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煊見大勢已去,便帶着劉哲與陳皇後等人往五螺山逃去。可剛逃到半山腰地方時,便聽見探子回來報告說,前方全是虎贲軍,已經被包圍了。
原來,司馬珩早料到張煊等人會往五螺山逃竄,早已派人埋伏在此,就等張煊帶着劉哲自投羅網。此時,張煊見自己雖然無路可走,卻仍不肯投降,帶着人負隅頑抗,最終被司馬珩的人逼到一個叫落鷹崖的懸崖處。
陳皇後見已無路可逃,抱着劉哲大哭不已:“張煊,我們是不是要被司馬家賊害死在這荒山野嶺了?我死不要緊,可阿哲才四歲,他不能死啊!你快想法子,救救阿哲啊!”
張煊此時雖然面色蒼白,看着漸漸合圍來的虎贲軍,他強自鎮定,顫抖着雙唇說道:“太後,到了這個時候,只怕我們沒有人可以逃出去了。”
陳皇後一聽,更是悲憤大哭。劉哲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看着母親哭得傷心,心裏害怕不已,也跟着號啕大哭起來。
慢慢地,虎贲軍如同銅牆一般,立在了張煊等人面前,而龍騰軍此時已全軍覆沒。這時,從衆人身後中走出一身披戰甲之人,張煊定睛一看,來者正是司馬珩。
看見司馬珩,陳皇後面色一怔,随即将自己兒子緊緊摟在懷裏。她知道,劉哲是劉祯嫡子,大齊皇室正統,司馬氏既然奪了權,必定視其為眼中釘,欲除之而後快。想到自己兒子的性命危在旦夕,她不禁悲從心來,淚如雨下。
司馬珩顯然看出陳皇後的擔憂,對着她一臉鄭重地說道:“陳瑤君,你勿要害怕!你放心,只要你不與大吳為敵,我們絕不會傷害你們母子的!”
張煊聞言,眉頭一皺,對着陳皇後說道:“太後,不要相信他!”
陳皇後擡起淚眼,對着司馬珩叫道:“司馬賊子,你不要騙我,你們怎麽可能會放過阿哲啊?”
司馬珩說道:“會的。”頓了頓,他又說,“我答應過意映,會放劉哲一條生路。”
聽到這話,陳皇後一怔,呆呆地望着司馬珩。劉意映要他放過劉哲,他真會聽她的,願意為了她放過劉哲?
聽到司馬珩說起劉意映,張煊猛然擡起頭來,望着他,半唇邊掠過一絲冷笑:“意映?司馬珩,你還敢提起意映?”
司馬珩毫不示弱地回望着他,說道:“她是我妻子,我如何不能提她?”
“妻子?”張煊嗤笑,“意映是心甘情願地嫁給你的嗎?第一回成親,是劉祯下旨讓她嫁,她無力反抗,不得不嫁。這一回,她也是為了自己至親至愛之人,被迫下嫁。她兩回嫁你,可都是她自願?”
司馬珩緊緊盯着張煊,朗聲說道:“張煊,你錯了!這一回,意映是心甘情願嫁給我的。”
“她會心甘情願嫁給你?”張煊冷哼道,“劉祯死了,意映會原諒你?她會願意嫁給殺死她兄長的兇手?”
聽到張煊如此說,司馬珩一愣。突然,他心裏突然被什麽擊了一下,有些事情,他似乎一下便想通了。當初劉祯的死,他便覺得莫名其妙。雙方交戰之時,他曾下令不得殺害劉祯,并表示能活捉劉祯之人,可得千兩黃金之賞。照理說,他手下之人應該不會對劉祯下殺手才對。可是,劉祯居然就突然就死了,而且,一直無人因此前來向自己邀功,對此,他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如今,張煊說起劉祯,面上盡是不屑之色,全然不似相交多年的摯友,反而眼中流露出怨毒和仇恨。他心一跳。難道,殺害劉祯的會是張煊?說起來,張煊的确有這個時機和條件殺掉劉祯。而且,劉祯死後,他作為驸馬,劉哲的姑父,名正言順攝政。說起來,他才是劉祯之死的最大獲利者。
想到這裏,司馬珩擡起頭來,望着張煊,說道:“你當時跟劉祯在一起,他是不是我殺的,你會不知道嗎?”
