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 番外(慎買)

司馬珩第一次看見劉意映的時候,是他剛進宮做羽林郎的不久。

那天,他與一隊同為羽林郎的少年在宮中巡邏,突然,聽見有少女柔聲低聲說話之聲和男子嘤嘤哭泣之音。

他心中甚為好奇。他從記事起,自己便沒有哭過,他不明白,怎麽會有男子像女人一般哭泣?想到這裏,他便帶着人循聲而去。走近一看,只見一個身着寺人衣衫的少年坐下地上苦臉哭泣着,他的身後站着一個上身着杏色繡海棠上裳,下着粉色縷金絲紗裙,年約十四五歲的少女。那少女明目皓齒,桃腮櫻唇,甚是貌美,他不由得一怔。

此時,那少女手中正捧着一只雛鳥,微微彎着腰,對着那坐在地上的少年寺人柔聲說道:“喬林,我平日見你也是心善之人,今日怎麽就不肯做做好事呢。我們若不把這小鳥放回巢穴中,它可就活不成了。”

原來,那少女是叫寺人把雛鳥放回巢中。看她對那小寺人聲音溫和,面上還帶有祈求之色,想必是位宮女吧?難怪父親一心想做這天下之主,這皇宮裏,連宮女都如此動人。

那叫喬林的少年寺人一邊抹着眼淚,一邊委屈地說道:“公主,這鳥巢那麽高,小人害怕啊!若是爬到半路,小人一個腿軟摔了下來,到時活不成的,可就是小人了。”

公主?聽到寺人喬林口中所言,司馬珩有些意外。這少女居然是公主?先帝只有兩女,安平公主已經出嫁,那麽,這少女應該就是田太後的親女昭平公主吧?

喬林又擡起頭來,望着昭平公主,一臉可憐狀:“公主,你就忍心看小人沒了命?”

昭平公主聽到喬林如此說,又好氣又好笑:“我哪有叫你不要命啊?不過是叫你爬上樹将這雛鳥放回巢中而已。”

聞言,喬林把頭搖頭像撥浪鼓:“那巢太高了,小人不敢上去!”說罷又欲咧嘴大哭。

少女頗為無奈地看着寺人,又瞅瞅自己手中正啾啾叫着的小鳥,然後長長嘆了一聲。

聽到她那一聲嘆息,司馬珩覺得自己的心似乎也跟着一嘆。他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對着少女行了一禮,問道:“公主,你可是有事?”

看見他,她眼睛一亮,唇角一彎,對着他笑道:“你是侍衛,應該學過武的?”

“小人略懂一些皮毛。”他點頭應道。

她向着他伸出自己的雙手,仰起如海棠花一般嬌豔的臉,對着他說道:“它不小心從巢裏掉下來了,你可否幫我把它放回巢中?”

他低頭,看見那猶如白玉雕就一般的手掌心中,一只長着褐色絨毛的小雛鳥正在她手掌心中可憐巴巴地望着自己。

“好,小人去試試。”他應了一聲,然後伸手從她手中接過那雛鳥。手指間觸到她的手掌時,只覺得那肌膚潤滑無比,比絲錦似乎還是嫩滑。他感覺到自己的心,猛然跳了起來。這種感覺,是他以前從未有過的。

他趕緊轉過身,掩飾住自己的失态,然後小心将雛鳥放到自己懷中,将手中的劍交給同伴拿着,迅速地爬上樹,找到那個鳥巢,将那只雛鳥從懷中取出,輕輕放回巢中。

看到雛鳥歸了巢,她在樓下拍掌大跳。

聽到她的歡叫聲音,他似乎聽到自己的心,呯地一下,綻開了花。

此時,正值六月,天氣已經有些炎熱。羽林軍的軍服本就厚重,平日微微一動便是汗。因而,他從樹上下來的時候,額頭上已經沁出了汗珠。

她看見了,忙叫侍女給他送了一杯茶,笑意盈盈地對着他說道:“這茶與一般的茶不同,叫做荷露茶,是用荷葉上的晨露煮制的,有清熱解暑的功效,你嘗嘗。”

“謝公主賞。”許是有些渴了,他端過茶杯,将杯中的茶中一飲而盡。那茶水,帶着荷葉的清香,飲在口中,他只覺得甘冽無比,只這一回,便讓人再也忘不掉了。

就是那一天,她就這麽闖進他的心裏。可是,她似乎沒有記住他。後來在皇宮裏,他再遇到她時,她表情淡然,似乎根本不記得那個夏日的清晨,那個幫她把小鳥送回巢中的羽林郎。

後來有一回,他在禦花園裏,看見她身邊伴着一個相貌俊朗的少年。她彈琴,他奏笛,兩人猶如金童玉女。他知道,那人是太尉張唯之子,張煊。看着她對着張煊巧笑嫣然,他心裏說不出的苦澀,可是,他也只能黯然神傷,将自己對她的情感默默地藏在心底。

在他聽說太後準備讓昭平公主與張煊定親之後,他還是心有不甘,他想要争取一下自己心中的女子。他設計故意讓劉祯發現自己癡戀昭平公主,還暗中叫人替劉祯出主意,讓他把昭平公主嫁給自己,讓她來替他作內線。

可是,他得到的消息卻是太後叫欽天差擇吉日為昭平公主定親。正在他百般焦急之時,卻突然傳來敬國公的死訊,張煊重孝,他與昭平公主的婚事不得不暫緩。對此,他欣喜若狂,靜靜地等待着劉祯會不會有下一步的行動。可是,劉祯那邊一直沒有消息。看來,他還是不願意将自己唯一的妹妹作為棋子。要想娶昭平公主,還得另想他法。

中秋之夜,他在宮中當值後,準備回家陪父母過節賞月,剛出了宮,卻看見裝扮着宮女的昭平公主與侍女一起溜出宮來。看到她,他覺得自己的雙腿便不受控制了。他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想着遠遠地看看她便好。怕被她認出,他買了一張後羿面具戴在臉上。可看見她被小賊竊了銀兩,他忍不住上前制止,不曾想這一次卻有意外的收獲,不僅能夠陪在她的身邊在河畔放燈許願,還與她約定了明年的相會。

第二年的中秋之夜,他已不在皇宮當差。不能再時常見到她,卻讓他對她的思念更深。他提前兩個月便準備與她相會之事,到了中秋那日,他更是早早便出了門,來到雲記香粉鋪外的黃桷樹下,等待着她。她如約而至,他給了她一個最難忘的河燈之願。當她狡黠使計要他摘下面具,想要看她的真面目,他卻将計就計,還偷吻了她。看着她生氣的模樣,他驚慌失措地跑了,連自己身上的玉佩被她拽掉也不顧得了。

之後,他又異常後悔。這樣,下一年的中秋之夜,她應該不會再出來見自己了吧?可是,他沒想到,下一個中秋之夜,他還能陪在她身邊,而這一次,他的身份是她的丈夫。

當時,眼看着張煊守孝期滿的日子越來越近,他知道,離自己親眼看着她嫁給張煊的日子不遠了。他原本都有些死心了,沒想到,在端午之宴上,劉祯突然說要把昭平公主嫁給自己。他當時一下便呆了,簡直不敢相信這是事實,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應該上前謝恩。他偷眼看她,只見她淡然地低着頭,一臉認命的模樣。他知道,她心中之人,是張煊,自己不顧她的心意強娶了她。那一刻,他心虛不已,甚至不敢再去看她。他心裏更多的歡喜,就算這是一杯毒酒,他也會心甘情願地飲下去。

終于到了大婚之日,他拉着她的手下辇,心中是從來沒有的激動,以至于手心裏全是汗。新婚之夜,是他這一生中,最美妙的時刻。那個讓他魂牽夢索的女子,終于成了他的妻子。唯一遺憾的是,她心頭的人,不是自己。那時的他,怎麽也想不到,她心中的人,其實是自己,那個戴着後羿面具的自己。

直到兩人歷經了種種磨難,他成了皇帝,而她成了他的皇後,她才告訴他,她所愛過的兩個人,都是他。而且,最終她心裏的人,并不是那個戴着面具的自己,而是驸馬司馬珩。

那一刻,他終于明白什麽叫守得雲開見月明。他覺得,自己這麽多年的付出和等待都是值得的。

後來,曾有臣子上奏讓他為了龍嗣考慮應該要充實後宮。雖然他沒有準奏,不過回了寝殿,他卻逗她,将此事告訴她。

聽了他的話,她先是一怔,随即低頭不語。

看她這模樣,他心一疼,趕緊上前摟着她,問她是否生氣。

她咬着唇,委屈地說道:“我又不是不能生!我們不是有阿慎了嗎?我肯定還能替你生幾個兒子的。”

他笑:“可我更想要個女兒。”

“不行!”她搖頭,“我一定要多生幾個兒子堵住那幫人的嘴,免得他們又找借口讓你納妃。”

“我不會納妃的。”他緊緊抱着她,輕聲說道,“有了你,我便心滿意足了。”

她沒說話,只用力地回抱着他。

她還真是說到做到,居然一連又生了二個兒子,終于在第四胎的時候,才終于為他誕下了一個女兒。抱着女兒,他欣喜若狂,對女兒的疼愛遠勝于三個兒子。他不僅讓女兒住在海棠殿裏,而且還冊封她為昭平公主。

劉意映聽到女兒的封號為昭平公主時,驚得合不攏嘴。他不像劉意映那樣叫女兒阿萱,而是叫昭平。

等女兒長大了,會跑會跳了,他每日下朝後,最喜歡做的事,便是對着女兒說:昭平,去給爹爹端茶來。

昭平,給爹爹捶背。

昭平,爹爹教你寫字。

昭平,爹爹喂你吃糕點。

昭平,讓爹爹親一個。

劉意映:……

作者有話要說: 新文《重生之公子勿近》已經在四月十九日開坑,請大家多多支持。

第 79 章 (2)

切歸于平靜。

小二上前,撤去屏幛。袁百變坐在案前,案上只有一只醒木,一把折扇。

劉意映愣了片刻,問道:“先前那聲音,可是袁大家一人所為?”

“夫人見笑,确是小人一人所作。”袁百變起身拱手道。

“一個人可以發出這麽多的聲音?”劉意映似乎不敢相信。

“這乃口技。”袁百變笑道。

劉意映心頭猛然一動,問道:“那請問袁大家,男子可否發出女子之聲,女子可否發出男子之聲?”

袁百變頓了一下,說道:“那男子可否發出女子之聲,女子可否發出男子之聲?”

此話一出口,屋中之人莫不驚異不已。先前袁百變口中所發之音,與劉意映的聲音簡直相差無幾。若不是親眼看見袁百變的嘴唇在動,劉意映簡直不敢相信世間竟然有此事奇事。看來,這就是李儀韻叫她來聽袁百變表演的原因。難道,那天在書室中,與李儀韻說話的人,根本不是司馬珩,而是一個與袁百變一樣,會口技之人?

想到這裏,劉意映站起身來,對着袁百變說道:“多謝袁大家!”便出了屋外,因為太着急,腳步顯得有幾分淩亂。

秋霜見狀,忙上前扶住劉意映。

出了平湖茶樓,馬車便向皇宮疾馳而去。

進了宮,劉意映沒有回自己的鳳儀宮,而是去了司馬珩乾元宮。可到了乾元宮外,卻被告知司馬珩還在景陽宮裏與群臣商議政事。

她當然不好去打擾他,雖然心中急切,只得怏怏回了鳳儀宮。還未到鳳儀宮門前,便看見司馬妍與司馬珏姐弟二人往鳳儀宮而來。

看見姐弟二人,劉意映忙下了辇,笑道:“阿妍,阿珏,來找嫂嫂有事嗎?”

司馬妍一見到劉意映,忙不疊地跑上前,拉着劉意映的手,笑着說道:“嫂嫂,我正是來找你的呢。過兩日舅父家要有一個賞花會,阿娘同意我去呢?”

劉意映微笑道:“那可是好事呀。”眼看着司馬妍也到了要說親的年紀了,正好去看看有沒有合眼緣的人。

“我選了一身海棠繡花裙,卻沒有找到合心意的簪子來配。”司馬妍對着劉意映撒嬌道,“我記得嫂嫂有海棠花簪,可否借我一用啊?”

“當然可以。”劉意映笑着拉着司馬妍的手,說道,“嫂嫂妝匣裏的首飾,凡是阿妍看上的,盡可以拿去用。”

“多謝嫂嫂。”司馬妍大喜。

劉意映笑着拍了拍她的手,看司馬珏走了上來,笑道:“阿珏,你不是也來向嫂嫂借首飾的吧?”

司馬珏嘿嘿笑了起來:“嫂嫂,我就是來找阿慎玩的。”

司馬妍笑道:“他聽說我要來找嫂嫂,非要跟來看阿慎。”

“阿慎這時候應該還在睡覺呢。”劉意映笑笑說道,“你們先進屋來坐會兒吧。”說着便把二人帶進寝宮中。

進了屋,劉意映将司馬妍帶到自己的妝臺前,指着案上的妝匣盒,說道:“阿妍,你喜歡哪支自己選。”

“好。”司馬妍笑眯眯地點了點頭,便打開首飾盒翻找起來。

司馬珏卻對首飾毫無興趣,也沒有阿慎讓他揉搓着玩,因為,他坐在一旁東張西望,甚是無聊。

劉意映見狀,便逗他道:“阿珏,你要不要也選一支簪?”

“我又不戴珠釵,先簪作甚?”司馬珏噘着嘴。

劉意映沖着他眨了眨眼睛:“嫂嫂送你一支簪子,以後看見喜歡的女娃,便送她作定情信物。”

“這個就不用嫂嫂操心了,我有東西送她。”司馬珏嘿嘿笑道。

劉意映一怔,說道:“你有定情信物?是什麽呀?快拿給嫂嫂看看呢!”

司馬珏睨了劉意映一眼,哼了哼,說道:“我才不給你看。”

劉意映撇了撇嘴,說道:“我看你根本就沒有,說話诓嫂嫂的。”

“我才沒騙你呢。”見劉意映不信,司馬珏忙從脖子裏掏出一樣東西來,說道,“大哥跟我說,以後若有喜歡的姑娘了,便送她這玉佩。”

看見這玉佩,劉意映一怔。這玉佩怎麽看起來如此眼熟?對了,這玉佩與自己從戴後羿面具那男子身上扯下的玉佩簡直一模一樣。想到這裏,她脫口說道:“阿珏,你這玉佩是從哪裏來的?”

“這玉佩是我的呢。”司馬珏說道。

“怎麽會是你的?”劉意映一把抓住那玉佩,仔細看了看,那上面的雕花确實與自己那枚玉佩無異。她心頭猛跳,對着司馬珏說道:“阿珏,這明明是我的玉佩,怎麽會在你身上?你什麽時候來偷拿的?”

“我沒有偷拿嫂嫂的玉佩!”司馬珏臉漲得通紅,想要将玉佩奪回來,奈何劉意映抓得緊緊的,他忙叫道,“嫂嫂,這真不是你那枚,你若不信,可看這玉佩上面還有我的名字呢。”

劉意映一怔,忙松了手,問道:“你的名字在哪裏?”

司馬珏揉了揉自己被勒疼的脖子,将玉佩從頸上取了下來。這玉佩是一個圓環形,中間是镂空的雕花。司馬珏指出玉佩中心一個小圓孔,說道:“嫂嫂,你看,這圓環裏面刻有一個珏字。”

劉意映接過玉佩,仔細一看,果然上面刻有一個小小的“珏”字,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看來,這真不是自己那枚玉佩。她擡起頭來,對着司馬珏不自然地笑了笑,說道,“阿珏,對不起,果然是嫂嫂看錯了。你這枚玉佩,與嫂嫂的那枚真的太像了。”

司馬珏從劉意映手中接過玉佩,說道:“嫂嫂,你那枚玉佩是大哥的。難道大哥沒有告訴你,那玉佩上也刻有他的名字?”

劉意映一愣,連忙追問道:“你大哥也有這樣一枚玉佩?”

“你那枚玉佩不是大哥的嗎?”司馬珏一臉狐疑地看着劉意映,說道,“當年父親得了一塊上好的和田青玉,便讓人雕了兩枚玉佩,我與大哥一人一枚,而且上面分別刻有我們兄弟二人的名字。後來大哥跟我說,他把玉佩送給了人,難道不是給嫂嫂你了嗎?”

司馬妍聽見此話,在一旁叫道:“原來大哥與嫂嫂在成親前就定了情了?”說罷抿嘴一笑,“難怪大哥與嫂嫂如此要好呢?”

劉意映面色一紅,搖頭道:“我那枚玉佩不是你大哥親手給我的。”

“不管是他親手相贈還是找人轉贈,那也是大哥的心意啊。”司馬妍沖着劉意映眨了眨眼。

劉意映咬着唇,低下頭去。那玉佩是她在那戴着後羿面具的男子身上所得,若這玉佩是司馬珩的,那戴面具的那個人,不是張煊,而是司馬珩?想到這裏,她心頭猶如翻江倒海一般,再難以平靜。可是,如果那人真是他,為何他一直不跟自己說?

