找出皂角,将它撚成末狀,然後走到寶兒身後,掰開他的小屁股,将皂角末盡數塞入寶兒的肛門中,又在他的會陰穴處按壓了幾下。

如此過了差不多一個時辰左右,衆人都等地有些焦急時,寶兒忽然張開嘴哭起來。

“活了,活了!”

第 32 章 公司處境

當唐钰和趙欣欣回到公司,已經過了八點了,不過這個點整個大廈還是安靜的很。

“咦,這麽早就有人來公司上班了。”來到公司門口看到公司門是打開的,公司裏面燈也是亮着的,唐钰不由的有些訝異。

趙欣欣瞪了唐钰一眼道:“小娅每天早上七點半準時都來公司開門的。”

“哦,原來小娅姐這麽勤快啊,确實讓人佩服。”唐钰這才釋然,走進公司便看到一道身影迎了出來,正是萬小娅。在欣欣文藝策劃宣傳廣告有限公司,除了總裁趙欣欣,萬小娅的威望和權力就是最大了,平日裏負責公司裏的一切大小事務。雖然職位只是人事部部長,不過卻是身兼數職。

“欣姐,來了——”萬小娅話還沒有說完,當目光看到跟趙欣欣一同出現的唐钰時,也不由的微是一楞。腦海中不由的冒出了一個念頭來,難不成昨天下午唐钰将欣姐送回家了後,就一直跟欣姐呆在一起?不然,兩人怎麽一起來上班的?

趙欣欣跟萬小娅顯然很有默契,從她一個眼神便能夠看出她的心思,道:“小娅,我是在路上正好碰到了唐钰,所以就載他一起過來了。好了小娅,你給唐钰去安排工作吧,暫時讓他做我的助理吧,他開車技術還不錯,以後我要出去談事就讓他給我開車。其他的工作,你就看着給他按排吧。”說完,趙欣欣就快速的向她的辦公室走去。

雖然不知道這兩人間發生了什麽,不過萬小娅到是隐隐覺得好像欣姐對這個唐钰特別的照顧,不過也沒有多去想。

“唐钰,跟我來吧。”萬不娅對唐钰道。

“好的娅姐。”唐钰點了點頭跟萬小娅來到了她的辦公室,在萬小娅的示意下直接坐到了她的對面。

萬小娅目光打量了唐钰幾眼才道:“唐钰,欣姐身體沒什麽事吧?”

唐钰搖了搖頭道:“放心吧娅姐,現在沒什麽事了,只是長期勞累積壓下來的毛病,極時治療的話就沒問題的。”

萬小娅點了點頭:“沒事就好,那我就放心了。好了,那說下工作上的事情吧,既然欣姐說你暫時當她的助理,那其餘的工作我就不多給你安排了,估計這些天你也是要跟着欣姐往外面跑的。我就先給你介紹一下我們公司的情況吧,我們欣欣文藝策劃宣傳廣告有限公司成立的時間并不長,滿打滿算下來,也還沒有滿三年,由當年兩百萬的注資,現在也發展成為了固定資産五千萬,初具規模的公司了。尤其是自從兩個月前被林氏集團全資收購後,我們的實力也得到了穩固和提高。我們公司現在的業務,也在慢慢的做大,不過路卻也比以前還要難走。”

從萬小娅的話語裏,唐钰聽到了一些深層面的意思,不由的道:“娅姐,是不是公司現在有些困難了?”

萬小娅微一楞,怔看了眼唐钰,半晌才道:“也沒什麽,公司想要做大做強,将市場做大,就要經的住更多的商業竟争。這樣的竟争,是無比的慘酷的。這一塊的境争,也是非常的慘烈的。雖然我們現在是屬于林氏集團的旗下,不過林氏集團的主要業務并不在這一塊,甚至說林氏的業務上根本就沒有這一塊。所以,除了一筆的注資,其實林氏集團對我們也沒有其他的幫助,只能靠我們自己去發展。但是因為林氏的注資,我們到是成了衆矢之地,所以路就自然更加艱難了。”

唐钰點了點頭道:“這麽說來我們公司現在的處境不是甚好啊,不過越是艱難,只要我們走了出去,就一定會是一個質的飛躍,那樣我們公司才會魚躍龍門,真正的在東臨市商界站起來。”

萬小娅眼裏閃過了一絲異樣的光芒看着唐钰:“說的不錯嘛,好了,不說這些了,商業上的事情太複雜,你以後慢慢的學習吧。說下公司的情況吧,我們公司現在加上你的話,剛好一百零八人。一共分四個部門:業務部、宣傳部、廣告部和後勤部。業務部是我們公司最大的部門,也是我們公司的主力軍,你以後就分在業務部吧,等下我會介紹業務部一組組長給你認識,以後你就跟着她學習吧。我們業務部共分三個組,每個組能力都非常的強。”

“好的娅姐。”唐钰點了點頭。

“你有什麽問題或是不懂的地方嗎?有的話就盡管說。”萬小娅微笑道。

唐钰搖了下頭道:“沒有了娅姐,以後還要娅姐多多關照。”

