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底細

與此同時,曲岚城外,敬檀寺中。

咚咚咚的木魚聲敲的景妃心亂如麻,晚膳時得了宮裏傳來的消息,果真是讓那個蘇洛汐有機可乘,真是…景妃暗自氣惱,卻也不便發作,偷眼看了一眼跪在一旁的太後。虔誠禮佛,完全沒有半點要起身的意思。

想景妃在宮中嬌生慣養,吃穿用度除了太後皇上便數她為最,她何時受過這等苦?輕輕的轉了轉已經酸麻微漲的手腕,看着手邊厚厚的一疊宣紙。想到還有那麽多經書沒抄,秀氣的眉毛不由得輕輕的皺了皺。

回首看了看窗外的明月,想到楚墨此時正在與汐嫔那賤人溫情缱绻;想到日間楚墨竟不為自己說一句話;想到楚墨前些日子竟在汐嫔那逗留了幾夜從而忽略了自己。一時間思緒紛亂湧上心頭,只覺得楚墨委屈了自己,不由的鼻尖微微有些發酸。

“這就是你禮佛的态度麽?”景妃正暗自傷神,太後不知何時已經站在她身邊,而她卻渾然未覺。

“臣妾知錯。”景妃急忙放下手中玉筆,起身微微行禮道。

本以為太後會冷嘲熱諷自己一番,等了許久不見下文。景妃暗自納悶,不知這太後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行了,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再抄吧。”太後微微皺眉,瞥了一眼蘇洛汐道,“今日難得只有你我二人,不若你我談談如何?”言罷,轉身走向自己的廂房。

這太後與景妃不合之事早已在楚國上下傳遍,景妃從未想過有一天,當她二人獨處之時竟會秉燭夜談。

廂房之內,早已備好茶盞。太後正坐于榻上,淺淺的抿着。景妃緩步入內,福身一禮道:“臣妾參見太後。”

“起來吧。”太後輕道,随即示意南琴出去。

随着廂房的門再次關緊,太後對景妃略一示意道:“坐。”

“謝太後恩典。”景妃屈膝一禮,緩緩坐下。雖是如此,也不像他人般謙卑,卻仍舊有着高傲飛揚的神色。

太後放下手中茶盞,對着景妃輕蔑一笑道:“我很讨厭你。”

雖然這是一個衆所周知的秘密,但無論是景妃抑或是天下的任何一個人甚至是楚墨,都不會想到太後在這樣的一個夜裏,這樣的一個環境中會如此直截了當的對景妃說出了這句話。

景妃顯然也是一愣,旋即又轉回那般高傲的神色,略一颔,微笑道:“臣妾謝太後教誨。只是不知臣妾哪裏不妥,竟讓太後如此厭惡。”美眸流轉,竟直直的看向太後。

“你自己做過什麽,你很清楚。”太後目光轉身旁的佛龛,幽幽道。

“哦?不知太後所指的是哪一件?”景妃見話已說到如此地步,也不再遮遮掩掩。

“雖然皇上日理萬機,無暇分顧後宮之事。但是可別忘了,你還不是皇後!”太後輕道,“比如說良妃的死因,再比如說晴悠好端端的為何會被驚吓過度。”言罷,擡眸盯着景妃。

景妃微微一頓,輕笑道:“此事皇上已然下旨令衆人不得再提及,臣妾實在不敢妄加議論,若是掃了太後的興致,還請太後恕罪。”

“俗話說: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記得良妃出事之前的幾日,禦藥房的管事好端端的跟禁軍起了沖突,不知景妃對此事可有印象?”太後問道。

景妃怎會忘了此事?不過這太後城府頗深,也不知已然抓到了自己的把柄還是在試探。若是後者,多說多錯,不打自招豈不是麻煩?

微微穩了穩心思,似是回憶道:“此事臣妾也略有耳聞。”随即微笑道:“只是不知此事與良妃姐姐有何關系?”

太後見景妃還在自己面前裝做懵然不知,心中只覺可笑。也罷,既然她現在不願意承認,一會兒鐵證如山,看她還怎麽辯駁。

“哀家當時也在納悶,這禦藥房與禁軍向來是井水不犯河水,怎的突然就起了沖突?不過說來也巧,那幾日正值夏秋交替,哀家這腿上的老毛病犯了,便差南琴去抓幾副舒筋活血的藥。不過出乎意料的是,禦藥房中的曼陀羅竟然不夠。”

景妃把弄聽到此處,把弄茶蓋的手突然一頓,一言不發。

“這曼陀羅所能用之處甚為稀少,按理說該當無人問津,怎會斷了供給?景妃,你說說這是為何?”太後冷笑着看向景妃。

景妃聽到此處,臉色已然發白,但高傲之色仍是未曾消退半分,只是看着太後一言不發。

對,良妃确實是她殺的。

曼陀羅此花雖為中藥,有舒筋活血的功效,但若長期服用便會慢性中毒致人死亡。

只是太後既然早已知道此事,為何并沒有在楚墨面前揭穿自己?景妃暗自思索着。雖不明所以,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若太後真想置自己于死地今天自己就不會如此泰然的坐在這了。

想通了這個關節,景妃暗自松了一口氣,微笑道:“太後英明。”

“大膽景妃!竟敢謀害皇裔,該當何罪!”太後眼閃現一絲厲色,伏案而起喝道。

景妃聞言,略定了定神道:“謀害皇裔?”言罷轉向太後颔首微禮道:“既然今日太後與臣妾已然将話挑明,臣妾也不妨将話說明。臣妾謀害皇裔不假,可若是跟太後當年的一石二鳥之計相比,實在是班門弄斧。”

既然話都說到了這個份兒上,為求自保也不必藏着掖着了,景妃暗忖。

想當太後一心想要扶持寧妃為後,剛才有了些眉目。沒想到司昭儀竟懷上了龍種,一時間成為了寧妃面前的絆腳石,沒過多久又遇上董顏進宮頗為受寵,眼見着有了些希望竟被此二人盡數毀盡。

太後心中頗為不甘,不過到底是看慣了這後宮中的風風雨雨,沒過多久便利用司昭儀對董顏的嫉妒。先是可以拉攏司昭儀,随後又旁敲側擊以巫蠱之術嫁禍董顏。

若是此計成,便可将董顏這個潛在的威脅除去,然後自己再出來揭穿真相,這樣一來便可不費吹灰之力除去二人;即便此計不成,讓董顏識破,也可除去司昭儀這個眼前之憂,至于董顏。雖然得寵,但身具西域胡人血統,即便是自己不出手,群臣也不會讓其為後。

本是個很好的借刀殺人、一石二鳥之計。只是太後低估了楚墨對董顏的寵愛,沒想到竟會為其制作特殊錦緞,這才露了馬腳。不過好在司昭儀沒有笨到将太後供出,若是說出此事,且不說楚墨會不會相信。即便是信了,可不管是為了皇家面子還是堵悠悠衆口,無論哪個角度來說司昭儀定是必死無疑。

董顏怎會看不出這其中端倪?若是單憑司昭儀一人之力即便是給她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做出這樣的事,就算是很董顏入骨,卻也沒有不為自己腹中孩兒着想的道理。既然敢做出此事,想必定是背後有大的靠山,有恃無恐。

而一向潛心禮佛的太後,怎會突然關心起此事?而且似是事先收到消息一般,剛一事發就立刻趕到,這一切實在是太過巧合。直到董顏說出布匹差異之時,在性命攸關之際,司昭儀本能的向太後瞟了一眼,這才印證了董顏心中所想。

太後聽聞景妃之語,亦不否認。實際上她早已知道景妃當年便洞悉此事,否則也不會留那司容華一命,還要将那孩子收留在自己身邊。倘若有一天,她當真要拿了景妃的性命,景妃必定會用孩子迫使司容華說出當年之事,而一個母親為了孩子,沒有什麽做不出來。既然沒了顧慮,再加上多年積怨怕是定要與自己拼個魚死網破,到時委實難以自保。

兩人相峙片刻,一言不發,各自想着心事。

第 24 章

那老者制住了張三,目露威光,直朝林飄遙射來,大吼道:“看不出你竟和神龍教的人有些瓜葛!說!是誰派你們來的?來四川幹什麽!”

林飄遙一楞,朝張三看了一眼,心想:難道這個張三是石長老派來保護老子的?他想到這裏,第一個反應就是:真他媽過份,既然是派來保護老子的,那開船、吃飯、下藥居然都還要收老子的錢!

那老者見他不回答,怒道:“不要以為老夫認不出來,這漢子耍的那套蛇拳,天下可沒第二個門派會使!瞧他使得也有些火侯,顯然在教裏不會是一般第子,居然還對你恭恭敬敬,說!你是神龍教的什麽人!”

林飄遙本來就一無所知,除了隐隐猜到這張三是石長老派來的以外,哪裏還曉得其他事情?你卻教他如何回答?支籲了半天,那老者顯然不耐煩等下去,猛的就朝他沖過來。

林飄遙叫苦不疊,瞧這老頭兒剛剛和船老大打鬥的那場面,顯然自己不是對手。他急中生智,猛的雙手高舉,大喊道:“我投降!停!”

少女哭着從後面跟上來,擡腿便是一腳,把他踢了個筋鬥。

揚行文見紅衣少女衣衫半裸、體态說不出的撩人,眼睛都看直了,幹咳道:“唉,林小哥兒,沒想到你竟是這種人,我真是看錯你了。”

紅衣少女這才發覺還有外人在場,趕緊縮到船艙門邊上,躲在暗處,大聲道:“爺爺,這、這個混蛋把我、把我”

這種話你教她如何說得出口?老者一見孫女光着膀子的模樣,眼都綠了,立刻明白了其中道理。大怒道:“我張震州在四川橫了一輩子,沒想到竟還有人敢打我孫女的主意!小畜生!你說!你想怎麽死!”

林飄遙頭大如牛,橫豎是一個死,他怎還肯白白受氣?支唔了一會兒也豁了出去,大罵道:“你這老畜生,你憑什麽罵老子!老子林飄遙在林家村混了二十年,沒想到還有人竟敢罵老子,老畜生你說!你想怎麽死!”

張震州臉都氣青了,一口唾沫吐在地上,跟着便雙手成爪,直朝他臉上抓來。

林飄遙本可用妙絕天下的天烈五劍應付幾下,但見他來勢洶洶,心頭先怕了,哪裏還想得到抵抗?更何況他手中又無劍無兵器。趕緊朝後退。不知道被什麽東西絆了下腳,朝後便倒,卻剛好避了開。

張震州一擊未中,反手又劈過來,正好打在林飄遙右腿上。只聽得‘喀嚓’一聲脆響,他的腿便吊在那裏。

林飄遙痛得死去活來,張震州卻不罷手,捏住他左腿一拉,立時便弄了個脫臼。

張震州慌慌張張朝紅衣少女跑過去,一邊罵道:“小畜生!看我慢慢收拾你!”

揚行文臉上也不知道是在笑還是怎麽的,脫了自己外套遠遠給紅衣少女扔去,喊道:“妹子先将就着一下,這衣服倒算幹淨。”

紅衣少女見了張震州,哇的一聲便哭出來:“爺爺,他、他說他把我,把我哇!!”

張震州臉色鐵青,又不知道該怎麽安慰,趕緊把揚行文扔過來的衣服給少女搭在肩上,說道:“飛飛不要哭,看爺爺這就收拾那小雜種去!”

林飄遙痛得在地上直打滾兒,耳朵倒還好使,心想:原來這個女的叫做飛飛。我靠,果然是個飛天豬的樣子!專門打老公!

飛飛搭上了衣服,又哭了幾聲,猛的沖出來,提起船甲上的攬繩便去勒林飄遙的脖子,倒把揚行文吓了一大跳。

張震州道:“好孫女!哭哭啼啼的也不像我張家大小姐的樣!便把這小畜生小雜種弄死,出口心頭惡氣,那才是女中豪傑!乖孫女!你可不要手軟!勒死他!”

揚行文頭皮發麻,暗道:老子還想騙這女人,要是真騙上了手,那恐怕這輩子也不要想甩掉了那、那才是個冤。

飛飛臉上帶着一串淚珠,本該是個楚楚可憐的造型,但她的眼神卻是兇狠無比。林飄遙見她去提攬繩,便知道她要做什麽:糟糕,小婆娘要謀殺親夫!老子靠,早知道就真上了她,還不算冤枉!我的媽啊!老子還沒有結婚生兒子,怎麽可以死在這裏?他心頭越慌便越是亂想:出塵子!逍遙兒子!小倩!老娘!蚩尤!快點随便來一個救老子啊!

眼看着飛飛越跑越近,林飄遙魂都吓掉了,慌忙中碰到了手上的乾坤镯,急急想起救命神器來,大聲叫道:“奇門遁甲,急急如率令,出鞘!”

還好他沒記錯口決,話音剛落,手镯飛快的四散成碎片兒飄到空中

衆人均是一呆,別說揚書生和船老大幾個,就是張震州和飛飛也從未見過如此奇景。只見那對镯子猛的裂了開來,分成四個方塊,緊跟着分成八塊、十六塊、三十二塊、六十四塊,直到滿天都發散着張張碎片也不過是眨眼之間,那些碎片七七八八的朝林飄遙身上飛聚過來,凝成一堆粘在他身上,形成一件頗像盔甲的服飾。這些都只在一瞬間內完成,

飛飛提着攬繩,本已套到了林飄遙脖子上,卻被那件手镯型成的盔甲猛的卡住。這下拉也拉不開,甩也甩不掉。

張震州似乎知道點乾坤镯的事,急聲道:“飛飛快松手!”這大小姐好不容易才把林飄遙勒住了,又怎肯放手,銀牙一咬,死命的拽住往後拉。誰知一股大力傳來,只見那剛剛才斷了腿的小子猛的從地上跳起身來,居然就像個沒事兒人一樣甩開大步便往前跑。

飛飛手上套着繩子,被他那股慣性一帶,竟跟着跌了出去。

若是此時松手,那這小姐還可無事,但她也是個倔脾氣,拉着繩子就是不肯放開。眼看着林飄遙越跑越快,直往江面上沖去。張震州慌忙來逮人。

乾坤甲的何等神物?那速度豈是區區一個張震州可以趕得上的?一晃眼功夫,林飄遙已帶着套在脖子上的飛飛跑到了江面上去。

看着足下的淘淘江水,林飄遙差點便要喊媽了,緊緊的閉上眼,深吸口氣,哭喪了想道:老子要是手腳健全的話,在江裏倒還跑得脫。但現在腳已經斷了,這下跑路也是乾坤甲自己在跑。等老子到了水裏,沒腳游水,那還不是死路一條?想是這樣想,但他更不敢收了法回船上去受兩人折磨。把心一橫:反正這該死的小娘皮都和老子在一起,就算死,好歹也是拉了個墊背的!

