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攝政

何為攝政。攝政之說,自先殷之時便有先例。當時,帝仲壬仙逝,榻前托孤,指任三朝老相伊尹輔佐新帝太甲。伊尹已歷成湯、外丙、仲壬三代帝王,謀略于胸。對年少而庸惰的太甲帝頗不滿意,為教化太甲帝,将其安置于商湯墓地——桐宮,自己與大臣代為執政。三年後太甲帝悔惡從善,伊尹便将其接出桐宮,還政權與他,自己則再度退居丞相之位,輔佐太甲帝完成帝業,政績斐然。

伊尹幹政,後世傳為美德,贊其教化有方,教得一任明君聖主,更在之後輔佐沃丁,扶持殷商,成就千秋偉業。壽終之後,更是以天子之禮葬于商湯陵寝旁。

章合自比伊尹,借着帝王失智,自立平疆王,掌攝政之權,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雖說,一朝天子一朝臣。姜國雖歷妫止篡位,然妫止當政時日不足半月,其間兵連禍結,妫止尚無暇大幅度整頓朝野,因而轉到妫冴這一朝,堂下臣子卻多半仍是當初成帝朝下老臣。伊尹先賢的前例天下皆稱頌,為朝臣所敬重。章合此舉,妥帖地收服了那些對妫姓一族衷心耿耿的朝臣們。

雖說如此,章合攝政卻并不是人皆心向的,無論如何,一個外姓藩王把持朝政,總是會有些反對的聲音的。率先發聲的是老宰相,顧老大人。顧老宰相(注一)是先帝股肱之臣,更是先後端聖皇後親妹的公爹,位高持重,且輔佐先帝将姜國從積貧積弱的尴尬處境中解救出來,其重農桑、減徭役的政策主張使姜國短短三十年間,經濟實力從四國之末一躍躍居第二,超越西煌與扶聞,僅居陳國之下。然而先帝如斯重用他,卻更是因為他家先代曾是皇族家奴,世代為妫氏一族鞠躬盡瘁,忠心耿耿。老宰相位及百官之首,身份僅次于三公(注二),而今,昔日三公已被妫止盡數滅門,僅有章合號稱太師,但章合在朝野的影響力顯然是比不上在官場俯仰一世人脈廣博的老宰相的,因而老宰相先聲奪人,必将讓章合十分被動。

老先生生性剛烈,在朝堂之上都沒有給如日中天的章合半分薄面。事情是在妫冴登基後第四日早朝之上發生的。我一介暗護沒有上朝聽政的權利,但所幸太央殿空曠肅穆,前朝奏報政事的聲音,在後殿也能聽到三四分。習武之人,稍稍靜下心來,也大致能聽得全了。

當時我是聽見前殿一聲較平常聲音更加高了幾分的呵斥,回聲影影蕩在前朝後殿,甚是駭人的樣子。按說,天子禦前,放聲喧嘩是重罪,便是章合也是得念在那一個位置所代表的地位而收斂兩分。故此這聲響引得我潛心留意起來。

只聽見那老先生頗具威嚴道:“老夫為臣四十餘三年,從未見過如此罔顧君臣尊卑之分的行徑。便是伊尹先人,也不曾擅自草率決定先帝陵寝。百善孝為先,若是連先君先後安寝之地都不像個樣子,這傳出去,讓列國君臣如何看得起陛下,屆時陛下何以在諸王間立威,我大姜國何以在列國間立足!老臣昧死上谏陛下:茲事體大,望請陛下三四!平疆王便是手握輔政之權,也請顧慮這一國上下的顏面,不然,老夫想這責任便是王爺也擔待不起的!”

“顧老宰相,您言之有理,章合致歉。”章合道,“古聖人有雲:‘生,事之以禮;死,葬之以禮,祭之以禮,可謂孝矣。’父母先人身後之事乃子嗣至重之事,國君國後之葬事,更是舉國大喪,萬不可草率。原本君後陵寝早已監造完畢,但是糟奸人妫冴所毀,再重新擇地監造必要費時過多,先帝先後仙逝已過半月,耽擱不得,至少要在百日做旬之前,請他們入葬。故此章合才提議先将先帝先後葬入太/祖陵寝,待新陵造好,再移請過去。章合思慮确有欠妥之處,但此時,已再無選擇,望大人海涵。”

“你即知茲事兒戲不得,緣何如此糊塗。太/祖曾有遺命,身故後不與任何人合葬,甚至連太/祖皇後都沒有葬入皇陵,而是與其餘妃嫔葬于妃陵。你如今要将先帝先後以及諸多皇子葬入太/祖陵寝,莫不是不尊遺訓,不敬先祖?”

“可是宰相大人,先帝先後總得要早些入葬才是啊。”

“太/祖遺訓,就不顧了嗎!”

