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1)

冰冷的茶水從指縫間落到茶桌上, 緩緩滑向地面。

青帝用手帕慢慢擦拭手心的茶水,眼睛定定望着桌面上的水流,用肯定的語氣說道:“夜夜不會逃。”

天問懷疑問道:“你就這麽肯定?”

青帝正色道:“夜夜已經通過對戰認清了自己所處的現狀。她沒有氣餒, 也有了上進的意願。方才她向我要劍正是最好的證明。”

天問語調微揚:“她要的是真劍,很可能只是為了下山自保。否則,你怎麽解釋她把碗和湯匙帶走了。她一定是為了路上方便使用。”

青帝的動作一滞, 沉聲道:“我相信夜夜不是遇到困難就會逃跑的人。”

“你如果真的相信,剛剛就不會把茶盞捏碎了。”天問言辭振振道, “你永遠別想猜不透女人在想些什麽。更何況, 她這個年齡的小姑娘最容易胡思亂想,很容易一條路走到黑。”

青帝薄唇微抿,沒有言語。

天問不耐煩道:“你究竟追不追?你不追, 我追了。”

青帝掀了下眼皮, 舒展開手心。早已凝聚的月白色神識剎那間四散而去。

過了片刻,青帝聲音平靜道:“夜夜不在山門。”

“她是不是去斜陽峰了?”天問慌張問道,“整個玄天山,除了你, 她也只和曲逐陽熟一點。難道她想換個師父?”

青帝神色微動, 舒展開的手不自覺微微并攏。

天問着急地催促道:“到底在不在那個采花賊手裏?你快看一看,別讓夜夜被欺負了。到時候, 你就幫人養兒子去吧。”

青帝冷冷看了一眼天問,冷聲道:“夜夜在飯堂。”

“飯堂?”天問懵住, “她在飯堂做什麽?她餓了嗎?她早上煮的粥, 你沒吃。還剩下挺多,足夠她晚上吃。”

青帝沉思片刻,起身向外走去。

“你終于要追……”天問欣慰的話還沒說完,看到青帝轉身走進了廚屋。它追過去, 見他正對着飯桌若有所思。

過了好一會兒,天問忍不住問道:“你發現什麽了嗎?”

青帝望着桌上孤零零的白玉碗,沉聲道:“夜夜把我的碗和湯匙帶走了。”

**

玄天山,飯堂。

今夜人山人海。肉粥更是人人争奪的目标。這一切在羽夜夜邁着大步走進來之後改變了。

此時,所有人圍繞的中心是羽夜夜。他們的眼睛緊緊盯着她手中的白玉碗和湯匙。

羽夜夜面對衆人,揚聲道:“這可是帝君的東西。值多少靈石,你們看着出。”

“羽師妹,把帝君用過的東西拿出來拍賣,是不是不太好?”一名平日穩重的弟子猶豫着說道。

羽夜夜立刻大聲道:“帝君說以後用不着了。身為弟子,我就自行處理一下,物盡其用。既然這位師兄覺得不合适。我把東西砸了如何?”

羽夜夜說着把白玉碗高高舉起,作勢就要摔下去。

“別!”圍觀的衆人立刻伸出手阻止。

“羽師妹,就算這不是帝君之物。單單這白玉碗的價值就極高,這可是出自藍田山的上好玉器。”一名熟識玉石的弟子說道。

羽夜夜嘴角一揚,露出一抹邪笑:“既然白玉碗的價值如此高。起拍價五百枚上品靈石,再加一把劍。”

“這麽貴!”有人震驚出聲。

他吃驚的話立刻被一個財大氣粗的聲音掩蓋下去:“六百枚靈石再加兩把劍!”