他心煩意亂的想着,身後傳來張震州和揚行文等人的大喊聲。接着一聲驚叫,林飄遙仔細一聽:原來是那個該死的小娘皮在叫,肯定是已經落進水裏了!想到這裏,他也忍不住驚怕,閉上眼,跟着飛飛狂聲亂叫起來。

兩人的尖叫聲越來越大,而身後的呼喊聲卻越來越小。

林飄遙往前沖了好一陣子,才發現身上還是幹的。他暗暗納悶:難道沒掉進水裏?難道給老子跑上陸地去了?

急忙低頭一看,只見一副奇景亮現在自己面前。

滢滢碧光的江上,水面竟似乎像陸地一般結實!自己的雙腳不住在水面上連點,卻絲毫沒有沉落下去。

此時已是傍晚,天色灰灰沉寂。夕陽的暗光照射在江面上,給整個長江都披上一層垂暮之色。魚兒時不時的翻出江面,稀稀攘攘的漁船四散而游。

而我們的林大俠,身披金黃‘戰甲’,腳踩水色陵雲,背後‘背’着個仙女一般的人兒,在江面上表演着那獨步天下的‘淩波微步’、‘一韋渡江’、‘水上飄’等等綜合型輕功。

無數的打漁人、洗衣大嬸眼看着這對‘神仙眷侶’,均是從心底中的發出一聲感嘆:“孩子他媽(孩子他爸),我今天看到牛郎織女了!不過、不過這對神仙老是‘啊啊啊’的叫什麽呢?這倒是沒搞懂了估計應該是許久沒到凡間來游玩,激動的叫出聲了吧?”

………………………………………………

林飄遙心頭總算是松了口氣,再扭頭回望。那艘貨船早就沒見了蹤影。長長的江道上,蕩漾出一圈又一圈被自己雙足點出來的水紋。他心頭落下塊大石,總算是沒再叫了。

不過也只是他自己沒再繼續叫而已,飛飛的叫聲卻越來越大,林飄遙實在是受不了,一個勁的把頭直甩,想要把她甩掉。但飛飛勒緊了繩子,竟是甩她不脫。

林飄遙本想往岸邊跑上去,然後收法。但這個飛飛大小姐卻是套在了他頭上的,這使他說什麽也不敢停下來。誰知道一停下會不會馬上又勒死自己呢?

林飄遙越跑越快,幸好江面上刮的是順風,否則光是這高速運作時産生的風刀,都足已讓他睜不開眼睛來。

他鼓足了氣,大聲喊道:“兇婆娘,老子受不了了!我停下來好不好?”

飛飛也是吓得不行,嘴上卻不肯弱了氣勢:“你這王八羔子、混蛋!畜生!停下來啊你!停下來我就勒死你!”

林飄遙一吓,更不敢停,只管悶着頭往前跑。

乾坤甲是有個很奇怪的特性的,它是越跑越快,越快越跑。林飄遙全身裹在盔甲下,倒不在乎那逆向刮來的風刀有多麽厲害。但飛飛卻不同,她本身就只穿着個肚兜,揚行文給的那件外套,似乎也擋不了什麽風。沒得幾下折騰,已經是大喊吃不消。若不是她功夫底子好,換做個普通人,那恐怕早就已經暈過去了。

再跑得一陣,速度更快了,刮面而來的風刀也越來越烈。飛飛兩個腮梆子裏都灌滿了風,就是要想合嘴也合不上。她死命去拉繩子,然後爬到林飄遙頭上,直去扳他腦袋。

林飄遙此時眼睛已經睜不開了,心知風力越來越大,那小娘皮多半會馬上就會受不了。想到這裏,哪裏還肯罷手?伸手去扯她,想要把她甩掉。

飛飛手勁奇大,任憑林飄遙怎麽扯,她就是不落下去,兩人一路扭扭打打。林飄遙被扳歪了腦袋,方向自然就掌控不好了。沒得一會,歪了去路,竟直往岸邊上沖去。

那岸邊是一片樹林,密密麻麻的不知長了多少大樹。林飄遙一頭栽進去,控制不住方向,頓時便撞在了棵大樹上。

那乾坤甲的沖擊力是驚人的。林飄遙這一撞,直是鑲進了樹身裏,飛飛被那鼓慣行一扔,高高抛起,挂到了一棵大樹枝,兩人都是受到了巨大震蕩,立刻便暈了過去。

昏昏迷迷的暈乎了半晌,林飄遙總算是醒了過來。那乾坤甲在全身不住的震動,大概是想繼續再跑,不過被大樹卡住了,這才沒跑出去。

林飄遙腦子裏亂冒金星,稍微有了點思想,第一個念頭就是:那小娘皮沒在了!哈哈!

他喘息調整了半天,這才發現自己是被卡在樹裏的。他喊了一聲‘收’。乾坤甲立刻分散開來。

分散時巨大的爆發力把整棵樹弄出一個大洞來,林飄遙也得脫身,但現在一條腿斷了,一條腿脫臼了,又怎麽能站得穩身子?一絞便跌到地上。那條脫臼的腿碰到地面,發出一聲脆響,林飄遙驚天動地的‘啊’了一聲,又暈了過去。

再醒來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林飄遙只感覺右腿疼痛難忍,脫臼的左腿倒似乎像又長好了一般。

活動活動,他驚喜的發現,左腿竟能伸展了。

林飄遙心想:也是老子福大命大,這樣都逃了出來!他摸着左腿:可能是原先跌下去時碰的那一下,恰好把腿骨給接上了。老天爺啊,你真是老子的大哥!夠義氣!

他掙紮着坐起身來,擡頭四看。只見這是一處密密茂茂的森林,四周的參天大樹不計其數。背後那一棵,樹幹上憑空多出個大洞,隐隐成人形,應該就是剛剛乾坤甲爆裂時震出的了。

這荒山野林的,你讓老子上哪裏找吃的去?林飄遙想了片刻,立刻就發起愁來:老子現在一條腿動不了,要說爬出這林子,那是千難萬難了。用乾坤甲跑出去似乎倒是行得通,但是萬一又裝上個什麽大樹,再吃一番震蕩,那老子這腦袋也別想在用了

他愁眉苦臉的坐在那裏,耳聽着四下裏的蛐蛐兒聲不住響起,心頭只感蒼涼寂寞:看這老林子的架勢,多半也不可能有人住在這裏的,老天爺啊老天爺,你是想活活把我餓死在這裏?你要真是我大哥,現在就立刻弄點吃的擺我面前,要不然你弄個人出現也好啊。

他正想到這裏,竟果然奇跡般的聽到了一個叫喚聲。

林飄遙大喜,急急豎起耳朵來。

那聲音若有若無、斷斷續續、有氣無力,好象是個女子,竟是在叫:“救命啊。”

林飄遙的滿腔熱情立馬就化作了清煙:老子都在等人救,哪個管得了你?

他閉上眼睛,坐在大樹下養神。再過一會,那聲音一直沒停,且好象是從頭頂上傳來的。他不禁好奇的擡頭看去,只見大樹頂端,模模糊糊的似乎挂着一個人影。

林飄遙心想:這人也是怪了,上得去卻下不來。既然你下不來,那還爬那麽高幹什麽?不是白找挨的麽?況且一個女孩子家家的,學男人爬樹,這不是活該麽?

他忍不住翻翻眼,對着上面吼道:“叫叫叫!叫你爹爹撒尿尿,老子都斷了條腿,怎麽可能爬得上來救你?這裏沒別人,你就死心吧,再叫也沒人應的。”

樹上那人一楞,顯然沒看到林飄遙,把聲音放大了點,問道:“你是誰?”

林飄遙隐隐覺得這聲音在哪裏聽到過,也是懶得去想,張口就吼道:“老子便是中原第一劍仙——林飄遙!”

樹上那人猛的一怔,片刻後爆發出巨大的聲吼:“原來是你!你這混帳王八蛋!你這小烏龜!你還沒死?!”

林飄遙這下總算是聽出了聲音的主人是誰。會稱呼我為混帳烏龜的女人,除了那個飛飛兇婆娘,天底下哪裏去找第二個出來?

林飄遙着實吃了一驚。醒來的時候沒見到飛飛,他還以為這兇女人是自己走了,哪料到竟一直就挂在他頭頂上?!他急急擡頭仔細去看,只見樹上那人挂得甚高,借着微弱的月光,隐隐看到那人身上披着件大袍子。大袍子被風帶得鼓起,飄飄揚揚的招在空中,将那人的身子全給露了出來。果然就是那個裏面只穿了件肚兜的小娘皮。

剎那間,林飄遙只感覺天昏地暗、日月無光,整個世界都倒塌下來了!

老天爺,你還是當我小弟算了,當我大哥?我呸!

飛飛大聲喊道:“你這小烏龜王八蛋!你怎麽不跑了?你有種的就放我下來,看我不擰斷你的脖子!”

林飄遙正在心中把‘老天爺’罵了個底朝天,也不多想,氣聳聳的應道:“老子說你這女人怎麽就這麽笨啊?上次要老子轉過身子給你打,這次要老子把你放下來擰斷老子脖子!你以為老子是和你一樣的傻瓜?那現在老子要你把雙手雙腳都自己捆好了,然後讓老子打,你幹不幹!”

飛飛幾次鬥嘴都落在下風,知道自己說他不過,又被高高挂在樹梢上不敢妄動,心頭只覺委屈萬分,哇的一聲又哭了出來。

林飄遙厭煩的喝道:“哭什麽哭?小心把樹上的蛇都招了來,一口把你吃了!”

女孩子家是最怕蛇啊老鼠啊什麽的,飛飛頓時被他吓住,用那幾乎是快暈劂過去的聲音顫抖着問道:“這、這樹上有蛇?”

林飄遙‘哼’了一聲:“這深山老林的、荒郊野嶺的,出現條把蛇有什麽奇怪?小心你那頭上就是個蛇窩,不但是一條,還是一堆蛇都趴在你頭頂上下蛋!”

飛飛的魂兒都被他吓掉了,趴在樹上大氣也不敢出一口。

林飄遙在樹底下‘哎喲’、‘哎喲’的喘了半天,心想:這個兇婆娘是學武的,那多半也會幾手跌打損傷的功夫,老子這腿,讓它斷着也不是回事,幹脆問問她要怎麽才能治好。開口道:“喂!”

他瞪着眼朝樹頂看了半天,沒人回答。

“喂!”林飄遙有點不耐煩,聲音提高了一倍。再等幾刻,還是沒人回答。

林飄遙一凜,莫非這樹上真的有蛇,而且還鑽出來把她咬死了?他倒是不怕蛇的,但想起這個飛飛就如此死了,心頭還是感覺難受,大聲喊道:“兇婆娘!死瘟女人,給老子說話!”

喊了這聲,直等好半天,才聽樹上一個哆哆嗦嗦的聲音罵道:“死烏龜,王八蛋,你想引蛇來咬我!”

林飄遙聽她沒事,微感放心,白了樹上一眼,再不說話,心想:看她怕成那樣,多半問她,她也不會開腔。反正老子這腿拖一晚上也不會就醫不好,明天再問那婆娘去!想到這裏,眼睛一閉,自個躺下睡了。

第三集

第 23 章 勇敢的心

一番雨點般的“狂毆”後,江明成了血葫蘆,身上幾乎沒有一塊兒好地方了,但他依舊沒有放棄,繼續含肉往前沖!

人在極端的情況下,腎上腺素可以一定程度上的屏蔽疼痛,江明已經瘋了……不問為什麽?不問結果如何?只是繼續向前,向前,哪怕一小步,也要向前!

然而…世上的事就是這樣,你感動天感動地,感動不了對手要幹掉你,那一坨坨高腐的肉塊似乎看透了江明。徹底包圍了他,群起而砸之,像是包餃子一樣的将其裹在了肉團中!

奔跑的慣性讓“包裹的肉團”滾出了老遠,江明像是琥珀裏的蒼蠅被封住了,再也動彈不得!

鈴铛也“凝結”,被封在了肉中,尤教授的提醒傳不進來了,江明感覺自己深陷沼澤的最深處,化作石油成了唯一的結局!

他想放棄了,逃下去根本沒意義,尤教授并沒告訴他究竟要跑到哪兒才算是脫離危險,然而,就在他準備放棄的一剎那,麗麗的笑臉又浮現在了他的腦海中……

記得以前同事們聚餐開玩笑,江明問麗麗,喜歡什麽樣的男人?麗麗說,她喜歡項羽那樣的,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她心中的愛人,一定是個大英雄!

好一個江明!撕扯着,硬是從腐肉堆裏撓扯了出來,此時的他,已經沒有一塊皮了,鮮紅的肌肉,慘白流膿的筋膜,森然突兀的眼球,簡直就是一個活體貓标本!

男人有時候,并不需要一個真正的愛人來為自己打氣,他只要明白,自己要活成什麽樣子就足夠了!

“壯哉!老弟!加油!快到了!”鈴铛裏,尤教授的聲音有些哽咽了,他估計也沒想到,江明的意志力竟會這麽強,舍得一身剮也要沖出絕境!

江明感覺身子越來越輕,大量的失血讓他神經遲鈍,貓爪猶如踩在棉花上,身後的肉塊還在繼續彈追,這一次,它們不會再讓江明逃走了。

然而這個時候,重重迷霧中,前方出現了一條巨大的黑河,河水如同墨汁一般污濁!

“跳下去!”尤教授大叫。

江明義無反顧的跳進了深淵般的河水中,其實…他心中也有遲疑驚頓,但一切都無所謂了,寧願自己沉屍河底,也絕不死在那些惡心的肉塊裏!

