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1 章 :夜

“鳳王殿下目明心淨,看得透徹。”德忠公公尖着嗓子輕輕笑了一聲,“殿下或許還不知道,這些年,陛下時常擔心殿下在戰場待慣了,對宮中反而不習慣起來。”

自小到大,因為自身的愛好格外與衆不同,江貴妃一直又對他不管不顧,鳳王早早就學會了一個人自處。

他對周遭的事情不甚關心,對跟人交際也毫無興趣,他習慣從戰場上找到一絲興奮和滿足,可是,今日,德忠公公的話,讓他的心無端地觸動了一下。

堯明帝,他的父皇,原來也一直在關心着他嗎?祝大将軍也一直跟他說過,陛下開明,只是他一直聽不進去。

“德忠公公……”鳳王擡頭看向德忠公公。

德忠公公眼中含笑,“有些話,雜家是不當講的,可雜家到底也算是看着殿下長大的。殿下歷事甚少,心思簡單,有些彎子進去了,便繞不出來,非得呀,旁人提上一提。別的話,雜家不敢說,可這九江城之事,雜家是要告訴殿下一句的,吳寧侯府,到底是貴妃娘娘的母家。”

這個事實,不用德忠公公說,衆人皆知,鳳王自然也是知道的,為何德忠公公要特特點了他這句,鳳王直覺德忠公公話中有話,可他剛要細問,德忠公公就道,“到了,殿下,雜家就不遠送了,殿下一路當心。”

正是到了瀛明宮的門口,旁邊站了幾個小太監,不是說話的地方,鳳王收了話,對德忠公公點點頭,擡步便走了出去。

夜幕落深,星光明暗閃爍不定。

望星臺的樓閣前,大祭司站在窗前閉着眼睛,手指間魚骨鈴撚動,清脆的鈴聲在閣樓中響起,讓本就昏暗的閣樓更添一份神秘。

“吱”地一聲輕響,閣樓中透進一片亮光。

宋伯遠打着燈籠走進來,見到背對着他一動不動的大祭司,沒有靠近,只把屋中的油燈點亮,便靜靜地站在閣樓中間。

“你來了。”良久,大祭司出了聲,他緩緩地睜開眼睛,看向北面一顆忽然亮起來的星星,眼中紅光閃了一下,又很快消去,恢複正常的黑色。

“嗯。”宋伯遠的聲音很輕。

“你想清楚了。”大祭司問的問句,用的卻是肯定語氣,他将魚骨鈴收進袖子中,轉過身來,一雙眼睛幽幽地看着宋伯遠,“她跟這世間一般的女子不同。”

“嗯。”宋伯遠頓了一下,似乎是在回想什麽,半天才道,“不管她是誰,我意已定。”

“你找我,是要讓我幫忙?”

不等宋伯遠回話,大祭司就淡淡地繼續添了一句,“我幫忙不了你,這件事情,誰都幫不了你,只有你自己可以。”

“我想讓您幫忙看顧着點。”宋伯遠頓了一下,“我要去九江城了。”

“用不上我。”大祭司在蒲團上打坐,閉上了眼睛,“若是只為此事,你可以走了。”

“我……”宋伯遠自然知道,大祭司從來不騙他,他心中雖然好奇,後面到底會發生什麽事情,但是大祭司不說,他也難問出來,他猶豫了一下,把今晚的另外一個來意說了,“我想問問大祭司,可知道遺世組織?”

“遺世?”大祭司的眼皮動了動,不過他沒有睜開眼睛,“聽過,很多年了,他們終于動手了嗎?”

什麽叫他們終于動手了……宋伯遠有些無語地看着大祭司,難道大祭司知道他們是做什麽的,“是的,我查了他們這幾年,有一些眉目,可總是捉不住頭緒,便想要找您為我解惑。”

“呵。”大祭司口中輕輕念了一句什麽,然後才道,“世事難定,有因有果,無人能止,遺世組織,他們想要光庇前朝情勢,且籌謀多年,其中多有能人。”

“上次貴妃娘娘替陛下為百姓祈福一事,是他們所為,可中秋之夜的殺人案,我并未發現其中蹤跡,此事當真是蹊跷。”宋伯遠眉頭微微動了動。

“你心中自有溝壑,又何必來問我。”大祭司嘴巴微微蠕動了下,沒再說話。

宋伯遠垂了眸子,“只是時間緊迫,他們目的未明,我怕……牽扯到她。”

閣中一片安靜。

“蘭澤。”大祭司睜開眼睛,直直地看着宋伯遠,“雖世事無常,然命運有定數,除非自己放棄,否則定是不可能造化弄人,做事,怎能瞻前顧後?”

“我只求一個心安。”宋伯遠擡起頭,回視大祭司,眼中帶着堅定,“還望您能告知。”

“唉。”大祭司嘆了口氣,他閉了眼睛,手中魚骨鈴再次祭出,撚動半天,“水流東方,祥瑞之兆,無大礙。”

宋伯遠松了口氣,他往前走了兩步,似乎想要靠近大祭司一些,可走了兩步,又似想起了什麽,只駐足不前,就站在那裏看着大祭司。

大祭司沒有什麽反應,仿佛老僧入定一般。

“大哥。”一個溫潤的聲音出現在空中,打破了閣中寂靜。

宋伯遠收起眼中的神色,轉過頭,對着來人淡淡喊了一聲,“二弟。”

“天色有些晚了,大哥要在此中歇息嗎?”那人低着頭,悄無聲息地站在宋伯遠身邊不遠處,也不知道是何時進來的。

宋伯遠搖搖頭,“不了。”

言罷,他轉頭看了大祭司一眼,轉頭便向閣樓外走去。

亥時已過,宮中雖然通火通明,卻十分安靜,只有走過的一隊隊人影和偶爾鳴叫的夜鳥。

宋伯遠從望星臺中走出來,卻并不想立即回府,他信手胡走着,腦中想着大祭司的話,又偶爾想到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

本以為會跟往年并無二樣,誰知道,今年有如此多地不同。

雖然,有些繁瑣,可是,卻似乎并不麻煩。

他嘴邊不自覺地溢出一絲淺淺的弧度,冷不防聽到前方鳳王明朗的聲音,“蘭澤,你怎麽在這裏?!”

第 410 章 :去九江城

星光璀璨,夜幕如一張烏壓壓的大網,将整個上京城籠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咚咚咚”的報時鐘聲自望星臺上響起。

亥時了。

瀛明宮中。

“父王,你為何不讓我再查這個殺人案子?”鳳王固執地站在堯明帝的卧床前,看着歪在床上,雙眼緊閉的堯明帝。

今日他才回宮中,就得到了一個讓他有些震驚的消息,堯明帝居然命令他,立即停手調查殺人案之事。

這個案子明明就快水落石出了,就等宋伯遠的最後一計便行,可堯明帝卻不問緣由地讓他不要再插手這件事情,他想不明白,雖是接了口頭旨意,但仍舊要過來問個為什麽。

“應天府自會去查。”堯明帝的語氣有些疲憊,但他的神情仍舊安詳,仿佛入定一樣。

“這麽大的案子,應天府遲遲給不出一個交代,兒臣幫着一起查探,有何不可?”鳳王十分不明白,怎麽才兩天的功夫,這事忽然就有了這麽大的轉折,明明上次,堯明帝還很贊成的,是因為九江城的水患嗎?

可九江城的水患,跟這事又有何關系呢!