頃刻間,飯堂內響起争先恐後的競拍聲。

羽夜夜神情淡然地坐在桌前,端起一名獻殷勤的弟子送過來的肉粥,用含笑的目光欣賞着眼前的一切。

“羽師妹,”有人囊中羞澀,不好意思問道,“能不能用其他東西代替靈石。我們七星峰有很多強身健體,美容美顏,修身養性的丹藥。”

羽夜夜回以一個燦爛的笑容,聲音清澈道:“參商長老今天幫我療傷了。我就當送他一個人情,特別答應你。”

立刻有人腦筋一轉,壓低聲音小聲說道:“羽師妹,你們新弟子不能去書閣的高樓。我可以幫你把書閣高處樓層內的劍法秘籍謄抄一遍。”

羽夜夜的笑容依然燦爛,說出口的卻是無情的拒絕話語:“這位師兄,我師父可是帝君,什麽劍法不會。你是看不起帝君嗎?”

那人臉色一變,連忙解釋道:“羽師妹,我不是這個意思。”

羽夜夜趁機小聲說道:“不過,你可以幫我找點別的書。”

飯堂內的熱鬧,不一會兒傳至各個峰門。聞訊趕來的人絡繹不絕。

羽夜夜正忙着應付熱情如火的拉關系者,低處傳來一個笑盈盈的聲音:“羽姐姐。”

羽夜夜的笑容一僵。她的神情瞬息間恢複正常,低頭看着比自己矮得多的彌樂,臉上的笑容比他更燦爛:“彌樂,你也要競拍嗎?”

彌樂笑着搖搖頭,将手中的靈韻劍遞上去:“羽姐姐,你如果喜歡,這把劍送給你。”

“不要。”羽夜夜幹脆利落拒絕,轉頭繼續和身邊想開後門的人閑聊。

“咳。”彌樂身後響起一個女子的輕咳聲。

羽夜夜用眼角的餘光瞄了一眼,認出是雪冰峰的弟子。她背過身去,完全當作沒有聽見。

女子見狀,滿臉笑容,聲音溫軟道:“羽師妹,聽說你在這拍賣帝君之物。”

“你想要嗎?想要就出價。”羽夜夜轉頭飛快用手指指了下身邊的價格清單。競拍價格已經攀升到五千八百枚上品靈石,加二十本書,加十瓶丹藥,加三把劍。

“羽師妹,”女子掂了掂手中的儲物袋,“他們都是男人,哪裏懂得女孩子家的心思。我這裏有許多華美的衣裳和精致的首飾。你一定會喜歡。”

羽夜夜瞥了一眼自己完全打不開的儲物袋,故意拖長語調,用語重心長的口吻說道:“這位師姐,這裏是玄天山。你與其把功夫都花在打扮上,還不如和師兄們學一學如何煉丹。不僅可以美容養顏,更可以強身健體,修身養性。”

女子身邊的一名雪冰峰弟子不悅道:“一萬枚上品靈石加上靈韻劍,賣不賣?”

羽夜夜手臂一揚,指着其餘弟子,笑道:“這要看有沒有師兄願意出更高價?”

出乎她的意料,剛剛還熱鬧的飯堂頃刻間變得安靜下來。衆人望着雪冰峰的三人,紛紛露出為難的表情,緊閉上了競價的口。

羽夜夜眉心微蹙。一萬枚靈石果然價格太高,沒有人願意繼續競拍了嗎?她打量着面前兩名女子的衣着打扮,心中生出新的疑惑。

她們和其他雪冰峰弟子身份沒有什麽不同,為什麽會有這麽多靈石,還一副勢在必得的模樣?

羽夜夜的視線掃了下彌樂手中的靈韻劍,腦海中飛快掠過一道亮光。準确來說是一張臉,霜凝長老微笑娴靜的樣子。

難道?羽夜夜望着三人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沒想到霜凝長老也和其他弟子一樣是帝君的粉絲。不知道其他幾位長老會不會也派弟子前來競拍。

羽夜夜期待的目光望向飯堂大敞的門口。一瞬間,她的瞳孔內飄過一抹月白色。

羽夜夜心神一凜。暴露了?