看劉意映低頭不說話,司馬妍又說道:“嫂嫂,你若不信,将那玉佩拿出來看看,上面是不是刻有大哥的名字。”

想到這裏,劉意映豁然一亮。對!先确定那玉佩是不是司馬珩所有,才能再說其他之事。想到這裏,劉意映趕緊從箱子裏找到那裝玉佩的匣子。在打開盒子時,她的手指竟然有些發抖,半天才将盒蓋揭了開來。

随着盒蓋被揭起,一枚青色玉佩便出現在了劉意映的眼中。她緊緊盯着它,想要拿起來仔細看看,卻心中似乎又有些害怕,怕上面沒有那個字,因而,遲遲不敢動手。

司馬妍笑了笑,伸手拿起玉佩,遞到劉意映手邊,說道:“嫂嫂,你自己看啊。”

劉意映伸出顫抖的雙手,将玉佩接了過來,眼睛往玉佩正中那圓形的小孔看去。突然,她心頭猛然一跳。那裏,果然刻有一個字。

那上面刻的,是一個“珩”。

那戴着後羿面具的人,果然是他!

眼淚一下便從她的眼中噴湧而出。她用手捂着嘴,可嗚咽之聲不停從手縫中溢出。

看着劉意映失态大哭,司馬妍與司馬珏一下慌了神。司馬妍忙上前問道:“嫂嫂,你怎麽了?”

“你大哥,他騙了我!”劉意映咬唇說道。

“啊?”司馬妍一驚,“大哥怎麽騙你了。”

劉意映将玉佩緊緊捧着手中,只一個勁兒地哭着,卻再也不肯說話了。

正在司馬妍與司馬珏驚慌無措時,司馬珩突然進了屋來。他剛忙完,便聽人說劉意映來找過自己,就急忙趕了過來。沒想到一進屋,便看見劉意映坐在屋中,似乎正哭得傷心,他大驚,問道:“這是怎麽了?意映,你為何要哭?”

“大哥,你總算來了。”司馬珏像見了救星一般,趕緊奔到他身邊,說道,“大嫂說你騙了她,便開始哭了起來,我們怎麽勸也勸不住。”

“我何事騙過她?”司馬珩眉頭微蹙。

“就是那玉佩的事啊!”司馬珏說道。

“什麽玉佩?”司馬珩面色微微一變。

司馬珏将自己的玉佩舉到司馬珏眼前,說道:“就是爹爹為你我二人做的,那刻着我們名字的玉佩啊。”

司馬珩一怔,眼睛随即便望向劉意映。

劉意映擡起淚眼,也正向着他望了過來。

兩人目光撞在一起,他面上的神色瞬間便有些不自在了。

劉意映斂住淚,緊緊咬着唇,對着他問道:“那人,果然是你?”

司馬珩抿着嘴,看着她,沒有說話。

她慢慢站起身來,向着他走了過來。

他感覺自己的呼吸越來越不平靜。藏了這麽久,這一天終于還是來了,可他卻不知該如何向她解釋。

終于,她走到了他面前,站定。

他緊張得大氣也不敢出。

“真的是你?”她舉起自己手中的玉佩,問着他。

他頓了頓,然後輕輕點了點頭:“意映,對不起……”

話未說完,劉意映便撲進他懷裏,用手不停地捶着他的胸膛,大哭道:“你為何要這麽做?你,你真是太壞了!”

他一呆,只感覺自己的心一下踏空,卻不知要對她說些什麽,只放下自己的手,将她摟住。

她大哭道:“為何?你為何要,要對我做了那樣的事,然後便再也不見了!”

聞言,司馬珩一怔,正想開口說話,卻看見司馬妍與司馬珏姐弟正愣愣看着他與劉意映。他忙對着二人使了一個眼色,示意二人先離開。司馬妍會意,忙拉着司馬珏出了殿。

看司馬妍姐弟走遠了,司馬珩這才耐心哄着劉意映,說道:“對不起,公主,是我不好!你別哭了!”

“我們成親後,你為何也不跟我說啊!”劉意映擡起滿是淚水的臉,看着他。

“我,我不敢跟你說。”司馬珩低聲說道。

“為何不敢?”劉意映問道。

司馬珩輕輕吸了一口氣,說道:“那天晚上,我騙了你,還,還偷親了你。我見你當時你生氣了……你本來就不願意嫁我,我怕你知道偷親你的人是我,會更讨厭我,所以,我便不敢告訴你。”說着,他伸出手,輕輕拭着劉意映頰上的淚水。

劉意映咬着唇,說道:“是,我當初的确是不願意嫁你的。因為,那時我心裏有別人。”

聽到這裏,他正在她頰上為她拭淚的手一僵,眸色不由自主地黯了下來。

她伸出手,将他的僵硬的手捉住,緊緊握在自己手心中,望着他,面上浮出一個清淺的笑容:“其實,那時在我心裏那個人,我甚至都不知道他長得什麽樣,因為,他每回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都戴了一個後羿面具。”

司馬珩身體一僵,整個人都呆了。她這話是何意?難道那時她心裏的人,便是自己?

她望着他微笑,眼淚卻一直不停地從眼中滑落:“雖然只見了他兩回,可是,我卻一直無法忘卻他。因為,他已經在我心裏生了根。”說着,她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聽到這裏,司馬珩再也忍不住,一把将劉意映狠狠揉進懷裏,低下頭,尋到她的唇,用力地吻去。原來,在他對她朝思暮想的時候,她也在想着自己。

劉意映閉上眼,承受着他綿綿的情意,仿佛又回到那個中秋之夜,雲記香粉鋪外,那幽深的小巷中,那輕輕地一吻。原來,那個不知不覺走進自己心中的人,便是要陪自己一生一世的人。劉意映伸出手,摟緊他的脖子,用力回應他。

當他放開她的時候,看到她的嘴唇猶如月季花瓣一般,鮮豔欲滴。他将額頭抵在他的眉間,微笑。

她垂下眼眸,眼角眉梢,皆是情意。

“原來,你心裏那個人,是我。”他長出了一口氣。

她頓了頓,點了點頭。

這一刻,他的心裏是從未有過的輕松。突然,他想到一件事,忙擡起頭來,一把抓住她的肩膀,一臉緊張地問道:“那你在今天之前,心裏那個人,也不是我,而是那個戴面具的人。”

劉意映先是一怔,随即便反應過來,他是在吃自己的醋。想到這裏,她“撲哧”一笑,說道:“我如今心裏裝的是誰,你沒有感覺嗎?”

他抿着嘴,沒有說話。

她嘆了一口氣,伸出抱住他的腰,将面貼在他的胸前,說道:“你怎麽對自己如此沒有信心呢?我剛嫁你的時候,确實不知道我心裏那個人就是你。不過,自我們成親後,你對我的種種好意,我心裏都明白。我對戴面具的那個人,雖然有情,但畢竟只是小女兒的激情而已。而你,卻是用溫情,一點一點侵入我的心房,從此便趕也趕不走了。那時,我向皇兄告知你回雒陽的行蹤時,我以為從此再也見不到你了,當時我真難受得恨不得立即死去。那個時候,我才知道,我自己早已經愛上你了。”

“對那個戴面具的人,是喜歡。對你,是愛。”說到這裏,她擡起眼,望着微微動容的他,含淚微笑道:“我劉意映這一生,心裏只有過兩個人,卻不知,這兩個人居然都是你。你說,這到底是我的幸,還是不幸呢?”

“對我來說,是天大之幸!”他望着她,濃濃的情意不停從眼中溢出。

“對我來說,也是天大之幸!”她主動将自己的唇送了上去。

他低下頭,輕輕吮住,便再也不願意放開了。他閉上眼,在心中暗道,很久以前,我第一回看見你的時候,便愛上你了。昭平公主,劉意映!

作者有話要說: 《謀國》完結了,渣焉又一個故事講完了,很感謝一路追随的朋友對渣焉的不離不棄,在此渣焉深深感謝。也許會有一個番外,是司馬珩的番外,如果有的話,會在發新文的時候發。

渣焉文筆不佳,筆力也不夠,對真心希望渣焉進步的朋友提出的批評和建議,渣焉一定虛心接受,努力提高,也希望朋友能夠繼續支持渣作者,來看我的下一篇文。

新文《重生之公子勿近》在四月開坑,是講的一群小姑娘小夥子談戀愛的故事,還是一如既往的小白言情文,希望大家能夠多多支持。

第 78 章 (1)

張煊見大勢已去,便帶着劉哲與陳皇後等人往五螺山逃去。可剛逃到半山腰地方時,便聽見探子回來報告說,前方全是虎贲軍,已經被包圍了。

原來,司馬珩早料到張煊等人會往五螺山逃竄,早已派人埋伏在此,就等張煊帶着劉哲自投羅網。此時,張煊見自己雖然無路可走,卻仍不肯投降,帶着人負隅頑抗,最終被司馬珩的人逼到一個叫落鷹崖的懸崖處。

陳皇後見已無路可逃,抱着劉哲大哭不已:“張煊,我們是不是要被司馬家賊害死在這荒山野嶺了?我死不要緊,可阿哲才四歲,他不能死啊!你快想法子,救救阿哲啊!”

張煊此時雖然面色蒼白,看着漸漸合圍來的虎贲軍,他強自鎮定,顫抖着雙唇說道:“太後,到了這個時候,只怕我們沒有人可以逃出去了。”

陳皇後一聽,更是悲憤大哭。劉哲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看着母親哭得傷心,心裏害怕不已,也跟着號啕大哭起來。

慢慢地,虎贲軍如同銅牆一般,立在了張煊等人面前,而龍騰軍此時已全軍覆沒。這時,從衆人身後中走出一身披戰甲之人,張煊定睛一看,來者正是司馬珩。

看見司馬珩,陳皇後面色一怔,随即将自己兒子緊緊摟在懷裏。她知道,劉哲是劉祯嫡子,大齊皇室正統,司馬氏既然奪了權,必定視其為眼中釘,欲除之而後快。想到自己兒子的性命危在旦夕,她不禁悲從心來,淚如雨下。

司馬珩顯然看出陳皇後的擔憂,對着她一臉鄭重地說道:“陳瑤君,你勿要害怕!你放心,只要你不與大吳為敵,我們絕不會傷害你們母子的!”

張煊聞言,眉頭一皺,對着陳皇後說道:“太後,不要相信他!”

陳皇後擡起淚眼,對着司馬珩叫道:“司馬賊子,你不要騙我,你們怎麽可能會放過阿哲啊?”

司馬珩說道:“會的。”頓了頓,他又說,“我答應過意映,會放劉哲一條生路。”

聽到這話,陳皇後一怔,呆呆地望着司馬珩。劉意映要他放過劉哲,他真會聽她的,願意為了她放過劉哲?

聽到司馬珩說起劉意映,張煊猛然擡起頭來,望着他,半唇邊掠過一絲冷笑:“意映?司馬珩,你還敢提起意映?”

司馬珩毫不示弱地回望着他,說道:“她是我妻子,我如何不能提她?”

“妻子?”張煊嗤笑,“意映是心甘情願地嫁給你的嗎?第一回成親,是劉祯下旨讓她嫁,她無力反抗,不得不嫁。這一回,她也是為了自己至親至愛之人,被迫下嫁。她兩回嫁你,可都是她自願?”

司馬珩緊緊盯着張煊,朗聲說道:“張煊,你錯了!這一回,意映是心甘情願嫁給我的。”

“她會心甘情願嫁給你?”張煊冷哼道,“劉祯死了,意映會原諒你?她會願意嫁給殺死她兄長的兇手?”

聽到張煊如此說,司馬珩一愣。突然,他心裏突然被什麽擊了一下,有些事情,他似乎一下便想通了。當初劉祯的死,他便覺得莫名其妙。雙方交戰之時,他曾下令不得殺害劉祯,并表示能活捉劉祯之人,可得千兩黃金之賞。照理說,他手下之人應該不會對劉祯下殺手才對。可是,劉祯居然就突然就死了,而且,一直無人因此前來向自己邀功,對此,他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如今,張煊說起劉祯,面上盡是不屑之色,全然不似相交多年的摯友,反而眼中流露出怨毒和仇恨。他心一跳。難道,殺害劉祯的會是張煊?說起來,張煊的确有這個時機和條件殺掉劉祯。而且,劉祯死後,他作為驸馬,劉哲的姑父,名正言順攝政。說起來,他才是劉祯之死的最大獲利者。

想到這裏,司馬珩擡起頭來,望着張煊,說道:“你當時跟劉祯在一起,他是不是我殺的,你會不知道嗎?”

張煊冷笑:“你跟我說有何用?意映會相信劉祯不是你殺的嗎?”

司馬珩兩眼緊緊地盯着張煊,說道:“張煊,劉祯是你殺的,對不對?”

陳皇後一聽,面色大變,對着司馬珩叫道:“這怎麽可能?司馬珩,你不要含血噴人!”

聽到司馬珩的話,張煊先是一怔,随即笑道:“你憑什麽說他是我殺的?”

“因為,我自始至終根本沒有下令殺他!他死了之後,我也查過,我手下沒有人殺過他,但他卻蹊跷地死了!”說到這裏,司馬珩頓了頓,細細地觀察着張煊的神色,然後又接着說道,“當時,只有你與他在一起,陪在他身邊的人,也盡是你手下,只有你才有這個機會殺他。”

“那你去跟意映說,劉祯是我殺的,看她信不信?”張煊冷笑。

“我就這麽跟她說,她自然不會信。”司馬珩嘴角輕輕一撇,說道,“不過,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如今,你手下的人已經盡為我所俘,到時我軟硬兼施,還怕問不出真相嗎?”

聽到這話,張煊面色一變。

“張煊,難道陛下真是你殺的?”陳皇後看張煊面色不對,心中有着不祥地預感,抱着劉哲不由自主地向後退去,流着眼淚說道,“你為何要如此做?”

張煊望着司馬珩,緊緊抿着嘴,并沒有說話。

司馬珩見張煊默不作聲,又說道:“再說了,不管意映當初是因何事嫁給我的,但她現在已經是我的妻子,而且我們的兒子阿慎都快滿一歲了。劉祯雖然是他至親之人,但阿慎為她所生,又何嘗不是她至愛之人呢?一個女人,有了孩子,做了母親,想法自然會與以前不同了。就算她嫁給我的時候不是出自真心,但現在,她也與我真心相待了。別的不說,就說我這回出來收複樂城的時候,她還特意抱着兒子來為我送行,說她盼着我早些回去。”

說到這裏,司馬珩擡起頭來,看了看張煊,又說道:“對了,我還問過意映對你怎麽處置?你知道她怎麽說的嗎?”

“她怎麽說?”張煊一怔,顫聲問道。

司馬珩微微一笑,一字一句地說道:“她說,你的生死,但憑天意!”

聽到這裏,張煊的面上已經完全失了顏色。他呆了半晌,澀然說道:“沒想到,司馬珩,你終于還是如願以償了!”

司馬珩說道:“是啊,你就算弑君嫁禍于我,還是沒有得到意映的心!”

張煊一臉平靜地盯着司馬珩,沒有再反駁。

陳皇後見狀,知道張煊已經默認自己殺了劉祯,悲痛欲絕。她沒想到這些天來,自己居然一直與殺害自己丈夫為伍。想到這裏,她更是憤怒至極,用手指着張煊,大聲罵道:“張煊,你好狠的心啊!陛下一直視你為手足,你居然如此對他,竟然暗害了他的性命。我真想剜下你的心來看看,是不是黑的!”

“手足?”張煊大笑,對着陳皇後說道,“他真的有當我是手足嗎?他若真的真心待我,他又怎麽會毒殺我祖父!”

“什麽,陛下毒殺了老敬國公?”陳皇後不敢相信,“你休要胡說!陛下為何要害老敬國公啊?”

“還不是為了他!”張煊轉過臉來,伸出手,恨恨地指着司馬珩。

“關我何事?”司馬珩望着張煊,淡然說道。

“你還敢說不關你事?”張煊一臉怨毒地望着司馬珩,“難道不是你知道我與意映要定親,故意讓劉祯知道你喜歡意映,再讓人向他薦言,讓他将意映嫁給你做眼線。不然,他怎麽會下毒害死我祖父?他這麽做,無非是想害得我守孝不能與意映定親,這樣,他才有機會将意映嫁給你?”

聞言,司馬珩抿着嘴,沒有說話。當初,他聽說劉意映要與張煊定親後,确實故意在劉祯面前表現出對劉意映的癡迷之态,又讓人向他進言,說是可以利用劉意映嫁來司馬家打探消息。他知道,只有這樣,自己才有機會娶到劉意映。說實話,這件事,他做得确實不磊落,可是,他不後悔。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他仍然會選擇如此做。

看着司馬珩不再吭聲,張煊質問道:“司馬珩,你無話可說了嗎?你與劉祯二人,為了自己的私利,害我祖父慘死,你說,這仇我報得不?”