“對于工資什麽的,你都沒有什麽要求嗎?公司的其他福利制度什麽的,也沒有什麽意見嗎?”萬小娅問道。

對于這些,唐钰到還真沒有放在心上,暫時來說他不缺錢用,工資多少都無所謂,反正來工作也是想學點經驗,長點閱歷。錢對唐钰來說,一直都沒有太看中,真要賺錢的話,他早就可以發財了。再說現在在林家包吃包住,花錢的地方少。

“呵呵娅姐,我完全沒意見。”唐钰道。

萬小娅也是一笑道:“像你這樣務實的年輕人,現在到是難得一見了,你到是唯一一個進了公司第二天了,都還沒有問過工資,而且什麽問題都沒有的人了。現在的年輕人啊,很多都有些輕挑浮燥,你的穩重我到是喜歡。不過工資的事情我還是跟你說一下吧,一個月的試用期,試用期為三千,過了試用期就四千五吧。當然,如果表現的好,業績突出的話,公司還會發資金的。我們公司多的人,一個月光是獎勵就能有幾萬塊。其他的福利,都是很豐厚的。每天九點上班,下午五點半下班,盡到超過十分鐘的話,就扣五十塊,沒事不得提前下班。有事外出的話,要跟我請假,其他的基本就沒什麽了,都明白了嗎?”

“完全明白。”唐钰點了點頭。

這時電話響了起來,萬小娅接起了電話,說了兩句就挂了電話,擡頭對唐钰道:“欣姐叫你過去一趟。”

“好。”唐钰起身向總裁辦公室走了過去,很快就來到了辦公室前,敲了敲門。

“進來!”一道悅耳的聲音從裏面傳來。

唐钰推門而入,目光卻是落到了一道身影之上。看年紀不過二十二三的樣子,個子高挑,身材曼妙,曲線優美。羊脂般的皮膚,如雪般的白嫩。清新的打扮,到是有幾分未出塵世的樸素感。紮着一個清爽的馬尾辮,大大的眼睛,似是可以說話一般。美女,絕對的大美女,完全不亞于林菲菲那種級別的大美女。而且年紀又跟自己差不多,這樣的美女對唐钰來說,無疑是很有吸引力的。同齡人之間,總是沒有什麽代溝的。

“你好,我是欣姐的助理柳珊珊,你以後可以叫我珊珊。”美女甜甜一笑,主動的向唐钰伸出了手來。笑起來,有兩個小酒窩,說不出的可愛。

唐钰馬上握住了柳珊珊的手,一笑道:“你好,我也是欣姐的助理,我叫唐钰,以後還請珊珊你多多關照。”這手又軟又柔,有幾分骨感又有幾分肉感,暧暧的握的唐钰都不願意松手了。不過在美女面前,還是要保持幾分正人君子的風度。

收回了手,柳珊珊對唐钰微笑點了點頭才走出了辦公室。收回了目光,唐钰看向了坐在椅子前的趙欣欣,走了過去:“欣姐,你找我。”

趙欣欣此時在着一個文檔,沒有擡頭道:“你先等一會兒。”

唐钰看着趙欣欣,從這個角度看下去,正好可以從欣姐的玉脖下看到衣服裏面,兩片雪白若隐若現,看的唐钰鼻子不由一熱,目光再也舍不得移開了。

“看夠了沒?”一道嬌喝聲才将唐钰的心神拉了回來。

唐钰馬上收回了目光,下意識的回了句:“沒。”

不過當說完這個字,他就感覺到了一道帶有殺氣的目光從欣姐的眼裏射了出來,唐钰道:“不是欣姐,看夠了。”

“看夠了,那你都看到什麽了?”趙欣欣眼裏的殺氣不減。

“咳,我什麽都沒看到。”唐钰道,打死也不能承認。

“哼,別忘了我的警告,再敢看,小心你的眼珠子。”趙欣欣輕哼了一聲道:“好了,我件事我跟你說一下,我們今天的事情,你知我知,如果被第三個人知道了的話,你就死定了。”

看着趙欣欣那充滿着威脅的冷眸,唐钰毫不懷疑她的話。

“欣姐就是你不說,我也絕對不會向任何人說半個字的,你就放心吧。”唐钰一臉信誓旦旦的道。

“知道就好,好了你可以去工作了。”趙欣欣道,說完就繼續起了文案。

“外柔內剛,這才是禦姐女神啊,我喜歡這調調。奶奶的,遲早有天我要将你騙上床。”唐钰嘀咕了一句,轉身離去。

“你說什麽?”一道厲喝聲忽然在唐钰背後響起。

唐钰馬上道:“沒有啊欣姐,我是說欣姐你真是太勤奮了,我一定要以為你榜樣,努力的工作。欣姐,我去工作了。”說完快速的出了辦公室,還好欣姐沒有聽清楚。

“呵呵,公司不大,但美女到還真是不少啊。那個柳珊珊還真是個尤物,應該是沒有男朋友吧,不行得找個機會好好的去打聽一下。怪不得以前總是聽人說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看來外面的世界還确實是比鬼醫谷精彩的多了。師傅還叫我回去,出了,自然就不會那麽輕易的回去了,至少也要等我在外面過厭了,順便再帶幾個老婆回去才行了。怎麽的,也不能給師傅他老人家丢臉不是。師傅他老人家總是說他以前在京城多風光,我怎麽的也要混出點樣子才行吧。”唐钰心中暗暗想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