“已經沒人出價了。你還不把東西給我。”雪冰峰的弟子急不可耐道。

羽夜夜不悅地掃了對方一眼,望向沉默的大多數,高聲問道:“諸位師兄師姐,你們不出價了嗎?這可是帝君之物,可遇不可求。”

“羽師妹,一萬枚……”有人委婉道。

“好吧。”羽夜夜沒有強求。她看向面前兩名女子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兩人立刻将儲物袋和彌樂的靈韻劍放在桌上,推到羽夜夜的面前。羽夜夜看了一眼彌樂,将靈韻劍推過去,冷聲道:“我不喜歡這把劍。我要你們兩人腰上的劍。”

“你說什麽?”兩人立刻捂着腰間的佩劍,一副舍不得的樣子。

羽夜夜毫不在乎道:“舍不得就算了。剛剛的最高價是哪一位師兄來着?”

“砰!”兩把劍飛快被解下放到了羽夜夜的面前。

羽夜夜胡亂摸了摸,笑着說道:“二位師姐出手這麽大方,下次再有好東西,歡迎繼續捧場。”

“下次?”不僅兩人,剛剛還一臉痛惜表情的圍觀衆人也是一副吃驚的模樣。

羽夜夜笑着意味深長地強調了一遍:“下次!”

說罷,她将白玉碗和湯匙随手扔給兩人,抱着兩把劍和裝滿靈石的儲物袋,在衆人炙熱的目光下,蹦蹦跳跳離開了飯堂。

羽夜夜一踏出飯堂,臉上的笑容驟然消失。她飛快地左右看了看,沒有看到任何月白色的身影。

“呼,吓死我了。”羽夜夜心中一安,轉身正要走,一道熟悉的身影擋住了她的去路。

“膽子不小。”曲逐陽上下打量着她滿載而歸的歡樂神情,“竟敢私自售賣帝君的東西。”

羽夜夜不為所動道:“那是我的東西。”

曲逐陽輕笑道:“你明明說過那是帝君用過的東西。”

羽夜夜神情一揚,大義凜然道:“曲峰主,我從始至終可從來沒有說過白玉碗是帝君‘用過’的東西。一切不過是諸位師兄師姐們的腦補。帝君又不吃飯,怎麽會用碗。”

曲逐陽玩味地看着她:“不過是輸了一場對戰,你竟然如此性情大變,做出這種事情。你不怕帝君責罰你嗎?”

羽夜夜眉心一蹙,臉上的笑容頃刻間消失。她狠狠瞪着曲逐陽,緋唇緊抿。

曲逐陽得意道:“你想說什麽就直接說。不要憋出內傷。”

忽然,他的目光向一旁掃了一下。

羽夜夜順着他的視線望去,見是雪冰峰的三人正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個精致的錦盒回去。

羽夜夜的臉上頓時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她上前一步,聲音裏充滿同情:“曲峰主,這一次您來遲了。希望下次競拍的時候,您能趕早。”

曲逐陽神情不屑道:“你以為我稀罕?”

羽夜夜看破也說破道:“你不稀罕你來飯堂幹嘛。你以為我會相信你是來吃飯的嗎?我已經不是你當初認識的那個羽夜夜。”

一抹嘲諷的笑容浮現在曲逐陽的嘴角:“不過短短三個月,你能變成什麽樣子。只是多了一層練氣罷了,連區區金丹期都打不過。”

羽夜夜心中不由惱火,揚聲說道:“我現在雖然只是練氣,很快就不是了。”

“你加油。”曲逐陽随口敷衍道。

羽夜夜不禁叫嚷道:“你把我推下幻情海的仇,我還記着呢。我遲早也會把你推下去。”

曲逐陽戲谑笑道:“謝謝提醒,我以後絕對不會再從那裏經過。”

“哼!”羽夜夜冷哼一聲,故意從曲逐陽身邊走過去,想趁機撞他一下。

當兩人的身體即将碰到的時候,曲逐陽不動聲色極快地避開了她。

羽夜夜怔了下,回頭不解地看着他。錯覺嗎?曲逐陽剛剛好像在避免和自己的肢體接觸。依據他的性格,他一定會趁機将自己撞開。

曲逐陽回頭,瞥向她,冷聲問道:“怎麽了?”