正在他徹底放下一切時,更恐怖的事情發生了,他感覺…自己的肢體在發生變化,兩條被剝了皮的腿漸漸的融合了在一起,胳膊在慢慢的消失,似乎在潰爛融化……

難道…是剛才,高腐肉塊感染了自己嗎?縱然脫了皮鑽出來,也要步它們的後塵?江明腦子閃過一絲疑惑,就徹底喪失意識了。

冥冥的混沌中,他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見…自己變成了一條魚,在濃黑的河裏游,這河水,雖然看起來烏黑無比,卻極為幹淨,他大口大口的喝着,已經忘記了所有的煩惱和不安。

擡頭仰望,岸堤上…那群追殺他的肉塊兒淩亂發瘋的跳,還一縮一鼓的,像是氣惱至極,卻又不敢下水來捉江明。

江明順着黑水河游啊游,再也不用擔心會被腐肉“吃掉”了……

夢境中的場景一切換,他仿佛又回到了剛才的喇嘛陣的外圍,盯着那名女子……手捏着肉塊兒往嘴裏送,他想阻攔,自己卻只是一縷青煙,連貓都不是了。

女人把肉塊含進了嘴裏,使勁的咽,囫囵吞下,接着,身子像是觸電一樣發狂的抖,令人吃驚的是,周遭送葬的人群像是看到了什麽十分恐怖的東西,紛紛往後退,就連那肥喇嘛也在衆僧的攙扶下緊急撤離了5-6米。

但見那女子,原本姣好的面容開始像得了麻風病一樣潰爛,鼓起了一個又一個核桃般大的膿包,密集簇擁,整個身子也鼓脹了起來,很快圓成了一個球,咔咔咔骨頭斷裂的聲音不斷傳來,她稀軟的癱在了地上,像一坨瀝青…一點點的往深坑邊緣滾,然後掉了下去。

深坑中,圓木棺材上附着了一大灘粘稠的人形穢物,正是剛才跌落的女子,她像是培養基裏接種的黴菌一樣,爛肉上迅速伸展出無數雪白的菌絲,蓬松蔓延,很快占據了整個坑底!

江明此時明白了,這墓坑為啥修成這個樣子,這…根本就不是墓坑,而是培養怪物的溫床!

這個時候,那剩餘的上百名黑衣女子,在騎兵的驅趕下……被一點點的往深坑裏趕,她們早就被剛才恐怖的一幕吓散了魂兒,一個個絕望哭喊,有些甚至當場就吓暈了過去!

騎兵們見她們逡巡不動,直接揮刀猛劈,登時鮮血迸濺了一地……而後擡起屍骸,直接往坑裏扔。

活人和死屍一起被“扔”進了蓬松的黴菌坑,那些菌絲,像是有生命一樣迅速包裹住了“獵物”,拽扯到圓木的核心處,和之前已經爛成一灘的菌落核心融為了一體。

此情此景,已經完全超出了人類對恐怖極限的想象,一個個年輕的生命被吞噬,被融合,變成了一灘巨大的,粘稠的腐殖質肉泥…..流淌包裹住了整根兒圓木。

當江明看清那一縷縷菌絲是如何鑽進獵物的五官七竅,然後融化模糊肉身的過程時,一下子聯系起了在南山別墅裏見到的那個褐發老鼠頭,不知道二者之間有什麽聯系沒有?

當所有黑衣人都被推進了殉葬菌坑,這群喇嘛又簇擁着那個肥頭大耳的家夥,祭起了法壇,禪坐布好陣,念念有詞,搖號輪兒轉的更加飛快,仿佛他們也很緊張,害怕!

菌絲繼續生長蓬松,已然溢滿了整個殉葬坑,它們的愈發密集擁簇,從半透明的狀積聚成了隆起的雪白,仿佛蠶繭一般!

這個時候,江明驚懼的看見,那繭體從蓬松簇擁“壓縮”到致密,俨然呈現出了一張女人臉的輪廓!模樣依稀……他認出來了,正是剛才那個吞肉的黑衣女人!

“女子”的表情複雜詭異,不停變化着,癡傻中透着猙獰,神情也漸漸的穩定,輪廓從依稀過渡到真切,菌絲的顏色也慢慢的深了起來,更加逼真的“素描”出了一張女人臉……

夢境是混亂沒有邏輯的,江明在無盡的沉淪中不知道昏迷了多久,當他睜開眼時,明媚的眼光刺的他腦仁疼,破窗,花盆,爛桌子,還有一股股嗆人的煙味兒,尤教授穿着白大褂兒正在給一名女患者看病,而江明自己,則是躺在了教授的床上。

他一動不能動,渾身上下被綁着繃帶,跟木乃伊一樣,陣陣火燒火燎的劇痛也随之“蘇醒”,疼的他直吭哧。

患者是一名濃妝豔抹的女子,不到三十歲,風塵氣十足,絲襪小高鞋兒,緊身紅皮衣,格外的妖媚,但蒼白的臉上依舊掩蓋不住長期睡眠不足造成的頹廢,已然有了細微的皺紋。

尤教授把着人家的脈,一臉的裝模作樣,遲遲不肯松手。

“大夫,我這……”

“不妨事不妨事,咳….這內火肝燥,陰脈紊亂,長幾個小疙瘩是正常的,”他一改之前的生硬幹脆,對這個女子的态度格外的好。

“呦,瞧您說的,可不止幾個小疙瘩,成片成簇,火燒火燎的疼,都快難受死我了,”女子也看出這老爺子不正經,投其所好,故作皺眉嬌嗔狀。

“呃呃呃…尤門醫術博大精深,休要聽醫院那一套,西醫那些都是吓唬人的,老夫給你打上幾針,一個療程下來,病根就除了,”尤教授嘿嘿的笑道。

“不是說一針見效嗎?”女子不解的眨眼問。

“呵呵,”尤教授嘬着牙花子,笑道:“一針哪夠啊,你這都三期了,需要連打一星期,每天一針,我呀,剛才已經給你算75折了。”

“哦,這樣啊,”女子将信将疑的挽了下耳後的發梢。

她有些擔心的繼續問:“大夫,你這藥,從哪兒來的,真的管用嗎?”

“管用!管用!裏面有成千上萬個有效因子呢,屬于高純濃縮藥,”說罷,尤教授就拉着女子的手,要往小黑屋裏進。

江明看到這兒,那叫個無語啊,這老爺子口中的打針……怎麽聽起來那麽別扭呢,還上成千上萬個有效因子,擦!真TM能白乎,怪不得紅紅那麽狠的揍他呢,确實賤!

第 27 章

腦袋如有千斤重,眼皮睜不開,好似得了風寒。

可見這春夢似朝雲,本就無覓處,如今想要回味這感覺倒是怎麽也記不起來了,是個害人匪淺的東西。

午飯時刻,晏夫人問我是不是身體有些不舒服,我答:“夫人費心了,我挺好,或許是昨夜着涼了。”怎麽也不敢說是做了一場春秋大夢,而那夢中之人分明就是你那幺子晏千山。

晏夫人關切地對我說:“前些日子小山寄了信回來,本以為天高地遠,無時可寄家書,老爺的病亦是不敢同他道,這下皇都都對西南宣戰了,終于是可以将這事兒全部同他說了。”

我僵着腦筋,也沒往心裏頭去,卻是又聽晏老爺道:“我将你輸了血給我的事兒也寫了進去,若小山他在,本應是他的職責,如今卻是讓阿禾你受累了。”

聞言,我卻是恍然一驚,想着晏千山若在信中讀了此番事兒,恐是會令他加重了負擔,一心篤定我與他為至親姊弟,愈發鄙棄我與他自己。

而我口上卻是說着:“我并不礙事,他若見老爺因西南而病重,指不定會化悲憤為力量,予以夷民更深一擊,換個大獲全勝,也好滿載功勳,衣錦還鄉。”

晏老爺笑着笑着就開始咳起了嗽,晏夫人連忙拍拍他的後背。

吃了一口白飯,口中幹澀無味,便是想要舀些湯來喝喝,誰料我伸手拿了半晌的湯勺,卻是怎麽也夠不準勺子柄,奇了怪了,我半站起身子去取,可眼前一花,又跌坐回了椅子上。

“怎麽了?”晏夫人出聲詢問。

我擺擺手,眼前依舊是看不清,閉了會眼,對她說道:“頭有些暈,我午歇一會就好。”

“也好,睡一覺休息一下,你去吧,若有不适要同我們講。”

晏老爺叫我小心,我點了點頭,扶着門框出了廳堂。

躺在床上眼望着床罩,天旋地轉,我閉着眼,頭微微有些脹痛,一覺醒來又是到了黃昏時候。

“阿禾你可別吓我!”有個人撲在我床頭大呼小叫,影影綽綽,看不真切,依稀判別出來是個姑娘。

“你是?”我生疏地開口。

“天哪阿禾你不會把我給忘了吧!”

“我記得你,麻煩你湊近點讓我瞅一眼行麽?”我使勁睜了睜眼。

那姑娘将頭抵上我的額,大聲道:“你看清了嗎?”

我嘴角抽搐,“麻煩再遠一些,阿紫,這樣哪能瞧清楚人臉?”

“你謅騙我呢!”晏紫氣憤,怒坐在凳子上。

我拿了枕頭,墊高了後背,笑着說她笨,而心頭卻是一陣焦亂如麻,因為我的的确确是忽的記不起她究竟為何人,索性的是,臨了她的面之後,又溘然想起。

她拉我起來,我雙手冰冷,倍感她手之暖熱,被晏紫嫌棄:“你都睡了一個下午了,手還涼成這樣!”

我笑笑不語,換上了春衫,驀然覺得有些冷意。

打了一盆熱水洗面與手,晏紫忽的驚呼,我一個愣怔,卻見我胸前嫩綠色的前襟,上有血跡斑斑,鼻口滴着血,直滲入左衽幾重衫。

“怎麽還沒好。”我無奈,仰起頭揩了一把面。

晏紫幫忙擡着我的下巴:“什麽叫做‘還沒好’?”

我閉着眼睛,方要開口,腦中卻是一片空白,想了一會,卻是怎麽也想不起來了。

皺着眉頭對她道:“沒什麽,我好像腦子有些不靈光,恐怕是上了年級罷。”

“你胡扯!”晏紫笑着道,“阿禾你定是睡糊塗了。”

“現在什麽時辰?”

“酉時了。”

“我從昨日睡到了酉時?”

“你又想騙我你腦袋糊塗了?”阿紫幫我将巾帕擰幹,從抽屜裏尋了紗布與棉花,塞進我的鼻子裏,“流鼻血倒是真的。”

“唔。”我小小地抱怨了一聲。

晚飯同晏老爺晏夫人一起用,溫衍竟然難得在晏府用飯,可晏紫身邊多出了個小娃娃,令我覺着頗為眼熟,印象中好像也有這麽一個小崽子,比如今這個還要大上一點,淘氣得很,好似還不怎麽待見我。

那小娃娃見我一直打量他,便開口問我:“小姨,小故臉上是有眼污嗎?”

晏紫拿着筷子對小娃娃說:“小故臉洗得可幹淨了,你阿禾小姨臉上才有眼污。”

我又是被驚到,我什麽時候多出了個侄兒來了。卻是不敢貿然開口鬧了笑話,掏了帕子擦了擦眼,問那小娃兒:“現在還有嗎?”

小故微笑着搖了搖腦袋。

溫衍摟過小故的頭,對我道:“阿禾你面上本來便是沒有東西,阿紫玩心太重,同這小子一般。”

“啊?”我反倒被她戲耍了,看來我這腦子是似漿糊般不大靈光。

本以為自己不過是感了風寒,便是腦袋糊塗,可我卻絲毫沒有得了風寒的症狀,第二日起來還同前日一樣遲鈍,這記性是急劇退化。

晏夫人發覺我的不對勁,便是請來了大夫替我診斷。

我挽起了袖子,卻是發覺自己手腕上有一道深深的傷痕,而我亦是不明白究竟是何時何事留下了這道疤,看樣子這傷還是新傷。不過我并未提起,或是問他人這傷口從何而來,怕是被她們知曉我記憶又下降了,徒增感傷。

大夫搭了我的脈,又提了我的眼皮看了看,我被他按得有些痛,念到他是為我瞧病,終究是為我好,一股悶氣便因此無處可發。

“謝姑娘從前腦部可有重擊?”

“诶?”我愣了片刻,腦中好像出現了什麽情景:我一個人跌倒在城外的山上,夜色昏沉,頭暈眼花。于是點了點頭。

晏紫對大夫道:“有的,不過還是五年多前的事兒了,被人敲過一棍子。”

我問那大夫,“那麽我是因為挨了這棍才昏倒,如今才醒過來的嗎?”

大夫張口未言,而我見晏紫神色沉郁,眼底裏盡是擔憂與愧疚。

“謝姑娘如若記不起來莫要多思多想,老夫先配一點方子,替你治着,放寬心則好。”

我點了點頭:“多謝大夫了。”

晏紫同那大夫一道出了去,好像有話要說,我依稀聽見幾個詞“血塊”“壓迫”“消散”“疫病”“洗血”“殘留”“感染”“麻煩”,卻是越聽越聽不懂了。

晏夫人卻是單獨留在我屋內,合住我的手,眼眶泛紅,眼中有淚花,“阿禾你可記得小山?”

“小山?”我重複了一遍。

見晏夫人一臉凝重,我思了片刻,兀的好像記起了什麽,紅着臉亦是認真地瞧着她的雙眼,對她道:

“晏夫人您同晏老爺待我不薄,我年長小山三歲,擔了他十餘年的夫子,怎奈心中對他卻是有過不軌之情,而他或許亦是對我有幾分好感,動了一份嫁娶的心思,不知如何開口,這樣的非分之想如今心頭想來我真是恬不知恥,近日我記憶不佳,怕到時候忘了此事,所以現下便是将之提了出來,開誠布公。不知您對這事兒意見如何?”

我睜着眼睛,透着些期許。

晏夫人微微訝異,動了動嘴,又緘默了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聲長長的嘆息。

我以為她是反對與拒絕,喉中一澀,嘴角抿出一個不成樣的弧度。

“阿禾,”晏夫人握緊我的手,“你若這樣想,娘着實開心。”我猛然擡頭。

“娘?”我起初疑惑不解,卻是恍然明了,娘這個稱謂,算是應允,算是贊許?

“娘。”我小心開口,羞怯地喚了她一句,晏夫人眼裏盡是溫柔,一汪清泓。忽而我猛然想起,“小山在何處?怎麽也不見他人影?”

晏夫人一怔,複又和緩道:“西南有戰事,小山如今也為領兵打仗之将了。”

我更是驚喜,笑容斂了幾次,皆不像樣。

“他曾言要一鳴驚人,我見之欣慰,卻恐他安危。不過我信他,定不會令人失望。”

定不會令人失望。

芍藥欹紅,花香濃溢似露,聞人皆醉,窈窕袅娜留餘春。

一人白面黛眸卧椅橫斜,孤賞白日暮,喧幾支援頻。

城門大開,柳絮紛飛,一人墨發英目秀峨眉,牽缰縱馬佩刀背箭,身後迢迢數餘隊,凱旋而歸。

這一天,終于到來。

謹記六月初,我病入膏肓。

由我嘴所言此病狀,倒是有些不忍猝聞了。

某日用藥之後眼角口舌空耳皆是出血,我險些以為自己就要這樣去了。

大夫也是慌亂,卻言:“從前有一病症,同謝姑娘一樣,回憶不清,爾後逐漸喪失原本的記憶。老夫亦是用這套法子診治,恰是有了療效,可誰知……”

晏紫紅腫着眼睛斥斷了大夫的話,拿着笤帚将之趕了出去。

我咧着嘴故作從容道:“阿紫你這暴脾氣。”

晏紫卻是一下子哭了出來,我笑着對她道:“哭什麽喪啊。”

而我卻又是遭了一向來溫和的晏夫人的罵:“亂說什麽!”