争論一時出不來結果,其他朝臣的聲音也加入了進來,一時間堂堂太央殿竟如同鬧市一般,群臣争議,沸沸揚揚。

大抵是察覺到這樣下去不成體統,章合擡高了音量,道:“諸位!禦駕在上,請諸位大人自重。”

争論聲漸弱,待群臣冷靜下來,章合道:“此事事關重大,草率不得。這樣,此事暫且擱置,散朝後,在下有請宰相顧大人,大司徒(注三)汪大夫,大司禮(注四)陳大夫,大司工(注五)趙大夫,太史(注六)從大夫到崇明殿一道相商。諸位看如何?”

“王爺安排得宜,如此甚好。”朝臣們附言。

老宰相也沒有發出異議。

處理了接下來的一些零碎政事,章合宣布散朝。

聽見散朝的鐘聲敲響,只聽見前殿衆臣唱喏聲尚未落地,上座的君王卻不耐煩地起身走下五丈高臺,繞過三重金絲盤雲屏向後殿走來。背後一衆大臣驚詫不已,老宰相甚至不禁呼止道:“陛下,您——”君王步子未曾遲疑。腳步聲疊起,老宰相似乎是追了過來,只見君王面色不虞地拖着沉重的朝服快步走來,我慌忙站直了身體。老宰相及一幹臣等追在後頭,急道:“陛下——事幹孝道,您——不能不參與啊!陛下!”君王陰着臉疾步走過,經過我身邊的時候低聲一句命令:許長生。跟上。君王心中不悅。我慌忙跟上去,卻沒有老宰相眼疾手快,年逾古稀卻仍舊攫铄的他大步向前一跨,越過君王,毫不含糊地往下一跪,語氣和老人家的腰板兒一樣又硬又直:“陛下!此事關乎孝義仁德,您萬不能缺席!”其後的大臣紛紛随後跪堵在君王之前,附議道:“臣等昧死上谏:懇請陛下監聽此事,為先帝先後擇取陵寝!”君王煩躁地從旁邊走去,大臣先行一步堵住他的去路,君王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見他的拳頭愈捏愈緊,大臣們腦門上的汗愈布愈多,我心中焦急卻不能在朝臣面前逾矩。

“陛下重病未愈,心智未開,強迫他聽取身生父母的喪葬事宜,諸位大人莫不是為難陛下了?”緩步跟來的章合貼心的為君王解圍。

顧宰相花白的頭顱固執地貼在地磚上,堅持道:“微臣自知以下犯上,是為大不敬,然陛下即便有諸多不便,雙聖之身後事宜,萬不可缺席。否則,恐被天下後世诟病!”

被堵死了前路的君王臉色十分難看,我心中捏着一把汗。片刻後章合開口:“是下官思慮不周。既然如此,那就恭請陛下前往崇明殿商議墓葬之事。”“顧大人,您請起來吧。”章合前去攙扶顧宰相,老大人矜持地推拒了,伏在地上叩首道:“恭請陛下,陛下您先請。”

章合眸中暗光一閃,回頭對我道:“未九,勸請陛下移駕。”

我避開他的目光,點頭,“奴婢盡力。”我上前半步在君王背後跪下,輕聲道:“陛下,您請移步。此事關系重大,您須得費神。”

君王轉過身,默然看我,我擡頭與他目光相接,望進他的眼睛裏,道:“這是您父母的身後事,您不能不出席。您就當去崇明殿坐一坐,聽一聽,可好?”

君王緊皺的眉頭昭示着他不願意,人前我不能沒有分寸,話說得太多太過會顯得君王有失身份,我只能放軟了目光懇求。

僵持片刻,君王終于首肯,衆臣與我含淚叩謝。

這并不是是君王頭一次在崇明殿參與議政,從前他尚為皇子時,也曾獲幸旁聽先帝議政。但是坐在上首俯聽全局,卻是頭一次。盡管君王看起來并不享受。

老宰相堅持己見,其他大臣拿不定主意,章合無可奈何,想要讓步,卻也退無可退。簡直就是笑話,一國之君,入主四海,卻連安葬之地都無處可尋。

眼見着氣氛越來越尴尬,僵局久持不下,老宰相越說越激憤,最後竟是老淚縱橫,喉頭哽咽:“先帝生前,最是仁善,廣施恩德,愛民如子。先後最好禮佛,心性恩慈,國有大旱,民生疾苦,先後不顧自身病體不宜操勞,連年出宮為民祈福。他二人莫說是位極尊榮,便是歷數這些幸苦操勞,也是擔得起聖賢之名的,卻叫亂臣賊子侮辱……連葬身之地都被踐踏……妫止孽畜!他必受十八道地獄業火,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不可!”

老人家悲恸異常,老邁的腰背因傷心而佝偻下來,章合過去扶他,他竟是一把推開了,指着章合道:“平疆王!老夫我老眼昏花,可我還記得當初是你站在城門上一刀刀割去我大姜國國君一家老小的血骨,我分明還記得是你站在太央殿上,把那孽畜扶上龍椅!老頭子我也是活夠了,左右我一家妻小已盡數讓孽畜斬首,我留着這條老命也沒什麽意思了,我今天就得問上一問這位開國功臣平疆王,你這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究竟是助我大姜,還是害我大姜?”