羽夜夜眨了眨眼睛,意味深長道:“我剛剛發現了一個秘密。”

“什麽秘密?”曲逐陽神色不變。

羽夜夜的眼中卻飛快晃過一道亮光。她嘴角微揚,露出一抹高深莫測的笑容:“我不告訴你。”

說罷,她轉身飛快向星落峰而去。

羽夜夜的身後,上一瞬間還神情淡然的曲逐陽,漆黑的雙眸中極快地起了一絲微不可查的變化。

**

羽夜夜哼着歌,開心地回到星落峰。她剛剛走到住處,天問書卷口中高呼着她的名字,激動得迎面飛撲過來。

“啪!”羽夜夜條件反射擡起手一巴掌揮了過去。

打完之後,她望着被拍飛到牆上的天問,神情中沒有一點不好意思,随口道歉道:“抱歉,防禦本能。”

“夜夜。”青帝冰凝的聲音從屋內傳來。

羽夜夜神情一凝,抱緊懷中的劍走了進去。她一眼看到青帝面前的桌上擺放着一個熟悉的精致錦盒。

羽夜夜飛快移開視線,勉強維持聲音的冷靜:“師父。”

青帝掃了一眼她懷中的雙劍和儲物袋,冷聲問道:“你把為師的碗和湯匙賣了?”

羽夜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房中微微搖晃的燭火,正色道:“師父,您說過廚屋內的東西都是為我的一日三餐準備的。我一個人用不了兩個碗,放着也是浪費。既然有人想要,我就給了他們。我這是物盡其用。”

沉默悄然來臨。

片刻後,青帝話鋒一轉,主動打破靜默:“夜夜,你缺靈石嗎?”

羽夜夜用眼角的餘光打量了下青帝,揚聲道:“師父,您不食人間煙火。我可是吃的。”

“呼啦啦……”她的話剛說出口,重重的玉石相擊聲清脆響起。

羽夜夜低頭一看,桌上多了一個月白色錢袋,聽聲音極為沉重。

青帝聲音平靜道:“你現在用不了儲物袋,暫時用這個。裏面是靈石,花完了告訴為師。”

羽夜夜抱緊懷中的儲物袋,語調微揚道:“師父,我這裏可是有一萬枚上品靈石呢。”

青帝神情淡然地取出一個月白色的儲物袋放在錢袋一側,沉聲道:“為師這裏有十萬枚極品靈石。”

羽夜夜咽了下口水,強裝鎮定道:“我還有兩把劍呢。”

青帝正色道:“雪冰峰的劍不适合你。為師日後會為你尋一把契合你神魂的劍。你暫時用竹劍代替。”

說着,青帝将一把做好的竹劍放在了錢袋另一側。

羽夜夜眼睛直直盯着桌上的東西。她狠了狠心扭過頭,抱緊手中的儲物袋和雙劍執拗道:“那是師父的東西,不是我的。這是我公平交易得來的,我是不會還回去的。”

天問唰一下從外面飛進來,在羽夜夜耳邊書頁嘩啦啦翻飛:“你師父的東西,最後還不全是你的。快拿着,你師父平日也根本用不着這些身外之物。”

羽夜夜聽得煩了,從衣袖裏掏出一本書一下子塞到了天問書卷內。漆黑色的光芒瞬息間将書冊吞了下去。

下一刻,天問的聲音裏是無法克制的喜悅:“你剛剛給我吃了什麽?”

羽夜夜笑着意味深長問道:“你沒嘗出來嗎?”