張煊冷笑:“你跟我說有何用?意映會相信劉祯不是你殺的嗎?”
司馬珩兩眼緊緊地盯着張煊,說道:“張煊,劉祯是你殺的,對不對?”
陳皇後一聽,面色大變,對着司馬珩叫道:“這怎麽可能?司馬珩,你不要含血噴人!”
聽到司馬珩的話,張煊先是一怔,随即笑道:“你憑什麽說他是我殺的?”
“因為,我自始至終根本沒有下令殺他!他死了之後,我也查過,我手下沒有人殺過他,但他卻蹊跷地死了!”說到這裏,司馬珩頓了頓,細細地觀察着張煊的神色,然後又接着說道,“當時,只有你與他在一起,陪在他身邊的人,也盡是你手下,只有你才有這個機會殺他。”
“那你去跟意映說,劉祯是我殺的,看她信不信?”張煊冷笑。
“我就這麽跟她說,她自然不會信。”司馬珩嘴角輕輕一撇,說道,“不過,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如今,你手下的人已經盡為我所俘,到時我軟硬兼施,還怕問不出真相嗎?”
聽到這話,張煊面色一變。
“張煊,難道陛下真是你殺的?”陳皇後看張煊面色不對,心中有着不祥地預感,抱着劉哲不由自主地向後退去,流着眼淚說道,“你為何要如此做?”
張煊望着司馬珩,緊緊抿着嘴,并沒有說話。
司馬珩見張煊默不作聲,又說道:“再說了,不管意映當初是因何事嫁給我的,但她現在已經是我的妻子,而且我們的兒子阿慎都快滿一歲了。劉祯雖然是他至親之人,但阿慎為她所生,又何嘗不是她至愛之人呢?一個女人,有了孩子,做了母親,想法自然會與以前不同了。就算她嫁給我的時候不是出自真心,但現在,她也與我真心相待了。別的不說,就說我這回出來收複樂城的時候,她還特意抱着兒子來為我送行,說她盼着我早些回去。”
說到這裏,司馬珩擡起頭來,看了看張煊,又說道:“對了,我還問過意映對你怎麽處置?你知道她怎麽說的嗎?”
“她怎麽說?”張煊一怔,顫聲問道。
司馬珩微微一笑,一字一句地說道:“她說,你的生死,但憑天意!”
聽到這裏,張煊的面上已經完全失了顏色。他呆了半晌,澀然說道:“沒想到,司馬珩,你終于還是如願以償了!”
司馬珩說道:“是啊,你就算弑君嫁禍于我,還是沒有得到意映的心!”
張煊一臉平靜地盯着司馬珩,沒有再反駁。
陳皇後見狀,知道張煊已經默認自己殺了劉祯,悲痛欲絕。她沒想到這些天來,自己居然一直與殺害自己丈夫為伍。想到這裏,她更是憤怒至極,用手指着張煊,大聲罵道:“張煊,你好狠的心啊!陛下一直視你為手足,你居然如此對他,竟然暗害了他的性命。我真想剜下你的心來看看,是不是黑的!”
“手足?”張煊大笑,對着陳皇後說道,“他真的有當我是手足嗎?他若真的真心待我,他又怎麽會毒殺我祖父!”
“什麽,陛下毒殺了老敬國公?”陳皇後不敢相信,“你休要胡說!陛下為何要害老敬國公啊?”