晏老爺寫了信,打算令人八百裏加急送交給了樓奕,而我好似記不得樓奕為誰。

晏夫人問道:“可要寫給小山?”

被我回絕:“莫要告訴小山,何況戰事收尾,賠款和談正值關鍵,他回不來。”我努力換了一口氣,口中腥澀,“我同那樓奕也并無大瓜葛,麻煩別人總是不好。”

晏老爺聞言一怔,胡子下的嘴輕顫,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而小山的那只敖犬卻是在屋外門口打轉,嗷嗚嗷嗚地叫了幾聲,反倒是被晏夫人讓阿三攔住,不讓它進來。

連續換了好幾個大夫,我也無什麽起色,倒是沒有比那日七竅流血來得更壞。

大夫沒說不能受風,我便讓小圓替我搬了椅榻,一個人躺在上頭,蓋了一條小毯。見那庭院之中無甚花開,寂寥得慌,便是同阿紫說起:“這滿庭的院子太翠了,現下可有什麽花兒開得正盛?”

于是隔天我屋內庭前便是搬來了好些盆芍藥花。

夜聞之,幽香藹人。

作者有話要說: 阿禾腦子壞掉了

這章是第三卷最後一章

第 21 章 命運選擇

殺氣!

甫一踏進破廟的門就感覺到了,自大門的兩邊傳來兩股殺氣。但強而不烈,顯然來者并非是什麽高手。

本來沉楓在感覺到殺氣之後還以為又是追來索要那撈什《武神經》的人,自荒山之後,已經有很久一段日子沒有感覺到追兵的蹤跡了,他幾乎都快忘了這個可能性了。

但從殺氣的散發程度來感受,來者并非什麽高手。而且真正的高手也不至于如此緊張到殺氣嚴重外洩都沒反應,所以他很快就打消了這個想法。

“那會是什麽人呢?我們并沒有惹到其他什麽人吧!難道,難道那錦衣人的事這麽快就追到我頭上了?“沉楓不由胡思亂想這。

白光一閃,兩道刀風迎面撲來。微一側身,就輕輕閃過。這時沉楓已經完全斷定埋伏者并非什麽高手了。自己的武功可能就已經是第七流第八流的了菜鳥,但埋伏的兩人卻根本可以說是流都不入的雜碎,簡直就是廢物。心情一輕之下,也有些詫異,自己什麽時候惹上這些人了。

不過此時不必多想,只要把這兩人擒下,問問就知道來歷了。沉楓一邊想着,順手将砍過來的一柄鋼刀奪下,反手用刀背輕輕一敲。

“啊——”

“砰——”妓院的大門在剎那間化為粉碎。沉楓手提一柄鋼刀,臉色鐵青,大步跨了進來。

剛才他已經在那兩個埋伏者(妓院的打手)口中問出了一切。鸨母一心想将筱筱騙入妓院中,但又怕她的親人來找麻煩。因此在筱筱口中騙出破廟所在後,便暗中示意打手趕去破廟,将沉楓給殺了。從此就一勞永逸,也不會再有什麽麻煩了。只是她千算萬算,卻也算不到給筱筱逃掉了。更算不到沉楓也是會武之人,并非一般軟弱可欺的待宰羔羊。

整個妓院的都被這個大震動給驚動起來。護院的打手怒吼着沖了出來,正準備沖上去。但一看到沉楓從身後提出另外兩個打手軟綿綿的身軀時,他們都不由得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一步,那兩個人,嘴角潺潺流着紫血,傷痕青一塊紫一塊遍布全身,頭部向下耷拉着,也不知究竟是出的氣多,還是進的氣多。早已暈了過去。

沉楓震怒了!

對一切敢于傷害筱筱的人,他都絕不會留情的。不管是什麽人,只要他敢傷害筱筱,他就會和他拼到底!。所以,他變了!變狠了!變兇了!變猛了!那無邊的殺氣,簡直可以吞噬一切。

所以一時之間,竟無人敢上前一步。

鸨母吊着一只包紮着的手,怒氣沖沖地從內院沖出。人未至,聲先吼至,“是哪個活得不耐煩的竟敢——”

她的話就此打住了,因為她看到了她派去的那兩個打手的屍身,還有周圍的人驚恐的表情。她也明白了!但只是內心,而表面上卻不敢流露出來。

“喲——這位公子爺,你幹嘛生什麽氣呀?要是我們有什麽招待不周的地方,還請你多多包涵。你要是不滿意可以跟我說嘛,幹嘛生這麽大的氣,氣壞了你的身子。姑娘們——”她向後比了個手勢,“還不快上來給這位公子爺消消氣!”

“啪!”沉楓一個耳光将鸨母扇到了地上。冷冷的,毫不帶表情的語氣:“別跟我裝蒜,我要把你昨天騙來的那位姑娘帶走。你如果不快一點的話,我就拆了你這間妓院。如果她出了什麽事——”沉楓眼裏射出了寒光,“我要你死的比你自己想像中還難看。”

鸨母哆嗦了一下,随即站起身來,媚笑着說:“公子爺,你說的話我真聽不明白,我們這的姑娘多的是,可沒一個是昨天來的呀。但我向你保證,他們絕對比你找的那位姑娘好的多,嗷——”

鸨母恐懼地看着地上一只血淋淋的耳朵,身子不住地發逗,聲音都已帶着哭腔了:“公子爺,我們這真的沒有!”

沉楓的銀劍緩緩移到了她的喉嚨處,寒氣已隐隐感到刺喉。沉楓冷冷道:“你可以再說沒有!”

鸨母拼命地往後縮:“我說,我說,公子爺,你要找的那位姑娘已經不在這了。”

沉楓眼中寒光大露:“什麽?”

“她,她昨天一直不從,我怕出事,就讓她走了。”鸨母還是沒敢說實話,她怕說出來之後下場會更慘。

沉楓沉吟了一下,銀光一閃,一只血淋淋的耳朵再次掉下來。“你說慌!如果她已經離開了,怎麽會不回來找我呢?肯定還在你這裏!”

鸨母真要哭出來了,“她真的走了,不信您可以問問我們這的其他人,您看,我的手,還是她給弄傷的呢!”

沉楓輕嘆了口氣,突然又想起了什麽,“你,你有沒有對她怎麽樣?她要是少了一根頭發,如果她出了事,我會叫你的好看的。”

鸨母不自禁打了個寒噤:“沒有,真的沒有,她還是個小孩子嘛!我會對她怎麽樣呢?我,我……”

沉楓哼了一聲,“你連小孩子都不放過,更是可惡!早該死了!”

冰冷的劍鋒移到了鸨母的喉處,沉楓無情而冰寒的目光,更是毫不掩飾地流露出他內心的殺機。

“不,不要!少爺,大頁,求求你,別殺我!”鸨母渾身顫抖着,畏縮成一團,恐懼地帶着哭腔地叫喊着。

沉楓的劍鋒稍稍地頓了一下。雖然契今為止他已經先後殺過四個人了。但殺那四人都是為了自衛而被迫出手,且對象都是風雨樓的窮兇極惡之輩。而這鸨母雖然可惡之極,但——

“罪不至死啊!”沉楓低低地自喃道。聲音低得簡直只有他自己才能聽得見。

“但是!我認為可惡就該致死!”沉楓眼睛一亮。

“管你什麽的罪不罪!風雨樓的人亂殺得人,我就殺不得!”沉楓惡狠狠地對自己道。

一抹血霧,噴向天空,然後在空氣中淡淡地散開來。

沉楓站在破廟裏,心裏空蕩蕩的,自己走出江湖的目的就是為了筱筱。自己曾答應過紅面老人要好好照顧、保護好筱筱的,但現在——筱筱在哪裏呢?

突然發現,自己這時真的好想筱筱。從初識,到一路的相依為命,筱筱的倩影,已經深深地刻進了沉楓生命中記憶印記中。

自己對筱筱的感情究竟是怎麽樣的呢?沉楓突然一時間迷惑了起來。究竟是把筱筱當作妹妹一樣看待,還是——初識時,自己曾對筱筱産生過異樣的感情。但這幾月下來的成數,卻已經明白了那只是少年人首次遇到年紀相仿的女性的知好色而慕少艾。

那——沉楓搖了搖頭,不願再想下去。

外面的天空,還是那麽藍,空氣也還是那麽的清新,一切都還是那麽的美好。只有心情是非常的糟糕。失去了伴侶,是多麽的痛苦。

“筱筱,你在哪裏!”

沉楓一聲一聲地呼喊着,無意義地呼喊着,直至筋疲力盡,頹然坐倒在地。

為什麽?為什麽?這一切都是為什麽?

為什麽筱筱的爺爺會死?為什麽自己二人一路會被人追殺?為什麽筱筱會被人拐走,為什麽自己一直都是任人宰隔?

剛才自己挨家挨戶詢問筱筱的情景仿佛又出現在眼前。

“沒有!”

“沒見過”

“哎呀!這裏這麽大,你找一個人怎麽能夠找得到呢?何況她可能已經不在此地,到了其他地方去了。你這麽挨個挨個問要到什麽時候。我看你還是算了吧!除非你是皇帝,有權有勢,一聲令下,要找多少人都行……”

沒錯,自己之所以一路受盡欺淩,就是因為自己沒有力量,實力不夠。如果自己能夠強起來,有足夠的實力,那麽就誰也不怕了。要做什麽就做什麽了。那時,将是自己去宰割別人的命運了。

在這個世上,弱肉強食!弱者,終究會被淘汰。只有強者,才有生存下來的資格。

“我要做強者!我要主宰別人的命運!我要将整個大地都踏在我自己的腳下。!”

十九歲的燕沉楓對自己說。

為了生存,我将不擇一切手段!

筱筱的失蹤,對沉楓是一個重大打擊。這迫使他開始重新思考自己未來的人生與前程。與此,他的人生也開始出現了一切轉機(?)奮鬥的動力重此而開,未來的霸主,終于第一次開始發掘出了屬于他自己的夢想。

開瑪,乃是新帝國中部的名城。早在諸國争霸時期,此城就是蓮源帝國與東化聯邦交界南下的重要通道,因此無論是從商業上,還是地理上,兩國都給予重視,也正因為如此,開瑪才未在戰火中飽受摧殘。因而經濟上極其發達,一直保持着帝國衆城商業的領先地位。

沉楓不知道自己的下一步目标是什麽,因此他也只有茫無目的的亂走,但畢竟走出了那個小鄉鎮,來到開瑪這座大城了。

走了一陣,感到肚饑,便走進了路旁的一家酒店,叫了一碗鹵面,大嚼起來。

正吃得起勁,突然店中的一切嘈雜聲全部停了下來。沉楓正覺奇怪,擡起頭來,看到店中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向了剛踏進店中的一名藍衣青年身上。确切點說,他們的目标是盯在藍衣青年腰間一柄鯊皮綠锷劍上。

沉楓自己也有一柄銀劍,但因為可以縮成劍丸,所以不露于外。此時見到衆人都死死地盯着那柄劍,心中暗笑這些人沒見過世面,連看到一柄劍也大驚小怪。但轉念一想,卻又不對。要知道開瑪并不是小地方,可以說是中部咽喉要塞,從這裏路過的武林中人每天可以說是數不勝數,這些人絕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怎麽會因為見到一柄劍就大驚小怪呢?這其中必定有蹊跷,難道竟是那藍衣青年有問題?

藍衣青年似乎也感受到了周圍人灼熱的目光,于是冷哼一聲:“小二!”

小二戰戰兢兢地跑了過來。“公子,您要點什麽?”

藍衣青年手一拍,一錠銀子已深深地嵌進了堅硬的木桌裏。“我現在什麽也不想要!我只是問你,你們這裏的人幹嘛這樣古怪地看着我?答得好,這錠銀子就是你的了。要是答得不好,哼!這裏包括你在內的人,一個也別想活着走出去!”他這句話說得陰森森的,周圍的人聽了不禁一陣騷動,還有人企圖立馬就跑,但被藍衣青年冰冷的眼光一掃,卻又抖抖戰戰地退回原座了。

小二吞了一口口水。“公子,請問,請問您是學武之人嗎?我們只是看您帶着一柄劍,以為您是學武之人,所以才會這樣看您的。”

藍衣青年哼了一聲:“廢話,當然是!怎麽,難道你們還沒看過學武之人,把我當稀罕動物看嗎?哼!”最後幾個字語氣就逐漸加重了,威脅的意味愈見濃重。

小二連忙搖頭,“不不不,只是您還不知道吧?”

藍衣青年奇道:“不知道什麽?”

小二吞了口口水道,“只是最近,城中連一個學武之人的身影都看不到了。就連是路過的,也會莫名其妙地消失在城中。所以,所以我們看到您時,才會有點驚奇。”

藍衣青年奇道:“為什麽?”

小二探頭四處張望了一下,才把頭湊到藍衣青年的耳邊,小聲道:“其實,很多人都知道,可能是與西城的那座孤雲山莊有關系。因為當初本城那些習武之人莫名其妙消失的時候,那些孤雲山莊的神秘人都四處出來在城內活動。後來,後來的小的就不知道了。但據聽人說,都說是孤雲山莊搞得鬼。”

藍衣青年只是冷冷一笑,突然想起一事,道:“這麽多人口失蹤,難道開瑪的政府就沒有出來管上一管嗎?”

小二吞吞吐吐道:“這個,這個,似乎孤雲山莊的那些人,就是與衙門有關的人。

所以——”

“什麽?”藍衣青年亦不由詫異出聲來

第 25 章 (1)

冰冷的茶水從指縫間落到茶桌上, 緩緩滑向地面。

青帝用手帕慢慢擦拭手心的茶水,眼睛定定望着桌面上的水流,用肯定的語氣說道:“夜夜不會逃。”

天問懷疑問道:“你就這麽肯定?”