“嘿嘿嘿,”天問發出詭異的笑聲,“還有沒有,再給我一本。”

羽夜夜捂住衣袖,一本正經道:“那要看你對我怎麽樣。”

“我當然對你好了!”天問飛快說道,“快,跟你師父告個別。我們回屋睡覺。”

羽夜夜對青帝笑着說道:“師父,您早點休息。弟子今日對戰受了傷,要早點休息養傷,就不陪您老聊天了。”

青帝望着眼前比白天還精神的一人一書,靜默片刻,沉聲道:“去吧。”

他的話音未落地,天問已經迫不及待用書頁拽着羽夜夜向外走去。羽夜夜立刻腳步輕快地追上去。

一人一書說着意義不明的話,完全沒有刻意壓低聲音的意思。

“你從哪裏找來的好東西?”

“一位熱情的師兄送給我的。”

“他怎麽送你一個姑娘家這種東西。”

“你不喜歡嗎?”

“喜歡。下次你問問他還有沒有別的收藏。”

“你有特殊愛好?”

“我有容乃大。”

……

氣氛融洽的對話在羽夜夜踏進房間後,戛然而止。她飛快斂去臉上的笑容,一臉不悅道:“晚安,小黃書。”

然後,她重重将房門關上了。

天問愣了下,立刻抗議道:“你過河拆橋。我這麽好心把你從你師父那裏救出來。”

羽夜夜把門打開一條縫隙,冷聲問道:“師父讓我對戰的事情,你事先難道一點都不知道嗎?”

漆黑色的書卷立刻飛快翻動,硬是沒有應聲。

羽夜夜冷哼道:“你這個叛徒。”

天問忍不住反駁道:“我怎麽就成了叛徒?和我有契約的人是你師父。我就算再不情願,也得聽他的。”

羽夜夜從衣袖裏掏出一本五顏六色的書,随手翻着,大聲問道:“你剛剛說什麽?風太大,我沒聽清。”

“這本我沒看過,你給我看一眼。”天問立刻飛撲過去。

羽夜夜迅速将門關上。天問直接撞在門上掉了下來。

“你怎麽能這麽對待一本求知若渴的書。”天問聲音可憐兮兮道。

“晚安,小黃書。”羽夜夜打了一個哈欠,作勢就要從門邊離開。

天問連忙喊道:“好了好了。我以後都聽你的,向着你。你如果想睡你師父,我幫你給他下藥。”

羽夜夜這才将門打開,看向腳邊癱軟的書卷。她忽略掉它最後的話,冷聲問道:“你先告訴我,師父怎麽知道我把他的碗賣了?”

天問搖了搖腦袋,聲音生硬道:“他發現你不見了,用神識四處尋找發現的。”

羽夜夜懷疑地看着它,追問道:“我回來之前有人來過星落峰嗎?”

天問毫不猶豫道:“自從你師父在星落峰住下後,除了你,根本沒有人上過星落峰。”

“他面前的那個錦盒又是怎麽回事?”羽夜夜的聲音有一絲波動。

天問笑了下,小聲道:“你賣他的碗,他不好當面去拆你的臺。只能讓人用雙倍的價格從買家手裏把東西再買回來。”

雙倍價格,兩萬枚上品靈石和四把劍。羽夜夜不禁有些心疼了。她的嘴角卻微微撅起,弱了幾分的聲音仍在堅持:“又不是我的錢,我才不心疼。”

“我都回答你了。你快把書給我看一看。”天問忙不疊催促道。

羽夜夜打開其中一頁,飛快在天問書卷面前晃了一眼:“一眼看完了。”

天問立刻不滿道:“我沒看清。再看一眼。”

羽夜夜無動于衷道:“看你明天的表現。天亮之後記得喊我起床,陪我練劍。”

說完,她毫不留情地緊閉上房門,連窗戶特意緊緊關上。

**

誰知,天微微亮之時,羽夜夜的房門就被輕輕敲響。

“小黃書,你今天怎麽這麽早?”羽夜夜揉着眼睛,推開房門,愣在原地,“師父?”