“後日,鎮國公會帶着物資動身前去九江城。”堯明帝的眼皮顫動了幾下,停頓了好一會兒,他才繼續道,“九江城水患一事,迫在眉睫,這個時候,能接手這個案子的人,除了你,朕想不出還有誰更合适。”

“九江城?”還當真是因為九江城,鳳王愣了一下,随即十分激動道,“父皇當真要兒臣去九江城?那母妃在明心庵的案子,該如何辦?母妃至今還在明心庵中,吃齋念佛,她年歲大了,如今又入秋,庵中寒冷,若是拖下去,母妃定是要被傷了身子骨的。”

“妗妗那兒,朕過些日子便要派人把她接回來。”堯明帝慢慢地睜開眼睛,眼神深邃幽暗,“明心庵的案子,上次朕就與你說過,并不是一日兩日就能查出來的。遺世組織,它或許比朕想象地還要難纏。”

鳳王聞言,沉默了下來。

就在堯明帝要再次閉上眼睛歇息,打算讓鳳王出去的時候,忽聽得鳳王幽幽的一句。

“父皇,兒臣想知道,為何不讓三弟去九江城。”

論朝中政務一事,三皇子滇王是四個皇子中最熟練的,這些事情,其實該滇王管的。

“為何有此一問?”堯明帝并沒有立即回答鳳王,他目光如炬地看向鳳王,不錯過他面上的一絲表情變化。

鳳王的神情很坦然,他的目光清澈如明泉,閃着明亮的光澤,“三弟他接觸朝中之事時日已久,又常年在上京城中,而兒臣,父皇該是知道的,一心只在邊境沙場。”

“沙場。”堯明帝聞言,輕輕笑了一聲,看着鳳王的目光意味不明,“朕的玡兒這般大了,還是愛在朕跟前胡鬧。正是因為滇王對這些政務很熟悉,最像朕的兒子,朕才想着要你們兄弟幾個都熟悉下這些本該屬于你們的事情。”

鳳王想要開口反駁,卻聽堯明帝語氣一轉,長長地嘆息了一聲。

“朕老了。”

鳳王的喉中便被梗住了,他擡起頭,定定地看着堯明帝,堯明帝的額前有幾縷白發,縱使用玉帶遮着,也能看地清清楚楚。

他的面上有些皺褶,不似以往紅光滿面,反而帶着蒼白。

記憶中那個威武的堯明帝,竟是不知在何時褪去了那英雄的模樣,成了一個暮霭老人。

鳳王的眼睛莫名地有些酸,他移開目光,腦中閃過江貴妃那張明豔的臉,先前一直沒有注意,可是現在想想,好似也與幼時的記憶有很多不同。

江貴妃和堯明帝,他們都老了。

“父皇。”鳳王讷讷出聲。

“嗯?”堯明帝淡淡應了一聲,一句多餘的話都沒說。

可鳳王偏悶悶地低頭應了一句,“嗯。”

堯明帝見他這副模樣,嘴角勾出一絲淺淺的弧度,他什麽都沒說,只放軟了身子,慢慢地滑倒在床上,閉上眼睛,就那麽睡了。

待得鳳王再擡頭,已經是半刻鐘後,看着床上熟睡的容顏,熟悉又有些陌生,鳳王心情複雜地走出了堯明帝的卧寝。

德忠正侯在屋外,送了鳳王往瀛明宮外走,見鳳王面色有些沉郁,他捂嘴笑了一聲,“鳳王爺,可是陛下給你氣受了?”

“什麽氣?”鳳王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擡起頭來随口接了一句,完了才回味過來,他驚訝地打量德忠一眼,見德忠笑眯眯的,心中有些吃驚。

德忠公公他是知道的,一向對堯明帝忠心耿耿,說到堯明帝嘴裏只有蜜糖,再無他話的,幾時起,他竟然也會背後置喙堯明帝了、

是他離開上京城太久了嗎?為何這個皇宮都有些陌生起來。

“公公何出此言?”鳳王恢複了面上的冷然,“父皇待本王一向……”

後面的形容詞,鳳王竟是沒有想出來,心中十分別扭地看着德忠公公。

德忠公公也不拆穿他,只笑着接話道,“雜家老了,嘴也碎了,陛下近些年就時常罰我,可我呀,就是不長記性,見着陛下,也有嗆聲的時候,索性陛下憐惜我在他身邊多年,沒有趕我出宮。”

這話說地頗有些意味,鳳王竟然聽出了話外之音。

宮中的大太監總管,約定俗成的就是每一任皇帝自己提拔上去的貼身太監,皇帝一走,這些大太監們會被送出宮榮養,衣錦還鄉也行,完全随他自願。

德忠公公伺候堯明帝四十多年,堯明帝對他甚是信任,完全沒有冷落他的意思,可偏他自貶起來,這是在告訴他,他現在跟他說的這些話,其實是受堯明帝認可的?

“公公待父皇一片誠心,這麽多年,父皇都看在眼裏。”鳳王心中不知為何,有一股奇怪的感覺,似乎憋悶,似乎反感,可似乎還有些隐隐的興奮。

他不知道自己的這絲興奮來自于哪裏,因為這麽多年,他只有在戰場上手刃敵人的時候,才會有這種感覺。

第 409 章 :商貿會的邀請

又是小敏。

看樣子,江盈惠的身體狀況,這個小敏應該是知道的。

“好與不好,也要診過脈才知。”江芙蕖搖搖頭,“世子妃的身子是否有恙,我并不能給小雲姑娘一個準話。不過,若是世子妃真如小雲姑娘所說,卻是與康健之人有些不同的。”

小雲聞言,似乎有些失望,她勉強笑了笑,“倒是我為難江大夫了,都怪我太過憂心,哎……”

小雲低低嘆息了一聲,巴巴地看着馬車簾子,不出聲。

江芙蕖見狀,有心要問小蝶的事情,也有些不好開口了。

“江大夫,你平日裏醫人,見識定是比我要多,你說,有沒有人原先特別信任一個人,到後來,忽然就處處看她不順眼起來,反而信了其他人了。”小雲忽然喃喃出聲。

江芙蕖一愣,她側頭看了小雲一眼,封閉的馬車裏,她的側臉被陰影籠罩,平添一份陰郁,這個憨直的丫頭,她也察覺到了江盈惠對她的不喜嗎?

“人與人之間的感情,是相處而來,信任亦是如此。”江芙蕖不知道要怎麽安慰小雲,只能盡量地說地委婉點,“可人與人之間也有平等和尊卑之分,若是平等之人,這信任自然難變,可若是尊卑有別,這信任……或許會輕上許多,自然也就如風般易逝去。”

傻丫頭,你跟江盈惠之間,怎麽可能有信任這種東西存在,她說拿你做姐妹,不過是因為她一時興起,又正好用得上你而已,而現在,她已經離開吳寧侯府,嫁入鎮國公府,身邊一堆可用之人,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你就別一直把自己困在死胡同不出來了。

小雲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江大夫說地,好像有些懂了。”

……

馬車不知不覺地停了下來。

“小姐。”司硯的聲音從馬車外傳來。

江芙蕖愣了一下,小雲應該是認得司硯才對的,她剛要開口找個借口支開司硯,就見馬車簾門被拉開,司硯笑盈盈的面容露出來,“你可回來了。”

她的目光落在小雲身上,頓了一下,才猶豫道,“這位姑娘是?”

小雲看了司硯一眼,面上并無什麽異樣,仿佛完全不認識她一樣,站起身來,率先下了馬車,才回了司硯的話,“我是縣主喚來取藥材的,我叫小雲。”

“小姐?”司硯聞言看向江芙蕖,目露疑惑。

江芙蕖跟着下了馬車,把捐贈藥材一事說了,繼而才吩咐道,“既是你在,你便帶了小雲去把我前些日子讓你收拾好的藥材運到鎮國公府去吧。”

司硯點頭,看了江芙蕖一眼,便拉着小雲往庫房走去。

看着她們遠去的背影,江芙蕖收回目光,走向自己的院子。

本來還擔心小雲認出司硯來,可是,很明顯小雲根本沒認出來,反倒是司硯,她好像認識小雲,這就奇怪了。

按着司硯的說法,她不是曲曲的貼身丫鬟嗎?小雲可是江盈惠的貼身丫鬟,怎麽兩個人竟然會不認識?司硯應該不是易容的吧?