“還不是為了他!”張煊轉過臉來,伸出手,恨恨地指着司馬珩。
“關我何事?”司馬珩望着張煊,淡然說道。
“你還敢說不關你事?”張煊一臉怨毒地望着司馬珩,“難道不是你知道我與意映要定親,故意讓劉祯知道你喜歡意映,再讓人向他薦言,讓他将意映嫁給你做眼線。不然,他怎麽會下毒害死我祖父?他這麽做,無非是想害得我守孝不能與意映定親,這樣,他才有機會将意映嫁給你?”
聞言,司馬珩抿着嘴,沒有說話。當初,他聽說劉意映要與張煊定親後,确實故意在劉祯面前表現出對劉意映的癡迷之态,又讓人向他進言,說是可以利用劉意映嫁來司馬家打探消息。他知道,只有這樣,自己才有機會娶到劉意映。說實話,這件事,他做得确實不磊落,可是,他不後悔。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他仍然會選擇如此做。
看着司馬珩不再吭聲,張煊質問道:“司馬珩,你無話可說了嗎?你與劉祯二人,為了自己的私利,害我祖父慘死,你說,這仇我報得不?”
陳皇後聽到這裏,掩面大哭起來:“張煊,沒想到,你居然這麽狠心!敬國公當初病重,本來也拖不了幾日了,陛下這麽做雖然不義,卻也算讓你祖父早日解脫啊!可陛下才過弱冠之年,他還那麽年輕,你們從小一起長大,你怎麽下得了這個手啊!”
“閉嘴!”張煊猛然轉過頭來,望向陳皇後與劉哲,目露兇光。
“陳瑤君,小心!你趕快抱着劉哲到我這邊來!”司馬珩怕張煊會害劉哲母子,趕忙大叫。
司馬珩這一叫,提醒了陳皇後,她趕緊抱着劉哲向着司馬珩跑了過來。張煊也沒有去追他們,一人孤零零地站在懸崖邊,頭卻一直高昂着。
司馬珩将劉哲母子安置好,又回過身,對着張煊叫道:“張煊,你如今插翅也難飛了,我勸你最好束手就擒!”
“哈哈哈!”張煊仰臉大笑道,“司馬珩,你覺得我張煊會做你的階下囚,被你踩到腳底嗎?告訴你,我不是這樣的人!從我下手殺劉祯的那一刻起,我便知道,自己沒有回頭路了。事到如今,橫豎也是一死!你以為,我會容你們把我折磨夠了再殺嗎?司馬珩,你休想!”說罷一轉身,沒有一絲猶豫,便向着身後的萬丈深淵跳了下去。
司馬珩沒想到張煊會如此絕決,看他往下跳去,他大叫一聲:“張煊!”沖上前去,想要拉住他,可待他沖到崖邊時,只聽到張煊陰怖的笑聲從崖下傳下,那笑聲越來越小,慢慢消失無聲。
這落鷹峽深不見底,人跳下去,屍骨也找不到。沒想到,張煊不僅對劉祯狠,對自己更狠。司馬珩嘆了一口氣,走了回來。一切,終于都結束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完結!可能星期四或星期五更!
☆、第78
司馬珩走到半路,卻得到從雒陽來五百裏加急,才知道朝中出了大事。原來,司馬曜接到軍報,說張煊跳崖而亡,剩餘的龍騰軍全部被俘,陳皇後與劉哲也被司馬珩帶回雒陽來,如今已無人威脅大吳了。大喜之下,他不慎一頭從龍椅上栽了下來,當即暈厥不醒。後經禦醫診斷為中風,雖經全力救治,卻仍然依然半身不遂。如今,司馬曜病重,朝中等着司馬珩盡快回去主持大局。
司馬珩一聽,心中大驚,趕緊将手邊的一切事宜交給副将,便日夜兼程趕回了雒陽。待他進了皇宮見到司馬曜,才知道父親的情況遠比他想像的還要嚴重。此時的司馬曜,不僅半身不遂,而且舌蹇失語,連話都說不清楚了。
不過,司馬曜雖然病得雖重,頭腦還算清醒。看見司馬珩歸來之後,他便拿出一直放在自己枕邊的鎮國玉玺,親手交給司馬珩手中,口中含糊地說着什麽話,卻讓人聽不清。
司馬珩一怔,問道:“爹爹,你這是何意?”