這一席話吓壞了一衆大臣,紛紛出言勸老宰相慎言,一邊又向平疆王與國君告罪望恕。

章合望着挺直腰板毫不躲閃看着他的老宰相,唇角幾不可察地勾了一勾,随即雙手高舉,長揖到地,道:“宰相大人,您忠貞無二,鐵血不屈。章合敬佩。”

章合一展朝服,直面君王,雙膝落地。

“微臣章合,有本啓奏陛下。”章合擡頭,看向愣怔疑惑的我,“未九,西偏殿博古架旁有一木箱,把它搬過來。”

我心中猶疑,不知他是在打什麽主意,但還是照做了。木箱約兩尺見方,看紋理大約是黃花梨木,箱子表面并無半分紋飾,很是素淨。擺在諾大的崇明殿內,它顯得很是拘謹。然而這樣一個不起眼的箱子,卻是用號稱天下第一鎖的九龍環鎖起來的,着實讓人小看不得。

“這裏面,便是章某給顧大人的答案。”

章合輕車熟路地将那環環相扣的九連環解開,打開那個箱子。

老大人往裏面看了一眼,便不禁跪倒在地,老淚縱橫,悲嘆道:“先帝啊——!”

那箱子裏,赫然擺放着一方和田玉璧,玉珏上獨有的一條九爪盤龍,是九五之尊的象征。這是我大姜歷代帝王身份的代表,自立國以來,歷任天子代代相傳的槃龍璧。妫止當初登基,屠遍宮城,披上了龍袍坐上了龍椅,卻沒能尋出這槃龍璧,原是以為這傳國的珍寶已不知去向,竟沒想到就藏在皇宮中。

幾位老臣見到這玉璧,紛紛涕泗縱橫,跪伏在地上長籲又短嘆,怕是睹物傷情,想起了慘死的舊主。

章合取出盤龍珏,上前跪下奉予君王,道:“恭請陛下,受盤龍玉璧,全君王之禮。”

注一:本文官制效仿周朝,為“三公六卿制”,這裏簡化一些難懂的名字,如“宰相”即“冢宰”,為六卿中的天官,六官之首,輔佐君王,治理邦國。

注二:太師同太傅、太保稱作三公,輔弼君主。

注三:“司徒”為地官,執掌邦國版圖,人民數量,以及邦國教法,輔佐君王,安撫邦國。

注四:“司禮”即“宗伯”,為春官,執掌禮樂,是為禮官。

注五:“司工”為冬官,執掌水利營建之事,亦作“司空”。

注六:“太史”史官,掌天時、星歷職。

以上資料來自度娘。

作者有話要說: 本文屬虛構架空,關于官職什麽的與史實有差,若出現bug,請輕拍。。

第 28 章 血影襲殺

葉天昊見到衆人走來,也是飛快的沖上前去。“想不到你這忙綠的皇帝,能來看我們,真是不容易啊……”這是,第五雨媚笑道。“呵呵,不錯,現在葉将軍……不,應該是陛下,我們可是受寵若驚啊……”見狀,陳武和華亦也是笑道。“兩位将軍,你們就不要取笑天昊了,在外人面前,天昊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但是在你們眼中,我還是那個只會貪玩好耍的王爺罷了……”葉天昊笑道,神色很是謙卑,也正如他所說的那樣,在這幾人面前,他并沒有将他自己當做皇帝。

“不錯!看來,我把皇帝一位傳給你,是個正确的決定!”第五雨媚微微一笑,臉上的風采不減當年,那傾世的容顏,依稀可見。聞言,葉天昊神色卻是微微一變,心中像是有什麽話要說,但卻又不想說。他的神色變化很快,在場的人都是沒有發覺,他就恢複了正常。“天昊,這些年可過得好?”這時,羽言走了上前來,笑着問道。葉天昊望去,只見當年潇灑地大哥現在雖然不露半點風貌,但是那股從身體裏散發出來的豪氣,卻是消失不掉的。“多謝大哥關心,這幾年,天昊過得很好……”葉天昊笑道。

“好了,都站着幹什麽啊,快過來坐啊……”這時,第五雨媚道。“是啊,來來,馬上就開始吃飯了!”羽言也是招呼着衆人。“葉将軍,這邊請。”說着,衆人便是向房屋走去。“好!”葉昊天應和着,不過目光卻是四下看了看,神色之中還有些擔憂一般。“天昊,看什麽呢,快過來吃飯啊……”前面的羽言催促道。“哦,沒什麽,我只是見到這裏的環境可真好……”葉天昊說道,神色很快便是恢複了正常,急忙向前走去。不過,這一切,都是被一旁的第五雨媚看在了眼中。第五雨媚是何許人也,想當年,僅一人之力,便是令得整個天下大亂,最後還成立了自己的國家,這是何等的了不起。