江芙蕖搖搖頭,把自己腦中這個奇怪的想法甩掉,怎麽可能,有一個會易容的宋伯遠就夠稀奇了,這會易容術高潮中之人還紮堆的啊?

江芙蕖在桌案前落座,看着窗外火紅的楓樹,忽然想起小星星來。

小星星知道水患的事情,還讓她備足了藥材,是知道她會去接近江盈惠嗎?這種事情,他是怎麽預知的,難道他有這個功能?

如果有的話,他肯定是可以看到她的結局的,可是他卻一直遮遮掩掩,難道是她的結局不大好?或者說……她根本回不去現代,所以他心虛地游說她開醫館?

他上次說,要過一個月才能見到他,這才幾天啊,第一次有想找他的時候,偏找不到人,總覺得他是在躲她!

江芙蕖抿了抿唇,手撐在額頭上。

上次那個茶館的人,是遺世組織的,他們為什麽要找江盈惠的麻煩呢?宋伯遠也去了那裏,這個遺世組織,難道做了什麽了不得的事情,把皇帝都給驚動了?否則,怎麽可能勞動宋伯遠。

她可不信,宋伯遠是去那裏喝茶的!

要不,去找宋伯遠吧,把江盈惠的事情告訴他,順便問問這個遺世組織是怎麽回事,他應該會告訴她吧?

江芙蕖正要起身,忽然聽屋外傳來一陣詢問聲。

“江大夫?”

是明洛奚。

江芙蕖從桌案上站起身,走出內屋,見明洛奚正站在門口,“進來吧。”

明洛奚笑了一聲,不急不緩地走進來,朝江芙蕖十分有禮地抱了抱拳,“江大夫安好。”

……

在這兒待了多長時間了,還這麽有禮貌,江芙蕖假咳了一聲,面上有些不自在,她背過身,揚聲道,“明小公子找我,是有什麽事嗎?”

“月底商貿會集會,家父想邀請仙府醫館參與,不知江大夫可願意賞這個臉?”明洛奚的聲音明朗。

江芙蕖卻是連着嗆了好幾聲,她轉過身,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明洛奚一本正經的臉,“你說什麽?讓我去參加商貿會集會?”

她做什麽了?你要是在現代,她也許還有被邀請的價值,好歹做了點成績,可這個時代……她做了什麽?她就是個窮開醫館的,這醫館還是別人給開的!

何德何能,去商貿會啊。

“雖有些冒昧,但家父……”明洛奚見江芙蕖這麽失态,白皙的面上紅了紅,他擡手将一份朱紅色的帖子遞給江芙蕖,口中喏喏道,“江大夫看看吧,若是不想去,也無妨的。”

“嗯。”江芙蕖深吸一口氣,将帖子接了過來,看着這朱紅色的正式名帖,她忽然想起自己手中還有一堆在梁村時收到的醫者名帖,那時候,她滿心的歡喜,倒是沒有想過,這名帖的用處。

他們說,有緣再會,也許,如果回不去的話,自己還真地要認真考慮下跟他們相會的問題,從醫嘛,自然要入這個時代的醫道。

第 408 章 :藥不離口

這個小雲,還真跟書裏說的一樣,直腸子一根,不會拐彎抹角……這話要讓鎮國公夫人聽了,只怕面上不會太好看。

江盈惠最開始是挺喜歡小雲這種簡單腦子的,還時常與她說要做姐妹的話,但是後來,被坑多了,對小雲就有些不大喜歡起來。

江芙蕖一直以為,江盈惠離開吳寧侯府,應該不會帶着小雲才是,誰知道,她竟然把小雲帶在了身邊,這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對小雲說的話,自然是假的。

運藥材這事确實掙臉,畢竟是別人捐的東西,可要看運誰的藥材了,她如今在上京城中只是個不起眼的角色,江盈惠甚至都不知道仙府醫館在哪裏,這明顯是慢待了。

看樣子,如今小雲還是沒有得到江盈惠的歡心呢,可江盈惠偏把她留在身邊,這就當真是有些耐人尋味了。

“小雲姑娘謬贊。”江芙蕖淡淡笑了一聲,“還是小雲姑娘得力才真。”

“我跟着我們家縣主十多年了。”小雲似乎被江芙蕖這句話給觸動了,她眼中閃着亮光,似乎是在回憶什麽,“縣主一直對我很好很好,她是個頂頂善良的人,長地又美,當時陛下要封她為縣主,人人都不知為何,只有我覺得,合當如此的。”

江芙蕖嘴角噙着笑,看着小雲,沒有接話。

“江大夫,你來上京城中時日肯定不長,不然你這般好心,我們家縣主是一定會去與你結識的,縣主她與人來往,從來不看重她們的身份。”小雲說地興起,竟是站起身來,走到江芙蕖身邊,左右張望了一下,繼而壓低聲音道,“江大夫,我們縣主這次募捐可不簡單呢。”

“哦?”江芙蕖見小雲這般神秘兮兮,心中有些不在意,可口中卻是附和着她的話。

一個募捐而已,能有什麽不簡單呢?

小雲見江芙蕖好奇,面上愈加興奮,“我聽縣主說,這次募捐之後要親自把物資押送到九江城,分給當地的老百姓呢,你說,這可簡單不簡單?”

江盈惠要去九江城?江芙蕖倒是沒想到這茬,這個時候,她跑去九江城幹什麽,什麽親自分物資給災民,這種話江芙蕖是不信的。

鎮國公竟然也會同意她去,作為這次救災的負責人之一,鎮國公肯定是知道這事的,讓自己的兒媳抛頭露面,這胸襟……真不愧是點頭讓榮華景前去吳寧侯府求娶江盈惠的人物。

“世子妃仁善。”江芙蕖敷衍地勉強。

“可不是嗎?千裏迢迢的,也就我們縣主願意折騰。”小雲說到這裏,忽然嘆了口氣,“可惜縣主不讓我在身邊伺候着,也不知道她會受什麽委屈,小蝶那小丫頭慣會耍滑,哪裏知道怎麽照顧縣主呢?”

“小蝶?”江芙蕖眉頭一動。

“啊,你看我一時嘴快,竟是忘了,小蝶是我們縣主新近提拔上來的一個小丫頭,之前只是管着衣物,如今得了臉,便有些不知規矩。”小雲眼中帶着愠怒,語氣有些重,顯然對這個小蝶十分不滿。

“适才在小雲姑娘身邊的那位,可就是小雲姑娘說的小蝶?”江芙蕖的語氣随意。

“正是她!”小雲皺起眉頭,“竟在世子妃身邊擡頭胡看,窺探主子們,當真是可惡,可惜縣主太忙碌,竟是沒有察覺到。”

窺探。

這詞從小雲嘴裏說出來,絕對就是實打實的,想到那小丫頭的目光,這個小蝶,她果真是在打量她,她的眼睛裏帶了些好奇,又有些戒備,這些情緒,顯然都是針對她的。

連小雲都沒認出她來,江芙蕖自然不認為,這個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小蝶認得她。既然不是在吳寧侯府認識的她,又是江盈惠新近提拔上來的,那就是她從別處得到了她的消息。

別處。

目前知道她身份的,除了原家、吳寧侯府,就只有宋伯遠了。

而這三方,都不可能把她的消息說給小蝶聽。

那小蝶是從哪裏知道她的消息的?今日,她可是易容了的。

是仙府醫館嗎?

她認的,莫非不是她,而是仙府醫館的江大夫?

鎮國公夫人忽然派人上門延醫,也定是有人告知她的存在的。

這兩撥人,是同一撥人?

小蝶是那鎮國公夫人的人?

“江大夫,你不知道,自從小敏被人擄走,我們縣主的身子骨就差了許多,這兩日時常歪在床上,飯食也沒用多少,這個時候,她去九江城中,我當真是有些憂心的。”

小雲的聲音傳入耳朵,江芙蕖眸子動了動,小敏,就是宋伯遠說的那個出事的懂醫的丫頭,“世子妃的氣色看起來尚好,只腰身削瘦些,我并沒看出什麽異樣來。小雲姑娘,莫不是世子妃身有隐疾?”