青帝正色道:“夜夜已經通過對戰認清了自己所處的現狀。她沒有氣餒, 也有了上進的意願。方才她向我要劍正是最好的證明。”

天問語調微揚:“她要的是真劍,很可能只是為了下山自保。否則,你怎麽解釋她把碗和湯匙帶走了。她一定是為了路上方便使用。”

青帝的動作一滞, 沉聲道:“我相信夜夜不是遇到困難就會逃跑的人。”

“你如果真的相信,剛剛就不會把茶盞捏碎了。”天問言辭振振道, “你永遠別想猜不透女人在想些什麽。更何況, 她這個年齡的小姑娘最容易胡思亂想,很容易一條路走到黑。”

青帝薄唇微抿,沒有言語。

天問不耐煩道:“你究竟追不追?你不追, 我追了。”

青帝掀了下眼皮, 舒展開手心。早已凝聚的月白色神識剎那間四散而去。

過了片刻,青帝聲音平靜道:“夜夜不在山門。”

“她是不是去斜陽峰了?”天問慌張問道,“整個玄天山,除了你, 她也只和曲逐陽熟一點。難道她想換個師父?”

青帝神色微動, 舒展開的手不自覺微微并攏。

天問着急地催促道:“到底在不在那個采花賊手裏?你快看一看,別讓夜夜被欺負了。到時候, 你就幫人養兒子去吧。”

青帝冷冷看了一眼天問,冷聲道:“夜夜在飯堂。”

“飯堂?”天問懵住, “她在飯堂做什麽?她餓了嗎?她早上煮的粥, 你沒吃。還剩下挺多,足夠她晚上吃。”

青帝沉思片刻,起身向外走去。

“你終于要追……”天問欣慰的話還沒說完,看到青帝轉身走進了廚屋。它追過去, 見他正對着飯桌若有所思。

過了好一會兒,天問忍不住問道:“你發現什麽了嗎?”

青帝望着桌上孤零零的白玉碗,沉聲道:“夜夜把我的碗和湯匙帶走了。”

**

玄天山,飯堂。

今夜人山人海。肉粥更是人人争奪的目标。這一切在羽夜夜邁着大步走進來之後改變了。

此時,所有人圍繞的中心是羽夜夜。他們的眼睛緊緊盯着她手中的白玉碗和湯匙。

羽夜夜面對衆人,揚聲道:“這可是帝君的東西。值多少靈石,你們看着出。”

“羽師妹,把帝君用過的東西拿出來拍賣,是不是不太好?”一名平日穩重的弟子猶豫着說道。

羽夜夜立刻大聲道:“帝君說以後用不着了。身為弟子,我就自行處理一下,物盡其用。既然這位師兄覺得不合适。我把東西砸了如何?”

羽夜夜說着把白玉碗高高舉起,作勢就要摔下去。

“別!”圍觀的衆人立刻伸出手阻止。

“羽師妹,就算這不是帝君之物。單單這白玉碗的價值就極高,這可是出自藍田山的上好玉器。”一名熟識玉石的弟子說道。

羽夜夜嘴角一揚,露出一抹邪笑:“既然白玉碗的價值如此高。起拍價五百枚上品靈石,再加一把劍。”

“這麽貴!”有人震驚出聲。

他吃驚的話立刻被一個財大氣粗的聲音掩蓋下去:“六百枚靈石再加兩把劍!”

頃刻間,飯堂內響起争先恐後的競拍聲。

羽夜夜神情淡然地坐在桌前,端起一名獻殷勤的弟子送過來的肉粥,用含笑的目光欣賞着眼前的一切。

“羽師妹,”有人囊中羞澀,不好意思問道,“能不能用其他東西代替靈石。我們七星峰有很多強身健體,美容美顏,修身養性的丹藥。”

羽夜夜回以一個燦爛的笑容,聲音清澈道:“參商長老今天幫我療傷了。我就當送他一個人情,特別答應你。”

立刻有人腦筋一轉,壓低聲音小聲說道:“羽師妹,你們新弟子不能去書閣的高樓。我可以幫你把書閣高處樓層內的劍法秘籍謄抄一遍。”

羽夜夜的笑容依然燦爛,說出口的卻是無情的拒絕話語:“這位師兄,我師父可是帝君,什麽劍法不會。你是看不起帝君嗎?”

那人臉色一變,連忙解釋道:“羽師妹,我不是這個意思。”

羽夜夜趁機小聲說道:“不過,你可以幫我找點別的書。”

飯堂內的熱鬧,不一會兒傳至各個峰門。聞訊趕來的人絡繹不絕。

羽夜夜正忙着應付熱情如火的拉關系者,低處傳來一個笑盈盈的聲音:“羽姐姐。”

羽夜夜的笑容一僵。她的神情瞬息間恢複正常,低頭看着比自己矮得多的彌樂,臉上的笑容比他更燦爛:“彌樂,你也要競拍嗎?”

彌樂笑着搖搖頭,将手中的靈韻劍遞上去:“羽姐姐,你如果喜歡,這把劍送給你。”

“不要。”羽夜夜幹脆利落拒絕,轉頭繼續和身邊想開後門的人閑聊。

“咳。”彌樂身後響起一個女子的輕咳聲。

羽夜夜用眼角的餘光瞄了一眼,認出是雪冰峰的弟子。她背過身去,完全當作沒有聽見。

女子見狀,滿臉笑容,聲音溫軟道:“羽師妹,聽說你在這拍賣帝君之物。”

“你想要嗎?想要就出價。”羽夜夜轉頭飛快用手指指了下身邊的價格清單。競拍價格已經攀升到五千八百枚上品靈石,加二十本書,加十瓶丹藥,加三把劍。

“羽師妹,”女子掂了掂手中的儲物袋,“他們都是男人,哪裏懂得女孩子家的心思。我這裏有許多華美的衣裳和精致的首飾。你一定會喜歡。”

羽夜夜瞥了一眼自己完全打不開的儲物袋,故意拖長語調,用語重心長的口吻說道:“這位師姐,這裏是玄天山。你與其把功夫都花在打扮上,還不如和師兄們學一學如何煉丹。不僅可以美容養顏,更可以強身健體,修身養性。”

女子身邊的一名雪冰峰弟子不悅道:“一萬枚上品靈石加上靈韻劍,賣不賣?”

羽夜夜手臂一揚,指着其餘弟子,笑道:“這要看有沒有師兄願意出更高價?”

出乎她的意料,剛剛還熱鬧的飯堂頃刻間變得安靜下來。衆人望着雪冰峰的三人,紛紛露出為難的表情,緊閉上了競價的口。

羽夜夜眉心微蹙。一萬枚靈石果然價格太高,沒有人願意繼續競拍了嗎?她打量着面前兩名女子的衣着打扮,心中生出新的疑惑。

她們和其他雪冰峰弟子身份沒有什麽不同,為什麽會有這麽多靈石,還一副勢在必得的模樣?

羽夜夜的視線掃了下彌樂手中的靈韻劍,腦海中飛快掠過一道亮光。準确來說是一張臉,霜凝長老微笑娴靜的樣子。

難道?羽夜夜望着三人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沒想到霜凝長老也和其他弟子一樣是帝君的粉絲。不知道其他幾位長老會不會也派弟子前來競拍。

羽夜夜期待的目光望向飯堂大敞的門口。一瞬間,她的瞳孔內飄過一抹月白色。

羽夜夜心神一凜。暴露了?

“已經沒人出價了。你還不把東西給我。”雪冰峰的弟子急不可耐道。

羽夜夜不悅地掃了對方一眼,望向沉默的大多數,高聲問道:“諸位師兄師姐,你們不出價了嗎?這可是帝君之物,可遇不可求。”

“羽師妹,一萬枚……”有人委婉道。

“好吧。”羽夜夜沒有強求。她看向面前兩名女子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兩人立刻将儲物袋和彌樂的靈韻劍放在桌上,推到羽夜夜的面前。羽夜夜看了一眼彌樂,将靈韻劍推過去,冷聲道:“我不喜歡這把劍。我要你們兩人腰上的劍。”

“你說什麽?”兩人立刻捂着腰間的佩劍,一副舍不得的樣子。

羽夜夜毫不在乎道:“舍不得就算了。剛剛的最高價是哪一位師兄來着?”

“砰!”兩把劍飛快被解下放到了羽夜夜的面前。

羽夜夜胡亂摸了摸,笑着說道:“二位師姐出手這麽大方,下次再有好東西,歡迎繼續捧場。”

“下次?”不僅兩人,剛剛還一臉痛惜表情的圍觀衆人也是一副吃驚的模樣。

羽夜夜笑着意味深長地強調了一遍:“下次!”

說罷,她将白玉碗和湯匙随手扔給兩人,抱着兩把劍和裝滿靈石的儲物袋,在衆人炙熱的目光下,蹦蹦跳跳離開了飯堂。

羽夜夜一踏出飯堂,臉上的笑容驟然消失。她飛快地左右看了看,沒有看到任何月白色的身影。

“呼,吓死我了。”羽夜夜心中一安,轉身正要走,一道熟悉的身影擋住了她的去路。

“膽子不小。”曲逐陽上下打量着她滿載而歸的歡樂神情,“竟敢私自售賣帝君的東西。”

羽夜夜不為所動道:“那是我的東西。”

曲逐陽輕笑道:“你明明說過那是帝君用過的東西。”

羽夜夜神情一揚,大義凜然道:“曲峰主,我從始至終可從來沒有說過白玉碗是帝君‘用過’的東西。一切不過是諸位師兄師姐們的腦補。帝君又不吃飯,怎麽會用碗。”

曲逐陽玩味地看着她:“不過是輸了一場對戰,你竟然如此性情大變,做出這種事情。你不怕帝君責罰你嗎?”

羽夜夜眉心一蹙,臉上的笑容頃刻間消失。她狠狠瞪着曲逐陽,緋唇緊抿。

曲逐陽得意道:“你想說什麽就直接說。不要憋出內傷。”

忽然,他的目光向一旁掃了一下。

羽夜夜順着他的視線望去,見是雪冰峰的三人正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個精致的錦盒回去。

羽夜夜的臉上頓時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她上前一步,聲音裏充滿同情:“曲峰主,這一次您來遲了。希望下次競拍的時候,您能趕早。”

曲逐陽神情不屑道:“你以為我稀罕?”

羽夜夜看破也說破道:“你不稀罕你來飯堂幹嘛。你以為我會相信你是來吃飯的嗎?我已經不是你當初認識的那個羽夜夜。”

一抹嘲諷的笑容浮現在曲逐陽的嘴角:“不過短短三個月,你能變成什麽樣子。只是多了一層練氣罷了,連區區金丹期都打不過。”

羽夜夜心中不由惱火,揚聲說道:“我現在雖然只是練氣,很快就不是了。”

“你加油。”曲逐陽随口敷衍道。

羽夜夜不禁叫嚷道:“你把我推下幻情海的仇,我還記着呢。我遲早也會把你推下去。”

曲逐陽戲谑笑道:“謝謝提醒,我以後絕對不會再從那裏經過。”

“哼!”羽夜夜冷哼一聲,故意從曲逐陽身邊走過去,想趁機撞他一下。

當兩人的身體即将碰到的時候,曲逐陽不動聲色極快地避開了她。

羽夜夜怔了下,回頭不解地看着他。錯覺嗎?曲逐陽剛剛好像在避免和自己的肢體接觸。依據他的性格,他一定會趁機将自己撞開。

曲逐陽回頭,瞥向她,冷聲問道:“怎麽了?”

羽夜夜眨了眨眼睛,意味深長道:“我剛剛發現了一個秘密。”

“什麽秘密?”曲逐陽神色不變。

羽夜夜的眼中卻飛快晃過一道亮光。她嘴角微揚,露出一抹高深莫測的笑容:“我不告訴你。”

說罷,她轉身飛快向星落峰而去。

羽夜夜的身後,上一瞬間還神情淡然的曲逐陽,漆黑的雙眸中極快地起了一絲微不可查的變化。

**

羽夜夜哼着歌,開心地回到星落峰。她剛剛走到住處,天問書卷口中高呼着她的名字,激動得迎面飛撲過來。

“啪!”羽夜夜條件反射擡起手一巴掌揮了過去。

打完之後,她望着被拍飛到牆上的天問,神情中沒有一點不好意思,随口道歉道:“抱歉,防禦本能。”

“夜夜。”青帝冰凝的聲音從屋內傳來。

羽夜夜神情一凝,抱緊懷中的劍走了進去。她一眼看到青帝面前的桌上擺放着一個熟悉的精致錦盒。

羽夜夜飛快移開視線,勉強維持聲音的冷靜:“師父。”

青帝掃了一眼她懷中的雙劍和儲物袋,冷聲問道:“你把為師的碗和湯匙賣了?”

羽夜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房中微微搖晃的燭火,正色道:“師父,您說過廚屋內的東西都是為我的一日三餐準備的。我一個人用不了兩個碗,放着也是浪費。既然有人想要,我就給了他們。我這是物盡其用。”

沉默悄然來臨。

片刻後,青帝話鋒一轉,主動打破靜默:“夜夜,你缺靈石嗎?”

羽夜夜用眼角的餘光打量了下青帝,揚聲道:“師父,您不食人間煙火。我可是吃的。”

“呼啦啦……”她的話剛說出口,重重的玉石相擊聲清脆響起。

羽夜夜低頭一看,桌上多了一個月白色錢袋,聽聲音極為沉重。

青帝聲音平靜道:“你現在用不了儲物袋,暫時用這個。裏面是靈石,花完了告訴為師。”

羽夜夜抱緊懷中的儲物袋,語調微揚道:“師父,我這裏可是有一萬枚上品靈石呢。”

青帝神情淡然地取出一個月白色的儲物袋放在錢袋一側,沉聲道:“為師這裏有十萬枚極品靈石。”

羽夜夜咽了下口水,強裝鎮定道:“我還有兩把劍呢。”

青帝正色道:“雪冰峰的劍不适合你。為師日後會為你尋一把契合你神魂的劍。你暫時用竹劍代替。”

說着,青帝将一把做好的竹劍放在了錢袋另一側。

羽夜夜眼睛直直盯着桌上的東西。她狠了狠心扭過頭,抱緊手中的儲物袋和雙劍執拗道:“那是師父的東西,不是我的。這是我公平交易得來的,我是不會還回去的。”

天問唰一下從外面飛進來,在羽夜夜耳邊書頁嘩啦啦翻飛:“你師父的東西,最後還不全是你的。快拿着,你師父平日也根本用不着這些身外之物。”

羽夜夜聽得煩了,從衣袖裏掏出一本書一下子塞到了天問書卷內。漆黑色的光芒瞬息間将書冊吞了下去。

下一刻,天問的聲音裏是無法克制的喜悅:“你剛剛給我吃了什麽?”

羽夜夜笑着意味深長問道:“你沒嘗出來嗎?”