所以,對于察言觀色的本領,第五雨媚可是一點不比葉天昊差。不過第五雨媚雖然有發現端倪,但是一來不能确定,二來,葉天昊自己也沒有說,所以,第五雨媚也是不好去問些什麽。屋外,桌前,衆人坐下。其中還有着三個可愛的孩子。“你就是葉叔叔麽?”這時,一個小女孩跑了過來,在葉天昊面前停了下來。睜着一雙撲閃撲閃的黑亮美眸,問道。“是的。”葉天昊笑道,說着便是将孩子抱了起來。“叔叔,我也要……”這時,又有兩個孩子從一旁跑了出去,沖向葉天昊。“明兒,雪兒,不得無禮!”這時,陳武和華亦在一旁急忙制止。

“呵呵,好,等一會叔叔吃過飯後,就帶你們去玩好不好?”葉天昊倒是很開心。“多謝葉将軍了。”這時,又有兩個婦人走了出去,望着葉天昊身前的孩子,眼中盡是溺愛之色。葉天昊不用想也知道,這兩位婦人定是這兩個孩子的母親了。“好了,既然大家都到齊了,現在開飯!”見狀,羽言道。“好啊好啊,終于吃飯了……”聽到吃飯,幾個孩子都是歡呼了起來。衆人笑道,整個小屋中洋溢着幸福喜慶的氣氛。

很快,在羽言和第五雨媚的忙活下,香噴噴的飯菜被端上了桌。“雨媚,看了過了這麽多年,你的手藝還是不減當年啊……”望着桌上的飯菜,葉天昊感嘆道。“可不是嘛,現在,我只是一心帶孩子,做飯,這做飯的手藝我本就不差,現在,可是越來越好了……”聞言,第五雨媚得意道。“哈哈……不錯,葉将軍,你可是有所不知啊,我們跟着陛下,這些年,可是口福不錯啊……”這時,陳武笑道,“別說那麽多了,快來嘗嘗我的飯菜吧……”說着,衆人都開始動筷子了。“嗯,不錯,果然是比當年好了不少啊,雨媚,我都不想回去了,若是留在這裏,天天吃你做的飯菜,該有多好啊!”葉天昊道。“葉将軍,這樣吧,幹脆你也就別回去了,就在這裏住下來,像我們一樣,這不是多好啊……”這時,陳武道。

“不錯,葉将軍,你認為呢?”華亦也是在一旁附和道。“你們啊,都這麽大歲數的人呢。怎樣像小孩子一樣呢,葉将軍現在可是一國之首,豈是說走就能走的呢?偌大一個國家,該怎麽辦呢?”這時,陳武的婦人在一旁道。“也是,使我們想的太天真了!”這時陳武和華亦感嘆道。“好了,不說那麽多了,吃飯吧……”這時,第五雨媚道。

飯後,衆人又是聚集在了一起,“二弟,這些年,國家可是平安?”羽言現在雖然不是君王了,但是他以前可是當了不短的皇帝,從心裏,他還是很擔心天下社稷的。“羽大哥,我認為你這就有沒問的必要了,有葉将軍治國,還有得說?國外,肯定沒有任何國家敢惹,至于國內,絕對是個國富民強!”

“嗯,我相信葉将軍,更相信雨媚!”陳武和華亦二人道。不過他們卻是沒有發現,葉天昊的神色卻是變了,這一次,不光是第五雨媚發現了,就連一旁的羽言也是發現了。“怎麽了?”衆人見葉天昊的神色變得低沉,不由得問道,同時在心中,一股不好的感覺升了起來。他們都是知道,葉天昊是一個很開朗的人,就算是遇上困難,也是想辦法,積極的去面對。

但是現在,葉天昊的神色,與他的性格是完全不對,這不但說明,葉天昊遇上的麻煩,更是遇上了大麻煩!“對不起,各位,天昊讓你們失望了……”良久,望着衆人殷切的目光,葉天昊終于是開口了。“怎麽了?”此時,第五雨媚臉上的笑容也是緩緩散去,神色也是變得凝重起來。葉天昊緩緩的坐了下來。“對不起,我沒有管理好以西國。現在……”

葉天昊道,不過當他還沒有說完,這時,幾道聲響便是從一旁遠處的樹叢中發出,随即,三道血紅色的人影便是沖了過去。“使他們!!”這時,葉天昊猛地站了起來,望向沖來的三個人,神色大變。見到這隐蔽的地方竟是有人沖來過來,第五雨媚等人神色也是變得凝重起來,又特別是見到葉天昊神色大變,衆人在心中已是能想到,葉天昊的神色變化,定是與這沖來的三個血紅色人有關。

“哈哈……果然是找到了,想不到,你們竟是藏在了這裏……”一瞬間之後,三道人影在衆人面前十米之處停了下來,其中一人笑道。“你們跟蹤我?”這時,葉天昊上前幾步,神色很是凝重,向着那沖來的三個人道。“哈哈,要不是這樣,我們又怎能找到當年叱咤風雲的女帝第五雨媚呢?”其中一個紅衣人上前一步,道。