陳皇後聽到這裏,掩面大哭起來:“張煊,沒想到,你居然這麽狠心!敬國公當初病重,本來也拖不了幾日了,陛下這麽做雖然不義,卻也算讓你祖父早日解脫啊!可陛下才過弱冠之年,他還那麽年輕,你們從小一起長大,你怎麽下得了這個手啊!”

“閉嘴!”張煊猛然轉過頭來,望向陳皇後與劉哲,目露兇光。

“陳瑤君,小心!你趕快抱着劉哲到我這邊來!”司馬珩怕張煊會害劉哲母子,趕忙大叫。

司馬珩這一叫,提醒了陳皇後,她趕緊抱着劉哲向着司馬珩跑了過來。張煊也沒有去追他們,一人孤零零地站在懸崖邊,頭卻一直高昂着。

司馬珩将劉哲母子安置好,又回過身,對着張煊叫道:“張煊,你如今插翅也難飛了,我勸你最好束手就擒!”

“哈哈哈!”張煊仰臉大笑道,“司馬珩,你覺得我張煊會做你的階下囚,被你踩到腳底嗎?告訴你,我不是這樣的人!從我下手殺劉祯的那一刻起,我便知道,自己沒有回頭路了。事到如今,橫豎也是一死!你以為,我會容你們把我折磨夠了再殺嗎?司馬珩,你休想!”說罷一轉身,沒有一絲猶豫,便向着身後的萬丈深淵跳了下去。

司馬珩沒想到張煊會如此絕決,看他往下跳去,他大叫一聲:“張煊!”沖上前去,想要拉住他,可待他沖到崖邊時,只聽到張煊陰怖的笑聲從崖下傳下,那笑聲越來越小,慢慢消失無聲。

這落鷹峽深不見底,人跳下去,屍骨也找不到。沒想到,張煊不僅對劉祯狠,對自己更狠。司馬珩嘆了一口氣,走了回來。一切,終于都結束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完結!可能星期四或星期五更!

☆、第78

司馬珩走到半路,卻得到從雒陽來五百裏加急,才知道朝中出了大事。原來,司馬曜接到軍報,說張煊跳崖而亡,剩餘的龍騰軍全部被俘,陳皇後與劉哲也被司馬珩帶回雒陽來,如今已無人威脅大吳了。大喜之下,他不慎一頭從龍椅上栽了下來,當即暈厥不醒。後經禦醫診斷為中風,雖經全力救治,卻仍然依然半身不遂。如今,司馬曜病重,朝中等着司馬珩盡快回去主持大局。

司馬珩一聽,心中大驚,趕緊将手邊的一切事宜交給副将,便日夜兼程趕回了雒陽。待他進了皇宮見到司馬曜,才知道父親的情況遠比他想像的還要嚴重。此時的司馬曜,不僅半身不遂,而且舌蹇失語,連話都說不清楚了。

不過,司馬曜雖然病得雖重,頭腦還算清醒。看見司馬珩歸來之後,他便拿出一直放在自己枕邊的鎮國玉玺,親手交給司馬珩手中,口中含糊地說着什麽話,卻讓人聽不清。

司馬珩一怔,問道:“爹爹,你這是何意?”

候在一旁的郎中令見狀,忙對着司馬珩說道:“趙王,陛下這是要将天下子民托付給你啊!”

司馬曜聽到郎中令的話,口中“嗚嗚”叫着,連連點着頭。

司馬珩手中緊緊握着鎮國玉玺,看着平日意氣風發,威震八方的父親,如今卻躺在床上,事事都要假手于人,心頭不禁一陣難受,手中的鎮國玉玺,似有千斤之重。他知道,從今日起,整個天下都将壓在自己肩上了。

次日,左丞相孫韬便拟好傳位诏書,昭告天下,司馬珩即位,并于次月擇吉日登基為帝。

劉意映再一次回到了這個自己從小長大的皇宮,而這一回,她不再是大齊的昭平公主,而是大吳的皇後。她自然不能回到自己原來所居的海棠殿,而是住在離司馬珩寝宮乾元宮最近的鳳儀宮。

許是住慣了海棠殿,劉意映覺得這華貴的鳳儀宮還不如自己那海棠殿住着舒服。況且她也覺得,自己住在哪裏,似乎并沒有多大關系,反正除了每月她來月事之時,司馬珩住在乾元宮外,其餘時候,他都與自己歇在一處。她甚至想,自己若去了海棠殿,他也過海棠殿來住便是。當然,這些都只能暗自想想而已,如此不合禮儀之言,自然是說不得的。

劉哲歸來之後,司馬珩果然踐諾厚待于他,不僅封他為壽國公,還賜了一處大宅,得以食千戶。因此,劉意映對司馬珩還是心懷感激的,努力讓自己将心中一些芥蒂放下,全心對待他和阿慎。

陳瑤君在五螺山受了驚吓後,人一直不是很清醒,因而,她和劉哲并沒有住到壽國公府去,而是與田老夫人等人一起住在劉安的平國公府中,由田老夫人親自照料他們的起居。

司馬珩也派了禦醫定時過府去給陳瑤君診治,漸漸地,她的病情終于有了起色,人正慢慢清醒過來。

此時,阿慎也有一歲多了,開始學走路了。司馬珩的後宮中,并無其他妃嫔,只有劉意映一人,因而,她在宮中也無他事。關于阿慎的大小事,她一概親力親為,教他走路一事自然也不例外。

可這小家夥拉着劉意映的手,雖然走得很穩,但就是不肯放手走。上回劉意映強行放開他的手,叫他不走,他沒站穩,摔了一跤,從此便再也不敢放手自己獨自走路了。劉意映試了幾次,拉着他的手都走得好好的,可只要一放手,他便站在原地,死活不肯邁動小腳,揮動着小手,對着劉意映不停地哭叫道:“阿娘,阿娘。”

看着阿慎那可憐的小臉上,滿是淚珠,劉意映終究狠不下心,便只得又回去拉着他。這小家夥見劉意映回來了,也不顧自己的眼淚還挂在臉蛋上,便又咧着嘴大笑着叫得可歡了。

想到劉安一歲的時候便可以自己獨自行走,而阿慎都一歲兩個月了,卻還是不能放手,劉意映心裏也有幾分着急。可司馬珩倒是不急,反而勸慰劉意映道,阿慎如此,說明他為人謹慎,堪當大任。

聽到這話,劉意映哭笑不得。果然是自己生的娃,怎麽看都好?這才多大的孩子,便看得出他能否當大任了?

司馬珩卻不管不顧,對阿慎簡直是疼到骨子裏了。劉意映跟他說過幾回,讓他不可太寵阿慎。他卻嬉笑道,讓劉意映趕緊再生幾個,免得他老盯着阿慎。她便與他玩笑道,讓他納幾個妃嫔為他生,沒想到司馬珩居然當場給她甩了臉。這是兩人成婚以來,他唯一的一回拿臉色給她看,從此,她也樂得不再提此事。偌大的皇宮裏,她與司馬珩、阿慎倒也其樂融融,沒有那些煩心龌龊之事。

這日,劉意映正帶着阿慎在禦花園牽着他的走教他走路。突然有秋霜跑來對劉意映禀報說,田老夫人派人傳了一個信兒,讓她到平國公府去一趟。

想着母親叫自己出宮,怕是有什麽要緊事,劉意映派人去給司馬珩交代了一聲,把阿慎交給姚娘與冬雪照顧,便帶着秋霜匆匆出宮坐着馬車去了平國公府。

田老夫人聽到劉意映到了,趕緊出來迎接。

“母親,何事叫女兒過來?”劉意映拉着母親的手,急忙問道。

田老夫人擡頭看了劉意映一眼,說道:“今日早上,瑤君醒過來之後,便如常人一般了。”

聽到陳瑤君終于清醒,劉意映笑道:“那可是好事啊!”

“嗯。”田老夫人重重點了點頭,又說道,“不過,她對我說了一些事,我覺得有必要叫你過來聽聽。”

聞言,劉意映一怔,問道:“什麽事?”

田老夫人沒有明說,只說道:“你先随我來!”說罷,便轉身向後院走去。

劉意映不敢耽擱,趕緊跟了上去。

雖是冬日,但今日卻是豔陽高照。劉意映一進後院,便看見陳瑤君正坐在蓮花池畔,怔怔地望着一池如鏡的湖水,似在想着什麽事。

“瑤君,意映過來了。”田老夫人遠遠地便叫了起來。

陳瑤君身子一震,緩緩轉過頭來,望向劉意映。此時,劉意映雖然換下了宮裝,但一襲蜀錦華服,仍然彰顯着她尊貴的身份。是了,她現在是皇後,曾幾何時,自己也是皇後,可惜江山易主,斯人已逝,所有的一切,都不一樣了。想到這裏,淚水漸漸模糊了她的雙眼。慢慢地,那走過來的人影似乎變成了自己,曾經的大齊皇後,她臉上不禁綻出一個凄惋的笑容。

看着陳瑤君又哭又笑,田老夫人吓了一跳,以為她又魔怔了,忙叫道:“瑤君,你怎麽了?你還認得我嗎?”

陳瑤君忙将面上的淚水拭去,對着田老夫人笑道:“母親,我沒事,只是好久沒有看見意映,有些感慨。”

劉意映走上前來,對着陳瑤君關切地問道:“嫂嫂,你身子可是大好了。”

陳瑤君笑着點了點頭,叫道:“多謝意映……”說到這裏,她突然頓住,苦笑道,“不,現在應該稱皇後娘娘了。”

“私下裏,我們姑嫂不用講究那麽多。”劉意映很自然地拉過陳瑤君的手,一臉微笑。

“多謝皇後娘娘體恤。”陳瑤君澀然說道。

劉意映知道,陳瑤君也曾為後,如今卻要她稱呼自己為皇後,她心中定然難受。于是,她笑了笑,又說道:“嫂嫂,以後我們私下見面時,你還是稱我為意映吧。”

陳瑤君低着頭沒有說話。

“以前兄長還在之時,嫂嫂待我如何好,我一直記在心裏的。”劉意映拉着陳瑤君的手,動情地說道,“我不想如今與嫂嫂生分了,不管我是皇後還是昭平公主,我都是阿哲、阿安的親姑母呀。”

聽到這裏,陳瑤君鼻尖一酸,含淚笑道:“好,意映果然還是與以前無兩樣。”

聽到陳瑤君又稱自己為意映,劉意映笑着說道:“嫂嫂,這樣才是。”

“對了,瑤君,你把你那日在五螺山聽到的事情跟意映說一說吧!”田老夫人說道。

“母親,究竟什麽事?”劉意映好奇地問道。

田老夫人轉過臉來,望着劉意映,一臉凝重地說道:“是關于你兄長的死因。”

劉意映一怔,随即心頭一顫。劉祯的死,一直是她與司馬珩之間的一道鴻溝,雖然她為了阿慎和兩個侄子,努力想要将這道溝填平,可是,無論怎麽填,那溝依然還是在那裏。有時午夜夢回之時,她似乎看見劉祯拉着她的手,質問着她,問她為何忘了殺兄之仇,問她為何與仇人同床共枕,替仇人生兒育女。她好不容易自欺人地将這些隐藏起來,難道,陳瑤君想起什麽事,又要将自己的傷疤血淋淋地揭開嗎。

想到這裏,劉意映啓開顫抖的雙唇,說道:“嫂嫂,你聽到了什麽?皇兄究竟是怎麽死的?”

陳耀君仰起蒼白的臉,顫聲說道:“意映,殺死陛下的人,不是司馬珩,而是張煊。”

劉意映一聽,大為震驚。張煊?他為何會殺皇兄?她搖了搖頭,不相信,說道:“張煊與皇兄從小一起長大,情分非淺,他怎麽可能殺皇兄啊?”

“司馬珩說是張煊殺的陛下,我原本也不敢相信,可是,張煊他自己都認了!”陳耀君一臉悲戚。

“他自己承認了?”劉意映一愣,問道,“可他為何要這麽做啊?”

陳耀君渾身一顫,雙眼緊緊地盯着劉意映,緩緩說道:“當初,陛下為了阻止你與張煊定親,毒殺了老敬國公。張煊因為重孝在身,你們的親事便拖了下來,陛下才将你指婚給了司馬珩。”

“可皇兄他為何要殺老敬國公啊?”劉意映問道,“他可以直接把我指婚給司馬珩便是啊。”

“你與張煊的婚事,是你父皇定下的。當時太後已經與張太尉議親了,他做兒子的,怎麽能反對?他只有這樣做,才能将你的婚事拖下來,再慢慢說服太後改變主意。如若不然,你怕是早就嫁給張煊,又怎麽可能嫁給司馬珩,幫他打探消息啊?”陳耀君苦笑。

“原來,阿祯打得是這個主意!”田老夫人失聲道,“他當初可是對我說,是要保住意映,才讓她嫁給司馬珩的,不然,我怎麽會不顧先皇的意思,取消她與張煊的婚事。”

“可沒想到的是,司馬珩早就猜到陛下的用意,反而利用意映來騙了他,害得他失了劉氏三百年的基業,身死異鄉。”陳耀君抹着眼淚。

劉意映低下頭,默不作聲,心裏卻難受到了極點。

這時,田老夫人拉過她的手,長嘆一聲,說道:“意映,如今事情已經這樣了,再自怨自艾也無甚用。雖然司馬珩奪了劉家的天下,但他最終沒有殺你兄長。而且如今他為帝,你兩個侄兒還要靠着他的蔭庇才能平安長大,你對他也莫要再心存芥蒂了。”

“女兒明白的。”劉意映垂淚道。

正在這時,有婢女進屋禀報說,李夫人在外求見,說想要探望二姑娘。

聞言,田老夫人點了點頭,說道:“請她進來吧。”

“是。”婢女行了一禮,走了下去。

劉意映知道,這婢女口中的李夫人,指的便是原來劉祯的貴妃李儀韻。當初,她回了雒陽後,産下一女。在司馬珩與劉意映和離後,她曾叫叔父來跟司馬珩提起兩家結親之意,卻被司馬珩斷然拒絕。後來,她也就死心了,在家人的安排下,嫁給一位世兄做續弦。

田老夫人回到雒陽後,念及她那女兒畢竟是劉家的骨肉,不明不白地養在別人家中,怕她受委屈,便讓劉意映去跟司馬珩說,讓他幫忙把那小女娃從李儀韻那裏要了過來。這女娃是劉家的人,劉家要她歸宗,李儀韻也無話可說,只得将女兒交了出來。可畢竟母女連心,李儀韻也時常會過府來探望女兒。想到血脈親情是怎麽也割舍不下的,田老夫人也不阻止她們母女相見,只要她過來,便讓她與女兒相見。

不過,劉意映對李儀韻始終還是有些解不開的心結,聽說她要來了,便站起身來,對着田老夫人說道:“母親,時候不早了,我也該回宮去了。”

“你回去吧。”田太後不舍地看着女兒,囑咐道,“路上小心些。”

“嗯。”劉意映點了點頭,又安慰了陳耀君幾句,也不讓母親相送,便帶着秋霜往府外走去。

走到花園中,劉意映與剛進院門的李儀韻,正好撞了個對面。

看見劉意映,李儀韻怔了片刻,然後走上前,伏身行禮道:“民婦見過皇後娘娘。”

“起來吧。”劉意映淡然一笑,免了李儀韻的禮,問道,“李夫人是來探望玉菁的?”

“是。”李儀韻低頭回答道。

如今的李儀韻,在劉意映面前,早褪去了當年的驕色,看起來,似乎已與市井之間的婦人無異。可是,有一件事,一直萦繞在劉意映的心中,讓她一直不能釋懷。那就是李儀韻與司馬珩之間,到底是何關系。如果說司馬珩與李儀韻曾經兩情相悅,可在劉祯兵敗而逃後,他為何會拒絕娶李儀韻?如果說這二人之間毫無情意,可在她成親歸寧那日,在藏書室外,她為何親耳聽見這二人之間綿綿情話?

想到這裏,劉意映對着李儀韻說道:“李夫人,我有話想與你單獨說,不知你是否有空,随我在園子裏走走?”

李儀韻怔了怔,說道:“民婦皆聽皇後娘娘的意思。”

“那好。”說罷,劉意映轉過頭,對着秋霜說道,“秋霜,你們就在這裏等着,不必跟着。”

“是。”秋霜行了一禮。

劉意映向前走去,李儀韻趕緊跟了上來。

“皇後娘娘有什麽話,要問民婦?”

聽到身後傳來李儀韻的聲音,劉意映腳下一頓,便停住。她轉過身來,望着她,說道:“李夫人,我有一件事要問你,希望你能如實相告。”

“皇後娘娘請問,民婦一定知無不言。”李儀韻應道。

劉意映頓了頓,說道:“李夫人,在我與陛下成婚前,你與陛下之間是否曾有過情意?”