“嘿嘿嘿,”天問發出詭異的笑聲,“還有沒有,再給我一本。”

羽夜夜捂住衣袖,一本正經道:“那要看你對我怎麽樣。”

“我當然對你好了!”天問飛快說道,“快,跟你師父告個別。我們回屋睡覺。”

羽夜夜對青帝笑着說道:“師父,您早點休息。弟子今日對戰受了傷,要早點休息養傷,就不陪您老聊天了。”

青帝望着眼前比白天還精神的一人一書,靜默片刻,沉聲道:“去吧。”

他的話音未落地,天問已經迫不及待用書頁拽着羽夜夜向外走去。羽夜夜立刻腳步輕快地追上去。

一人一書說着意義不明的話,完全沒有刻意壓低聲音的意思。

“你從哪裏找來的好東西?”

“一位熱情的師兄送給我的。”

“他怎麽送你一個姑娘家這種東西。”

“你不喜歡嗎?”

“喜歡。下次你問問他還有沒有別的收藏。”

“你有特殊愛好?”

“我有容乃大。”

……

氣氛融洽的對話在羽夜夜踏進房間後,戛然而止。她飛快斂去臉上的笑容,一臉不悅道:“晚安,小黃書。”

然後,她重重将房門關上了。

天問愣了下,立刻抗議道:“你過河拆橋。我這麽好心把你從你師父那裏救出來。”

羽夜夜把門打開一條縫隙,冷聲問道:“師父讓我對戰的事情,你事先難道一點都不知道嗎?”

漆黑色的書卷立刻飛快翻動,硬是沒有應聲。

羽夜夜冷哼道:“你這個叛徒。”

天問忍不住反駁道:“我怎麽就成了叛徒?和我有契約的人是你師父。我就算再不情願,也得聽他的。”

羽夜夜從衣袖裏掏出一本五顏六色的書,随手翻着,大聲問道:“你剛剛說什麽?風太大,我沒聽清。”

“這本我沒看過,你給我看一眼。”天問立刻飛撲過去。

羽夜夜迅速将門關上。天問直接撞在門上掉了下來。

“你怎麽能這麽對待一本求知若渴的書。”天問聲音可憐兮兮道。

“晚安,小黃書。”羽夜夜打了一個哈欠,作勢就要從門邊離開。

天問連忙喊道:“好了好了。我以後都聽你的,向着你。你如果想睡你師父,我幫你給他下藥。”

羽夜夜這才将門打開,看向腳邊癱軟的書卷。她忽略掉它最後的話,冷聲問道:“你先告訴我,師父怎麽知道我把他的碗賣了?”

天問搖了搖腦袋,聲音生硬道:“他發現你不見了,用神識四處尋找發現的。”

羽夜夜懷疑地看着它,追問道:“我回來之前有人來過星落峰嗎?”

天問毫不猶豫道:“自從你師父在星落峰住下後,除了你,根本沒有人上過星落峰。”

“他面前的那個錦盒又是怎麽回事?”羽夜夜的聲音有一絲波動。

天問笑了下,小聲道:“你賣他的碗,他不好當面去拆你的臺。只能讓人用雙倍的價格從買家手裏把東西再買回來。”

雙倍價格,兩萬枚上品靈石和四把劍。羽夜夜不禁有些心疼了。她的嘴角卻微微撅起,弱了幾分的聲音仍在堅持:“又不是我的錢,我才不心疼。”

“我都回答你了。你快把書給我看一看。”天問忙不疊催促道。

羽夜夜打開其中一頁,飛快在天問書卷面前晃了一眼:“一眼看完了。”

天問立刻不滿道:“我沒看清。再看一眼。”

羽夜夜無動于衷道:“看你明天的表現。天亮之後記得喊我起床,陪我練劍。”

說完,她毫不留情地緊閉上房門,連窗戶特意緊緊關上。

**

誰知,天微微亮之時,羽夜夜的房門就被輕輕敲響。

“小黃書,你今天怎麽這麽早?”羽夜夜揉着眼睛,推開房門,愣在原地,“師父?”

青帝看了她一眼,移開視線,正色道:“夜夜,穿好衣裳,同為師去一個地方。”

羽夜夜低頭望着自己衣衫不整的樣子,慌忙關上門。

過了一會兒,她整理好儀容,打開房門,看到青帝正站在不遠處靜靜等着。

“師父。”羽夜夜忐忑不安走過去。

“走吧。”青帝轉身向外走去。

青帝沒有說去哪裏,羽夜夜也沒有追問。半個時辰後,羽夜夜望着眼前陌生的山峰,不自覺快走幾步,害怕地躲在青帝的背後。

青帝停下腳步,望着眼前的山峰,沉聲道:“夜夜,這裏是沉眠峰。是玄天山數百年來隕落的弟子最終的歸宿之地。”

羽夜夜從青帝的背後慢慢探出頭去。整座山上都是密布的墓碑,一眼望去,沒有盡頭。

青帝聲音平靜道:“這數百年來,仙界,魔界和妖界之間并沒有大戰。三界相對而言頗為和平。即便如此,每當有弟子下山歷練,總有人再也無法活着歸來。這裏埋葬的并不都是他們的屍骸。很多人屍骨無存。每當這時,便只能用他們的佩劍或者衣物代替葬入其中。玄天山的弟子向來擁有兩把佩劍,用意正是如此。”

羽夜夜仰頭望着青帝清冷的側顏,不自覺揪住他的衣袖。

青帝回首,神情淡然道:“夜夜,你原先生活在人族,并不了解修仙界。修仙界從來都沒有安穩的和平。即便沒有魔界和妖族的襲擊,這裏依然處處危機。暴走的魔獸,危險的秘境,心懷不正的邪修之人,甚至昨日還言談甚歡的同門師兄弟都有可能是今日喪命的原因。”

羽夜夜緊咬緋唇,不自覺低下頭去。自己太天真了。自己單以為一百年後的三界大戰是最大的危機。實際上,現在的這個時代也并不安全。

忽然,她的臉上覆蓋上一片溫熱觸感。羽夜夜呼吸一滞,任由青帝将自己的臉擡起來。

“夜夜,為師希望你能夠早日獨當一面。所以,太過着急,用了極端的方法,讓你受傷了。”青帝的手心煥發出月白色的溫馨光芒,“為師向你道歉。”

羽夜夜望着青帝臉頰上突然出現的傷痕,頓時感到呼吸有些困難。

她連忙說道:“師父,這不全怪你。是我最近太懶散了,沒有認真修煉。我每天練劍的很大原因也只是因為覺得新奇罷了,完全沒有認真思考過這背後究竟代表着什麽。”

青帝緩緩松開手。他望着羽夜夜白璧無瑕的肌膚,聲音淡然道:“夜夜,有一件事為師要告訴你。”

魚肚白的天際上浮現出朝陽初升之前的耀目紅光。

羽夜夜注視着青帝,安靜地聽着。

“璇玑玉衡可知未來。按照璇玑玉衡的預言,一百年後,為師會飛升至他界。屆時,為師不僅無法護佑你,護衛仙界的重擔也唯有交托與你。”青帝的聲音清冷而平靜。

羽夜夜沒有驚訝。她知道青帝未來會飛升。雖然她對自己最後能否完成他的托付深表懷疑。此時,她緊抿雙唇什麽都沒有說。

“在這一百年間,為師會将自己的一切傳授與你,也會傾盡一切保護你的安全。”青帝頓了下,一字一頓問道,“你願意學嗎?”

“我當然願意!”羽夜夜不假思索答道,“但是,師父,選我真的好嗎?我完全不覺得自己是一個适合的人選。”

青帝背對着朝陽,嘴角微微揚起:“夜夜,你同為師一樣是能夠看見‘世界’之人。未來,你也必将會與為師一樣與世界的命運深深牽連在一起。”

“為師的弟子唯有你一人,這件事足以讓你挺直脊背。若是你仍然覺得沒有自信,這一百年間,為師會教你如何傲視萬物。”

傲視萬物?羽夜夜望着青帝的眼睛煥發出明亮的光芒。拜師之時,師父試探打暈自己也好,此時說要教自己如何傲視萬物也罷。師父偶爾會做出出乎意料的事情,和自己腦海中原先以為沉穩持重的青帝有一些微妙的偏差。

“師父,你說得好像是要教我如何完全淩駕于萬物之上似的。”羽夜夜不自覺将心裏的話脫口而出。

青帝神色微動,微微垂眸,認真思考自己方才的言語是否有不妥之處。須臾,他沉聲道:“确實如此,明日開始,為師會正式教授你一切。”

“不從今天開始嗎?”羽夜夜疑惑問道。

青帝望着她有些紅腫的眼睛,輕聲道:“今日,你好好休息。明日準時起床。”

兩人說着話,向星落峰歸去。羽夜夜的目光不經意望向遠處劍場的方向,腳步頓了下。

青帝順着她的視線望去,輕描淡寫道:“各峰門弟子天亮之時會齊聚劍場練劍。其中,斜陽峰的弟子比其他峰門弟子更要早上半個時辰。”

“師父,你不會也讓我這麽早起床吧?”羽夜夜的雙腿打了個顫。

青帝神情淡定道:“你不必驚慌。為師會為你指定詳細的作息計劃,保證充足的睡眠時間。”

羽夜夜心裏非常驚慌。她用商量的語氣說道:“師父,學累了的時候我想要好好休息。”

青帝微微颔首:“這是自然。”

羽夜夜的底氣立刻硬了幾分:“我如果有不足之處,你要告訴我。不能像對戰的時候一樣,讓別人打擊我。丢臉事小,你騙我事大。我最讨厭被人算計了。”

青帝神色微凝,正色道:“為師知道了。為師不會騙你。”

羽夜夜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興致勃勃地強調道:“雖然你可以批評我,但是要委婉一點。怎麽說我也是女孩子,臉皮薄。”

青帝望着她臉上的笑容,想到她剛剛說的“丢臉事小”。想來,丢臉雖然是小事,也是一件要事。他沉聲道:“為師盡量委婉一些。”

“還有,我吃軟不吃硬。你如果硬要強迫我做什麽事,就算我心裏明白那是正确的,我也很有可能甩手不幹。這是骨子裏不畏強權的叛逆,我也沒轍。”羽夜夜無所畏懼道。

青帝神情微凝。他略一沉思,不解問道:“你的意思是,讓為師哄着你嗎?”

羽夜夜腳步一頓。她擡頭看向青帝,眨了眨眼睛,好奇問道:“師父,你會哄人嗎?”

青帝微微抿了下薄唇,沒有應聲。

羽夜夜走近一步,眼睛直直盯着青帝的衣袖,試探問道:“師父,要我教你怎麽哄我嗎?”

青帝聲音冷靜道:“你但說無妨。”

“師父,你昨晚的靈石還在不在?”羽夜夜的手指動了動,迫不及待問道。

青帝從衣袖內拿出儲物袋,打開遞給她。

羽夜夜立刻笑容滿面地接過來,口中不住說道:“師父,你真好。”

青帝望着她心滿意足的表情,微抿的薄唇放松下來。哄她比他想象中更加簡單。

他語氣随意問道:“你昨夜給天問吃的書還在嗎?”

羽夜夜心中打了一個激靈,臉上立刻露出親切的笑容問道:“師父,你也想看嗎?”

“不看。燒了。”青帝幹脆利落道,“你心性不穩,現在接觸那些東西尚早。”

“那我什麽時候可以接觸?”羽夜夜随口問道。

青帝遲疑了一下,說道:“至少等你心性穩定,找到合适的道侶之後。”

他頓了下,神情頓時無比嚴肅道:“那些東西大都只是為了一時的滿足,對身心無益。就算你日後有了道侶,也不可看。”

羽夜夜不假思索問道:“我不看我怎麽會?”

青帝沒有想到她會這麽直接問出口。他冷眸微凝,沉聲道:“屆時,你自然就會了。”

“無師自通嗎?”羽夜夜困惑問道,“師父,你看過嗎?你如果沒看過,你難道無師自通了嗎?”

青帝停下腳步,望向羽夜夜的清冷雙眸中情緒不明。羽夜夜完全沒有意識到目前讨論的話題是否合适,一雙澄澈的眼眸正不解地注視着青帝。

“夜夜,書。”青帝向羽夜夜伸出手。

羽夜夜立刻警惕地攥緊衣袖,大義凜然道:“師父,你剛剛答應過不強迫我的。”

青帝掃了一眼她手中的儲物袋,聲音平靜道:“夜夜,儲物袋內不僅有十萬枚靈石。還有為師為你準備的其他東西。”

羽夜夜眼睛一亮,攥着衣袖的手不自覺松了松。

青帝将她微妙的變化收入眼中,繼續說道:“玄天山各個峰門都有自己專屬的衣裳規格。門下弟子平日皆是如此穿着。”

修仙門派的校服!羽夜夜立刻動心問道:“師父,我們門下的衣裳是什麽樣子?”

青帝的目光望向儲物袋,語氣淡然道:“為師命人幫你做了兩種顏色。不知道你喜歡哪一種。”

“我都喜歡!”羽夜夜把儲物袋遞過去,不好意思道,“師父,你幫我打開。我試一試合不合身。”

“夜夜,書。”青帝将手向她的面前伸近一些。

羽夜夜臉上露出糾結的表情。她試圖最後掙紮一下:“書是我給天問準備的食物。平日,我都是一個人吃飯,食不知味。有人陪着一起吃飯,飯菜會更美味。”

青帝不為所動,冷聲道:“你不需要它陪。日後,為師陪你一同吃飯。”

羽夜夜嘴角抽搐了一下。師父原來是這麽容易就可以搞定的嗎?只要一本小黃書,就可以讓師父每天陪自己吃飯。

羽夜夜望着自己無力打開的儲物袋,咬了咬牙,心情沉痛地慢慢松開衣袖,把裏面的一本書丢了出來。

青帝看也沒看,手指微擡。書冊還未落地就化為了灰燼,風一吹頃刻間消散不見。

“你房中是否還有別的書?”青帝接過儲物袋之時,不放心問道。

羽夜夜的腦海中不經意浮現出廚屋內的飯桌桌角下墊着的一本書。她斬釘截鐵地用肯定無比的語氣答道:“我的房間裏沒有了。”

青帝滿意地微微颔首,從儲物袋內取出兩件衣裙,一件月白色,一件薄紅色。

他神色淡定道:“裏面還有十幾件衣裙。款式都是一樣的,薄紅色是按照你平日所穿衣裳的顏色制作。”

“但是,我不穿月白色。”羽夜夜不解道。

青帝沉默了下,正色道:“月白色是依據為師平日所穿衣裳顏色制作。”

羽夜夜上下仔細打量一下青帝身上的月白色衣裳,笑着說道:“好像情侶裝一樣。”

“情侶裝?”青帝微怔。

羽夜夜滿不在乎地解釋道:“就是一對道侶穿類似款式和顏色的衣服,向外人表面他們是非常恩愛的一對戀人。”

青帝臉色頓時冷凝。他正色道:“為師只是覺得你穿月白色會很好看,并沒有別的意思。”

“我知道。”羽夜夜沒有放在心上。

她的注意力都在手中的衣裳上。她比劃了幾下,好奇問道:“師父,你怎麽知道我的尺寸?”