“可是,本王的行蹤是保密了的,你們又怎會知道?”葉天昊的神色中充滿了不信。“哼!整個天下,還沒有我們血影衛辦不到的事情!今天,不僅是抓到了以西國皇帝,還能抓到女帝第五雨媚,這可真是老天爺都在幫助我們啊!”這時,那紅衣人笑道。“上!拿下他們!”随着領頭紅衣人一聲令下,在他身後的兩個紅衣人同時間便是沖了出去,只想羽言等人沖去。

“葉将軍,快帶雨媚走和我們的妻兒走!”這時,陳武和華亦同時沖了出去,擋在了葉天昊和第五雨媚的身前,“爹!”“陳武!”“華亦!”這時,在衆人中,陳武和華亦的妻子都是喊道。“這怎能行?還是你們走吧,我留下斷後!”葉天昊那裏能同意,瞬間抽出了腰間的長劍,道。“将軍,快走!”不過,陳武和華亦同時将葉天昊向後推去,兩人向着對面的紅衣人沖了出去。“不知死活!”只見那紅衣人眼中露出鄙夷之色,身影一閃,同時出掌,轟在了陳武的胸膛。“爹!”“陳武!”“陳将軍!”這時,衆人紛紛喊道。“快……走……”陳武噴出一口鮮血,那柔弱的喊聲很快便是被淹沒。“快走!”這時,華亦也是向前沖去,當下,羽言和葉天昊便是向後退去。“就這樣走了?”望着前方,第五雨媚心中一震,她沒有想到,平靜地生活就這樣被打破了。“雨媚,我們不是他們的對手,還是先逃吧……”

見狀,葉天昊神色很是悲痛,道。“不錯,這其中的事情,現在不是說的時候,我們還是先避一避吧……”說着,羽言和葉天昊兩人,便是帶着陳武和華亦的妻兒,向着遠方的山林奔去。“照顧好我的妻……兒……”這小屋之中,只剩下華亦的最後一道呼喊聲,随後一股血腥氣息,沖了上來。“追!”望着那逃走的衆人,紅衣人一聲低喝,随後三道血紅色身影便是消失在了林中,直向前去。

第 16 章 牛鬼黑蛇

貝納溝是一個人煙稀少、鳥獸絕跡的峽谷,我們沒必要在外面留人放哨,再說東山女巫守護着祭壇四周,外人不可能靠近這個地方。

洞口敞開大半天了,釋放掉密閉千年之久的空氣,我準備了一個裝有金絲雀的鳥籠,系着一根繩索緩緩放下去,大概等了一刻鐘的功夫,再将鳥籠拉到地面,看到金絲雀依然活蹦亂跳,我們都松了一口氣。金絲雀對空氣質量要求苛刻,如果下面氧氣不足或者含有不明毒氣,它會焦躁不安地亂蹦亂跳,甚至奄奄一息地死去。

王助理大可不必冒着危險摻合這事,但他放心不下小李跟着我們,所以斟酌再三也跟着下去了。我想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量,王助理從事考古這麽多年,經驗豐富那是可想而知的,千年古墓兇險萬分,危急時刻沒準能為大家指點出路

順着繩索落下去,沒想到洞口不大,下面卻是寬敞無比,靠着牆根,朽爛了一堆破木頭,應該是一架梯子。地面鋪着一層厚厚的枯藤野草,王助理說這是古人用來吸附潮氣的一種方法,它們因為不斷地吸附濕氣,在密閉的空間內反而沒有腐爛。正對我們前方是一座黑色的石質墓門,墨黑如漆,像一團黑洞洞的陰影籠罩心頭。兩旁各自蹲立着一只鎮墓獸,正面目猙獰地看着我們,犀利的眼神足以撕裂一切,說不出的詭異。古墓沾染着千古陰氣,活人遽然碰撞,難免會産生一種毛發悚然的恐懼。

大牛掏出朱砂筆,在大家腦門上畫了一朵火焰,這是倒鬥世家秘而不傳的一種秘術,能提振活人的命門陽火,能暫時克制住古墓的至陰之氣。還真甭說,命門陽火一旦開啓,我們心裏坦然了不少,不像先前那樣發怵了。

我看着面前的一大堆古藤野草而愣愣發呆,說不出一種什麽感覺,只是這會心跳得厲害,有什麽不祥之兆?我說大家先站在原地不要動,野草枯藤用來防潮固然沒錯,但自上而下唯一一把梯子卻腐爛如泥,外人進來只能靠繩索下來,到對面的墓門,這裏又是必經之路,所以我判斷枯草下面必有玄機,如此千載難逢的機會,設計墓葬的人能放過嗎?所以大家不得不防啊。

經我一說,大家警惕之心即刻提了起來,僅靠牆壁根站立,不敢亂動。我撿起腳下的一塊落石,輕輕地扔了過去,野草太厚的緣故,落地幾乎沒發出太大聲響,大家頓時跟着抱頭蹲在地上。大概過了半晌毫無動靜,大牛氣呼呼地說,都是自己人吓唬自己人,我看不出有什麽危險,哥幾個瞧着,我這就打前鋒走過去!