候在一旁的郎中令見狀,忙對着司馬珩說道:“趙王,陛下這是要将天下子民托付給你啊!”
司馬曜聽到郎中令的話,口中“嗚嗚”叫着,連連點着頭。
司馬珩手中緊緊握着鎮國玉玺,看着平日意氣風發,威震八方的父親,如今卻躺在床上,事事都要假手于人,心頭不禁一陣難受,手中的鎮國玉玺,似有千斤之重。他知道,從今日起,整個天下都将壓在自己肩上了。
次日,左丞相孫韬便拟好傳位诏書,昭告天下,司馬珩即位,并于次月擇吉日登基為帝。
劉意映再一次回到了這個自己從小長大的皇宮,而這一回,她不再是大齊的昭平公主,而是大吳的皇後。她自然不能回到自己原來所居的海棠殿,而是住在離司馬珩寝宮乾元宮最近的鳳儀宮。
許是住慣了海棠殿,劉意映覺得這華貴的鳳儀宮還不如自己那海棠殿住着舒服。況且她也覺得,自己住在哪裏,似乎并沒有多大關系,反正除了每月她來月事之時,司馬珩住在乾元宮外,其餘時候,他都與自己歇在一處。她甚至想,自己若去了海棠殿,他也過海棠殿來住便是。當然,這些都只能暗自想想而已,如此不合禮儀之言,自然是說不得的。
劉哲歸來之後,司馬珩果然踐諾厚待于他,不僅封他為壽國公,還賜了一處大宅,得以食千戶。因此,劉意映對司馬珩還是心懷感激的,努力讓自己将心中一些芥蒂放下,全心對待他和阿慎。
陳瑤君在五螺山受了驚吓後,人一直不是很清醒,因而,她和劉哲并沒有住到壽國公府去,而是與田老夫人等人一起住在劉安的平國公府中,由田老夫人親自照料他們的起居。
司馬珩也派了禦醫定時過府去給陳瑤君診治,漸漸地,她的病情終于有了起色,人正慢慢清醒過來。
此時,阿慎也有一歲多了,開始學走路了。司馬珩的後宮中,并無其他妃嫔,只有劉意映一人,因而,她在宮中也無他事。關于阿慎的大小事,她一概親力親為,教他走路一事自然也不例外。
可這小家夥拉着劉意映的手,雖然走得很穩,但就是不肯放手走。上回劉意映強行放開他的手,叫他不走,他沒站穩,摔了一跤,從此便再也不敢放手自己獨自走路了。劉意映試了幾次,拉着他的手都走得好好的,可只要一放手,他便站在原地,死活不肯邁動小腳,揮動着小手,對着劉意映不停地哭叫道:“阿娘,阿娘。”
看着阿慎那可憐的小臉上,滿是淚珠,劉意映終究狠不下心,便只得又回去拉着他。這小家夥見劉意映回來了,也不顧自己的眼淚還挂在臉蛋上,便又咧着嘴大笑着叫得可歡了。
想到劉安一歲的時候便可以自己獨自行走,而阿慎都一歲兩個月了,卻還是不能放手,劉意映心裏也有幾分着急。可司馬珩倒是不急,反而勸慰劉意映道,阿慎如此,說明他為人謹慎,堪當大任。
聽到這話,劉意映哭笑不得。果然是自己生的娃,怎麽看都好?這才多大的孩子,便看得出他能否當大任了?