聽到這話,李儀韻一愣,随即苦笑着說道:“民婦與陛下之間,只是世家交好,從無男女私情。”

“你們之間沒有情意?”劉意映似乎有些不信,脫口道,“可我歸寧那日,在藏書室外,我親耳聽見他對你說,他心中只有你。”

李儀韻一聽這話,面色大變,說道:“皇後娘娘,此事你可問過陛下?”

劉意映搖了搖頭,說道:“沒有。”她不是不想問,可她卻不敢問他。她怕問了,那層紙戳破了,難過傷心的只會是自己。

聽到這裏,李儀韻長出了一口氣,說道:“皇後娘娘還是不要跟陛下說這事,因為……”說到這裏,她頓了一下,然後說道,“陛下他并不知道這事。”

“他不知道?”劉意映一愣,說道,“可我明明聽到是他對你說的那番話啊!”

李儀韻忙跪下說道:“請皇後娘娘先恕民婦不敬之罪,民婦才敢告知真相。”

“你放心。”劉意映趕緊說道,“只要你如實相告,我不會因此治你之罪。”

“多謝皇後娘娘。”李儀韻磕頭謝恩。

劉意映叫她起了身,又催促道:“那你快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李儀韻似乎有些許的躊躇,頓了片刻,她才說道:“皇後娘娘可知道平湖茶樓有個渾名叫袁百變的藝人?”

“不知。”劉意映搖了搖頭。她不知道李儀韻此時提起那袁百變,究竟是何意圖。

“皇後娘娘去平湖茶樓,聽這袁百變表演一回,便什麽都明白了。”

聽到這話,劉意映一愣:“這是什麽意思。”

“皇後娘娘去了便知。”說罷,李儀韻垂下眼眸,“皇後娘娘,可還有其他話要問民婦?若無他事,民婦想去看玉菁了。”

“你去吧。”劉意映見她不肯明說,只好放了她離開。

“那民婦退下了。”李儀韻行了一禮,然後退了下去。

劉意映看着李儀韻慢慢遠去的背影,怔了片刻,然後走了回去,叫上秋霜出了門,直奔平湖茶樓。

到了茶樓門前,劉意映并沒下車,只叫秋霜先去問問。一進門,秋霜便向小二打聽那渾名叫袁百變的藝人。

那小二一聽是來找袁百變的,忙笑着說道:“姑娘來得不巧,袁大家剛剛表演完了。姑娘若要聽,請明日再來吧!”

秋霜一聽,趕緊從腰間摸出一錠黃金,對着小二說道:“請小二哥幫我問問袁大家,可否為我家夫人單獨表演一回。”

小二看見這錠金子,雙眼直冒光,忙哈着腰說道:“請姑娘稍等,我去問問袁大家。”

不一會兒,小二出來回話說:“袁大家倒是願意為夫人單獨表演一回。不過,這表演費嗓子和費氣,袁大家只能為夫人表演一小段,不知道夫人是否願意。”

“行。”秋霜将金錠遞給小二,說道,“那叫他快準備!”

“好咧!”小二拿着金錠,笑嘻嘻地跑了下去。

秋霜便轉身出了門,将劉意映請下車。佯裝成随從的侍衛一聽劉意映要去茶樓聽藝,異常緊張,當即打算進茶樓清場。

劉意映怕擾民,又想着應該沒人知道自己的身分,聽一回戲應該無妨,忙阻止了他們,只帶了秋霜和兩個侍衛進了茶樓。

小二見秋霜帶了一個年輕女子進了屋來,知道她便是秋霜口中的夫人,忙殷勤地将衆人帶進了後院一間小屋裏。很快,有一位三十來歲的男子進了屋來,走到屋中,對着劉意映揖手一禮,說道:“小人袁昂見過夫人。”

“袁大家有禮了。”劉意映笑着點了點頭,說道,“我慕名而來,專為聽袁大家表演的。”

袁百變微微躬身,說道:“有件事,小人要向夫人說一下。這口技很是廢嗓和精氣,小人今天已經表演過兩場了,精力已有些不濟,所以,為夫人單獨表演的這一場,怕是比平時短小些。若是夫人有意見,小人願意退還一半帛金。”

“不用。”劉意映面帶微笑,“袁大家随意表演便是。”

“那多謝夫人。”說罷,袁百變又行了一禮,然後走到案桌後,坐下。

桌案上,只放了一塊醒木,一把折扇。

小二上前,用一屏幛便袁百變遮住,再将窗戶一閉,瞬間屋裏便暗了下來。侍衛見狀,正在緊張地四處張望,突然,只聽到一陣狂風乍起,接着便傳來洶湧的波濤之聲,慢慢地,有高呼低喊的人聲,聽起來,似乎是一艘漁船遇到了海浪,船夫們正在與風浪搏鬥,将般開進港避險。有人大叫,聽起來好像是船艙進了水,船夫們七手八腳地舀水之聲,有物件傾倒的聲音,還有人死命轉舵,有膽小之人心怯大哭,還有人在大聲呵斥。慢慢地,船似乎駛入了避風港,那風浪聲漸小,有人歡呼雀躍,有人撫掌大哭,慶幸逃出生天。一陣喧鬧之後,漸漸地,一

第 77 章

樂城靠着盛産銅礦的五螺山而建,三面環山,只一條路可出入,易守難攻。想來,張煊選擇奪取樂城為據點,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雒陽城,在虎贲軍官署。

司馬珩站在地圖前,一手抱着胸,另一只手輕輕捏着自己的下颌,思慮了半晌,終于想到了收複樂城之計。他知道自己這回一出去,一兩個月是回不來的,便想着離開前,多抽些功夫陪劉意映與阿慎。

司馬珩拿着兵冊點了兵,讓副将準備明日出發之事,便回了府,去了劍韻居。

司馬曜便下旨讓兩人和婚時,劉意映還在月子裏,自然住在劍韻居中。出了月子之後,她也沒說要搬回原來的院子,反而讓冬雪和秋霜慢慢将她常用的衣物拿了過來。

劉意映這麽做,司馬珩自然知道她是什麽意思。這一回兩人成婚,與上一回不一樣。上一回,她是公主,他為臣,他要随她住在公主府去。而這一回,他是王,她為妃,所以,她便住到他這邊來。

她不提回公主府去的事,他自然也不會叫她走,索性自己也搬了回來,兩人便在劍韻居住了下來。

如今正值陽春三月,司馬珩一進院子,便看見院中正在争芬吐豔的海棠樹下,鋪了一張蒲席。劉意映帶着阿慎,坐在蒲席之上。

阿慎已經有了半歲多,已經會自己坐着玩了。只見劉意映手中拿了一只布老虎,遞到阿慎面前,阿慎看見了,便伸出肉嘟嘟的小手,要去拿布老虎。沒想到,在他的小手就要拿到布老虎時,劉意映卻一下把手縮了回去,将布老虎藏在自己身後。阿慎撲了個空,似乎甚是傷心,皺着小眉頭哇哇哭了起來。劉意映卻坐在一旁呵呵直樂,姚娘要上前哄阿慎,也被她阻止。

司馬珩沒想到平日自己不在家,劉意映居然如此“虐待”自己兒子,趕緊走上前,低下身來,把兒子抱進懷裏。阿慎扭過頭,看見是爹爹,小嘴一癟,哭得更傷心了,像是在向爹爹訴說着自己的委屈。

司馬珩抱着兒子坐在蒲席上,對着劉意映說道:“意映,你怎麽故意把阿慎弄哭啊?他哭了你怎麽也不哄哄他?”

“你抱他作甚?”劉意映反倒責怪起司馬珩來,“我故意這樣,就是想讓他明白,不是什麽東西,他想要就一定會得到的。”

“他才多大點,這些能懂嗎?”哭着兒子的哭聲,司馬珩心頭顯然還是有些不痛快。

劉意映忙笑道:“王爺,你可別太寵他了。小孩子哭一哭,有甚關系?那日蔣院政還說,多哭哭,對他身體更好!”

“蔣院政有時也是不靠譜的。”司馬珩哼了哼。

聽他這麽說,知道他心疼兒子,劉意映笑了笑,也不再與他争辯,又問道:“對了,你今日怎麽這麽早便回來了?”

司馬珩擡起頭,看了她一眼,說道:“張煊從西羌逃了,攻占了樂城。父親讓我前往收複樂城,明日一早便走。”

聞言,劉意映表情微微一怔忡,問道:“那阿哲與張煊在一起嗎?”

司馬珩點了點頭。

劉意映低下頭,表情瞬間便凝重起來。

此時,阿慎已經不哭了,司馬珩便把他放到蒲席上,自己也坐了下來,又從劉意映手中拿過布老虎,塞在他手裏,讓他自己玩着。然後他擡起眼,望着劉意映,問道:“意映,你無話與我說?”

劉意映仰起臉來,如湖水般澄亮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他,說道:“你答應過我,要護阿哲周全的!”

他笑了笑,說道:“你放心,我答應你的事,便一定會做到的。”

“那便是了。”她微笑着,“我無話再說了。”

他猶豫了片刻,又問道:“那張煊呢?”畢竟張煊與她青梅竹馬,不可能沒有情意。

她一愣。張煊雖然與她青梅竹馬,但這其中畢竟涉及國家大事,她也不便橫加幹涉,何況,他能放過劉哲,對她來說,已經是天大的好事了。所以,她只有對不起張煊了。想到這裏,她默了片刻,說道:“一切但憑天意。”

他怔了怔。她這話的意思是,她不會管張煊了?

看他一臉訝然地望着自己,她對着他笑了笑,然後伸手把阿慎抱了起來,看着兒子正用嘴含着布老虎用力地咬。她連忙将布老虎從他嘴裏扯出來,一臉嫌棄地說道:“你這孩子,這麽髒也用嘴去咬。”

阿慎正咬布老虎得高興,不妨劉意映把他嘴裏的老虎一下搶了過去,甚是不滿,皺着小眉頭,看着劉意映,兩只小手揮舞着,嘴裏還“咿呀”地叫着什麽,似乎在問劉意映為何搶了他的布老虎。

劉意映低下頭,在他頰上的酒靥上輕輕親了一口,說道:“阿慎,你是不是肚子餓了,想吃東西了?阿娘讓秋霜給你熬了米羹,涼了就拿給阿慎吃。”

司馬珩問道:“阿慎不是吃奶嗎?怎麽還要吃米羹啊?”

劉意映擡起頭來,看着他,目中似有責怪之意:“阿慎可都半歲多了,光吃奶不經餓了。”

聞言,司馬珩汗顏道:“我平日公務太多,也沒怎麽管他,辛苦你了。”

“我不辛苦。”劉意映将兒子緊緊摟在懷裏,望着他笑了笑,“對我來說,甘之若饴。”

看着她嬌柔的模樣,司馬珩的心裏不禁有些癢癢的。

劉意映抱着阿慎站起身來,說道:“王爺,我們進屋吧,不然米羹該涼了。”

“好。”司馬珩起了身,從劉意映手中接過孩子,說道,“我來抱他吧。”

劉意映微微一笑,将孩子遞給他,然後用手挽着他的手臂,兩人相攜着往屋裏走去。

司馬珩一邊走,一邊側過臉望向她,只見她也正望着自己,兩人目光相撞時,皆是一怔,随即相視一笑。兩人很默契地再未提起張煊之事。

次日,未到辰時,司馬珩起了身。他一動,劉意映便醒了過來。

“王爺,你這麽早便要走?”她一邊說,一邊擡起身來。

她聲音有幾分慵懶,聽得他心頭一癢。他俯過身,在她唇上吻了一下,說道:“昨晚睡得晚,你也累了,就別起來了,再睡會兒吧。”

聽了他的話,她擡起頭,臉上還漾着幾分紅暈,口中卻說道:“又不是我出力,我累什麽呀?”

司馬珩輕笑出聲,說道:“我也不累呀。”說着将唇湊到她耳邊,輕聲說道,“待我歸來,再繼續出力。”

劉意映瞪了他一眼,嗔道:“美得你!”然後拉過被子,将自己赤.裸的身體遮住,轉過身,拿背沖着他。

司馬珩笑了笑,繼續穿好衣裳,洗漱好便出了門去。

待他在官署收拾妥當,領着兵,走到永寧門前,居然看見劉意映居然抱着阿慎在此等着自己。看見他來了,劉意映面上綻出一個燦爛的笑容,然後又拉起阿慎的小手,沖他揮了揮。

阿慎雖然還不懂事,卻認得爹爹。他看見司馬珩騎了馬過來,他便揮動着小手,“啊,啊”地叫着。

司馬珩看見母子倆,心中異常驚喜,他跳下馬,走到劉意映和阿慎面前,微笑道:“公主,你怎麽來了?”

“阿慎要找你,我便帶他過來了。”劉意映笑着說道。

司馬珩伸出手,在阿慎臉上輕輕揉了兩下。半歲大的孩子,怎麽可能知道找他?想到她這麽有心來送自己,他心情大好,也不說破,便對着阿慎說道:“阿慎,爹爹會想你們的。”

劉意映輕輕咬着唇,沒有說話。

他轉過臉來,望着劉意映,說道:“我不在的這些日子,你照顧好阿慎和自己。”

劉意映吸了吸鼻子,啞聲說道:“你早些回來。”

他點了點頭,說道:“我會的。”頓了頓,又說道,“我不能再耽擱,要走了。”

“嗯。”她擡起眼,依依不舍地望着他。

看着她萬般不舍的模樣,他心裏又是歡喜又是惆悵。喜的是,她心裏總算有了自己,悵然的是,又要與她分別好些日子。他看着周圍無人注意,便佯裝為阿慎整理衣裳,伸出手,将劉意映的手握在掌中用力捏了捏,随即放開,說道:“照顧好自己,等我回來。”

劉意映怕自己哭會惹他擔心,便強忍着眼淚,微笑着點了點頭。

司馬珩轉過身,也不敢再回頭,徑直上了馬,然後對着身邊的副将說道:“出發!”

“是!”副将傳令下去。

一直到出了永寧門,司馬珩都未轉過臉去看劉意映與阿慎。他怕再看一眼,自己會更舍不下他們。

劉意映看着司馬珩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眼中,她的眼睛也漸漸模糊,終于,眼淚還是沒有忍住,滴落了下來。阿慎歪着頭,好奇地看着母親,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劉意映怕吓着阿慎,趕緊拭去眼淚,對着他笑道:“阿慎,阿娘帶你回家,我們一起在家裏等爹爹回來,好不好?”

阿慎看見母親笑着,也歡喜起來,咧着還未長牙的小嘴,歡快地揮動着小手,呵呵樂着。

劉意映回頭望了一眼永寧門,那人早已走遠看不見了。她輕嘆一聲,轉過身來,抱着兒子,坐上趙王府的馬車,回了府。

司馬珩帶着虎贲軍,連日趕路,一個月後,終于到了樂城外三十裏處,便駐紮了下來。

樂城三面環山,唯一的進出城之道要經過險要的貓眼峽,這裏地勢險峻,若要強行通過,怕損失是很大。因而,司馬珩也不強突,派人将進出樂城的大路小道全部封鎖起來,不許人任意進入,将樂城圍成一座孤島,想待到城中糧絕之時,再行攻城。

樂城雖然産銅礦也算富庶,但周遭山高林密,不宜種植,因而糧物都要靠從外地運來。司馬珩這一封鎖,城中便沒了食物供給,只能坐吃山空。三個月後,城中幾近糧絕,張煊又不準百姓外逃,慢慢地,城中百姓怨聲載道。

司馬珩從偷跑出來的百姓口中得知這一情況後,便選了個順風的日子,讓士兵們放了上百盞孔明燈進城,燈面上寫着,只要打開城門,待虎贲軍進了城,便向百姓免費發放糧物。早已饑餓難忍的百姓們得知此事後,群情激憤,圍在城門前,要求龍騰軍打開城門,放虎贲軍進來放糧。

張煊為了鎮壓住老百姓,便叫人殺了兩個帶頭之人。可他卻低估了如今的形勢,無糧的百姓早已瘋狂,想着沒有糧食吃自己終究也是一死,若是打開城門将虎贲軍迎進來,還有一線活的希望,瞬間便暴動起來,像洪水一般沖了上來。同樣忍饑挨餓的龍騰軍要本攔不住他們,反而被百姓綁了起來,打開城門後,被百姓交給了虎贲軍。就這樣,司馬珩不費一兵一卒,便拿下了樂城。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要出去學習兩天,如果明天中午沒有更,明天應該就不會更新了,星期二是一定不會更的。明天中等大家看文案。最多還有一兩章完結,麽麽,等着我啊!