大牛邁開雙腿走了一步,看着沒危險想繼續踏過去,我情急喊道,等等!站着千萬別動!我想可能是剛才的石頭太小了,沒有達到試探的目的,因為人體重量至少一百斤以上!

大牛無非以為我在大驚小怪,但我的呼喊流露着關切,他不由自主地停止往前走。嘴裏不肯服輸,嘟囔着說,我倒要看看,你能整出什麽動靜來。

洞壁都是在岩石上開鑿出來的,有些地方凸出來一塊,并沒有被工匠修整,或許就是一個墓道入口,不值得浪費人力吧。我拿出一把斧子,“砰砰”砍鑿下一塊很重的石頭,把邊角部分削去,石頭看起來圓一些,我和小李将它使勁推了出去,慣性使然,石頭翻着個滾了過去,地面一軟,鋪在地面的枯藤野草瞬間塌陷,連帶着周邊區域一塊落了下去。大牛因為先前不聽勸阻往前走了一步,此時來不及防備,一個趔趄摔了下去。

“大哥救我!”大牛慌亂中喊叫。

我早有防備,趁機抛出繩索一下子套住了大牛的脖子,我着急喊道,抓住繩子,千萬別放手!

其他人卻靠在牆根吓得滿目駭然,眼瞅着整個地面陷落下去,若不是事先靠緊石壁站着,大家恐怕無一幸免。我手頭繩子一緊,知道大牛已經抓住了繩子,但他太重了,我滿頭大汗地使勁拉扯,但絲毫不起作用。我對一旁的王助理說,大家踩着牆根別亂動就行,你們趕緊幫幫我,否則大牛就掉落下去了!

五人合力才将大牛一點一點地拉上來,他鐵青着臉地爬上來,嘴皮一直在抖個不停。我說小子吓傻了吧?剛才再繼續走一小步,我再如何神機妙算,也無力救你,虧了你急中生智地自個後仰了一下身子,這才緩解了失重的力量和速度。

田七一邊安慰,一邊告誡說,大牛哥,你能不能改改毛手毛腳的毛病?下面什麽情況把你吓成這樣?

大牛漸漸恢複了平靜,指着下面說,我的媽呀,下面密密麻麻全是頭頂長肉瘤的黑蛇!我落下的地方離着它們只有一兩米!哥幾個我想你們啊,剛才以為再也見不到你們了。

這話聽起來令人啼笑皆非,但兇險的時候能想起我們,說明這小子還算有良心。

一聽下面爬滿了肉瘤毒蛇,大家吓得不敢出聲了,公主廟怪蛇的厲害都有目共睹,突然冒出這麽多蛇,想想都能被吓死。我問大牛說,你丫命大,我曾親眼看見怪蛇能跳出一米多高,就沒一條咬着你的腿?

大牛氣得哇哇叫,說:“大哥你能不能盼我點好?沒咬死我你幸災樂禍是不?咬死我不打緊,半夜我一定帶着牛頭馬面找你說說去!”,歇了口氣,接着說,“我也不知道那些怪蛇為什麽不跳起來咬我,或許它們不喜歡肥胖的食物吧,要換作你,那可就不一樣了。”

嘻嘻哈哈的,我也沒追究他,只要有驚無險就皆大歡喜。

我用兩根繩索分別套住對面的兩只鎮墓獸,試了試力量還可以,然後順着頭頂的繩索爬回洞口,将繩子另一頭牢牢拴在圓柱形的土堆上。東山姑師人已經散場了,或許覺得我們不會有什麽危險吧,它們也有可能擔心長時間聚集容易引起山上人的注意。

返回洞口,五個人依次攀着繩索過去,田七聽說下面有蛇,也不敢往下看,只好閉着眼睛爬過去,王助理他們在那邊接應她。我是最後一個過去,忍不住往下看了幾眼,七八米深的一座枯井,枯藤野草落滿了井底,上面流竄着無數條黑黝黝的怪蛇,尾巴好像鈎着什麽東西,中間的黑蛇比較稠密,或許察覺到我的存在,黑蛇嘩的一聲向四周游去,我這才看清底部是一條肥胖如牛的家夥,肚皮向兩邊翻開,裏面裝滿了數以萬計的小黑蛇,大概受到了驚擾,黑腦袋直簇簇地立起來。“黑牛”忽然發出一聲低吼,肉瘤黑蛇也跟着狂吐蛇芯子,空氣中發出“斯斯”的聲響,令人觸目驚心。

我眼前一黑,突然覺得精神有點恍惚,身子在半空中晃了一下,差點掉下去。王助理在前面着急喊道,快點過來,枯井充滿了蛇毒之氣,你呆久了自個就掉下去了!