司馬珩卻不管不顧,對阿慎簡直是疼到骨子裏了。劉意映跟他說過幾回,讓他不可太寵阿慎。他卻嬉笑道,讓劉意映趕緊再生幾個,免得他老盯着阿慎。她便與他玩笑道,讓他納幾個妃嫔為他生,沒想到司馬珩居然當場給她甩了臉。這是兩人成婚以來,他唯一的一回拿臉色給她看,從此,她也樂得不再提此事。偌大的皇宮裏,她與司馬珩、阿慎倒也其樂融融,沒有那些煩心龌龊之事。
這日,劉意映正帶着阿慎在禦花園牽着他的走教他走路。突然有秋霜跑來對劉意映禀報說,田老夫人派人傳了一個信兒,讓她到平國公府去一趟。
想着母親叫自己出宮,怕是有什麽要緊事,劉意映派人去給司馬珩交代了一聲,把阿慎交給姚娘與冬雪照顧,便帶着秋霜匆匆出宮坐着馬車去了平國公府。
田老夫人聽到劉意映到了,趕緊出來迎接。
“母親,何事叫女兒過來?”劉意映拉着母親的手,急忙問道。
田老夫人擡頭看了劉意映一眼,說道:“今日早上,瑤君醒過來之後,便如常人一般了。”
聽到陳瑤君終于清醒,劉意映笑道:“那可是好事啊!”
“嗯。”田老夫人重重點了點頭,又說道,“不過,她對我說了一些事,我覺得有必要叫你過來聽聽。”
聞言,劉意映一怔,問道:“什麽事?”
田老夫人沒有明說,只說道:“你先随我來!”說罷,便轉身向後院走去。
劉意映不敢耽擱,趕緊跟了上去。
雖是冬日,但今日卻是豔陽高照。劉意映一進後院,便看見陳瑤君正坐在蓮花池畔,怔怔地望着一池如鏡的湖水,似在想着什麽事。
“瑤君,意映過來了。”田老夫人遠遠地便叫了起來。
陳瑤君身子一震,緩緩轉過頭來,望向劉意映。此時,劉意映雖然換下了宮裝,但一襲蜀錦華服,仍然彰顯着她尊貴的身份。是了,她現在是皇後,曾幾何時,自己也是皇後,可惜江山易主,斯人已逝,所有的一切,都不一樣了。想到這裏,淚水漸漸模糊了她的雙眼。慢慢地,那走過來的人影似乎變成了自己,曾經的大齊皇後,她臉上不禁綻出一個凄惋的笑容。
看着陳瑤君又哭又笑,田老夫人吓了一跳,以為她又魔怔了,忙叫道:“瑤君,你怎麽了?你還認得我嗎?”
陳瑤君忙将面上的淚水拭去,對着田老夫人笑道:“母親,我沒事,只是好久沒有看見意映,有些感慨。”
劉意映走上前來,對着陳瑤君關切地問道:“嫂嫂,你身子可是大好了。”
陳瑤君笑着點了點頭,叫道:“多謝意映……”說到這裏,她突然頓住,苦笑道,“不,現在應該稱皇後娘娘了。”
“私下裏,我們姑嫂不用講究那麽多。”劉意映很自然地拉過陳瑤君的手,一臉微笑。
“多謝皇後娘娘體恤。”陳瑤君澀然說道。
劉意映知道,陳瑤君也曾為後,如今卻要她稱呼自己為皇後,她心中定然難受。于是,她笑了笑,又說道:“嫂嫂,以後我們私下見面時,你還是稱我為意映吧。”
陳瑤君低着頭沒有說話。
“以前兄長還在之時,嫂嫂待我如何好,我一直記在心裏的。”劉意映拉着陳瑤君的手,動情地說道,“我不想如今與嫂嫂生分了,不管我是皇後還是昭平公主,我都是阿哲、阿安的親姑母呀。”
聽到這裏,陳瑤君鼻尖一酸,含淚笑道:“好,意映果然還是與以前無兩樣。”
聽到陳瑤君又稱自己為意映,劉意映笑着說道:“嫂嫂,這樣才是。”
“對了,瑤君,你把你那日在五螺山聽到的事情跟意映說一說吧!”田老夫人說道。
“母親,究竟什麽事?”劉意映好奇地問道。
田老夫人轉過臉來,望着劉意映,一臉凝重地說道:“是關于你兄長的死因。”
劉意映一怔,随即心頭一顫。劉祯的死,一直是她與司馬珩之間的一道鴻溝,雖然她為了阿慎和兩個侄子,努力想要将這道溝填平,可是,無論怎麽填,那溝依然還是在那裏。有時午夜夢回之時,她似乎看見劉祯拉着她的手,質問着她,問她為何忘了殺兄之仇,問她為何與仇人同床共枕,替仇人生兒育女。她好不容易自欺人地将這些隐藏起來,難道,陳瑤君想起什麽事,又要将自己的傷疤血淋淋地揭開嗎。
想到這裏,劉意映啓開顫抖的雙唇,說道:“嫂嫂,你聽到了什麽?皇兄究竟是怎麽死的?”