第 76 章

特別是司馬珩聽到劉意映被劉祯狠心強行灌堕胎藥時,想到她的無助與絕望,他心中像被人用鈍刀生生割着一般,難受得幾乎難以呼吸。

他一直以為,她對自己并無多少情意,嫁給自己只是為了助劉祯。在營地對自己好,也是因為自己救了她的命。沒想到,她為了留下這個孩子,居然會做到這一步。也許,她對他,并不像他想像的那般無情,其實,她對他還是有幾分情意。

這一刻,司馬珩突然覺得自己很想見到她。未等散值,他便提前回了府,徑直去了劍韻居。

因劉意映還在坐月子,不能敞風,故而她生産完并未回公主府那邊的院子,而是留在劍韻居中。走進院子裏,他突然想到她曾問過他,如果她不是公主,而是庶民女子,嫁給他之後,是不是便會随他住在此院中。

想到這裏,他心裏不禁感慨萬千。千回百轉,她還是住在了這個院子中,而且,他們的孩子也是在這裏出生,看來有些事,冥冥中自有天定。他心裏不禁一陣激動,快步走上石階,走到她房間的門前。他心裏突然有幾分緊張,深深吸了一口氣,平複了一下情緒,這才推門而入。

一推開門,他便看見劉意映抱着阿慎,正在哄着他睡覺。只見她一邊在屋裏慢慢走動着,一邊輕聲哼唱着小曲哄孩子睡覺。心愛的女子,在自己的房中,哄着他的孩子,他突然覺得,人生如此,夫複何求?

聽到聲響,劉意映扭過頭來,看見司馬珩進了屋來,她趕緊對着他輕輕搖了搖頭,做出一個“噓”的口形,然後繼續哼唱着哄阿慎睡覺。

司馬珩放輕動作,慢慢走到一邊的小幾前坐了下來。

秋霜見狀,趕緊為他倒了一杯茶過去。

司馬珩端起茶杯,輕輕飲了一口,然後将茶杯小心地放回小幾上,擡起眼,靜靜地看着劉意映。此時,劉意映全部的心思都在阿慎身上,眼神不自覺流露出的疼愛之情,讓司馬珩心頭不禁暖意盎然。他一直盯着劉意映和阿慎母子,目光再也不能移開。

劉意映口中哼唱着的聲音越來越低,到最後漸漸停了下來。她又抱着孩子在屋裏走了兩圈,這才轉過臉,對着姚娘笑了笑,說道:“這小家夥,終于睡了。”

姚娘微笑着走上前來,輕聲說道:“夫人,把慎郎交給奴婢吧。”說罷便伸手接過了孩子。

“姚娘,你把阿慎帶到偏房裏去,我有話要跟公主說。”司馬珩一邊說話,一邊站起身來。

聽到這話,劉意映轉過臉來,不解地看着司馬珩。見他一臉鄭重的模樣,心裏有些犯疑,不知道他又要跟自己說什麽。

姚娘對着司馬珩應道:“是,王爺。”說罷行了一禮,便抱着阿慎往屋外走去。

“秋霜,你也出去。”司馬珩又說道。

秋霜一怔,忙擡眼看着劉意映,卻見她望着司馬珩,眉頭微蹙,卻并未說話。她忙行了一禮,跟在姚娘身後出了門。

劉意映望着司馬珩,一種不安的情緒又湧上了她的心頭。他到底要對自己說什麽?是關于阿慎的事?是和婚之事?還是劉安有事?想到這裏,她心裏一陣着急,忙問道:“王爺,你有何話要與我說?”

司馬珩卻并未回答他,而是抿着嘴,盯着她,向着她走了過來。

她心裏莫名一慌,細聲叫道:“王爺。”

他走到她面前,站定,高大的身體一下将她籠住,雙眼卻一直沒有離開她。

她被他看得心裏發毛,不知道他為何會如此,便又問道:“王爺,你,你究竟要說什麽呀?”話剛說完,劉意映只聽到司馬珩叫了一聲“公主”,然後自己便被他摟進懷中。

她呆了片刻,不知他為何會如此,只感覺自己被他摟得緊緊的,似乎都快要喘不過氣來了。她用力推着他,叫道:“王爺,你這是怎麽了?”

他用力全身力氣,緊緊摟着她,似乎自己只要一放松,她便會消失似的。所以,他只有将她緊緊困在自己懷中,那種要失去她的感覺才會淡一些。這個女子,是自己所珍愛的。她一出生,便是金枝玉葉,被家人千嬌萬寵着。可是,她為了保住他們的孩子,卻遭了那麽多罪。一想到這裏,他便覺得鼻尖發酸。他低下頭,将臉埋在她的脖頸中,眼眶不由自主地溫熱起來。

她感覺到自己脖頸中的濕意,心不由得一慌,忙叫道:“王爺,你,你哭了?”

“公主……”他叫着她,聲音有幾分沙啞。

“王爺,你,你到底怎麽了?”她追問。她從未沒想過,司馬珩這樣的人,還有流眼淚的時候,而且還在自己面前掉眼淚。此時,她人有些呆,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公主,你受了那麽多苦,你為什麽不跟我說?”司馬珩啞聲問道。

“我,我沒受什麽苦啊。”劉意映讷讷說道。

“我都知道了。”司馬珩緊緊擁着她,深深吸了一口氣,“你離開我之後,所經歷的一切,我全都知道了。”

“你,你知道,什,什麽?”她有些心虛。

“公主,在你走投無路的時候,你為什麽不來找我?你為什麽寧願嫁給張煊,也不能找我?”他問着她。

劉意映心頭一亂,随即垂目說道:“我,我懷了張煊的孩子,自然只有嫁給他了。”

“你還想騙我?”聽她還不承認,他心裏一股氣直往腦門上沖。他咬着牙說道,“我都知道了,你根本與張煊無任何關系。你們在宛城時,是分院而居,你是為了保住腹中的孩子,才答應嫁給他的。你們成婚之後,也一直分房,從未在一起過,你還敢說阿慎是張煊之子?”

“阿慎,真,真不是你的兒子。” 劉意映無力地辯白道,“我和張煊,我們是回了定州之後才在一起的,成婚分房,是,是因為我有孕了,不能同房。”

“如果你懷的真是張煊的孩子,你皇兄為何要灌你飲堕胎之藥?”司馬珩問。

劉意映一梗,愣了半晌才說道:“那是因為,他怕我未婚有孕,有,有損公主的名聲。”

“可我的人查出,你與張煊成婚之前便有染懷孕之事,正是你皇兄派人四處散布的。”司馬珩又說道,“如果怕你名節有虧,他為何會如此做?”

劉意映啞然,再也找不出話來反駁他了。

“你說不出話了嗎?”司馬珩長嘆一聲,說道,“我來替你說吧。你皇兄之所以要如此做,就是想掩蓋阿慎是我兒子的事實,是不是?”

劉意映低下頭,無言以對。

“公主,你怎麽如此狠心?如果不是阿慎模樣長得與我相似,不是我因此起疑派人去查,你是不是打算瞞我一輩子?”他問。

“我是劉家的人,你奪了劉家的江山,我怎麽能為你生孩子?”說到這裏,劉意映泫然而泣。

“我知道你不願意為我生孩子,所以,我們成婚之後,你偷偷吃避子藥,我也由着你。”司馬珩黯然道,“可是,你已經有了阿慎,便不同了。你這麽做,你有沒有想過,對阿慎不公?”

聽到司馬珩的話,劉意映一驚,問道:“你,你早知道我吃避子藥?那,那你為何沒來問我?”

“問你作甚?”他苦笑。當初知道劉意映吃避子藥時,他心裏真的很難受,可他不想逼她。他輕嘆一聲,說道:“我只希望有一天,你能心甘情願為我生孩子。現在,我們不是有阿慎了嗎?”

她愣了愣,說道:“在營地那兩回,我沒有吃。”她低下頭,咬了咬唇,說道,“沒想到這兩回就有了他。”

“公主,這些都是天意,阿慎與我們有緣!我明日一早便去禀報父親,讓他下旨讓我們倆和婚,讓阿慎得以歸宗。”說到這裏,司馬珩頓了頓,又說道,“阿慎百日之時,我還要大擺筵席,昭告天下,他是我司馬珩的兒子,是我的結發妻子劉意映為我而生,為他正名。”

聽到這話,劉意映再也忍不住,将臉埋在他胸前,哭出聲來。此時,她心裏也說不出該不該歡喜。她心裏明明喜歡他,他還是她孩子的親生父親,她從心底願意與他和婚,與他再也不分開。可是,一想到劉祯的慘死,一想到母親白發人送黑發人,她又歡喜不起來。

聽到她壓抑着的哭聲,他心裏也酸楚不已。半晌,他伸出手,輕輕撫摸着她的頭發,輕聲說道:“公主,從此,再沒有人分開我們了。我知道你擔心什麽,你放心,我保證劉安此生可以平安無事!”

劉意映靠在他懷裏,還是低聲哭着。

“公主,你,你還願意再嫁給我嗎?”話一出口,他心中竟然有幾分緊張。

“到了如今這個地步,我,還能有其他選擇嗎?”她仰起臉來,用淚眼望着他。

聽到她這麽說,他終于放了心。他低下頭,與她額間相抵,說道:“公主,答應我,永遠都陪在我身邊,再也不準離開我!”

劉意映猶豫了片刻,然後點了點頭:“你也要記得答應過我,要永保阿安和阿哲平安。”

回應她的,是一個悠長纏綿的吻。

三日後,司馬曜下旨讓司馬珩與劉意映和婚,并為阿慎正式賜名為司馬敏,取自論語“敏于事而慎于言”,與他的小名相呼應,同時冊立他為趙王世子。

阿慎百日之時,司馬珩果然在皇宮中的永德殿宴請群臣為他大辦百日筵,皇帝司馬曜還親自出席,君臣同歡。之前也許有人還對阿慎的身世有幾分懷疑,但在百日筵上看見阿慎後,都驚異于他與司馬珩相差無幾的相貌,從此便再無人懷疑他的身世。

大吳建國之後,因為西羌收留了劉哲、張煊等人,司馬曜便下令禁止大吳治下的百姓與西羌有任何貿易往來。大吳地處中土,地廣人多,十分富庶,完全可以自給自足,不與西羌往來,影響并不大。但西羌地處草原和沙漠,要依靠貿易從大吳換取一些生活必需品,因為此令下了不到兩個月,西羌的老百姓對此便有了怨言。

慢慢的,西羌王赫刺有些吃不消了,便派人給大吳傳話,要求重開貿易。司馬珩得知這一消息之後,便給西羌王回了一封信,大意是只要他交出劉哲,便立刻重開邊境,讓兩國百姓可以自由貿易。

此時,赫刺心中也有些動搖。當初收留劉哲,是因為張煊答應待他們反攻之時,會購進大量西羌馬匹用于作戰,并且如果成功反撲重新掌權,還會給西羌不少好處。

可當他将張煊迎了進來之後,才發現司馬氏已經在中土站穩了腳根,張煊、劉哲根本無力反攻。到了這個時候,劉哲在他手裏,俨然就成了燙手的山芋。赫刺想着此時答應司馬珩,不僅可以甩掉包袱,還能借此與新王朝拉近關系,倒不失一個兩全之策。

赫刺考慮了幾日後,又派人給司馬珩去了一封密信,表示願意按司馬珩的要求交出劉哲等人。不過,張煊也非等閑之輩,收買了赫刺身邊的人,知道了他的計劃,趁赫刺不備之時,帶着劉哲和陳皇後等人連夜出逃,離開的西羌,攻占了葳螺山下的樂城,作為據點。

司馬曜得知樂城被占,大怒,立即派趙王司馬珩親自領兵前往樂城。

作者有話要說: 正文比防盜章多了兩百字哦,早點訂閱有賺哦。

第 75 章

韓皇後離開趙王府,派人去了虎贲軍官衙,讓司馬珩進宮來一趟。

司馬珩知道母親叫自己進宮,定是關于那孩子的事,有事要與自己說。因而,散值後,他便先去了皇宮。

看見韓皇後,司馬珩行了禮,便趕忙問道:“母親,可有事要跟兒子說?”

“嗯。”韓皇後點了點頭,說道,“我看了意映生得那孩子,長得跟你小時候有七八分相像,我覺得,應該是你的兒子。”

雖然司馬珩早就篤定這是自己的兒子,但聽到韓皇後如此肯定,他心中猶如在六月天喝了一杯甘甜冷冽的酸梅汁一般,舒爽淋漓。他擡頭一笑,說道:“我就說那肯定我的孩子吧。”

“是啊!是啊!你可算做父親了!”見司馬珩如此高興,韓皇後抿嘴一笑,又說道,“對了,我聽意映說,那孩子還沒取名呢。你去求你爹爹給孩子取個名字吧。”

聞言,想到先前與司馬曜鬧得不愉快,司馬珩心裏有些忐忑,說道:“也不知道爹爹願意不?”

“怎麽會不願意?”韓皇後嗔道,“你爹爹再不喜歡意映,可對自己的親孫兒怎麽會不喜?你去跟他好好說說,他一準心軟的。”

“好。”司馬珩彎着眼睛點了點頭,說道,“待前去調查意映與張煊之事的人回來,有了确切的定論之後,兒子再去跟爹爹說,以免他心裏還犯疑。”

“這樣也好。”韓皇後笑着說道,“那你先給孩子取個小名叫着吧。”

“嗯。”司馬珩說道,“我回去跟意映商量一下。”

“你是父親,為兒子取名天經地義,也要跟意映商量?”韓皇後似笑非笑地望着兒子。

司馬珩赧然笑道:“如今她還不肯讓我與孩子相認,不跟她商量,我便擅自為孩子取名不太好。其餘之事,慢慢來嘛。”

聽了他這話,韓皇後笑着搖了搖頭,也不去管他了。

司馬珩回到王府的時候,孩子已經睡了。他走進劉意映的房間,見劉意映坐在床與姚娘說着話,孩子就躺在她旁邊的小床上,一股從未有過的愛憐之情便從他心中湧了上來。

“他睡了多久了?”司馬珩走上前,輕聲問道。

見他走上前來,姚娘便退到一邊去。

“剛睡着一會兒。”劉意映望了望兒子,小聲地回答道。

“他睡得可真香。”司馬珩定定地看着孩子,似乎覺得自己的眼珠都不會轉動了。一想到這孩子身上,流着自己的血,他心裏便激動不已。忍不住,他臉嘴湊上去,想去親親孩子。

劉意映趕緊推開他,嗔道:“你別去鬧他,先前可哭了好一陣才睡着呢。你若這時将他鬧醒了,他沒睡舒服,說不定又要大哭了。”

司馬珩被劉意映這一推,沒有親成孩子,有些不甘心,順勢便在她臉頰上親了一下。

“哎呀!”劉意映輕呼一聲,瞪了瞪他,說道,“冬雪和姚娘在呢。”說罷便将眼睛瞟向那二人。

冬雪和姚娘識趣地轉過臉去,裝作沒看見。

司馬珩輕輕咳了兩聲,說道:“冬雪,姚娘,我有話要與公主說,你們先出去。”

“是!”冬雪與姚娘行了禮,趕緊退了出去。

見冬雪和姚娘出了門,劉意映一臉警覺地望着司馬珩,說道:“你還想說什麽?”

司馬珩伸出手,把她摟進懷裏,說道:“你不是嫌她們在屋裏礙事嗎?我把她們打發出去了。”

劉意映是哭笑不得,說道:“這不是她們在不在的問題,我們倆現在可無名無分,這樣……唔……”話未說完,唇便被他封住了。

半晌,他才放開她,輕聲說道:“待你出了月子,我們便和婚。”

劉意映一怔,說道:“這個,不急。”

“怎麽不急?先前是誰說無名無分?”他笑。

“一出月子便和婚,會不會太快了?”她惴惴不安地說道。

“怎麽會快?”他緊緊摟着她,手不規矩地在她胸口摸了兩下,說道,“我還嫌太慢了呢。自從在營地與你分別後,我可一直忍着……嗯?”

那個“嗯”字他故意拖長還轉了個彎,讓她不禁想到兩人以前甜蜜之時,臉上不禁一熱。可是,想到那天看見他與柳琴之間笑意盎然的模樣,她心裏便一陣不痛快。她別過臉,酸酸地說道:“你有什麽可忍的啊?你可以去找那個柳琴姑娘啊!”

“還在吃醋呢?”他嘿嘿笑了起來,“都跟你說了,她是我的侍女,知道你不喜歡她,我已經打發她回了宮,反正範元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我叫他回來服侍我。”說到這裏,他放開她的肩膀,低下頭,将自己的額頭抵在她的眉間,輕聲音說道,“公主,我除了你,再沒有別的女人。以前沒有,以後也不會有,你,信我嗎?”

她怔了怔,說道:“可是我與你和離之後,還嫁過人。你不介懷?”

他默了片刻,說道:“我介懷的是,你還願意再嫁給我嗎?”

聞言,她眼中一下便噙了淚。她心裏是喜歡他的,自然願意嫁他。可是,她和他之間,不僅僅是簡單的情情愛愛,還隔着許多許多的東西。這一年來,有許多事情都跟以前不一樣了,而有些事情,是她永遠無法原諒的。

看劉意映如此模樣,司馬珩心中一緊,急切道:“公主,你說話啊!”