我心中一凜,趕緊搗騰繩索爬了過去,餘光看到那些爬上井壁的黑蛇紛紛掉落下去,敢情井壁是光滑的,墓主人也不希望它們爬出來到處亂竄,布局一個陷阱就足夠了。

墓門禁閉,我們使勁往裏推動,根本打不開,大家都在想辦法。我趁機問王助理說,蛇井下面的一頭黑牛你看到了沒?

王助理心有餘悸說,能看不見嗎?蛇警覺性極高,每個人經過,它們都會四處逃竄,“黑牛”不是真的黑牛,它的真實名字叫牛鬼,傳說是一種專供蛇類寄生的物種,這玩意兒千年不死,靠着寄生的蛇類維持着生命,蛇類又靠着它的肉體繁衍生息,二者相互依存、共同生活。

田七不可思議地吐了吐舌頭,繼續問道:“牛鬼,好奇怪的名字?難道它真的是只鬼?”

王助理哈哈大笑說,牛鬼大多生存在古墓中,又跟毒蛇猛獸生活在一起,稱之為鬼也不過分,當然長得更像鬼。《古墓考志》中記載:身長若牛,臉如馬面。肚張若袋,不存五髒六腑,寄生毒蛇猛獸也,其聲叫如牛,哭若嬰啼。

我心想,怪不得能在千年古墓內發現活着的物種,原來有人刻意利用密閉空間來養活這些黑蛇和牛鬼,目的就是殺死前來侵犯墓葬的人。我也替大家捏了一把冷汗,試想如果沒有發現枯藤野草下面是個蛇井,此時五個人都變成了肉瘤黑蛇的食物。

第 19 章 019 難道他就是小萌娃的惡魔老爸

第19章 019 難道他就是小萌娃的惡魔老爸

那秘書也真是實力眼瞎,也沒有仔細地檢查就送過來了。

這要是穿出去,肯定是要丢人現眼的,還上電視,到時候全國人民都能看到啊……哎!

趕緊趁着主人沒有發現,先給織補了吧!

她抱着襯衣正準備離開。

誰知道一轉身,就撞進了一個懷抱裏。

那是一個非常結實的胸膛,她撞得鼻尖都疼了,伸手揉着鼻尖趕緊後退了一步。

男人身形高大挺拔,全身上下的肌肉都充滿了張力。

剛從浴室裏走出來的他,身上沒有一件衣物,只是在腰間裹了一條白色的浴巾,精壯身軀散發着濃烈的費洛蒙氣息。

目光自上而上,可以看到筆直有力的長腿,性感的人魚線,紋理分明的六塊腹肌……以及那帥得人神共憤的英俊面龐。

這,這,為什麽這麽湊巧?

這不是慕寒川嗎?

難道他就是小萌娃的惡魔老爸?天哪……她這是犯了一個多大的錯誤?

就在她打量對方的時候,對方也抱着手臂審視着她。

他黑眸微眯,唇角含着一絲戲谑,一步步朝着她逼過來,她被逼得步步後退,一直到後背抵着冰冷的牆壁。

他長長的手臂順勢落了下來,霸氣地支撐在她的身側,将她攏罩在了牆壁與他的懷裏抱之間,居高臨下地盯着她。

“手表看來滿足不了你,現在又要偷襯衣了?”

這麽近距離地接觸,他那濃烈醇厚的男性氣息撲面而來……她心跳莫名地加速,臉也開始發燙了。

她有些慌亂地伸手去推他,結果手裏摸到的地方都是他結實而發燙的肌膚……

他垂下眸子,盯着她亂動的小手。

那柔軟而溫暖的小手,仿佛有某種魔力似的,喚醒了他內心沉睡已久的欲魔。

他的呼吸在哪一瞬間變得粗重起來。

倏地,他擡起黑眸淩厲地看着她,“別亂動!”

“對不起,對不起……我,我可以解釋的,你的襯衣上有個洞,我是過來幫你織補的。請你相信我……”

她稍稍冷靜了一下,整理了一下思路,然後快速地将自己的困惑說了出來。

他用疑惑的眸光看着她。

她趕緊從他的手臂底下鑽出來,撿起了掉在地上的白襯衣,攤開來放到了他的面前。

“你看……”

他看到了衫衣領口上的一團黑洞,俊眉瞬間皺了起來。

“還有三十分鐘就要開始了,現在重新去家裏換一套衣服也來不及了……”

的确,這襯衣跟西裝是一整套搭好的,如果要換衫衣,就得換西裝和領帶。

在短時間裏的确是無法全部配整齊的。

“你能弄好?”

“相信我一次!”她睜大了眼睛,眸光清澈地看着他。

沒有時間解釋了,其實解釋也毫無意義了……

“你最好能夠證明自己的能力,否則的話……”

他的聲音很有威懾力,剩下的話雖然沒有說完,但她已然能夠體會得到了。

她點了點頭,趕緊坐了下來,将襯衣攤開,打開了随身帶來的小縫紉盒子。

她出門都會在車上随時攜帶一個速寫本和縫紉,以便随時記錄自己的靈感和随時解決客戶的問題。

小縫紉盒子裏有剪裁的工具和各種絲線,針……

她利索地用剪刀将黑洞邊沿的焦糊部分剪掉,然後開始用白色的絲線織補……

第 26 章 标準的躺贏!