“那是你之前沒有見過我們家世子妃,以往,她的面上都是白裏透紅的,哪像現在,白地跟雪似的。”小雲忙辯解,“江大夫,也就是你,我才與你說這話,縣主自五歲以後,常年不斷藥,先前太醫也沒看出什麽來,可這麽多年了,我總覺得,是有些不對的,偏縣主不讓人看。”

不讓人看診,是因為心中有鬼吧。

身有毒素,卻是個健康之人,說出去,只怕都沒人信,這毒,在她體內沉積很深,非一夕一朝能侵入,往上推,難道是在吳寧侯府中的毒?

江芙蕖将書裏面的知識回憶了一遍,沒有找到吳寧侯府有人要給江盈惠下毒的動機,那個時候,唯一跟她作對的也就是曲曲,而曲曲,她是個太過坦蕩蕩的高傲之人,怎麽可能去耍這種小手段。

“雖良藥苦口,亦有是藥三分毒之說,世子妃當真是十多年藥不離口?”江芙蕖佯裝好奇,瞪大了眼睛看着小雲。

小雲點點頭,“可不是嘛,非但如此,縣主簡直是拿藥做飯吃,很多時候并不用膳,只喝藥便可,江大夫,你說縣主這是怎麽了?可是有病瞞着我們?可恨小敏不與我說。”

第 407 章 :中毒

她的臉很小一張,削尖的下巴,畫着精致的妝容,雲髻高聳,一身朱紅色嵌金絲霞衣,腰身纖細,柔柔軟軟地站在那裏,婀娜多姿。

要不是知道江盈惠的底細,江芙蕖絕對不會把眼前這個柔媚如妖精的女子跟那個粗笨醜陋的江盈惠聯系在一起。

堯國這片陌生的國土,當真是滋養了江盈惠太多精華。

江芙蕖垂了眸子,目光看向江盈惠的右手腕。

她的那個靈藥空間手鏈,就是戴在她的右手上,常年不離身,她還從來沒有見過呢,跟查探江盈惠的身體比起來,江芙蕖更感興趣的,是這串手鏈。

吳緒說,那七星花跟江盈惠搭不上多大的關系,可是,她的直覺告訴她,那七星花就是江盈惠所說的牽牛花。

差的,也只是确認而已。

“靈國公府周無雙小姐,三箱棉衣,一千斤大米,一馬車蔬菜,兩千兩白銀。”

“周小姐。”聽那小丫頭報完周無雙捐贈的物資,江盈惠眸中帶笑地看向周無雙,“勞您你駕光臨,辛苦了,不知府上太夫人身子可好?前些日子我送她的那副生靈水,她可用了?”

“祖母很好,生靈水……”周無雙的眼睛眨了眨,“祖母說太珍貴,所以留着沒用,不過祖母說那是好東西,讓我謝過世子妃的善意。”

江盈惠眸子閃了閃,輕輕瞥向周無雙旁邊的江芙蕖,“這位姑娘看着面生,不知是府上何人?”

“江大夫不是我們府上的,她是仙府醫館的大夫。”周無雙搖搖頭,推了江芙蕖一把,“江大夫,你不是要捐藥材嗎?快與世子妃說啊 。”

周無雙的力氣不大,江芙蕖卻順勢往前走了兩步,離江盈惠更近了些。

江盈惠面上的肌膚如白玉,晶瑩有光澤,遠看着還以為布了粉脂,近看才知道,并沒有施粉,這樣粗粗看着氣色,并無異樣,“世子妃,小民是天行街仙府醫館的大夫,今日來為鎮國公夫人看診,聽聞世子妃在為九江城的災民募捐,便想盡一分綿薄之力,也不知是否冒昧。”

“怎麽會冒昧呢?”江盈惠眼角的一絲粉紅掀動,“大夫有此心意,我高興還來不及呢,大夫只管說要捐什麽。”

“都是些尋常的傷風驅寒藥草,有兩馬車。”江芙蕖聲音溫和,擡起頭溫溫地看着江盈惠,“不知是否要具體報藥草名?”

“不用了,小雲,你帶幾個人與江大夫走一趟,去她醫館中将江大夫捐贈的藥草拉回府中來。”江盈惠轉頭喊了一個面容清秀的丫頭上來。

江芙蕖聽到小雲這個名稱,愣了一下,她有些不确定地看了那喚小雲的丫頭一眼,卻見小雲低着頭,她旁邊站着的一個瘦弱丫頭卻拿一雙大眼睛盯着她,察覺到她的視線,瘦弱丫頭慌忙低下頭。

這瘦弱丫頭認識她!江芙蕖的腦子裏瞬間跳出這麽一個念頭來,她對人的目光有過研究,能看懂一些門道,更何況這個瘦弱丫頭目光太過直白,完全不帶掩飾。

有意思。

江芙蕖的視線停在那瘦弱丫頭身上幾秒鐘,記住了她大概的模樣,然後便笑着對江盈惠道,“如此,勞煩世子妃了。”

“說什麽勞煩,還沒有多謝江大夫一片仁心呢,改日得空,我定要去仙府醫館坐坐的。”江盈惠落落大方地應着。

“好了,江大夫,我們走吧。”周無雙見兩人說完了話,伸手就要拉江芙蕖,誰知她手上力道沒有控制好,竟是直接将江芙蕖往前推了。

江芙蕖打了個趔趄,“啊”地一聲,栽倒在江盈惠身上,要不是她眼疾手快拉住了江盈惠的手,就會摔倒。

“江大夫,小心!”

“對不住,世子妃。”

江芙蕖和周無雙的聲音同時響起。

江盈惠身邊的瘦弱丫頭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江盈惠,江盈惠似乎也沒想到這個意外,差點倒下去,慌亂之下,被江芙蕖抓着手臂,她也沒有多大的反應。

兩人堪堪站定,江芙蕖緩緩地将手從她的手上拿開。

“沒事的,江大夫。”江盈惠面上雖然還帶着笑,但那笑意淡了許多,她往後退了一步,離江芙蕖遠了些,目光看向周無雙,“周小姐,我這邊還要些功夫,我就不送了。”

“不用不用。”周無雙見江芙蕖沒摔倒,松了一口氣,她心中有些奇怪,她明明就沒有推江芙蕖,可江芙蕖怎麽倒了,難道是不小心碰着了?那她的力氣也沒有用多大啊。

聽明洛奚說,江大夫的身子骨有些差,時常喝藥,看樣子是真的,外面看着沒什麽異樣,實際是個紙片人啊。周無雙打定了主意,以後離江芙蕖要遠些,她可不喜歡跟病弱的人玩。

許是出于這個想法,才出鎮國公府,周無雙就跟江芙蕖分開走了。

江芙蕖對周無雙的去向并無興趣,她坐在馬車上,閉眼沉思了一會兒,仔細回味着剛剛把到的脈息。

江盈惠是真地有病,但是這病又有些奇怪,跟尋常的病症不同,似乎是人為而致的毒症。

有人對江盈惠下毒?在江盈惠有解百毒的靈泉水的情況下?據說她還有解一切毒素的靈藥,到底是誰那麽厲害,能給她下毒?

江盈惠自己知道嗎?

江芙蕖緩緩睜開眼睛,撞進一雙有些慌張的眸子裏,她心頭一動,溫溫笑道,“小雲姑娘,你跟着世子妃很久了吧?”