青帝神情平靜道:“你在雪冰峰住過一段時間。我問了霜凝長老。”

羽夜夜用手指丈量了下自己的胸前,疑惑道:“可是,那是三個多月前。我現在成長發育了。胸部也比那時候大了不少。衣裳卻依然很合身。”

青帝将目光從她的手指上移開,擡頭望向遠處的高空,沒有應聲。

忽然,他的眸中出現一抹殘陽

第 26 章

四月光景,萬木輝發,一時新。

燕子歸巢,莺莺雀雀輕啄小枝條。

晏紫牽着溫故的手,溫故抱着一只燕子風筝,晏紫側耳對小故說道:“雖無飛,飛必沖天;雖無鳴,鳴必驚人。小故你可想知道其中的典故?”

“楚莊王懈怠朝政,大臣以鳥勸誡其勵精圖治。無獨有偶,齊威王亦是說過這番話。娘親這故事我聽爹爹講過。”

見此情此景,我思緒萬千。

小故不過四歲,談吐用詞文雅,而晏千山十四歲,我同他提起此典,他卻說我滿口葷話。

晏紫見我抱着敖犬,指着我,對小故道:“讓爹爹陪你放風筝去,看看如何一鳴驚人。我在這兒與你小姨說說話。”

“是。”溫故背了風筝跑了出去。

“我拿了棗泥糕,阿禾你快來吃。”

我放下了敖犬,去洗了一把手,回來時見到老夫子蹲坐在自己的那方墊子上,也未瞥一眼晏紫,晏紫打開了食盒,說:“小山這狗怎麽還是這麽陰陽怪氣的?”

我拿了一塊棗泥糕放在嘴裏:“我起初亦是這樣覺得,如今同這狗親近了,便是還好。”

“我可怕那眼神,心中總猜測它指不定要來咬我。”晏紫哼了一聲,“就同那小子一副德行。”

“什麽樣的人養什麽樣的狗啊,阿三那日還說這狗同我相像。”我咬了一口,覺着這糕松軟可口。

“阿三這嘴怎麽說話的呢這是!”晏紫又好氣又好笑。

我又從盒裏拿了第二塊,塞到嘴裏,滿嘴別不過來,撐着嘴巴問她:“你有事要同我說?”

“小山寄信來了,我還未拆封,便是拿過來同你先睹為快。”

“你怎麽不拿給晏老爺和夫人?”我一驚,不小心吞下了一粒棗核,差點噎住,晏紫忙倒了水遞給我。

我苦着臉說:“這棗泥糕怎麽還有核啊!”

“那你怎麽不吐啊!”

“我……”被她說得語滞。

她拆了信,拿到我面前,我灌了幾口水,同她一道細細看了下去。

小山的字骨節峻廷,堅韌有力,信中不外乎就是交代一些西南的戰事,作戰是否大捷是否順利,關于自身卻是只字未提,更別說晏夫人所關心的事無巨細的吃穿住用行,或是晏紫想知道的塞外風光與美景。

而我,不過是想知道他的消息。不敢言說,卻是顯得有幾分矯情。

看到信的最末,更是毫無提及半分。

晏紫抿抿嘴道:“我也該想到,他素來這樣,我可是讓你傷了心?”

我蒙頭一個勁地往嘴裏塞棗泥糕灌水,拼着命搖頭,卻是被晏紫笑話了好一陣子。

晏老爺的病差不多已是大好,而我亦是精神了許多。小故雖然年紀小,但康複的能力倒是比誰都強,晏紫說那是像她。

自晏夫人與我說過了那一番話之後,在他們面前我便是還是似同從前一樣,裝作不知,裝作不曉。可晏紫來找我談天的時間分明多了起來,旁敲側擊地探尋,好似又猜出了點究竟,但她向來也不拆穿。

雖然小山甚少來消息,但樓奕卻是每隔半月便來一封,分厘秋毫皆有囊括。也都虧了他信中的只言片語讓我對西南的戰事有了個了解。

四年之前晏千山的傷極重,縱便有铠甲弩盾,刀劍無眼我不得不心憂。

上了街有人叫賣糖葫蘆,我一時心起買了一串,紅豔欲滴。

正想咬一口,卻是見小故拉了拉我的裙子,一雙烏黑的大眼望着我。

我低頭瞅着他,一副眼饞的模樣,便是将手中的糖葫蘆交到了他手上,小故眉開眼笑:“謝謝小姨!”

我揉了揉他的細發,笑了笑。

賣糖葫蘆的小販問:“姑娘,要不要再來一串?”

我擺擺手,“不了。”

晏紫終于從酒鋪裏頭奔了回來,我與她一人牽着小故一只手,她右手提着酒,興高采烈地說:“今個兒這桃花釀可是便宜,老板娘給十文就賣給了我,真是撿了大便宜。”

“你好端端地買什麽酒?”小故咬了山楂,起初甜膩後而酸得皺起了眉頭。

“這不是慶祝爹爹與我兒子久病初愈麽?”說罷她拿着酒在我面前顯擺了一番。

“喂那也不能讓他們嘗啊。”我低頭對小故說,“你說對不對?”

晏紫直接無視自家兒子的建議,直接道:“對啊,我來嘗。”她一副自得,随時準備大腹便便一戰到底千杯不休的模樣。

“酒鬼。”我笑着斥她。

小抿了一口酒,這桃花釀果真是醇厚甘美,讓人臉紅發燙。

晏老爺卻是滴酒不沾,而晏紫沒耐住氣氛,便是用筷子沾了一滴酒,讓小故嘗了嘗。

飯畢我回了屋子,随意洗漱了一番,倒頭就睡,酣眠許久。

西風狂烈,萬馬奔騰,滾滾黃土煙塵,蒼山如海,殘陽如血。

呼號厮殺聲不絕入耳。

長空雁叫霜晨月,馬蹄聲碎,號角聲咽。

兩軍沖殺,湮沒敵我。一人紅纓銀甲,騎馬當先揮刀而劈,一連斬殺數十人,血濺滿面。

身後有人皺眉斥之:“晏兄,太血腥了!”

晏千山皺眉,策馬轉身一刀便是擋住欲砍向身後少年軍師的長槍,削鐵如泥。

少年軍師猛地僵直了身子,倒吸了一口氣,還以為激怒了晏千山而自己遭殃,陡然血漬潑臂,方才明朗自己涉險反被其救,忙撫了撫胸膛說:“好險好險。”

晏千山橫眉:“廢話什麽。”

墨色如潑,看不清眉睫。

火光熊熊,兩軍砥砺抗争,遠處雲紫霞青壓低了天。

大風起,砂石卷。

西南藩軍竟是令人一字排開放起了火箭,全然不顧混雜入軍的其餘兵力,其心之歹,由此可見。

黃沙鋪面,拿起盾牌就擋,火箭被切斷,火星四濺,所跌落之處被風鼓吹燃起烈火。

戰馬被重重火簇包圍,風一吹,火焰便是漲上三尺。

耀目的火光在夜的濃黑之下倍感奪目,火勢愈蹿愈高,幾乎要掩埋頭頂,一人踏馬前奔,卻只餘一個黑影輪廓。

流光飛殒,劃過他的衣袂,瞬間燒身,馬蹄狂蹿、馬叫嘶鳴,火光煙雲霧了我的眼,令人看不清,熏得我雙眼是淚。

耳旁是突突的風吹旗子的聲音,我恍若未聞,眼睜睜地見那火光将人吞噬。

“晏千山!”我扯着嗓子卻是吼不出聲來,烽火連天,火色蔓延,迷失虛化了我目前所能及的視線。

猛地被夢驚醒,一身冷汗,濕了胛背。

起身喝了一口水,口腔中的幹意方是清潤化解。

一顆心依舊是砰砰跳個不停,帶動了整個胸腔與渾身的脈絡與血液。

夜風清涼靜谧,帶走了我稍許的燥意,心間微微安寧,便又回了床榻。反反複複,終于是淺眠。

他的發絲落到我臉頰上,眼色如潮汐暗湧,波瀾起伏,似是暴風雨後,航海中撥開雲層露出的一絲光暈,伸手卻難以捉摸。

輕抿的唇,唇色淡薄,黑色的瞳眸如同漩渦。

鼻尖似是同我相差不過分毫,長長的眼睫輕劃過我的臉頰,我睜着眼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無法屏息,反倒使得氣息愈發急促,還沒看得清他光潔的額頭,隽秀的目,瞬間,卻是被他吻上,我所要說的言語,都被他盡數吞吐。

不由自主地閉上眼,微微張嘴,給了他可乘之機,伺機而入,缱绻如波,溫熱如流。不小心漏出餍足的聲音,恰是被他越發牢牢攫取、深入。

一手輕解我後頸衣帶,一手捧着我的臉頰,他似是異常熟悉我鼻下颚上此片城池,随着衣結散開,攻城略地愈發娴熟,時而激進時而從容,稍稍放開,不經意卻發出了略帶沙啞的低低笑聲。

一手覆上我的胸口,另一只卻是在抽去我的腰帶,被我按住。而他的唇畔又尋覓流連至我耳後,令人發癢臉紅。

銜開我領口,吻住我頸窩,我低低地發顫,而他又是筆走龍蛇至鎖骨。衣帶散了個大概,我羞惱之意越發深重。

探出舌尖敲開齒,兩舌輕觸的味道着實不怎的,我速速緘了口。

他身上的衣服不知丢在了何處,精壯的體魄令人眼迷,口幹舌燥,貼上他的胸膛,僅隔一層輕紗紅綢,我甚至能想象出那肌理如何行走,那胸臂有多厚。

粉舌小小地在肌膚上打轉,所經之處讓人發燙起栗,微微蜷起了背,擡高了腰腹,肩背揉按得舒舒服服,指尖由背脊輕劃落至腰際,我不小心地躲開觸碰。

可不知是被吃還是吃肉,這食色性也的春色之夢終究還是糊裏糊塗地散了去,行進至哪一處亦是無所知,竟然是不由得有些嘆惋,汗涔涔地醒了過來,身上的衾衣被汗濕了一層,身體發熱,心頭又如鼓鳴擊重。

用袖口擦了把汗,一不留心發覺白綢上染上了紅,一摸鼻子,是有些覺得幹癢,做了如此詭谲的春夢,于是方是血氣方剛,氣血上湧,流了鼻血這印記?

起身照了照鏡子,怎奈發覺自己面色粉紅,眼含春水,無奈眼袋深重,鼻下唇上鮮血還未擦拭幹淨,倒是分外像是魅惑不成卻窮兇極惡的吃人鬼怪。

從盆中撈起,擠了一把巾帕,好好地抹了臉額,放下手中巾帕浸入水中,卻是蕩開了一層層的淡色鮮紅。

猛吸了一口鼻子,一腔的血腥,無奈點點落在了盆中,入水化來,藏匿于無。

我無奈仰起了頭,高舉起了右手,這鼻血倒是一時半會兒還止不住。

作者有話要說: 做春♂夢犯不犯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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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章

澹寧從來不是拎不清楚的人,他很清楚沈冥的出現意味着什麽。

第二個人魔雙血……

這其中隐含的東西太豐盛太誘人,讓他甚至不能靜下心來細想,也完全不可能像周睽所說的那樣再等上十天半個月。

淩玄臺防禦和守衛的确周全,但遠不到龍潭虎穴的地步,只要足夠謹慎,他來回一趟都用不了兩個時辰。

無論如何,起碼要搞清楚沈冥究竟是不是人魔雙血,還是那天只是看錯了。

這件事,澹寧一天都等不了。

他幾乎在走出門的立刻就做出了決定,必須盡快去确認沈冥的狀況,至于之後再做什麽……

最好能把沈冥帶回來,實在不行,退而求其次也要試着弄清楚他體內的血脈構成。

澹寧第三天的時候去找周睽,在外面徘徊猶豫了許久,才被周睽主動喊進來。

“沈冥的事情……”他不安地舔舔嘴唇,“你那邊調查得怎麽樣了?你還覺得他有問題嗎?”

周睽輕嘆了口氣,遞給澹寧一杯茶:“沈冥的履歷非常幹淨,早年又在獨空寺——獨空寺一向喜歡收容孤兒。到了淩玄臺,沈冥在年輕弟子中修為算是不錯的,身世這種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再沒什麽人關心。”

“查不出來他的父母。”澹寧總結道,不知為什麽顯得有點僵硬。

周睽點點頭,停了一下又道:“四百多年前魔淵封印破損後,人間出現過一批人魔雙血,最出名的趙子淵就是其中之一。但是沈冥的年齡和修為都對不上。”

“所以我依舊覺得他有蹊跷……”他說到一半,停下看澹寧,無奈又了然道,“你還是沒想通。”

“嗯,”澹寧說,“我自己去問他。”

周睽一瞬間覺出好像有哪裏不對,然而他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眼前就猛地一黑,随即失去意識。

澹寧放下手裏絲毫未動的茶,自進來起就一直緊繃的神經終于稍稍放下。

魔族并不辟谷,周睽從魔淵裏出來後便一直留着喝茶的習慣。

從頭至尾整套工序他都親力親為,不給任何人做手腳的機會,卻偏偏對澹寧沒有設防。

從魔淵裏機緣巧合帶出來的樊金花,澹寧在茶裏下了兩倍的藥量,就算是神仙來了也得睡上半個時辰。

計劃進行得異常順利,澹寧心裏心虛了一小下,毫不耽擱地去了外面的單向傳送陣。

-、

沈冥在淩玄臺接近中心的位置擁有相當大的一片地方,除了最西邊的兩個堂舍,整個立誠館都歸沈冥所有。

大乘期的修士會格外再多一片地,不過按化神期的标準,沈冥的待遇好得驚人。

前幾日陳忠與陳憶霜身死、淩玄臺沈冥被周睽和澹寧所傷的消息一傳出來,整個修真界都大為震驚。

好在沈冥雖然受傷,但并無大礙,将養了幾天便恢複如初。

這一日他打坐完畢,剛走了沒兩步路,就被身後突然破空出現的人按到了地上。

沈冥:“!?”