陳耀君仰起蒼白的臉,顫聲說道:“意映,殺死陛下的人,不是司馬珩,而是張煊。”
劉意映一聽,大為震驚。張煊?他為何會殺皇兄?她搖了搖頭,不相信,說道:“張煊與皇兄從小一起長大,情分非淺,他怎麽可能殺皇兄啊?”
“司馬珩說是張煊殺的陛下,我原本也不敢相信,可是,張煊他自己都認了!”陳耀君一臉悲戚。
“他自己承認了?”劉意映一愣,問道,“可他為何要這麽做啊?”
陳耀君渾身一顫,雙眼緊緊地盯着劉意映,緩緩說道:“當初,陛下為了阻止你與張煊定親,毒殺了老敬國公。張煊因為重孝在身,你們的親事便拖了下來,陛下才将你指婚給了司馬珩。”
“可皇兄他為何要殺老敬國公啊?”劉意映問道,“他可以直接把我指婚給司馬珩便是啊。”
“你與張煊的婚事,是你父皇定下的。當時太後已經與張太尉議親了,他做兒子的,怎麽能反對?他只有這樣做,才能将你的婚事拖下來,再慢慢說服太後改變主意。如若不然,你怕是早就嫁給張煊,又怎麽可能嫁給司馬珩,幫他打探消息啊?”陳耀君苦笑。
“原來,阿祯打得是這個主意!”田老夫人失聲道,“他當初可是對我說,是要保住意映,才讓她嫁給司馬珩的,不然,我怎麽會不顧先皇的意思,取消她與張煊的婚事。”
“可沒想到的是,司馬珩早就猜到陛下的用意,反而利用意映來騙了他,害得他失了劉氏三百年的基業,身死異鄉。”陳耀君抹着眼淚。
劉意映低下頭,默不作聲,心裏卻難受到了極點。
這時,田老夫人拉過她的手,長嘆一聲,說道:“意映,如今事情已經這樣了,再自怨自艾也無甚用。雖然司馬珩奪了劉家的天下,但他最終沒有殺你兄長。而且如今他為帝,你兩個侄兒還要靠着他的蔭庇才能平安長大,你對他也莫要再心存芥蒂了。”
“女兒明白的。”劉意映垂淚道。
正在這時,有婢女進屋禀報說,李夫人在外求見,說想要探望二姑娘。
聞言,田老夫人點了點頭,說道:“請她進來吧。”
“是。”婢女行了一禮,走了下去。
劉意映知道,這婢女口中的李夫人,指的便是原來劉祯的貴妃李儀韻。當初,她回了雒陽後,産下一女。在司馬珩與劉意映和離後,她曾叫叔父來跟司馬珩提起兩家結親之意,卻被司馬珩斷然拒絕。後來,她也就死心了,在家人的安排下,嫁給一位世兄做續弦。
田老夫人回到雒陽後,念及她那女兒畢竟是劉家的骨肉,不明不白地養在別人家中,怕她受委屈,便讓劉意映去跟司馬珩說,讓他幫忙把那小女娃從李儀韻那裏要了過來。這女娃是劉家的人,劉家要她歸宗,李儀韻也無話可說,只得将女兒交了出來。可畢竟母女連心,李儀韻也時常會過府來探望女兒。想到血脈親情是怎麽也割舍不下的,田老夫人也不阻止她們母女相見,只要她過來,便讓她與女兒相見。
不過,劉意映對李儀韻始終還是有些解不開的心結,聽說她要來了,便站起身來,對着田老夫人說道:“母親,時候不早了,我也該回宮去了。”
“你回去吧。”田太後不舍地看着女兒,囑咐道,“路上小心些。”
“嗯。”劉意映點了點頭,又安慰了陳耀君幾句,也不讓母親相送,便帶着秋霜往府外走去。
走到花園中,劉意映與剛進院門的李儀韻,正好撞了個對面。
看見劉意映,李儀韻怔了片刻,然後走上前,伏身行禮道:“民婦見過皇後娘娘。”
“起來吧。”劉意映淡然一笑,免了李儀韻的禮,問道,“李夫人是來探望玉菁的?”