青帝看了她一眼,移開視線,正色道:“夜夜,穿好衣裳,同為師去一個地方。”

羽夜夜低頭望着自己衣衫不整的樣子,慌忙關上門。

過了一會兒,她整理好儀容,打開房門,看到青帝正站在不遠處靜靜等着。

“師父。”羽夜夜忐忑不安走過去。

“走吧。”青帝轉身向外走去。

青帝沒有說去哪裏,羽夜夜也沒有追問。半個時辰後,羽夜夜望着眼前陌生的山峰,不自覺快走幾步,害怕地躲在青帝的背後。

青帝停下腳步,望着眼前的山峰,沉聲道:“夜夜,這裏是沉眠峰。是玄天山數百年來隕落的弟子最終的歸宿之地。”

羽夜夜從青帝的背後慢慢探出頭去。整座山上都是密布的墓碑,一眼望去,沒有盡頭。

青帝聲音平靜道:“這數百年來,仙界,魔界和妖界之間并沒有大戰。三界相對而言頗為和平。即便如此,每當有弟子下山歷練,總有人再也無法活着歸來。這裏埋葬的并不都是他們的屍骸。很多人屍骨無存。每當這時,便只能用他們的佩劍或者衣物代替葬入其中。玄天山的弟子向來擁有兩把佩劍,用意正是如此。”

羽夜夜仰頭望着青帝清冷的側顏,不自覺揪住他的衣袖。

青帝回首,神情淡然道:“夜夜,你原先生活在人族,并不了解修仙界。修仙界從來都沒有安穩的和平。即便沒有魔界和妖族的襲擊,這裏依然處處危機。暴走的魔獸,危險的秘境,心懷不正的邪修之人,甚至昨日還言談甚歡的同門師兄弟都有可能是今日喪命的原因。”

羽夜夜緊咬緋唇,不自覺低下頭去。自己太天真了。自己單以為一百年後的三界大戰是最大的危機。實際上,現在的這個時代也并不安全。

忽然,她的臉上覆蓋上一片溫熱觸感。羽夜夜呼吸一滞,任由青帝将自己的臉擡起來。

“夜夜,為師希望你能夠早日獨當一面。所以,太過着急,用了極端的方法,讓你受傷了。”青帝的手心煥發出月白色的溫馨光芒,“為師向你道歉。”

羽夜夜望着青帝臉頰上突然出現的傷痕,頓時感到呼吸有些困難。

她連忙說道:“師父,這不全怪你。是我最近太懶散了,沒有認真修煉。我每天練劍的很大原因也只是因為覺得新奇罷了,完全沒有認真思考過這背後究竟代表着什麽。”

青帝緩緩松開手。他望着羽夜夜白璧無瑕的肌膚,聲音淡然道:“夜夜,有一件事為師要告訴你。”

魚肚白的天際上浮現出朝陽初升之前的耀目紅光。

羽夜夜注視着青帝,安靜地聽着。

“璇玑玉衡可知未來。按照璇玑玉衡的預言,一百年後,為師會飛升至他界。屆時,為師不僅無法護佑你,護衛仙界的重擔也唯有交托與你。”青帝的聲音清冷而平靜。

羽夜夜沒有驚訝。她知道青帝未來會飛升。雖然她對自己最後能否完成他的托付深表懷疑。此時,她緊抿雙唇什麽都沒有說。

“在這一百年間,為師會将自己的一切傳授與你,也會傾盡一切保護你的安全。”青帝頓了下,一字一頓問道,“你願意學嗎?”