他立刻開始掙紮,澹寧卻沒有給他什麽機會,抽出黑色短刃在他小臂上來了一下。

鮮血汩汩流出,表面随着澹寧手中的光暈不停細微地顫動。

這道試血咒是為了幫助修士識別人魔雙血而發明,非常粗暴,也毫不留情。它起效的原理很簡單,強行打破人魔雙血中人類和魔族血脈的暫時平衡,某些魔族特征便會自然顯現。

從流出的鮮血開始,那詭異的波動逐漸蔓延至沈冥小臂,到他的胸膛和全身。

沈冥原本能稱得上儒雅的外表開始起了變化。

他的小半張臉都被細小的鱗片覆蓋,鱗片的顏色與膚色相似,不是近看,可能會以為這就是肌膚。

與此同時,他裸露在外的手臂也有同樣的變化,不閃光的黯淡鱗片不過米粒那麽大,零零散散地分布在他的全身。

澹寧控制不住地惡寒一陣,他在魔淵待過,幾乎已經能想象得到沈冥的父母中,那個非人一方的樣子。

“……我怎麽了?”沈冥忽然開口問他。

這個時候,他已經看出澹寧對他沒有殺意,所以臉上的表情震驚大于恐懼。他簡直是費解地看着自己手臂上的鱗片,就像看到什麽從來沒有見過的恐怖圖紋。

“你是個人魔雙血,”澹寧看他表情不對,“你不知道?”

沈冥還是很茫然:“什麽……?”

“你也是個人魔雙血。”澹寧重複了一遍。

起初沈冥完全不相信他的話,但在看清身體變化和澹寧的一句“否則我為什麽來找你”之後,終于陷入了無可避免的沉默。

“我還是不信,”沈冥猶豫道,“師父視我如己出,日夜悉心教導我功法,如果我是個人魔雙血,師父他怎麽可能沒有發現?”

“現在不是你信不信的問題,”澹寧幹脆道,“如果淩玄臺發現了你是個人魔雙血,你應該知道後果。”

沈冥沒有回話,沉着臉不知在想些什麽。

“你活了多久?父母是誰?”澹寧問他。

“二百一十年,我父親是萬象門修士,在我八歲的時候過世了。”沈冥說,“我母親……我不知道,我沒見過她。”

澹寧眯了眯眼睛:“你真的從不知道自己是人魔雙血?”

“這我要怎麽知道?”沈冥不禁反問道,“我和別人沒有任何差別,如果不是你突然出現,我可能也不會知道。”

澹寧:“你朔日就不……”

他看到沈冥震驚又迷茫的表情,猛然住了嘴,明白問了也是白問。

沈冥活了二百多年,迄今沒有魔化,朔日沒有反應,也不知道自己是人魔雙血。

魔族血脈在他身上就好像沒有一樣。

澹寧心中的震驚不比剛得知血統的沈冥少,他盯着沈冥看了一會,覺得一切只可能與沈冥的父親有關。

“你父親是萬象門的修士……”他沉吟道,“到了什麽境界?”

萬象門之前接納過一批人魔雙血,如果有人從中悟出了什麽抵禦魔化的方法,并不是不可能。

沈冥不确定道:“我不太了解,只知道家父是因為意外身亡,我也因此流落在外。死前他可能是元嬰,也可能到了化神。”

許是澹寧看過來的目光太過于灼熱,沈冥頓了頓,問道:“你過來……是想從我身上找到避免魔化的方法嗎?”

澹寧簡單地嗯了一聲,收起黑色短刃:“你得跟我走。”

沈冥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要求睜大了眼睛:“我是淩玄臺弟子!”

澹寧複又抽出黑色短刃,綁走一個沈冥對他而言輕而易舉。

“淩玄臺絕不是重義輕利的門派,”沈冥堅持道,“我身上有我師父的保明咒,如果我被帶走,淩玄臺定不會放過你們。”

他是個硬骨頭,之前敢只身試圖攔下澹寧二人,現在也不會因為暴力而服軟。

“保明咒……”澹寧低聲自語,周睽的判斷果然沒錯,大門派的大乘期對徒弟多多少少都有些保護措施。

“你可以繼續留在淩玄臺,”思考片刻後,澹寧道,“但是需要配合我——否則我就把你是人魔雙血的事捅出去。”

第 20 章 020 撩上瘾了嗎

第20章 020 撩上瘾了嗎

他站在旁邊,一雙幽深的眸子緊盯着她。

這女人皮膚很白,就像上好的奶油一樣,栗色的長發紮成了一個半松散的小丸子,濃密的劉海一直垂到了秀眉。

低垂的睫毛微微顫抖着,像漂亮的蝴蝶翅膀,俏挺的小鼻子,下面是一雙淺粉色的唇瓣。

以前粗粗一看,并不覺得有多特別。

現在仔細端祥,卻是越看越清秀,她身上還散發着一縷淡淡的香味兒。

他深深地嗅了一口,這香氣隐隐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不是時下那些流行的香水味道,而是某種花的氣息。

雪紡襯衣的領子微微敞着,隐隐可見那一片雪白的肌膚……

看得他頓時身子發緊發腫,他不得不将視線轉移到她的手上。

她擁有一雙靈活的小手,針線在她的指尖翻飛……很快,她便擡起下巴,眨巴着眼睛快活地看着他。

“完成了,你看看行不行……”

他微微勾唇,站直了身體,卻并沒有伸手去接。

她怔了怔,立即明白過來,他這是讓她給穿……

這男人!

哎,算了,誰叫他是晨星的爸爸。

站起來惦着腳尖替他将襯衣套上去,然後扣扣子。

她站在他的面前,一米六五的她發頂剛好到他的唇部,他微微低下頭便到嗅到她發絲的香氣。

他的呼吸是那麽清晰而濃烈的噴薄在她的耳際……扣扣子的小手微微顫了顫。

突然間,他的大手不經意地劃過了她的腰際,然後握住了……

她身子一顫,緊張地擡起頭,正好與他低垂的眸光相遇了。

那一刻,她清晰地看到了他黑眸裏散發出來的火熱。

那是一個成年男人對女人的強烈渴望。

“小心,地板很滑……”

他性感而低沉的嗓音響起。

看似在提醒她,實則是一只大手握着她的纖腰不放,這讓她幾乎貼在了他的胸膛上。

她很快反映過來,後退了一步,然後轉過身去。

“慕先生趕緊把褲子穿上,看看整體效果……”

慕寒川看着那嬌小的背影,他微微勾起了唇角,這丫頭,有點意思。

身後傳來了悉悉數數的換衣服的聲音……

葉綿綿在腦海裏自動腦補了很多畫面。

許久,一道低沉而極富有磁性的聲線響起,“可以了……”

她這才轉過頭。

他已然筆挺地站在穿衣鏡前面了,這男人天生的衣架子,就算是簡單的長西褲與白襯衣搭配,穿在身上已經是魅力十足。

“慕先生,你現在該相信我了吧!”她笑得有些僵。

慕寒川站得筆挺,微微擡起下巴看着鏡子,那件白襯衣原本黑洞剪掉之後,已然用白色的絲線織補出一條隐隐的龍紋出來,乍一看并沒有太多的區別。仔細一看卻又是一條簡線條的游龍,工藝十分精致,就像這地方原本就應該繡一條龍的……

他微微側過頭,對上那雙水汪汪的眸子,眸光微凝。

“明天來我辦公室,把你的作品帶上。”

葉綿綿眨了眨眼睛,對于他突如其來的要求,她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了。

“慕先生……抱歉,我覺得我們之間不用合作了!”

葉綿綿并不是那種為了錢可以不擇手段,沒有下限的人。

相反的,在經過了宋牧之與葉姍姍的欺騙之後,她反而更在意人品。

慕寒川幾次見面對她占盡便宜,而且,還是一個很極品的渣爹,她突然不想給他設計衣服了。

“為什麽?”慕寒川十分意外。

“因為……服飾都是有生命的,它們只有穿在品格高雅的人身上才會體現出真正的價值……”

慕寒川冷笑了一聲,“那依你的意思,我不配穿你設計的衣服?”

葉綿綿從容淡定,“慕先生,很抱歉。”

慕寒川那張俊美的臉頓時冷到了極點,他從來沒有想到,自己竟然被這女人給拒絕,還嫌棄他品格不夠高雅?

深城市有多少漂亮女人哭着喊着向他投懷送抱的,她居然不知道珍惜。

“葉小姐,我覺得你會後悔的!而且,我相信你很快會再來找我的。”

他的眸光閃過一絲淩厲,許久,俊美的臉上再次流露出淡定從容的笑意。

第 83 章 洛陽演武細則

洛陽演武細則

李天鷹話沒說完,衆人的目光再次轉移,寒園所有的弟子、護衛都将目光移到了那扇緊閉了三個時辰的大門。

不過從裏面走出來的只有王淵一個人,風度翩翩,氣質溫和。

“明月見過掌門師伯!”

明月快步向前,對着王淵作揖行禮。

“弟子見過王掌門!”

寒園衆弟子愣了一瞬,繼而反應過來,一齊對着王淵躬身拱手。明月的師伯不就是道門掌門王淵!

“呵呵,都是年輕才俊啊,諸位聽好!都回自己的位置上站好不要亂動,現在開始布置演武會場!”

王淵的命令誰敢不聽?衆弟子都迅速返回自己的位置上。

不過衆弟子都很疑惑,為什麽不是坐下而讓自己坐着?

不等疑惑解除,太仆寺太監便迅速入場,将寒園內的一應桌椅吃食收拾殆盡,動作之快令人咋舌。

“秦将軍,可以了。”

不知何時已經站到王淵身旁的秦朱明一擡手,“建臺!”

一聲令下,遠處先是傳來一聲汽笛聲,然後一團巨大的烏雲緩緩而至。

靠近了才發現是一艘造型獨特的玄黑軍艦,玄黑軍艦懸停在寒園上方,令人壓抑不已。

“小師叔,承天是要把我們都埋了嗎?”

耿直男孩看着上空,有些擔心地問道。

“上官師兄沒有看承天王朝發放的演武白皮書嗎?這是我承天特為洛陽演論打造的軍艦千機號,大比的場地和看臺都由它變化而來。”

秦洛話音剛落,随着秦朱明再次下令千機號開始慢慢變化,齒輪轉動、金屬交接,千機號變成了中空的四方形框架。

“落!”

千機號慢慢降落,将原本的寒園圍了起來。

秦洛皺了皺眉頭,原本既定的大比場地千機號應該懸停在小華山上空的才是。

如今千機號直接着陸,寒園周圍一應涼亭綠植全部被碾壓殆盡。

千機號四面上清一色制式的坐看臺,各宗長老正坐在上面,中間則是承天神機營的軍機大臣在親自操縱千機號。

“各宗弟子聽好,現在,循着各宗看臺,登千機號!”

原本圍在一起親如兄弟的各宗弟子們便相互道別回歸自己的宗門看臺。

“大比上若遇到了各位,還請恕在下無禮!不過公主殿下、世子殿下放心好了,若是碰上你們二位,九鶴定然會酌情處理。”

聽着前半句,雖然有些不爽,不過有着四重血浮屠修為的顧九鶴也有這個資格說那樣的話。

本以為顧九鶴這厮竟然正經了一回,說了些符合身份的話,聽到後半句才知道,果然是青山易改、本性難移。

“顧九鶴,本世子真遇到了你,一定讓你參加不了下面的比試!”

這是陳青陽踏進寒園說得最重的一句話,而且是對着這個一直奉承他的顧九鶴。

秦洛微笑着沒有說話。

顧九鶴沒有在意,笑着與李天鷹一道登上了千機號。

等人都散去,秦洛和陳青陽才踩着虛空向麟臺司看臺走去。

“剛才是怎麽回事?”

“顧九鶴說那意思表面上看是要放過我們倆,其實是針對我們倆。我不知道他身上發生了什麽,有什麽樣的故事,我也不感興趣,敢造次的話,打死算了。”

“我對上他沒有太大的把握。”

“公主殿下拭目以待好了,一切有臣頂着呢。”

秦洛看了陳青陽一眼,果然,陳青陽是隐藏了實力的。

這裏秦洛真是冤枉了陳青陽,之前特訓,陳青陽确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氣,除非全面爆發否則還真不是天一劍在手的秦洛的對手。

沒有春秋甲,陳青陽全面爆發就是找死。

待所有宗門弟子全都登上了千機號,千機號底層伸出了兩塊巨大的甲板,将寒園遮蔽起來。

各宗一看就明白,這是大比的場地。

随後,麟臺司看臺位置,同時也是秦政的座位,後面忽然升起三個寶箱。

三個寶箱依次打開,頓時三股蒼茫的氣息籠罩整座小華山。

已經登上了千機號的各宗宗主們目不轉睛地盯着那三件古神兵,皆是眼光熾熱。

“朕在此宣布,本屆洛陽演論正式開始!”

各宗自宗主開始,所有長老、弟子皆躬身拱手。承天各地來的人則齊齊下跪,嘴中高呼,“吾皇萬歲萬萬歲。”

場面之壯觀,對很多人來說絕對是生平僅見!

稍候片刻,王淵站在演武臺的中央大聲說道,“各宗聽好!本屆演武一共有三個項目。第一,破鏡!第二,登山!第三,大比!”

王淵的話音未落,早有太仆寺太監為所有人分發演武細則,上面墨跡新鮮,顯然是剛剛印制。

破鏡。

瑤琴宗鎮宗之寶,瑤池幻鏡!

幻鏡內可映照出進入其中的人心底最深層的秘密,屆時所有參加洛陽演武的弟子全部都要進入瑤池幻境,打敗心魔者才有資格進行下一個項目。

登山。

洛陽演武的最高級獎勵是三柄古神器。屆時,三柄古神器都會放到小華山之巅,由龍骧将軍秦朱明全力控制,釋放古神器之威。

所有參加洛陽演武的弟子必須在這種威壓之下,自山腳起,登上小華山。

大比。

破鏡和登山都不作官方排名,通過就好,通過者晉級大比,出場次序由抽簽來定。

看完演武的三個輪回,很多人都冷汗直流,這哪是演武,這是現場向所有承天的大人物展現自己的心志。

尤其是第一個,破鏡。

心魔不破,無以為繼。

但古來多少才俊是敗在心魔之下的?數不勝數!

甚至在坐的各位宗主都未必敢說能從瑤池幻鏡中全身而退,弟子們豈能不驚?

諸如趙天荷等提前了解往屆大比的弟子都很惘然,往屆雖也出現過海選賽一類的項目,但哪有這麽嚴格!

三件古神器的威壓、瑤池幻鏡的誘惑,最後才是大比頭籌。

看來承天王朝在為三件古神器甄選三位真正的傳承者,而不是單純地選出實力最強的幾人。

“各宗!明日開始第一個輪回,瑤池幻鏡。所有弟子皆白衣入內,有私自下禁制助弟子者,按承天律法查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