“江大夫怎麽知道?”小雲聽江芙蕖語氣溫和,十分親近,心中慌張去了一些,她好奇地看向江芙蕖。

江芙蕖心道,果然是江盈惠從吳寧侯府帶出來的貼身丫頭如雲,她還以為自己認錯了,“當時小雲姑娘身邊還有一個小丫頭,世子妃卻問都沒問就把運藥材回府這麽掙臉的事情直接交給小雲姑娘,可見是覺得小雲姑娘辦事穩妥,更得她心。”

“真地嗎?”小雲眼中一亮,似乎頗為驚喜。

江芙蕖看着她,但笑不語。

她沉吟了一會兒,似乎在認真思考江芙蕖說的話,過了一會兒,她十分開心道,“江大夫果然慧眼如炬,難怪夫人不用太醫,卻特特點了江大夫到府上看診呢。”

第 406 章 :接近江盈惠

完全沒有給江芙蕖回答的時間,春陽的嘴一直就沒停過,到最後,她終于想起來還沒等到江芙蕖的回答時,浮煙院已經到了。

“春陽?”門口守了好些小丫頭,她們湊在一起,小聲嘀咕着什麽,看到春陽,其中一個丫頭頓了一下,才走上前來,她的目光放在江芙蕖身上,“你怎麽到這裏來了,可是夫人有什麽吩咐?”

“小雨姐姐,夫人讓我帶江大夫到浮煙院來參加世子妃的聚會。”春陽面上有些沮喪,似乎還有很多話要跟江芙蕖說似的,但好在她還記得正事。

春陽的話落,不單單是那喚小雨的丫頭,就是她身後一群小丫頭,也都停了話頭,齊齊拿眼睛看向春陽和江芙蕖,那目光,就像看什麽稀罕的物什一樣。

那種莫名怪異的感覺又湧上了心頭,江芙蕖微微笑着,不動聲色地站在那裏。

“不知這位江大夫,可知道咱們世子妃善仁會聚會的目的?”小雨似乎反應了過來,但她卻沒有立即放江芙蕖進去。

江芙蕖溫溫道,“因着聽說世子妃是為九江城受水患之災的百姓募捐,我便想盡一份綿薄之力。”

“哦。”小雨慢吞吞地應了一聲,上下打量着江芙蕖,好一會兒,才道,“那江大夫随我進來吧。”

江芙蕖跟在小雨身後,兩人慢慢地進了浮煙院。

這浮煙院不同于剛剛見到的坤榮院,還沒見到院裏的人,她就聽得裏面一陣喧嘩聲,夾雜着女子的笑聲。

待得進到內院,她看到院子中分成了上中下三排,最上首,江盈惠站在那裏,在她的身側是師爺和商貿會的儒者。

而在中間放着一排排桌櫃箱籠之類的物什,有小厮和小丫頭在其中點數。

最外層坐地是一群身着绮羅的婦人,她們大都在交頭接耳,似乎在議論着什麽,偶爾有人招手叫了自己的丫頭過來,往前走去。

那些丫頭受了主子的命令,便往前走去,與江盈惠彙報着什麽,江盈惠一邊聽,一邊看那師爺,師爺埋頭揮筆,秩序井然。

這就是江盈惠辦的募捐大會吧,江芙蕖随着小雨坐到了其中一個比較偏遠的邊角位置上,臨走前,小雨喚了一個小丫頭過來,做江芙蕖的臨時丫鬟。

江芙蕖坐在位置上看了好一會兒,這才把江盈惠辦的這個募捐會看明白了,捐東西的都是在座的貴婦人,也有商者之婦,總之肯定是有錢的,身份倒是不一。江盈惠負責統計,而一旁商貿會的人負責監督,每一個想要捐東西的人直接讓小丫頭上前去說明便是。

看前面還有一堆人,估計還要等上好一會兒,江芙蕖便遠遠地看着江盈惠。

宋伯遠讓她去給江盈惠診脈,确定她的身體狀況,她跟江盈惠其實也是見過幾次的,江盈惠除了瘦弱點,看氣色、辨形神,并看不出什麽異樣來。

上次從麗人坊帶回去的東西,江芙蕖已經确定了,靈藥空間中的靈泉水确實有神奇的藥效,江盈惠有這靈泉水在手,加之那空間又時不時給她送一點靈藥,要想身體出問題,只怕很難。

可是,為什麽江盈惠要常年養一堆醫者在身邊呢,她可不信是單純為了麗人坊的生意。

連宋伯遠都信了她身子病弱的傳聞,只怕她是有意要做出這個假象來。

是假象嗎?

江芙蕖看着江盈惠如雪的肌膚,在陽光下散發着珍珠似的光澤。

她今天似乎很高興,是因為在做善事嗎?還是做給衆人看的?

隔地太遠,江芙蕖根本辨別不清楚。

在座的衆婦人,在陸陸續續地離場,并沒有一個人走上前跟江盈惠寒暄,她要怎麽接近她呢?

“江大夫。”有人在耳邊喊江芙蕖。

江芙蕖轉過頭,撞進一雙靈動的大眼睛裏,竟是周無雙那個丫頭,她今日仍舊穿着一身火紅的裙子,腰間斜挎一個流蘇綴珍珠小荷包,大眼睛撲閃撲閃的,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過來的。

剛剛……剛剛進來沒仔細看這人群裏都坐了些什麽人。

“周小姐。”江芙蕖微微點頭,明洛奚前腳來她的醫館,這個周無雙後腳就跟過來了,不過,兩個人只是臉熟,周無雙的興趣似乎只在明洛奚身上,江芙蕖也不想主動招惹這樣一個精力旺盛的小丫頭。

“沒想到真是江大夫。”周無雙在江芙蕖身邊坐下,擡起頭打量她,“江大夫要捐些什麽?是銀錢還是……藥材嗎?”

竟是猜着了。

江芙蕖淡淡笑了笑,“是藥材。”

“聽洛奚說,江大夫醫館的藥材都是上好的,九江城的災民真是有福氣。”周無雙嘟了嘟嘴,兩只眼睛看向江盈惠,“世子妃可真忙,也不知道要等到何時呢。”

“周小姐等很久了嗎?”江芙蕖眉頭一動,溫言看向周無雙。

周無雙點點頭,“是啊,來兩個時辰了,可總是被人搶了先,我好想走,可我又答應了祖母,不捐了她給我的東西不能走。”

“我看世子妃這兒的募捐,似乎也并沒有順序。”江芙蕖語氣溫和似水,“周小姐若是等不了,直接上前去與世子妃說一聲,難道不可?”

“哎呀,是啊。”周無雙站起身,剛邁開步子,轉身又拉了江芙蕖往前走,“走,我們兩個先去與世子妃說一聲。”

江芙蕖本是想讓周無雙先過去,自己再去也不至于突兀,誰知道周無雙……如此跳脫,竟然直接拉了她往前走。

這樣也罷,倒是更好掩飾,江芙蕖掩下心中心思,眼中含笑地看向越來越近的江盈惠。

第 405 章 :去浮煙院

江芙蕖覺得鎮國公夫人的态度有些怪異,似乎請她來醫治并非她本意似的,否則這态度……當真是有些太過冷淡。

但有紅嬷嬷在打圓場,她也沒有出言拒絕,江芙蕖便依言在她身側坐下,三指輕輕搭在她的動脈上,仔細聽了一會兒,便收了手,笑着道,“血之與氣,并走于上,陽氣衰于下,煩勞時有,夫人此症為大厥微症。”

“是了,江大夫所言甚是,最近夫人時常犯乏,每日裏竟是有五六個時辰是睡着的,我還以為是入秋了,天氣涼了的緣故,卻原來是病帶來的。”紅嬷嬷聽江芙蕖說完,忙不疊地點頭,“江大夫,不知夫人這症,該用些什麽藥才好?”