“是。”李儀韻低頭回答道。
如今的李儀韻,在劉意映面前,早褪去了當年的驕色,看起來,似乎已與市井之間的婦人無異。可是,有一件事,一直萦繞在劉意映的心中,讓她一直不能釋懷。那就是李儀韻與司馬珩之間,到底是何關系。如果說司馬珩與李儀韻曾經兩情相悅,可在劉祯兵敗而逃後,他為何會拒絕娶李儀韻?如果說這二人之間毫無情意,可在她成親歸寧那日,在藏書室外,她為何親耳聽見這二人之間綿綿情話?
想到這裏,劉意映對着李儀韻說道:“李夫人,我有話想與你單獨說,不知你是否有空,随我在園子裏走走?”
李儀韻怔了怔,說道:“民婦皆聽皇後娘娘的意思。”
“那好。”說罷,劉意映轉過頭,對着秋霜說道,“秋霜,你們就在這裏等着,不必跟着。”
“是。”秋霜行了一禮。
劉意映向前走去,李儀韻趕緊跟了上來。
“皇後娘娘有什麽話,要問民婦?”
聽到身後傳來李儀韻的聲音,劉意映腳下一頓,便停住。她轉過身來,望着她,說道:“李夫人,我有一件事要問你,希望你能如實相告。”
“皇後娘娘請問,民婦一定知無不言。”李儀韻應道。
劉意映頓了頓,說道:“李夫人,在我與陛下成婚前,你與陛下之間是否曾有過情意?”
聽到這話,李儀韻一愣,随即苦笑着說道:“民婦與陛下之間,只是世家交好,從無男女私情。”
“你們之間沒有情意?”劉意映似乎有些不信,脫口道,“可我歸寧那日,在藏書室外,我親耳聽見他對你說,他心中只有你。”
李儀韻一聽這話,面色大變,說道:“皇後娘娘,此事你可問過陛下?”
劉意映搖了搖頭,說道:“沒有。”她不是不想問,可她卻不敢問他。她怕問了,那層紙戳破了,難過傷心的只會是自己。
聽到這裏,李儀韻長出了一口氣,說道:“皇後娘娘還是不要跟陛下說這事,因為……”說到這裏,她頓了一下,然後說道,“陛下他并不知道這事。”
“他不知道?”劉意映一愣,說道,“可我明明聽到是他對你說的那番話啊!”
李儀韻忙跪下說道:“請皇後娘娘先恕民婦不敬之罪,民婦才敢告知真相。”
“你放心。”劉意映趕緊說道,“只要你如實相告,我不會因此治你之罪。”
“多謝皇後娘娘。”李儀韻磕頭謝恩。
劉意映叫她起了身,又催促道:“那你快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李儀韻似乎有些許的躊躇,頓了片刻,她才說道:“皇後娘娘可知道平湖茶樓有個渾名叫袁百變的藝人?”