“你讓我還說什麽?你殺了我皇兄,你還讓我怎麽毫無芥蒂地與你在一起?” 她擡起頭,望着他,垂着眼淚說道,“不管他是不是一個好皇帝,但他從小到大對我,是真心的疼愛。”

司馬珩咬了咬唇,說道:“若是真心疼愛你,他當初還會逼你嫁給我?”

劉意映一愣,然後輕輕搖了搖頭,說道:“他這麽做,也是無奈之舉。而且,他沒有逼過我。在他下旨之前,是問過我的。若是我不願意,他也不會讓我嫁給你的。”

聽到這話,司馬珩眼中微光一閃,問道:“那,當初嫁給我,你是願意的?”

劉意映頓了頓,然後重重點了點頭。

司馬珩腦袋一懵,似乎有點不敢相信。他一直以為當初劉意映是被迫嫁給自己的,沒想到她卻是自願的,這對他來說,簡直太意外了。

可是,那時自己與她幾乎是兩個陌生人,而且,她身邊早有了青梅竹馬的張煊,她為何會願意嫁給自己?想到這裏,他問道:“可當初,你對我并無情意,你為何願意嫁與我?”

劉意映擡起頭,望着他,嘴角一勾,說道:“世人都道,司馬大公子有天人之姿,驚世之才,我為何不願意嫁?”

聞言,司馬珩頓了半晌,幽幽說道:“我一直以為,你是不願意嫁我的。”

“我當初還以為你不想娶我呢!”想到他與李儀韻之間那些傳說,她輕輕咬着嘴唇。其實,他說的也沒錯,當初自己倒确實對他無情,那時心裏想的,全都是那個戴着後羿面具的人。不過,自從自己知道那人是張煊後,她居然不怎麽想他了,到了後來,更是滿心滿眼的都是司馬珩。可是,一想到劉祯之死,她的心便悲痛不已。她不能原諒他殺了自己最親的兄長。

想到這裏,她捂着臉,哭着埋怨道:“可是,你為何要殺了我皇兄啊!”怕吵醒身邊的孩子,她不敢哭出聲,只能小聲地啜泣着。

司馬珩趕緊解釋道:“公主,你信我!你皇兄的事,對我來說,也是個意外。”說着,他坐到床邊,攬過她的腰,讓她的頭靠在自己肩上,輕聲說道,“我真沒有要殺他的,你若不信,我可以指天為誓!其實,我那時只想活捉他,讓他主動禪位,這樣其實對我們來說更好!”

“禪位?”劉意映流着眼淚搖了搖頭,說道,“以我皇兄的性子,他會甘心禪位于你父親?他就是死,也不會願意做亡國之君的。”

“意映,時勢所迫,也許他不願意,可有些事情,也是由不得他了。”

聽到這話,劉意映的身體輕輕發顫,問道:“可是,你,你們就非得取我劉家的天下不可嗎?”

聽了這話,司馬珩默然片刻,說道:“公主,你心裏也清楚,大齊氣數已盡,你皇兄再有才,也無回天之力。就算今日不是我司馬氏,他日也會有其他人取而代之的。”

聞言,劉意映默默地流着眼淚。她也知道,自曾祖父一代開始,祖父、父親,都不理政事,只顧享樂,棄百姓于水深火熱之中。劉氏大齊王朝,就如同一艘挺立了三百年的船,早已是千瘡百孔,稍有風吹草動,便會沉入海底。皇兄雖然想要重振河山,奈何有心無力,最後落得個死于非命的下場。

看劉意映神情微動,司馬珩又說道:“既然這樣,還不如讓我司馬氏來得這天下。至少,有我在,不會讓你皇兄斷了血脈。”

劉意映低着頭,默默流着淚。

見她不吭聲,司馬珩又說道:“公主,老夫人答應讓我再娶你的,你還有什麽顧慮?”

“可是,我始終過不了我心裏這關。”劉意映搖頭哭道。

“可我們孩子都有了!”司馬珩脫口而出。

聞言,劉意映一愣,趕緊搖頭道:“他,他不是你的孩子。他,他是我,我與張煊所生!”

司馬珩先是一愣,随即笑了笑,說道:“真的是如此麽?”

劉意映知道他不信,但也只能硬着頭皮點頭道:“是!”反正只要自己不承認這孩子是他的,他便無法與孩子相認。

“這些事我們日後再說。”司馬珩也不與她計較,一切等調查歸來的人回來再說。想到韓皇後叫自己為孩子取名一事,他又說道,“對了,我們也該給孩子取個名字了。”

劉意映心裏一慌。要取名字,那是要确定孩子的姓氏。到底該讓孩子姓什麽呢?現在司馬珩已經起了疑心,他肯定不會同意讓孩子再跟別人姓了。

正在她心慌意亂之時,司馬珩又說道:“他還小,便先給他取個乳名吧,大名容後再想。”

“好。”劉意映松了一口氣,趕緊點了點頭。

兩人便放下其他煩惱之事,專心想起了孩子的乳名來。她說了幾個,司馬珩都覺得不好。後來,還是司馬珩說,孩子是劉意映不慎摔倒後,提前生産而得,因而,司馬珩便說就稱他為“阿慎”。

劉意映想了想,覺得這名字也無不妥,便也就答應了。

此後幾日,司馬珩也沒有再跟劉意映提起和婚之事,劉意映也就慢慢放下,将全部心思都放在孩子身上。

半月後,司馬珩派出調查劉意映離開營地後發生之事的人,陸續回了雒陽。聽了彙報,劉意映當初離開他之後,所有的行蹤便盡在他掌握之中。有些事情,在他的意料之中,可有些事情,卻又讓他的意外不已。

第 74 章

景德殿裏,太醫院院政蔣明臣看見帝後與趙王皆在殿上,想是叫自己過來怕是有什麽大事,趕緊上前行禮問安。

“平身吧。”司馬曜擡了擡手。

“謝陛下。”蔣明臣緩緩起了身,然後問道,“不知陛下召臣前來,可是有事要吩咐?”

司馬曜輕輕笑了笑,說道:“今日不是朕要召見你,而是趙王有事找你。”說罷司馬曜轉過臉,對着司馬珩說道,“阿珩,你有什麽話要問蔣院政,現在便問吧。”

“是。”司馬珩對着父親低頭一禮,然後轉過臉,對着蔣院政說道,“蔣院政,有件事本王不是很清楚,想要問問你。”

“王爺,有事盡管問,臣必定知無不言。”蔣明臣趕緊說道。

司馬珩問道:“我想知道,如果父母沒有酒靥,能否生出有酒靥的孩子?”

“如果父母雙親無酒靥,應該不會育出長有酒靥的孩子吧。”蔣明臣猶豫着說道。

“哦?”聞言,司馬珩心頭一陣激動,忙問道,“蔣院政何以如此說?”

蔣明臣似乎思忖了片刻,然後不緊不慢地說道:“回王爺,臣雖然對酒靥無太多研究,不過,臣對重睑之相卻有幾分研究。臣發現,雙親都為重睑的,所生之子極有可能也為重睑,偶然也有為單睑的。不過,父母雙方都為單睑的,所育出的孩子絕沒有重睑。”

“哦?沒有例外之時嗎?”司馬珩問道。

“臣沒有發現有例外。”蔣明臣說道。

“酒靥也是這樣嗎?”司馬珩問道。

蔣明臣回答道:“臣覺得,這酒靥應該與重睑的道理是一樣的。”

“我知道了,有勞蔣院政,你可以先回去了。”司馬珩輕聲說道。其實,他在心裏,已經确定劉意映所生的孩子為自己的骨肉。只是,他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劉意映不願告訴自己真相。想到這裏,他眉頭慢慢鎖了起來。

待蔣明臣退下之後,韓皇後忙對着司馬珩問道:“阿珩,你這麽問,可是意映昨晚所誕之子長有酒靥?”

司馬珩點了點頭,說道:“那孩子,确實生有酒靥。”

韓皇後一聽,激動得從椅子上跳起來,問道:“真的?”

司馬曜便還算冷靜,拉了拉韓皇後,示意她坐下,然後再對着司馬珩問道:“阿珩,你懷疑這孩子是你的?”

“嗯。”司馬珩點了點頭,說道,“若是意映在營地的時候懷上的,算算時間,差不到也是這時候生産。”

韓皇後默默算了一下,果然不差,大喜道:“那看來,這孩子真的我孫子?”

“應該是**不離十。”司馬珩應道。

司馬曜沉聲問道:“你真能肯定這孩子是你的?蔣明臣方才說,他只研究過單睑的父母生不出雙睑的孩子,酒靥只是他據此推斷的,并無确實之說。也許,父母無酒靥,也能育出有酒靥的孩子。”

聞言,司馬珩怔了片刻,又說道:“我一會兒派人去查查意映離開營地前往定州的路上,有無和張煊私自相處,随便再查查她與張煊成婚之後的事。我想,應該能查出孩子的身世。不出意外,這孩子應該是我的骨肉。”

“阿珩,就算這孩子是你的,你又當如何?”司馬曜望着司馬珩,眉頭輕輕蹙起。

“我自然要還給孩子一個名分。”司馬珩絲毫沒有猶豫。

“阿珩,你真的非娶劉意映不可?”司馬曜耐着性子說道,“如今以你的身份地們,要什麽樣的女子沒有?你為何偏偏還是非要那劉意映不可?阿珩,以後你可是要承繼大統的!這劉意映不但是前朝公主,而且還嫁過其他人,讓她來母儀天下,你覺得能否服衆?”

司馬珩低下頭,默然片刻,說道:“爹爹,兒子的心意你早就明白的。”說到這裏,他擡起頭來,望着司馬曜,雙眼一片清明,朗聲說道,“爹爹,劉意映雖然是前朝公主,這身份卻未必是劣勢。如果有人念着前朝之情,以她為後,說不定還能夠籠絡人心。”

司馬珩頓了頓,又說道:“如果意映離開我的時候已經有了身孕,她嫁給張煊之時,已經有了兩三個月的身孕,應該不會再與張煊同房。而且,就算她真嫁給了張煊又怎麽樣?我,我也不在乎。”說到這裏,他擡起頭,一臉清淡地笑了笑。

“你的意思,不管爹爹是否同意,你是一定要再娶劉意映為妻?”司馬曜平靜地瞅着他。

“是!我一定要再娶她!”司馬珩沒有猶豫。

“如果爹爹覺得她不堪儲後之責呢?”司馬曜問道。

聞言,司馬珩猶豫了片刻,又說道:“如果爹爹覺得劉意映不能母儀天下,其實也不一定要兒子來承繼大統。”

司馬曜一怔,擡起頭來,兩只眼睛瞪着溜圓,愣愣地看着司馬珩,問道:“阿珩,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司馬珩默了默說道:“爹爹如今春秋正盛,百年之時,阿珏應該也長成了。到時,讓他為君也未嘗不可。”司馬珩說到這裏,笑了笑,“兒子只求爹爹分封給我一塊富庶之地,我只做一個逍遙閑散的王爺便可。”

司馬珩話音一落,便聽見司馬曜的手重重拍到案桌上,發出“啪!”地一聲。

司馬珩身體微微一顫,低下頭,不敢再說話。

“阿珩,你這說的是什麽話?”司馬曜大怒道,“你就這點出息?為了一個女人連江山也不要?”

“爹爹,這江山既然打下來了,便是我司馬家的。我和阿珏,無論是誰承繼大統,都一樣的。”司馬珩低聲說道。

“阿珏從小便性子軟,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今天下初立,還未太平,他這種性子,怎麽能承擔得起開國之君的重任呢?”司馬曜大聲說道。

司馬珩默不作聲。

“你是知道,阿珏不堪此任,故意說這話來将爹爹的?”司馬曜厲聲問道。

“兒子并無此意?”司馬珩趕緊說道。

“你是不是以為,我就你和阿珏兩個兒子。阿珏不适合為君,我只能選你來繼承大統,所以你才敢如此放肆?”司馬曜又問道。

司馬珩忙跪下磕頭請罪道:“爹爹息怒,兒子不敢。”

“不敢?話都說出口了,你還有什麽不敢的?”司馬曜看着伏身在地的兒子,又氣又怒,伸出手,指了他半晌,才說道,“阿珩,你記住,這樣的話,我不想再聽到第二回!”

“兒子知錯了。”司馬珩說道,“請爹爹恕罪。”

“好,既然你如此說,那你的事,我也不想管了!”說罷,司馬曜拂袖而去。

看着司馬曜負氣而去,韓皇後一臉不安地上前,扶起司馬珩,心疼地說道:“阿珩,你也是的!怎麽又為了意映跟你爹爹起了争執啊?”

“母親。”司馬珩澀然一笑,說道,“我只想再娶意映為妻,他日若我為君,她必然為後。如果爹爹不讓我娶她,我還能怎麽辦呢?”

“可你也沒必要與你爹爹硬碰啊?”韓皇後搖了搖頭,然後數落他道,“如今天下剛定,你便要複娶前朝公主為妻,确實有些不好向世人交待。你不會多隔幾年,待事情淡了些,再娶意映?”

“可是,我們都已經有了孩子了。”司馬珩輕聲嘆道,“我不能讓我的長子成為進不了宗譜的私生之子。”

“阿珩,那孩子真的你的嗎?”韓皇後似乎還不敢确實。

“母親,那就是我的孩子。”司馬珩說道,“你若不放心,我立刻派人去查意映與張煊之事。”

韓皇後眼睛一亮,說道:“那我先去看看那孩子。”

“好。”司馬珩點了點頭,“兒子還有事要辦,就不陪母親一起過去了。”

韓皇後應道:“你去忙吧,我自己去便行了。”

說罷母子倆便出了皇宮,司馬珩去了虎贲軍衙門,韓皇後便去了趙王府。

對于韓皇後突然的到來,劉意映有些意外,掙紮着坐了起來,想要下地行禮。

韓皇後見狀,趕緊上前将她扶住,說道:“意映,你才生産,身子弱,就不用講究這些虛禮了。”

劉意映笑了笑,說道:“如此,意映便失禮了。”

“無甚。”韓皇後笑眯眯地說道,“你身子還疼嗎?”

“不怎麽疼了。”劉意映回答道。

“那便好!聽阿珩說你生得很快啊?”未等劉意映接話,韓皇後又自顧自笑着說道,“你可少受了很多苦啊!當年我生阿珩的時候,可足足疼了一天一夜才把他生下來,當時我都以為自己要疼死了。現在想起來,還覺得害怕呢。”

“我這孩子小,容易生。”劉意映笑笑說道。

“六斤二兩呢,也不算小。”韓皇後笑着說道,“當年阿珩也不過六斤半,比這孩子也重不了多少。對了,孩子呢?”

“乳母帶他去哺乳去了。”劉意映說道,“一會兒便抱過來。”

也是湊巧,劉意映話音一落,姚娘便抱着孩子進了屋來。

劉意映見狀,忙對着姚娘招了招手,叫道:“姚娘,把小公子抱來給皇後娘娘看看!”

“是。”姚娘應了一聲,便抱着孩子走上前來。

韓皇後看着那小小的襁褓,滿心歡喜的迎了上去。

姚娘走到韓皇後跟前,行了一禮,說道:“奴婢見過皇後娘娘。”

“起來吧。”韓皇後伸出手,抱過孩子,對着姚娘問道,“他吃奶如何?”

“每回吃得不多,不過吃得勤。”姚娘回答道。

“這麽小的孩子,是這樣的。”韓皇後點了點頭,然後用手撥開襁褓的邊角,讓孩子的臉露了出來。

看見孩子的那一瞬,韓皇後便愣了一下。這孩子的模樣,與自己記憶中剛出生的司馬珩還真是有七八分相似。就算這孩子沒有酒靥,也一眼便看出是司馬珩之子。不過,她也沒有聲張,只對着劉意映笑了笑,說道:“這孩子長得可真俊。”

“謝皇後誇贊了。”看見韓皇後似乎沒怎麽起疑,劉意映松了一口氣。

韓皇後又問道:“對了,孩子取名沒有?”

劉意映一怔,笑了笑,說道:“還沒有呢。”說實話,如今這情形,她都不知道還要不要他再跟着張煊姓張。要不然,讓孩子跟着自己姓劉?