“厥症內連心氣,只需心平氣和,便無大礙,若是用藥,用人參固本,加金箔、方諸水,壯水制火,許可見效。”江芙蕖走到一邊,開了幾個藥補的方子。

鎮國公夫人這病其實跟身體沒什麽大的關系,她素日保養得當,也沒吃過苦頭,所以身體內外都不錯,年紀也不算特別大,五髒六腑運作都很順條,不過她最近情緒波動大,牽動脾腎,氣虛很多。

醫藥對她來說,其實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但是人來了,也給人家看病了,江芙蕖也只能給她開幾個差不多的方子,因為她看着,她開的方子,鎮國公夫人也不一定用。

“多謝江大夫,這方子我便讓人去煎了。”紅嬷嬷接了那方子,略略看了一眼,便拿着藥方子走了出去。

竟是把江芙蕖給忘在了屋裏。

江芙蕖坐在椅子上,目光在房間內打量了一眼。

這是個看起來很普通的屋子,一樣擺設并不特別張揚,可無論是家具的色澤還是樣式,都分外不同,至少跟風華苑的屋子比起來,那好地可不是一點半點。

真不愧是男主的家啊,低調的奢華,高大上只用看一眼。

江芙蕖收回目光,斜側的視線瞥見了美人榻上靜靜躺着的鎮國公夫人。

她似乎是睡着了,對紅嬷嬷的離開和江芙蕖的存在絲毫不覺。

江芙蕖站起身,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

才剛出外屋,便見着紅嬷嬷匆匆趕過來,見到江芙蕖,她似乎愣了一下,不過很快端了笑道,“江大夫,你看我這人老了,竟是把你給忘了,江大夫這是要……”

“方才進來的時候,聽繡蓉姑姑說,貴府的世子妃在辦善仁會集會募捐,為的是九江城的水患一事,我心想着,醫館中有諸多藥材,幸許可以幫上一二,為受災的百姓盡一份綿薄之力。”

江芙蕖一邊說一邊看紅嬷嬷的面色,見她面上神情并無變化,這才一口氣把自己要說的話說完了。

方才在外面,她看着府中裏裏外外的分明很熱鬧,可偏剩了坤榮院安靜地仿佛沒有人氣似的,她心中便有些詫異。

繡蓉既然說了,這水患一事是由鎮國公牽頭的,作為鎮國公夫人,她沒可能做個甩手掌櫃到這種地步啊,把這整件事情都交給江盈惠去操勞,可至少也該去露個面吧。

可是這坤榮院中安安靜靜的不說,外面還圍了一圈的守衛,明顯是怕有人進來打擾了這坤榮院的安靜,或者……是有其他的什麽吧。

“難得江大夫有此善心。”紅嬷嬷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卻有此事,江大夫初來乍到,只怕并不知道,咱們府上這位世子妃,可是同樣一片菩薩心腸,明事理曉大義,連皇帝陛下都誇贊呢。”

“嗯,是嗎?”江芙蕖笑地有些尴尬,第一次聽人當面誇江盈惠……這感覺,有些說不上來,反正雞皮疙瘩是起來了。

“可不是嘛。”紅嬷嬷拉了江芙蕖的手,走到一邊,“本來啊,今日這事,多少都應該是要勞煩咱們夫人的,可世子妃卻是個貼心的,竟是一點勞累不舍得讓夫人出,說是夫人病着呢。”

江芙蕖這次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只木然地點點頭。

“本來呢,江大夫一片善心,我是該領着江大夫過去的。”紅嬷嬷轉頭看了眼屋內,嘆了口氣,“可咱們夫人身邊離不得我,我就不能送江大夫過去了。可江大夫剛來咱們府上,只怕沒人領着,多有不便,這樣吧,春陽丫頭,你過來送江大夫去浮煙院。”

紅嬷嬷擡手朝門邊一個看門的小丫頭招手。

那小丫頭正在打瞌睡,猛地聽到紅嬷嬷的聲音,她忙站起身來,左右張望了一下,才看到了紅嬷嬷,小跑着走了過來,眼睛亮亮地看着紅嬷嬷,“紅嬷嬷,是您喚奴婢。”

“是啊,春陽丫頭,江大夫要去浮煙院,你帶江大夫過去吧,路上有人問起,就說是夫人的意思。”紅嬷嬷說完,轉頭對江芙蕖道,“江大夫,你看,這樣安排可妥當?”

“嗯,多謝紅嬷嬷。”江芙蕖點點頭,對紅嬷嬷的安排不置一詞。

春陽領着江芙蕖出了坤榮院,才走了幾步,就被一行兩個人攔了下來,當前一個似乎是他們的首領。

“春陽,你們這是要去哪裏?”

“玄護院,夫人讓我帶江大夫去浮煙院。”春陽對玄一并不生懼,一雙清澈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

玄一打量了江芙蕖一眼,點點頭,“去吧。”

“玄大哥……”站在玄一身邊的人開了口,似乎有不同意見。

玄一對他搖搖頭,看着江芙蕖和春陽的背影,淺淺笑道,“不過是個大夫,既然是夫人的意思,我們做下人的就只要遵守就好了。”

春陽大概很少見到生人,一路上不停地打量江芙蕖,看到最後,江芙蕖都有些不自在起來,側頭朝着她微微笑了笑。

誰知,這一笑,仿佛打開了春陽的話匣子。

“江大夫,你是太醫院的醫女嗎?以前從來沒有見過江大夫呢?”

“江大夫,你去浮煙院做什麽啊?你跟我們世子妃認得嗎?”

“江大夫,我們夫人的病重不重,上次太醫來的時候,昏睡了好幾天呢,大家都說夫人病地很重。”

……

第 404 章 :坤榮院看診

“張夫人,請随奴婢來。”

“吳夫人,你也來了,好些日子不見,你氣色又好了許多。”

……

浮煙院中,來來往往的都是人,江盈惠坐在庭院正堂前的主位上,在她的身旁,站着柳岸,還有小雲等人,左右各擺了一張桌案。

左邊的桌案上坐着一個賬房先生,右邊的桌案上卻是坐着一個穿着商貿會服飾的人,兩人面前都擺着賬本和筆墨等物。

庭院中擺了幾張長桌,小丫鬟們領着一個個到來的夫人按着江盈惠安排好的次序入座。

這些夫人們大都非富即貴,是江盈惠善仁會中的成員,每年雖然聚會少,但都是相熟的,是以才坐下來便開始寒暄,讓整個浮煙院更加喧鬧起來。

“聽說這次募捐,是為了九江城的老百姓,他們那兒中秋發了大水,房子都淹沒了。”

“還死了不少人,真是可憐。”

“可不是呢,合家團聚的日子,偏趕上這天災,當真是……唉!”

聊着聊着,不知不覺就聊到了這次募捐的主題,人人面上都帶了一層悲憫之情,仿佛能感同身受九江城百姓的苦楚。

鎮國公府的大門口,一個面容清秀的女子并一個中年女子緩緩往坤榮院的方向走去。

“江大夫,聽說你醫術很好,可是我以前卻從未聽過你的名諱,江大夫可是新來上京城的?”繡蓉眼中含笑,上下打量着江芙蕖。

看着是個挺普通的姑娘,打扮也尋常,溫潤和氣的模樣,哪裏會想到有一手好醫術,怎麽就入了夫人的眼了?

江芙蕖微微笑着,目不斜視,跟着繡蓉,“是的,繡蓉姑姑,我才來上京城中兩個月的時間,繡蓉姑姑沒聽過我的名諱也是自然的。”

“喲,才來兩個月啊?”繡蓉有些吃驚,難道是夫人之前認識的人,不然這才來兩個月的大夫,怎麽能用呢,可是看着這姑娘氣定神閑的氣派,倒不像是個江湖郎中,“不知這仙府醫館,開在何處?平日的生意怎樣?”

“仙府醫館在天行街上,自開館以來,每日都有一兩個病人上門,偶爾也出診。”江芙蕖大概猜到這繡蓉為什麽會有這些問題,無非是有人叮囑過了,左右這種事情也沒什麽可隐瞞的,她便一一回了。

兩人正走着,忽聽得身後一陣腳步聲和喧嘩聲。

“胡夫人,你來晚了。”

“陳夫人,你不是也來晚了?也不知道這善仁會開始沒開始。”

還不待江芙蕖和繡蓉兩個人有所反應,一行七八個人就風一樣從她們身邊走過,方向正跟她們的相反。

江芙蕖已經猜到了這群人是做什麽的,她不動聲色,只當未見,依舊跟在繡蓉身邊。

倒是繡蓉忍不住啐了一聲,“莽撞如此,真不愧是世子夫人招的客人。”

言罷,她朝江芙蕖笑道,“擾了江大夫吧,這些夫人們是我們世子夫人的客人,說是要辦善仁會集會,為那得水患的百姓募捐呢。”

“水患?”江芙蕖疑惑地看着繡蓉,“是何處得了水患,可嚴重?這募捐是怎麽個說法?”