“不知。”劉意映搖了搖頭。她不知道李儀韻此時提起那袁百變,究竟是何意圖。
“皇後娘娘去平湖茶樓,聽這袁百變表演一回,便什麽都明白了。”
聽到這話,劉意映一愣:“這是什麽意思。”
“皇後娘娘去了便知。”說罷,李儀韻垂下眼眸,“皇後娘娘,可還有其他話要問民婦?若無他事,民婦想去看玉菁了。”
“你去吧。”劉意映見她不肯明說,只好放了她離開。
“那民婦退下了。”李儀韻行了一禮,然後退了下去。
劉意映看着李儀韻慢慢遠去的背影,怔了片刻,然後走了回去,叫上秋霜出了門,直奔平湖茶樓。
到了茶樓門前,劉意映并沒下車,只叫秋霜先去問問。一進門,秋霜便向小二打聽那渾名叫袁百變的藝人。
那小二一聽是來找袁百變的,忙笑着說道:“姑娘來得不巧,袁大家剛剛表演完了。姑娘若要聽,請明日再來吧!”
秋霜一聽,趕緊從腰間摸出一錠黃金,對着小二說道:“請小二哥幫我問問袁大家,可否為我家夫人單獨表演一回。”
小二看見這錠金子,雙眼直冒光,忙哈着腰說道:“請姑娘稍等,我去問問袁大家。”
不一會兒,小二出來回話說:“袁大家倒是願意為夫人單獨表演一回。不過,這表演費嗓子和費氣,袁大家只能為夫人表演一小段,不知道夫人是否願意。”
“行。”秋霜将金錠遞給小二,說道,“那叫他快準備!”
“好咧!”小二拿着金錠,笑嘻嘻地跑了下去。
秋霜便轉身出了門,将劉意映請下車。佯裝成随從的侍衛一聽劉意映要去茶樓聽藝,異常緊張,當即打算進茶樓清場。
劉意映怕擾民,又想着應該沒人知道自己的身分,聽一回戲應該無妨,忙阻止了他們,只帶了秋霜和兩個侍衛進了茶樓。
小二見秋霜帶了一個年輕女子進了屋來,知道她便是秋霜口中的夫人,忙殷勤地将衆人帶進了後院一間小屋裏。很快,有一位三十來歲的男子進了屋來,走到屋中,對着劉意映揖手一禮,說道:“小人袁昂見過夫人。”
“袁大家有禮了。”劉意映笑着點了點頭,說道,“我慕名而來,專為聽袁大家表演的。”
袁百變微微躬身,說道:“有件事,小人要向夫人說一下。這口技很是廢嗓和精氣,小人今天已經表演過兩場了,精力已有些不濟,所以,為夫人單獨表演的這一場,怕是比平時短小些。若是夫人有意見,小人願意退還一半帛金。”
“不用。”劉意映面帶微笑,“袁大家随意表演便是。”
“那多謝夫人。”說罷,袁百變又行了一禮,然後走到案桌後,坐下。
桌案上,只放了一塊醒木,一把折扇。
小二上前,用一屏幛便袁百變遮住,再将窗戶一閉,瞬間屋裏便暗了下來。侍衛見狀,正在緊張地四處張望,突然,只聽到一陣狂風乍起,接着便傳來洶湧的波濤之聲,慢慢地,有高呼低喊的人聲,聽起來,似乎是一艘漁船遇到了海浪,船夫們正在與風浪搏鬥,将般開進港避險。有人大叫,聽起來好像是船艙進了水,船夫們七手八腳地舀水之聲,有物件傾倒的聲音,還有人死命轉舵,有膽小之人心怯大哭,還有人在大聲呵斥。慢慢地,船似乎駛入了避風港,那風浪聲漸小,有人歡呼雀躍,有人撫掌大哭,慶幸逃出生天。一陣喧鬧之後,漸漸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