“我當然願意!”羽夜夜不假思索答道,“但是,師父,選我真的好嗎?我完全不覺得自己是一個适合的人選。”

青帝背對着朝陽,嘴角微微揚起:“夜夜,你同為師一樣是能夠看見‘世界’之人。未來,你也必将會與為師一樣與世界的命運深深牽連在一起。”

“為師的弟子唯有你一人,這件事足以讓你挺直脊背。若是你仍然覺得沒有自信,這一百年間,為師會教你如何傲視萬物。”

傲視萬物?羽夜夜望着青帝的眼睛煥發出明亮的光芒。拜師之時,師父試探打暈自己也好,此時說要教自己如何傲視萬物也罷。師父偶爾會做出出乎意料的事情,和自己腦海中原先以為沉穩持重的青帝有一些微妙的偏差。

“師父,你說得好像是要教我如何完全淩駕于萬物之上似的。”羽夜夜不自覺将心裏的話脫口而出。

青帝神色微動,微微垂眸,認真思考自己方才的言語是否有不妥之處。須臾,他沉聲道:“确實如此,明日開始,為師會正式教授你一切。”

“不從今天開始嗎?”羽夜夜疑惑問道。

青帝望着她有些紅腫的眼睛,輕聲道:“今日,你好好休息。明日準時起床。”

兩人說着話,向星落峰歸去。羽夜夜的目光不經意望向遠處劍場的方向,腳步頓了下。

青帝順着她的視線望去,輕描淡寫道:“各峰門弟子天亮之時會齊聚劍場練劍。其中,斜陽峰的弟子比其他峰門弟子更要早上半個時辰。”

“師父,你不會也讓我這麽早起床吧?”羽夜夜的雙腿打了個顫。

青帝神情淡定道:“你不必驚慌。為師會為你指定詳細的作息計劃,保證充足的睡眠時間。”

羽夜夜心裏非常驚慌。她用商量的語氣說道:“師父,學累了的時候我想要好好休息。”

青帝微微颔首:“這是自然。”

羽夜夜的底氣立刻硬了幾分:“我如果有不足之處,你要告訴我。不能像對戰的時候一樣,讓別人打擊我。丢臉事小,你騙我事大。我最讨厭被人算計了。”

青帝神色微凝,正色道:“為師知道了。為師不會騙你。”

羽夜夜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興致勃勃地強調道:“雖然你可以批評我,但是要委婉一點。怎麽說我也是女孩子,臉皮薄。”

青帝望着她臉上的笑容,想到她剛剛說的“丢臉事小”。想來,丢臉雖然是小事,也是一件要事。他沉聲道:“為師盡量委婉一些。”

“還有,我吃軟不吃硬。你如果硬要強迫我做什麽事,就算我心裏明白那是正确的,我也很有可能甩手不幹。這是骨子裏不畏強權的叛逆,我也沒轍。”羽夜夜無所畏懼道。

青帝神情微凝。他略一沉思,不解問道:“你的意思是,讓為師哄着你嗎?”

羽夜夜腳步一頓。她擡頭看向青帝,眨了眨眼睛,好奇問道:“師父,你會哄人嗎?”

青帝微微抿了下薄唇,沒有應聲。

羽夜夜走近一步,眼睛直直盯着青帝的衣袖,試探問道:“師父,要我教你怎麽哄我嗎?”

青帝聲音冷靜道:“你但說無妨。”

“師父,你昨晚的靈石還在不在?”羽夜夜的手指動了動,迫不及待問道。

青帝從衣袖內拿出儲物袋,打開遞給她。

羽夜夜立刻笑容滿面地接過來,口中不住說道:“師父,你真好。”

青帝望着她心滿意足的表情,微抿的薄唇放松下來。哄她比他想象中更加簡單。

他語氣随意問道:“你昨夜給天問吃的書還在嗎?”

羽夜夜心中打了一個激靈,臉上立刻露出親切的笑容問道:“師父,你也想看嗎?”

“不看。燒了。”青帝幹脆利落道,“你心性不穩,現在接觸那些東西尚早。”

“那我什麽時候可以接觸?”羽夜夜随口問道。

青帝遲疑了一下,說道:“至少等你心性穩定,找到合适的道侶之後。”

他頓了下,神情頓時無比嚴肅道:“那些東西大都只是為了一時的滿足,對身心無益。就算你日後有了道侶,也不可看。”

羽夜夜不假思索問道:“我不看我怎麽會?”