“哎呀,差點忘了江大夫是新來的了。”繡蓉笑了一聲,解釋道,“這善仁會是我們世子夫人發起的一個小團會,專門幫助一些窮苦的人,給他們提供些銀錢物資,這些銀錢物資就是善仁會中的每個人自願捐出來的,這就叫募捐。”

江芙蕖點點頭,做了然狀。

“至于這水患嘛,挺嚴重的,聽說死了幾百個人,我們老爺不日就要動身前去安撫那些災民呢。”繡蓉搖搖頭,“這大好的中秋,偏出了這種事情,唉。”

江芙蕖聽罷,并沒有吱聲。

繡蓉似乎也被水患之事給感染了,情緒有些低落,沒再問江芙蕖其他的,直接領着她到了坤榮院。

紅嬷嬷正等在院子門口,見到江芙蕖的身影,她遠遠地便笑着迎了上來,“江大夫,你可來了,快裏邊請。”

江芙蕖擡起頭,看向紅嬷嬷。

“沒想到江大夫這般年輕。”看到江芙蕖的面容,紅嬷嬷面露吃驚,她疑惑地看了江芙蕖好幾眼,為何這張臉如此陌生,她卻覺得似曾相識?

紅嬷嬷再仔細看了江芙蕖幾眼,最後把視線定在她的眼睛上,這雙眼睛,清澈如幽泉,着實是生地靈動,許是她看岔了,也說不準。

“這是紅嬷嬷。”繡蓉見江芙蕖看着紅嬷嬷不吭聲,忙做了介紹,“紅嬷嬷,江大夫是個穩妥的,我便把她交給你了。”

“好勒,繡蓉,你自去忙吧,夫人這裏有我伺候着。”

“紅嬷嬷。”江芙蕖從善如流地喊了紅嬷嬷一聲。

紅嬷嬷帶了她往坤榮院內走,江芙蕖的視線在院中略一掃,發現這院子其實并不是很大,但是十分莊重,每一處都像是精雕細琢過。

這個鎮國公夫人,好似是個十分嚴肅的人。

兩人到得內屋一處紗門前,紅嬷嬷先笑了一聲,“江大夫,你在此處等等。”然後便掀了紗門進去,不過一會兒,裏邊便傳來了紅嬷嬷的聲音,“江大夫,夫人請你進來呢。”

江芙蕖走進內屋,見這屋子裏有股幽幽的檀香味,聞到鼻尖竟是有些熟悉,不過她一時沒想到這是什麽香,只心情随着這香味莫名地沉靜了下來。

“夫人。”江芙蕖朝着屏風後的人影行了個淺淺的福禮。

那人影聽到她的聲音,并沒有什麽反應,大約半刻鐘的功夫,她才從屏風後走了出來。

江芙蕖見她梳着一絲不茍的朝天髻,素面朝天,只發髻間插了一支檀木釵,若不是她通身的氣派,竟是看不出來是鎮國公府的夫人。

謝秋荷正目光平靜地打量着江芙蕖,看了好一會兒,她才走到一旁的美人榻上躺下,把手橫放在靠手上,也不吱聲。

“江大夫,你給夫人診診脈先吧,夫人想知道她的身子如今是個什麽狀況。”紅嬷嬷見狀,笑着走上前來。

第 403 章 :吳寧侯夫人約見

“嗯。”宋伯遠将這個念頭壓在心底,不知為何,心中确定了這件事情,他的心情居然有些異樣的情緒,一種之前從未有過的情緒,好像牽動了他的心跳,他想要去捉摸,可又捉不住。

見宋伯遠點頭,江芙蕖松了一口氣,不用拿宋伯遠的銀票就好了,錢這種東西,沒有的時候很需要,夠用的時候,對她來說,不是自己的,經手都是麻煩,誰也不知道會牽扯出什麽來。

不過,關于江子青的事情,既然宋伯遠提了,江芙蕖到底是問了一句,“這水患,對大哥哥可有甚妨礙?”

“并無大礙。”宋伯遠的聲音有些淡,像是怕江芙蕖不明白,他還解釋了一句,“江侍郎胸有大智,陛下很是欣賞他。”

那就行了,江芙蕖微笑着看向宋伯遠。

宋伯遠眼神平靜地看着她,兩個人面面相觑了好一會兒。

江芙蕖的笑容終于挂不住了,她抽了抽嘴角,“宋公子,請問還有什麽事沒有交代嗎?”

說完了,就走啊,還要她送嗎?

對了,他是怎麽來的,江芙蕖疑惑地打量了下四周,除了院牆,就是院門了,可如果是從院門進來的,司硯不可能不報。

“沒有。”宋伯遠神色平靜地說着這兩個字,沒有一點尴尬,仍舊直直地看着江芙蕖。

江芙蕖被他看得毛毛的,“宋公子,時候不早了,要我送你出門嗎?”

為什麽感覺宋伯遠有點怪怪的,難道是看出了她不想參與到殺人案的調查中,怕她跑了,所以特意過來盯着她?

沒必要吧,她頂多出個力,腦子一點都沒出啊,實際都是榮華景和宋伯遠兩個人在各種推理啊。有她沒她,其實并沒有什麽大礙吧,一個出力的人而已!

“不用。”

宋伯遠說完,轉過身,幾步走到院牆邊,然後腳一點地,整個身子就憑空而起,躍上院牆,然後很快消失在院牆後面。

……

雖然已經見識過這時代的功夫,但是再次看見,還是很震撼啊,這些有武功的人,真是夠任性的,有門不走非爬牆啊!什麽時候她也能這麽任性就好了!

“小姐,今日的藥材收拾好了,還是放到庫房裏嗎?”宋伯遠才走,司硯便走了進來。

見江芙蕖站在椅子邊上看着院牆發呆,司硯有些奇怪地順着她的視線看去,“小姐,你在看什麽?是在看楓葉嗎?這楓葉尖都見紅了,聽說再過些日子,便要紅地與火一樣,很是好看。”

“恩,很好看。”江芙蕖回過神,“都放庫房裏去吧,你把藥材的記錄冊子都拿給我,我明日要用。”

“好的。”司硯應聲,不過她很快想到時間不對,“小姐,你明日不是要去鎮國公府嘛?”

“恩,你把冊子拿過來吧,我有用。”九江城的事情,江芙蕖暫時不想跟司硯說,免得她也跟着擔心。

司硯見江芙蕖不解釋,倒也沒有繼續追問,只是仍舊站在那裏,磨磨蹭蹭地不走。

“怎麽了,司硯,是不是還有什麽事情要找我?”江芙蕖重新躺回椅子上,看着司硯笑道,“何時在我面前說話這般小心了?”

江芙蕖的眼睛裏帶着一絲戲谑,司硯見了,面上一下子紅了,她低了頭,走到江芙蕖身邊,絞着衣袖,壓着聲音道,“小姐,夫人……夫人想跟你見一面。”

“夫人?”江芙蕖面上一下子凝重起來,愣了好一會兒,她才道,“是母親嗎?”

她的心莫名地繃緊了起來。

明明是個陌生人,可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情緒。

吳寧侯夫人這個時候約她見面做什麽?距離上次她們見面,已經半個多月了。

“是的。”司硯低着頭,聲若蚊吟,“夫人說,三日後,在西郊的宅子,見小姐一面。”

三日後嘛,江芙蕖緩緩地坐起身,腦子裏一時有些空白,竟是不知道要給出一個怎樣的答複。

要去見吳寧侯夫人嗎。

見了她,又要說什麽呢,把曲曲和她的事情跟吳寧侯夫人坦白嗎?吳寧侯夫人能接受嗎,知道了真相之後,她會如何待她呢?