作者有話要說: 查了一下,說是酒窩是顯性遺傳,也就是雙方父母有酒窩,生下的孩子有75%的機會是酒窩,父母一方有酒窩,生下的孩子有50%的機會有酒窩。父母雙方沒有酒窩,生下的孩子絕對沒有酒窩。

不過,看見有讀者說自己與老公沒有酒窩,孩子有酒窩,我又去查了一下,好像這種情況還是有的。有個網頁還發了自己的照片,我看見了,是張庭那種在兩頰上的。然後又說張庭那種叫酒窩,黎姿那種叫梨窩。可能兩種的遺傳性不同。

具體怎麽樣的,我也不清楚,所以,就把文章改了一下。不過,單眼皮的父母是生不出雙眼皮的孩子的,早知道,我應該把文設定為司馬珩同志是雙眼皮,劉意映與張煊是單眼皮的。

文章裏面說的重睑就是雙眼皮的意思,單睑是單眼皮的意思。至少古代怎麽稱呼單眼皮,雙眼皮,我也不清楚。

第 73 章

看劉意映表情有幾分怔忡,司馬珩一臉平靜地笑着,眼睛卻細細瞅着她,說道:“是啊,他不但長有酒靥,而且那酒靥還甚是深呢。”

劉意映有些心虛,轉開臉避開司馬珩,瞅着田老夫人。

田老夫人呵呵笑了兩聲,對着劉意映說道:“是啊,那孩子長得甚是可愛,我覺得跟張煊小時候有些像呢。”說罷,給劉意映使了個眼色。

劉意映一怔,随即垂下眼,不再作聲。

司馬珩站在一旁,看着這一幕,不動聲色地笑了笑,也沒有再說話。

田老夫人與劉燕竹又陪劉意映說了會兒話,叮囑她月子裏要注意些啥。劉意映一邊聽,一邊不住地點着頭。

由于劉意映剛生産不久,身子虛弱,人也十分疲備。沒多時,禦醫便上前對司馬珩說要讓劉意映多歇息。司馬珩聽說之後,便跟田老夫人與劉燕竹說了。

看着劉意映疲憊虛弱的臉,田老夫人不舍地放開她的手,說道:“意映,你歇息吧。我先回去了,明日再來看你。”

“嗯。”劉意映點了點頭,“母親和阿姊路上可要小心。”

司馬珩一聽這話,趕緊說道:“公主,你別擔心,我會派人護送老夫人她們回去的。”

“多謝王爺。”劉意映對着司馬珩溫柔地笑了笑。

“意映,你好好歇着,別擔心我們。”說罷,田老夫人站起身來,與劉燕竹一起出了門。

司馬珩傾下身,對着劉意映說道:“我去送送她們。”

“嗯。”劉意映點了點頭。

司馬珩又伸手替劉意映整理了一番被角,這才跟在田老夫人身後出了門。他将田老夫人與劉燕竹兩人送到大門前,便叫良伯派人護送二人回府,又轉身回了劍韻居。

剛一進院門,便看見姚娘抱着孩子出了偏房,正往劉意映住的屋子走去。

司馬珩見狀,一臉興奮地跑上前去,對着姚娘說道:“姚娘,把孩子交給我抱吧。”

“是,王爺。”說着,姚娘便把孩子往司馬珩手邊遞去。

司馬珩急忙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接過孩子,讓他輕輕靠在自己懷裏,生怕自己用力大了,會傷着他。

孩子吃足了奶,心滿意足的閉着小眼,一臉恬靜地睡着。看着這孩子,想着他很有可能是自己血脈的延續,司馬珩心裏便激動萬分。他望着孩子,凝視了半晌,然後對着姚娘悄聲說道:“我抱着他就這麽走路,不會吵醒他吧?”

看司馬珩如此緊張,姚娘忙笑着說道:“不會的,王爺。你想怎麽走都可以的。”

“嗯。”司馬珩點了點頭,抱着孩子蹑手蹑腳地往劉意映的屋子走去。

見狀,姚娘忍不住又說道:“王爺,你只管随意走,小公子現在睡得可香了,就是打雷他都不會醒的。”

“我知道了。”司馬珩輕聲應了她一聲,但依然如故。

見此情形,姚娘搖頭一笑,也不去管他了。

司馬珩抱着孩子,走到門前,怕自己一只手抱不穩,不敢松開手去推門,只得用身子頂開門,然後走了進去。冬雪看見了,趕緊跑上前來,伸出手來想要接過孩子。

司馬珩卻不肯把孩子給他,說道:“你去關門,我抱着他就行了。”

“是。”冬雪只得收回手,上前将門掩好。

進了屋,燈光明亮,将孩子的模樣看得更加清楚。司馬珩越看,越覺得這孩子長得像自己。

劉意映聽到響動,睜開眼,看見司馬珩抱着孩子走了過來,吃了一驚,忙問道:“王爺,怎麽是你抱着他?”

司馬珩擡起頭來,對着劉意映笑了笑:“我為何抱不得他?”

聞言,劉意映一梗。頓了頓,她掙紮着坐起身來,說道:“王爺,把孩子交給我吧,我還沒好好看過他呢。”

“好,你等一下啊。”司馬珩慢慢走到床邊,輕輕地傾下身子,将孩子小心地交到劉意映手裏。見劉意映坐了起來,他怕她身體虛弱坐着會吃力,便坐到她身後,摟着她的腰,讓她把身子靠在自己身上。

劉意映被他摟進懷裏,身子一僵,便要掙脫出來。誰知司馬珩卻緊緊按住她,說道:“你別動,小心吵醒孩子。”

聞言,劉意映頓了頓,便也就不再抗拒了。反正,自己先前受那麽多苦,都是因為他。如今,讓他照顧自己,似乎也是理所當然之事。她低下頭,仔細瞅着自己懷裏小人兒。

她産下孩子之後,渾身力氣都用盡了,聽到嬰孩的啼哭之聲,身體一松,便昏睡了過來,也沒來得及仔細瞅瞅這孩子。如今,孩子睡了,倒看不出他臉上的酒靥,不過,那眉目之間卻與司馬珩還是有些相似的。果然,血緣是怎麽都藏不住的。

此時,她靠在他懷裏,看着孩子,不由感嘆世事之奇妙。這個小小的孩子,便是自己與司馬珩兩人的骨血所凝。想到這裏,她心頭不由得一暖。

看着劉意映唇邊勾起溫柔的微笑,司馬珩心情也随之蕩漾起來。他緊緊摟着她,鼻端觸在她的發間,輕聲說道:“公主,真是辛苦你了。”

“為了他,我受再多的苦,都是值得的。”想到自己為了留下這個孩子,摳喉吐出堕胎之藥,被迫嫁給張煊,甚至私逃出宮,她的眼中不禁氤氲起來。

“你放心,以後,我不會再讓你們受苦的。”說着,司馬珩在她發間輕輕吻了一下。

聞言,劉意映鼻尖一酸。她偷偷抹了抹淚,沒有搭話。

司馬珩低下頭,看着劉意映懷中的孩子,又說道:“對了,公主,跟你說一件好玩之事。先前柳琴居然說,這孩子長得與我很像呢。”

話一說完,司馬珩明顯感覺自己懷中的劉意映身子微微一顫。

“公主,你覺得他像不像我?”司馬珩緊追不舍。

劉意映心頭一緊。她知道,定是這孩子面上的酒靥讓司馬珩起了疑心。其實這一刻,她很想告訴司馬珩,自己懷裏的這個嬰兒就是他的親生骨肉。可是,她答應過田老夫人,不将孩子的身世告訴給司馬珩的。想到這裏,她定了定神,微微側地頭來,對着司馬珩似笑非笑道:“王爺覺得像嗎?”

司馬珩一怔,随即笑了笑,沒有說話。

劉意映回過臉,垂下眼,用手輕輕在孩子的臉上撫摸着。既然司馬珩已經對此起了疑心,他定然不會對這孩子下手的。這孩子的安危,自己總算可以放心了。

“公主,你累了嗎?”司馬珩柔聲問道。

劉意映點了點頭:“有點累了。”

“那我将孩子交給姚娘,你先躺下歇息吧。”司馬珩說道。

“別抱他走。”劉意映緊緊摟着孩子,說道,“就讓他與我一起睡。”

聞言,司馬珩有些猶豫:“呆會他醒了哭鬧起來,會吵着你歇息的。”

“無妨。”劉意映堅持道,“他是我的兒子,今夜是他來人間的第一晚,我想自己帶着他睡。”

“那好吧。”司馬珩笑了起來,“我讓姚娘與冬雪睡在外屋,有事她好過來幫你。”

“嗯。”劉意映點了點頭,然後小心地将孩子的襁褓放在床裏邊。

司馬珩扶着她躺了下去。

“王爺,夜深了,你也去歇息吧。”劉意映以對着司馬珩說道,“明日你還要去早朝呢。”

“無事,反正我也睡不着。”司馬珩微笑着說道。原本還為劉意映生的是張煊的孩子而煩悶,如今卻知道可能是自己的孩子,這對他來說,猶如翻天覆地一般地變化,怎麽可能還睡得着?

“睡不着也得睡,不然明日早朝該沒精神了。”劉意映碎碎說道。

司馬珩笑了笑,說道:“好,我這就回去歇息。”說罷,他低下頭,在她額頭上吻了一下,“有事差人來叫我。”

“嗯。”劉意映點了點頭,便閉上眼睛。

司馬珩幫她掖好被角,然後又向冬雪和姚娘叮囑了幾句,這才出門回了公主府自己房間歇息。

聽到司馬珩出了門,劉意映睜開眼睛,望着身旁熟睡的孩子,內心還是有幾分無措。她不知道下一回司馬珩問起孩子的身世,她要不要告訴他真相?

司馬珩進了屋,便叫人把禦醫傳了過來。

因為劉意映才生産,禦醫怕有什麽意外,不敢去睡,便一直在偏屋裏守着。聽到司馬珩傳自己,他趕緊趕了過來。一進屋,他便上前對都會司馬珩行禮道:“下官見過王爺。”

“免禮吧。”司馬珩擡了擡手。

“不知王爺召見下官可是有事?”禦醫問道。

司馬珩點了點頭,說道:“其實也無甚大事,就是有件事不明白,想想問問你。”

“王爺請講。”禦醫趕緊說道。

“嗯,是這樣。”司馬珩猶豫着開了口,說道,“你說如果父母親兩人面上都無酒靥,有沒有可能生出帶有酒靥的孩子?”

禦醫一愣,說道:“這個下官似乎沒有聽說過。”

司馬珩追問道:“這麽說,你也覺得,父母沒有酒靥,孩子應該不會生有酒靥?”

“照理應當是這樣。”禦醫撫了撫胡須,又說道,“古人便說,種豆,其苗必豆;種瓜,其苗必瓜。下官認為,這孩子若生有酒靥,其父母一方,必有一人生有酒靥。”

此話深得司馬珩之心。他贊同地點了點頭,說道:“今日照顧公主生産,你也辛苦了,本王有重賞。”

“多謝王爺。”禦醫喜道。

“好了,不早了,你也下去吧!”司馬珩揮了揮手。

“是。”禦醫行了一禮,頓了頓,又說道,“王爺方才所問之事,太醫院蔣院政應該有些研究,王爺不妨明日找他來問一問。”

“我知道了。”司馬珩點了點頭。

次日,司馬珩早朝過後,便派人去傳了太醫院院政蔣明臣前來問話。司馬曜聽說此事之後,便叫上韓皇後前來湊熱鬧。

第 72 章

突然,一個嬰兒嘹亮的啼哭之聲打破了夜色中的沉寂。站在屋外的人聽到這聲音,不禁皆是一怔。

孩子終于出世了。

劉燕竹回過神來,對着田老夫人歡喜得直叫:“母親!意映生了!她可真能幹,頭胎也生得這麽快!我還以為要後半夜才能生下來呢!”

“早些生好啊!”田老夫人激動得直抹眼淚,“不用受那麽多苦。”

“嗯嗯。”劉燕竹不停地點着頭。

聽着那嬰孩的啼哭之聲,司馬珩輕輕閉上眼,胸膛重重地起伏着。直到孩子出生,屋裏都沒有人出來,說明劉意映生得極順。太好了!他終于不用再提心吊膽了。

不一會兒,一個穩婆從屋裏跑了出來,對着司馬珩行了一禮,說道:“禀王爺,夫人生了一個小公子。”

“公主怎麽樣了?”司馬珩急切地問道。

“王爺放心,母子平安!”穩婆笑眯眯地說道。

聽到這話,司馬珩長長出了一口氣,朗聲說道:“好!你們統統都有重賞!”

“多謝王爺!”穩婆眼睛一亮,忙不疊地行禮謝恩。

“那我們什麽時候可以看那小娃?”劉燕竹湊上來,饒有興致地問道。

“回夫人的話,待奴婢們給小公子收拾好了,便讓冬雪姑娘抱出來給諸位貴人看。”穩婆應道。

“好。”劉燕竹笑着點了點頭。這司馬珩相貌俊逸,劉意映也生得嬌美,這兩人的孩子會是何種模樣,她甚為好奇。

“那我什麽時候可以進屋去看公主?”司馬珩關心的只有劉意映。

“王爺請稍等,待将屋中的污穢之物收拾妥當了,王爺便可進去。”穩婆回答道。

“那快些!”司馬珩催道。

“知道了,王爺。”穩婆又行了一禮,然後又回了屋。

沒多時,冬雪便小心翼翼地抱着孩子出了門來。

劉燕竹與田老夫人一見,大為興奮,趕緊湊上前去看那孩子。

劉燕竹伸出手,輕輕撥了撥襁褓的邊角,一個巴掌大的粉色小臉便露了出來。雖然孩子剛出世,眉眼還未開,但隐隐看得出這孩子五官極為清俊。劉燕竹忍不住啧啧嘆道:“母親,你瞧,這小娃長得真好看!”

“這臉還沒長開,你就看出他長得好看了?”田老夫人抿嘴笑道。

劉燕竹嘿嘿笑了笑,說道:“母親,這小娃雖然眉眼還未開,但他那五官可擺在那裏呢。”說着劉燕竹一臉感慨地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長大了怕是跟他爹一樣,不知要禍害多少小姑娘。”當年司馬珩可惹得不少京中貴女芳心蕩漾啊。

聽到這話,田老夫人面色一變,狠狠瞪了劉燕竹一眼。

劉燕竹一愣,自知失言,忙噤了聲。

田老夫人看見司馬珩愣愣站在遠處,并未靠近,沒有聽見劉燕竹先前那番話,這才放了心。

司馬珩遠遠站在一旁,看着那小小的襁褓,人有幾分發呆。那襁褓裏包裹着一個剛出生的嬰兒,是自己深愛的女子所出,可是,卻不是自己的孩子。想到這裏,他心裏猶如打翻了五味瓶,說不清到底是什麽滋味。

柳琴見劉燕竹說得熱鬧,也湊上前去看了看那小孩子。只見那孩子正熟睡着,卻還不時吧嗒幾下嘴,甚是可愛,她忍不住笑着說道:“這小娃真好看,長得很像王爺呢!”

田老夫人第一眼看見這孩子時,便覺得他長得有些像司馬珩,正想着日後怎麽把此事圓過去,不讓司馬珩發現真相。沒想到這時候柳琴居然大大咧咧就把此事戳破了,讓她沒有一點防備,當即整個人一呆。

司馬珩沒注意田老夫人面色大變,聽到柳琴說孩子長得像自己,他以為這是柳琴說的讨喜話,心裏更是一酸,苦笑道:“你看岔了,柳琴,這孩子怎麽可能像我啊?”

“是啊,這孩子不知道哪裏像趙王了。”田老夫人一把将孩子從冬雪手中搶過,摟在懷裏,想要避開柳琴。

被田老夫人這麽用力地搶過去,那孩子覺得甚為不舒服,便咧嘴大哭起來。

柳琴不服氣地嘟着嘴,說道:“小公子真的很像王爺嘛!你們看他哭的時候,面頰上那兩個酒靥,不是跟王爺一模一樣?”

酒靥?聽到這話,司馬珩渾身一震。這孩子居然會有酒靥?他記得很清楚,劉意映沒有酒靥,張煊也沒有,那這孩子怎麽會有的?想到這裏,司馬珩一個健步沖上前去,想要看看這嬰孩的模樣。

看司馬珩沖了過來,田老夫人心裏一慌,下意識地用襁褓的邊角将孩子的臉遮住,口中念道:“這外面風大,別讓孩子敞風受寒了。”

可此時司馬珩哪管得了這些,走上前,伸手便将孩子的臉撥出來。孩子此時哭得正厲害,小臉皺成一團,完全看不出是什麽模樣,只是,那唇邊兩個深深的酒靥特別顯眼。

此時司馬珩的心像一面平靜無波地湖水,突然天降巨石,瞬間便掀起了驚天駭浪。看着這孩子,他的心突然柔軟起來,一個大膽的念頭突然從他心中冒了出來。

“王爺,你看,小公子面上的酒靥是不是跟你一樣?”柳琴不死心地說道。

“有酒靥又如何?”田老夫人幹笑兩聲,說道,“這世上有酒靥的人可多了,又不只趙王一人才有!再說了,這小娃又不是趙王爺的孩子,怎麽可能會像他?”

見田老夫人如此,頗有些此地無銀的感覺,司馬珩心中疑窦更甚。這世上長有酒靥之人确實不少,可是劉意映與張煊卻是沒有的,為何他們的孩子獨獨會有?