青帝沒有想到她會這麽直接問出口。他冷眸微凝,沉聲道:“屆時,你自然就會了。”

“無師自通嗎?”羽夜夜困惑問道,“師父,你看過嗎?你如果沒看過,你難道無師自通了嗎?”

青帝停下腳步,望向羽夜夜的清冷雙眸中情緒不明。羽夜夜完全沒有意識到目前讨論的話題是否合适,一雙澄澈的眼眸正不解地注視着青帝。

“夜夜,書。”青帝向羽夜夜伸出手。

羽夜夜立刻警惕地攥緊衣袖,大義凜然道:“師父,你剛剛答應過不強迫我的。”

青帝掃了一眼她手中的儲物袋,聲音平靜道:“夜夜,儲物袋內不僅有十萬枚靈石。還有為師為你準備的其他東西。”

羽夜夜眼睛一亮,攥着衣袖的手不自覺松了松。

青帝将她微妙的變化收入眼中,繼續說道:“玄天山各個峰門都有自己專屬的衣裳規格。門下弟子平日皆是如此穿着。”

修仙門派的校服!羽夜夜立刻動心問道:“師父,我們門下的衣裳是什麽樣子?”

青帝的目光望向儲物袋,語氣淡然道:“為師命人幫你做了兩種顏色。不知道你喜歡哪一種。”

“我都喜歡!”羽夜夜把儲物袋遞過去,不好意思道,“師父,你幫我打開。我試一試合不合身。”

“夜夜,書。”青帝将手向她的面前伸近一些。

羽夜夜臉上露出糾結的表情。她試圖最後掙紮一下:“書是我給天問準備的食物。平日,我都是一個人吃飯,食不知味。有人陪着一起吃飯,飯菜會更美味。”

青帝不為所動,冷聲道:“你不需要它陪。日後,為師陪你一同吃飯。”

羽夜夜嘴角抽搐了一下。師父原來是這麽容易就可以搞定的嗎?只要一本小黃書,就可以讓師父每天陪自己吃飯。

羽夜夜望着自己無力打開的儲物袋,咬了咬牙,心情沉痛地慢慢松開衣袖,把裏面的一本書丢了出來。

青帝看也沒看,手指微擡。書冊還未落地就化為了灰燼,風一吹頃刻間消散不見。

“你房中是否還有別的書?”青帝接過儲物袋之時,不放心問道。

羽夜夜的腦海中不經意浮現出廚屋內的飯桌桌角下墊着的一本書。她斬釘截鐵地用肯定無比的語氣答道:“我的房間裏沒有了。”

青帝滿意地微微颔首,從儲物袋內取出兩件衣裙,一件月白色,一件薄紅色。

他神色淡定道:“裏面還有十幾件衣裙。款式都是一樣的,薄紅色是按照你平日所穿衣裳的顏色制作。”

“但是,我不穿月白色。”羽夜夜不解道。

青帝沉默了下,正色道:“月白色是依據為師平日所穿衣裳顏色制作。”

羽夜夜上下仔細打量一下青帝身上的月白色衣裳,笑着說道:“好像情侶裝一樣。”

“情侶裝?”青帝微怔。

羽夜夜滿不在乎地解釋道:“就是一對道侶穿類似款式和顏色的衣服,向外人表面他們是非常恩愛的一對戀人。”

青帝臉色頓時冷凝。他正色道:“為師只是覺得你穿月白色會很好看,并沒有別的意思。”

“我知道。”羽夜夜沒有放在心上。

她的注意力都在手中的衣裳上。她比劃了幾下,好奇問道:“師父,你怎麽知道我的尺寸?”

青帝神情平靜道:“你在雪冰峰住過一段時間。我問了霜凝長老。”

羽夜夜用手指丈量了下自己的胸前,疑惑道:“可是,那是三個多月前。我現在成長發育了。胸部也比那時候大了不少。衣裳卻依然很合身。”

青帝将目光從她的手指上移開,擡頭望向遠處的高空,沒有應聲。

忽然,他的眸中出現一抹殘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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