她跟曲曲,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啊。

“小姐,夫人她知道你沒有想起她,夫人只是想見見你。”司硯見江芙蕖久久不回聲,擡起頭來,勇敢地看着江芙蕖,眼神裏帶着乞求,“也許見到了夫人,夫人跟小姐說說以前的事情,小姐就能想起來呢。”

不用她說,曲曲的事情,只要是書裏面寫的,她都知道,但是書裏面沒提到過的,吳寧侯夫人怎麽說,她都是不可能記起來的。

江芙蕖苦笑一聲,對着司硯點點頭,“好。”

“真地嗎,小姐?”司硯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見到江芙蕖清澈的眼睛,她才确定了江芙蕖是真地應了這事,“小姐,太好了,你終于想通了,我這就去回給夫人。”

司硯高興地轉身便跑,完全把江芙蕖一個人扔在了身後。

看着司硯消失的背影,江芙蕖收起眼中的笑意。

司硯這麽相信她,其實也是因為在心裏把她當做曲曲吧,她對曲曲的衷心,這一路上,她已經知道了,只是相處慣了,她竟然直接把她當成了朋友,差點忘了兩個人的身份差距。

司硯她,到底跟她隔了一層,自己也不應該一直束着她在身邊了。

江芙蕖心中有些微的苦澀,她躺回椅子上,閉上眼睛,任夕陽的餘光在自己面上跳躍。

江子青,他什麽時候能回來呢?他特意讓莊真郡主接近她,目的是什麽呢?

見到吳寧侯夫人,要說什麽呢?

真是頭痛啊。

第 402 章 :小星星的預言

而且,嘴上說着跟江盈惠沒有關系,卻要她去查探江盈惠的身體,這就是說,這事還是跟江盈惠有關系嘛。

“鎮國公夫人生性謹慎,你去鎮國公府中,她定會想法看你的真容。”宋伯遠像是沒有回答江芙蕖的話,說完這句,他便淡淡地看了江芙蕖一眼。

江芙蕖瞬間明白了宋伯遠的意思,“你是說讓我易容再過去?”

“江盈惠不會認出你來的。”宋伯遠也不知道為什麽這麽篤定,他從懷中掏出一小疊銀票,遞給江芙蕖。

江芙蕖略往那銀票上看了一眼,見到上面的數字,她愣了一下,上次已經見到明洛奚的土豪之舉已經夠震驚了,沒想到今日又被宋伯遠閃了一下眼睛。

這小疊銀票粗粗看着有二三十張,應該是同面值,最上面的面值顯示五千兩,宋伯遠真有錢啊!

“為何要給銀錢與我,難道這是宋公子給我的公務費?”江芙蕖沒有接,這宋伯遠會好心好意送東西嘛,上次買件衣服就是陪他去查案。

宋伯遠也沒有收回來,“九江城水患,江盈惠在府中辦善仁會集會募資,這些銀錢,你拿去,到時便能順利進去。”

九江城水患?!!!江芙蕖頭一次沒有關注江盈惠的動向,她急急問道,“水患情況如何,那城中的百姓可有傷亡。”

阿月阿銀他們兄妹二人還在九江城呢,這水患一發,他們兩個孩子能去哪裏生存?想到阿月那羸弱的身子,江芙蕖耳邊又響起她有些稚嫩的話。

“上京城中好玩嗎,我還未去過上京城呢?”

“死傷二百多人,上千人流離失所。”宋伯遠似乎并不疑惑江芙蕖為何有此一問,回答地很是詳細,完了還補充說了一句,“官中有派人去緊急應援,鎮國公最遲三日後也會動身前去安撫災民。”

鎮國公,江芙蕖對這個人并不熟悉,關于他,她只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當年榮華景上門求娶江盈惠之事,鎮國公是知情的,而且他并沒有阻止榮華景。

這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呢?是個好官嗎?江芙蕖心中有些擔憂,可也毫無辦法,那兩兄妹自小獨立生活,阿月病成那樣,阿銀都能撐住,應該不會出什麽問題吧?

“若是在那裏有你認識的人,我可以幫你找到他們。”宋伯遠就像是能看到江芙蕖的心思,居然在這個時候開了口。

“真的嗎?”江芙蕖心中轉憂為喜,甚至沒來得及掩飾住自己的情緒,就那麽看向宋伯遠。

看到他面無表情的臉,江芙蕖一下子清醒了過來,她的情緒淡了許多,嘴角似笑非笑,“宋公子,我去九江城的事情,你竟然也是知道的?莫不是這一路上京,你都跟在我身後?”

九江城一片水域,人躲在哪裏,宋伯遠還會游水啊。

“這是偶然,我說過,江姑娘務須太過介懷。”看着江芙蕖面上淡淡的諷刺,宋伯遠不知為何,竟然有種想要開口的解釋,可是他做的事情,并不能跟江芙蕖說,他垂下眸子,面無表情地站在那裏。

“是啊,都是偶然。”宋伯遠不說,江芙蕖也絲毫沒辦法,既然宋伯遠已經知道了阿銀阿月,她也懶得掩飾了,左右這一路上,她對宋伯遠來說,只怕是沒什麽秘密的,那白塔城的事情,宋伯遠不會也知道吧?

“我想拜托宋公子,幫我去打聽一下阿月和阿銀兩兄妹的消息,若是他們得不到妥善的安排,便把他們接到仙府醫館來吧。”

阿月的天賦在,學什麽都快,江芙蕖覺得,既然上天給這個機會,那就幹脆收一個徒弟吧,反正回去的時間渺渺無期,而且,等到她回去以後,這個仙府醫館還不知道交給誰呢。

本來是打算交給司硯的,可是如今看司硯和白蛉兩個人情投意合的樣子,江芙蕖覺得,還是不要擋着司硯去做白塔城夫人的路了。

江芙蕖心中百轉千回,待回過神,她隐約聽見宋伯遠說了句什麽,可又沒聽真切,“怎麽,宋公子,這個忙可以幫我嗎?”

“有何不可。”宋伯遠點點頭,他欲言又止地看着江芙蕖,“你……”

“我怎麽了?”江芙蕖有些疑惑地打量着自己,難道自己有哪裏不對,找了半天,她都沒找到,便擡起頭坦然看着宋伯遠,“宋公子是不是還有什麽事要跟我說?盡管說便是。”

“江子青。”宋伯遠輕輕說了這三個字。

江芙蕖腦中卻是恍然了一下,她差點忘了,江子青這次去西南,是督查水利,如今九江城發大水,那江子青……他不會惹上事了吧。

這,這個,他不會是因為她才去的西南,然後惹上這事的吧,那她的罪過就大了!

江芙蕖腦子裏轉地飛快,她的眼睛胡亂瞟着,忽然瞥見司硯端着藥盆從院門口走過,她想起另外一件事情來。

小星星那天跟她說,這些藥草,她最多三日後就要用到,我的天,那些藥草做什麽的,沒有比她更清楚的了,就是些常用藥,小星星難道早知道九江城要發大水?然後這些藥草其實是要給九江城準備的?

“宋公子,你這銀票,不用給我了,我知道要怎麽做了。”江芙蕖朝宋伯遠搖搖頭,她的眼中勉強挂着笑,“我是仙府醫館的大夫,水患之地,定是需要大量藥材的,仙府醫館這點東西還是捐出去,想必比銀錢更合适。”

宋伯遠本以為江芙蕖會多問幾句關于江子青的事情,誰知道她卻忽然說起這事來,他心中有些訝然,可也更加确定,眼前這個江芙蕖,只怕并不是之前的江芙蕖。

他依稀記得,曾經的江大小姐,總是跟在江子青身後,與他的感情親厚,非同一般,怎麽可能因為記憶缺失就把他忽略地這麽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