他在心裏默默算了一下,這孩子如果是劉意映在營帳與自己在一起時懷上的,差不多也是這個時候出世。如果她嫁給張煊後所懷上孩子,應該還會晚一些才對。

雖然世人傳說劉意映先與張煊暗中有染懷孕之後才出嫁的,可是,他與劉意映夫妻一場,對她的為人,他還是有幾分了解的。她與劉燕竹性子不同,是做不出如此之事的。況且,她剛剛才與自己和離,怎麽可能這麽快便私下與張煊有染?看來,有些事情并不是自己想的這般。

想到這裏,他不動聲色地松開手,轉過頭來,對着柳琴笑了笑,說道:“柳琴,我看了,這孩子除了有酒靥,眉眼一點都不像我!都說你看岔了。”

聽到司馬珩的話,田老夫人似乎長長出了一口氣。看來,這孩子是張煊之子的觀念,應該在他心裏紮了根。

柳琴聽了司馬珩的話,大吃一驚,脫口道:“王爺,你是不是與夫人有誤會?小公子明明長得跟你一模一樣!”

田老夫人怕再生枝節,忙出口斥責柳琴道:“大膽刁奴,這裏哪有你說話的道理?”

柳琴委屈地看了司馬珩一眼,張嘴還想說什麽,卻見他對着自己使了一個噤聲的表情,只好低下頭,再不說話了。

田老夫人見狀,便哄着孩子走到一旁。可不管田老夫人如何哄,孩子還是吵鬧個不休。

劉燕竹見狀,忙說道:“母親,他是不是餓了?”

“看這模樣有點像。”田老夫人一臉無奈地說道。

司馬珩一聽孩子餓了,忙對着良伯問道:“對了,找的乳母呢?”

良伯忙上前回話道:“老奴見夫人要生了,便叫了乳母姚娘在外面候着。”

“那趕緊讓她進來伺候孩子。”司馬珩叫道。

“是。”良伯忙出去叫乳母進來。

很快,一個面容姣好的少婦便走了進來,在良伯的指點下,向着司馬珩等人行了禮。

“姚娘是吧?快給小公子哺乳。”司馬珩吩咐道。

“是。”姚娘站起身來,走到田老夫人身邊,恭敬地說道,“老夫人,讓小公子交給奴婢吧。”

田老夫人将孩子小心地放到姚娘手中,不放心地囑咐道:“這新生兒可嬌嫩着呢,你可要小心。”

“奴婢會小心的。”姚娘應道,然後抱着孩子跟着良伯去了偏房。

看着姚娘抱着孩子慢慢進了屋,司馬珩的目光才從那小小的襁褓上收了回來。自從他知道這孩子有可能是自己兒子,他的心境完全不一樣了。他知道,這孩子是誰的,劉意映心裏比誰都清楚。可如果這孩子是自己的,她為什麽這麽長的時間,一直不跟自己說?想到這裏,司馬珩眉頭微皺。看來,要找機會探探她的口風了。

這時,先前那穩婆出門來對着司馬珩等人說道:“王爺,屋裏收拾妥當了,可以進去看夫人了。”

司馬珩一聽,忙對着田老夫人說道:“老夫人,可以探望公主了。”

“嗯。”田老夫人點了點頭。

看着司馬珩急切地模樣,劉燕竹心底不禁一嘆。看得出來,他是真心喜歡意映的,可是,他們之間隔着那麽國仇家恨,意映也能做到像他這般毫無芥蒂嗎?

“燕竹,走了。”田老夫人拉了拉劉燕竹的手。

劉意映點頭一笑,應道:“好。”便與田老夫人、司馬珩一起進了屋去。

走進屋裏,司馬珩看見劉意映閉着眼睛,一臉疲倦地躺在床上,有穩婆立在她身邊,不停地為她擦拭着額頭上的汗。他皺了皺眉頭,問道:“公主很熱嗎?要不要将被子撤了。”

“王爺,這可不敢,撤了被子會受寒的。”那穩婆趕緊說道,“産婦剛生産後體虛,流虛汗是平常之事,呆會兒便好了。”

“可我看她很難受呢。”司馬珩一臉心疼地說道。

聽到這話,劉意映睜開眼睛,對着司馬珩細聲說道:“王爺,我沒事。”

見劉意映說話似乎有些吃力,司馬珩趕緊上前,傾下身來說道:“公主,你別說話了,多歇息。”

“嗯。”劉意映沖着他點了點頭。

“意映,這一關你總算挺過來了!”田老夫人也走了過來,坐到床邊,手伸到被中,抓住女兒濡濕的手,眼中不禁熱淚盈眶。

“是啊,總算過來了。”劉意映對着母親努力笑了笑,說道,“母親,你們看到孩子了呢?”

“看到了。”劉燕竹微笑道,“乳母帶他哺乳去了。”

“他,他還好吧?”說這話時,劉意映怯怯地望着司馬珩。

見狀,司馬珩心頭一酸。他從她眼中看到有恐懼,他知道,她怕自己會傷害她的孩子。也有可能是他的孩子。

想到這裏,他對着劉意映笑了笑,說道:“公主放心,孩子很好。”說到這裏,他心頭猛然一動,然後又試探着說道,“我先前看了,這孩子長得很好,唇邊還有兩個酒靥呢。”

“那孩子長有酒靥?”劉意映一愣,擡起眼來,怔怔地望着他。

只見他面上笑容燦然,唇邊兩個深深的酒靥特別顯眼。

第 71 章

司馬珩也知道,劉意映已快臨盆了,這一跤摔下去,可大可小。看見劉意映坐在地上,他整個人都懵了,一種深入骨髓的恐懼從他心底透了出來。

冬雪顧不上害怕,趕緊撲過來将劉意映扶住,着急地問道:“夫人,你沒事吧。”

聽到冬雪的話,司馬珩這才回過神來。他忙沖到劉意映身邊,一臉緊張地問道:“公主,你怎麽樣了?”

劉意映擡起頭來,面容痛苦,面色白得吓人,額頭上有豆大的汗珠往下滴落。她沒有理司馬珩,而是緊緊抓住冬雪的手,斷續說道:“冬雪,我,我肚子,好,好痛啊。”

冬雪低下頭一看,只見洋水從劉意映的身體裏不斷湧出來,将她的裙子都浸濕了。冬雪大驚道:“夫人,你怕是要生了!”

“啊!”突然,劉意映尖叫一聲,緊緊捂住肚子,叫道,“冬雪,不行了,我,我好疼啊!”

聽到劉意映的叫聲,司馬珩吓得面色發青,他一把将劉意映從地上抱起來,一邊往屋裏跑去,一邊在口中大叫道:“快,快叫禦醫來!把穩婆也叫來!”許是害怕,許是緊張,他的聲音微微顫抖着。

良伯聽到這話,顧不上行禮,趕緊叫人前去傳話。

司馬珩抱着劉意映跑回屋裏,小心地将劉意映放到床上,手足無措。看着劉意映雙眉緊蹙,一臉痛苦之色,他心疼至極,口中不停說道:“公主,你別怕,你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有事的。”

那叫柳琴的姑娘看到出了這麽大的事,也跟着進了屋來。看劉意映的模樣,應該是要生産了,便對着司馬珩勸道:“王爺,夫人這要生了,你趕快出去吧。”

“我不出去!”司馬珩緊緊握住劉意映的手,搖着頭,說道,“我要陪着她。”

柳琴“撲哧”一笑,說道:“這女人生孩子,男人哪裏呆在屋裏啊?會沾染晦氣的。王爺,你還是在外面去等消息吧。”

“我不怕甚晦氣!”說着這話,司馬珩将劉意映的手放到唇邊輕輕吻了一下,“公主,你別怕,我會一直陪着你的。”

“你出去吧。”劉意映一臉痛苦地說道,“若是陛下皇後知道你如此,怕又會怪罪我了。”

“公主。”司馬珩用手輕輕撫着她的額頭,似乎想将她那皺成山巒的眉頭撫平,溫柔地說道,“你什麽都不要擔心,一切自有我擔待!”

劉意映還想勸說他,這時,腹中又一陣疼痛之感傳來,她忍不住大叫起來:“啊!好疼!”

見劉意映如此受罪,司馬珩心疼不已。可是,對此他卻束手無措,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她受苦。他心中急得不行,大吼道:“禦醫不是早就來府裏候着了嗎?怎麽還沒到?”

“王爺,來了!來了!”話音一落,便看見一個男子帶着三個穩婆跑進屋來,對着司馬珩說道,“王爺,下官來了。”說罷便準備行禮。

司馬珩擺了擺手,阻止他行禮,一臉急切地說道:“這時候就別管這些虛禮了,你快看看公主如何了?她一直在叫疼。”

“是。”禦醫忙領着穩婆上前,叫道,“請王爺行個方便,我們好為夫人查看情況。”

聽了這話,司馬珩終于放開劉意映的手,站到一旁。

禦醫便指揮穩婆替劉意映摸了摸肚子,查看了一番劉意映身體的情況,然後再由穩婆彙報給了禦醫。

看禦醫聽了穩婆的話,不住地點着頭,卻沒說話。司馬珩心中大急,問道:“公主到底怎麽了?”

“回王爺,公主一切還好。”禦醫回答道。

“好?好那她為何還一直叫疼?”司馬珩沉着臉問道。

“這女人生孩子,自然會疼的。”禦醫回答道。

正在這時,劉意映又叫了一聲。聽着她痛苦地呼叫,司馬珩只覺得自己心肝都在顫。他對着禦醫說道:“我不管,你們趕快給她止疼。”

“啊?”禦醫一呆,“這,這如何止得住啊?”

“為何止不住?”司馬珩聽到劉意映的叫聲,就像有人拿刀在戳自己的心窩似的,極為煩燥。

“王爺息怒,這女人生孩子,是從自己身上掉一塊肉下來,哪有可能不疼的?這可是無論如何都止不住的。”一個膽大的穩婆對着司馬珩說道。

柳琴也從旁勸道:“是啊,特別是夫人是頭胎,那肯定是要受些苦的。”看司馬珩咬着牙沒有發怒,她繼續說道,“奴婢知道,這道理王爺其實都懂,只是不忍心看夫人如此受罪,是不是?”

司馬珩青着臉,沒有說話。柳琴說得對,他知道女人生孩子是很辛苦的,可是,他就是見不得劉意映受苦。

“王爺,你最好還是到外面去靜候佳音。”那禦醫抹了抹自己額頭上的細汗,小心地說道,“你在這裏,下官與穩婆不好放開手腳。”

聞言,司馬珩微微一怔。說實話,他不想離開劉意映。可是,以他如今這心态,呆在屋裏,若看見劉意映遭罪,必定忍不住會發脾氣,到時禦醫和穩婆反而無所适從,到最後,受苦的還是劉意映。想到這裏,他點了點頭,說道:“那好,我就在屋外等着。”頓了頓,他又說道,“其他我不管,只有一條,務必要保證公主的周全!”

禦醫頓了一下,忙點頭說道:“下官明白!”

劉意映雖然覺得自己四肢百骸都在疼,似乎就快死過去了,可她還是聽見了司馬珩與禦醫之間說的話。她知道,他話裏的意思,是為了保住自己,可以不顧這孩子的死活。想到這裏,她心尖一顫,便對着司馬珩大叫道:“王爺!”

“公主,還有什麽事?”司馬珩傾下身來,溫柔地問道。

“王爺,不管怎麽樣,我求求你,一定要保住我的孩子。”說着,眼淚從她的眼眶中緩緩滑落,“如果有兇險,我與孩子只能留一個的話,請留下我的孩子。”

聽到劉意映的話,司馬珩怔了片刻,然後對着劉意映說道:“休要胡說!你和孩子都會平安的!”

劉意映對他笑了笑,說道:“但願如此吧!如果沒有這孩子,我也不想活了。”說罷,她閉上眼,眼淚不停地滑落。經過周淑妃産子而亡之事,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否有命看到自己的孩子出世。如果就這麽死了,是不是也算解脫了?

看出劉意映心中所想,司馬珩頓了頓,又伏在她耳邊,咬着牙說道:“公主,我答應留下這個孩子,全是看在你的面上。如果你不在了,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何還要留下他。”

聽到司馬珩這話,劉意映心裏猛然一縮,睜開眼,驚恐地看着他。他果然與司馬曜一脈相承。當初他受傷危重時,司馬曜曾用自己的性命威脅于他,如今,他又用這孩子的性命來威脅自己。

這時,她突然有些後悔,她應該早告訴他,這孩子是他的。這樣,就算他心裏有幾分懷疑,他也會好好待這個可能是自己骨肉的孩子。可是如果這個時候再跟他說這孩子是他的,他一定不會信自己的。

正在這時,禦醫在一旁說道:“王爺與夫人不必擔心,穩婆方才摸過,夫人胎位很正,而且孩子已經入了盆,應該會順利生産的。”

聽到禦醫所言,司馬珩面色微霁,對着劉意映輕聲說道:“公主,聽到沒有,禦醫說你會很順利的。”說着用手輕輕抹了抹她額頭上的汗,又說道,“你什麽都別想,快些将孩子生下來,我就在屋外等着你。”

“好。”劉意映含淚點了點頭。

司馬珩又看了劉意映一眼,這才咬了咬牙,出了門去。周淑妃的事,不只是讓劉意映心生怯意,也讓他害怕到了極點。要不是劉意映已懷了孕,他甚至都不想讓她生孩子。這一世,他只想能與她相伴到白頭,至于孩子,如果必須要有,也不一定要讓她冒這個險來生。

出了屋,司馬珩又叫人通知了劉燕竹和田老夫人,二人很快便趕了過來。

田老夫人一進劍韻居,便聽到劉意映的呼痛之聲不停從屋裏傳來。田老夫人聽到耳中,疼在心頭,與司馬珩見禮之後,便問道:“王爺,意映發作有多久了。”

司馬珩眉頭緊鎖,說道:“快半個時辰了。”

“她這是頭胎,有的受,怕還要過一陣才能生呢。”田老夫人一嘆。

“禦醫說胎位很正,應該生得很順利。”司馬珩說道。

“那便好。”田老夫人似乎松了一口氣。

“意映怎麽在這裏生産?”劉燕竹皺着眉頭問道,“她不是應該在自己院子裏生産嗎?”

說到此事,司馬珩便有幾分內疚:“先前她過來看我時,我惹了她不高興,拉扯起來,她不小心摔倒了。事發突然,便就在這裏生産了。”

“什麽?”田老夫人一聽,面色大變,對着大聲說道,“司馬珩,你明知意映有孕,為何還與她拉扯?你害了我兒不說,現在又來害我的女兒!我到底安得什麽心啊?”

“老夫人,我不是故意的!如今公主這般情形,我也難受得很。”司馬珩一臉自責地說道,“你放心,我不會讓公主有事的。”

劉燕竹見司馬珩服了軟,忙上前勸着田老夫人。畢竟司馬珩的身份早已不是劉意映的驸馬,而是新皇朝的皇子,不出意外,還會是下一任的皇帝。無論從哪個方面說,現在的劉家,都是得罪不起他的。

經劉燕竹這麽一勸,田老夫人的語氣慢慢緩了下來。不過,一想到劉意映遭了這麽多的罪,田老夫人心疼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司馬珩回了雒陽,便一直沒提迎娶劉意映之事,她對司馬珩心裏還是有幾分埋怨,忍不住對着他質問道:“司馬珩,在定州我把意映交給你時,你答應我要好好待她。可她跟你回了雒陽已經小半年了,還是無名無分的。你是不是後悔答應要娶她了?”

田老夫人越說越激動,忍不住抹起淚來:“你是不是怕再娶她這個嫁過人的亡國公主,有損你的聲名?如果是這樣,待她出了月子,我就把她接到安國公府去。她雖然現在不是公主了,可也是我捧在手心裏長大的,我可舍不得讓她再受委屈。”

“老夫人,你別誤會。我從未後悔與公主在一起。暫時不娶她,是我父親的意思。”司馬珩趕緊說道。

“你父親不讓你娶意映?”田老夫人一呆。

司馬珩向她解釋道:“老夫人,如果我這時候娶了她,她便是趙王妃,那她腹中的孩子又該是什麽身份?趙王妃所生之子,卻不是趙王之子,只會落人口實。所以,只有待她産下孩子之後,我與她再行和婚之儀。這樣一來,這孩子的身份也好向世人解釋。”

聽到這話,田老夫人便不再說話了。司馬珩所說,也不無道理。若意映懷着他人的孩子嫁給他,确實令人尴尬。看到司馬珩提起這事,便眉頭緊鎖,她覺得,當初自己不讓意映把孩子的身世告訴他,是正确的。想來,這些日子,他因為這孩子的事,添了不少煩惱。如今孩子出世了,他這一生怕都要為此所擾了吧?想到這裏,田老夫人心中便惬爽不已。

作者有話要說: 生孩子是個漫長的過程(頂鍋蓋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