顏沖還想跟醇厚先生讨價還價一下,這時候系統提示他解鎖了口才系的議價,可以通過潛能點升級。

“沒錯,這是我給你的一點小福利。”醇厚先生道,“我的議價專長已經點滿了,跟你多說幾句,你便有機會解鎖這個專長。此外口才系的其他專長還有勸說、哄騙、威吓和魅惑四種。你可以嘗試以這四種思路多跟其他人交談,運氣好的話就能解鎖。”

醇厚先生的話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分明就是在指導顏沖學習。

顏沖也沒法再提錢的事兒了。

他開啓了芯片系統,檢查了一下新的專長。

議價就是與商家讨價還價的能力,還附帶識別物品真正價值的效果。

而且除了議價專長,顏沖不知道什麽時候,還解鎖了隐秘系的潛行專長。

想來是剛才背刺趙一兩成功,趙一兩完全沒有發現,也算是潛行成功,這才解鎖了專長。

後來他打得興起,就沒有聽見。

潛行就是一種躲在陰影或其他隐蔽處,不被其他人發現的能力。

而如果對方發現不了你,你對其施展的刺殺、扒竊、控制技能等動作的成功率都會大幅上升。

顏沖的透明形态能夠大幅提升潛行的成功率,而潛行成功則能提升其他動作的成功率,這是一個非常不錯的正向循環。

顏沖覺得自己以後專走潛行刺殺流,似乎也不錯。

既然趙一兩才是那個叛徒,其他人自然也就洗清了嫌疑。

顏沖連忙把蘇雁回身上的繩索給解了開來。

他這才發現,蘇雁回已經被折磨的不像樣子了。

看起來,早在他今天上午回來之前,趙一兩就為了不讓蘇雁回開口,而對她下了黑手。

怪不得顏沖偷襲趙一兩成功,蘇雁回興奮成了那個樣子。

蘇雁回并不是什麽心性堅韌的人,她受了這麽大的折磨,終于脫身,一時間抱住了顏沖,哇哇大哭了起來。

顏沖挺直了胸膛,讓她盡情宣洩自己的情緒,自己則像成年人一樣輕輕地拍着她的後背,道:“沒事兒了,沒事兒了,一切都過去了。”

顏沖又仔細地回想了一下整個事情的發展順序,越想越覺得自己是個弱智。

明明早就已經有了大量的線索,但是全都被顏沖自己忽略掉了。

從最一開始,趙一兩主動去拉這間教室的門,去跟0031互動,甚至去跟醇厚先生吵架,所有的行為都充滿了做作。

他早在那個時候,就已經開始扮演一個新人了,似乎早就知道了會有這麽一個內鬥的任務。

而在費斷鴻試探大家說出任務目标的時候,趙一兩則是第一個毫無保留地說出了完整任務目标的。

這雖然可以看成是他這個人“憨厚樸實”,但實際上,就是為了獲得大家的認同感,解除大家的懷疑。

雖然醇厚先生說那個叛徒是知道其他人任務目标的,但是第一個将這件事兒說出來的趙一兩,還是博得了不少的好感。

最起碼自我懷疑的顏沖選擇了相信他。

而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呂香車的死因。

趙一兩又是怎麽下手的呢?

“先生,呂香車到底是怎麽死的?”顏沖問道,“是中毒嗎?”

“不是,他的胃裏是空的。”醇厚先生道,“血液裏也沒有檢測到毒物。可以判斷是因為頭部受到重擊致死的。”

而在那一天,發現呂香車屍體的時候,是趙一兩第一個挺身而出,打着拯救蘇雁回的旗號,一個大擺拳把呂香車打倒在了地上的。

實際上,又氣又餓的呂香車在此之前,就已經被重拳轟殺致死了。

趙一兩後來的搶先出手,就是在掩蓋他之前對呂香車的攻擊痕跡。

兩次攻擊的傷口位置重合,缺乏醫學知識的大家,自然看不出來。

而如果呂香車的身上就只有那麽一處傷口,大家又都看見了他出手,他自然就不是那個兇手。

而費斷鴻又恰好腦洞大開,想到了投毒,所以大家就更被引得偏了出去。

随後趙一兩主動地拉攏了白天和他一起行動的顏沖,兩個人結成了一個小團隊,引得剩下兩個人內鬥。

至于最後大家懷疑的目标是蘇雁回還是費斷鴻,都已經跟他沒關系了。

好深沉的心機啊!

顏沖覺得能把趙一兩當成是一個弱智,自己才真的是那個弱智。

要不是自己提前獲得了卡比的吞噬力量,恐怕現在已經死了。

幸好他贏了。

但是在智力的比拼中,他卻是個失敗者。

顏沖正在沮喪中,系統就傳來了提示:“因為羅德的目的被識破,經過深思熟慮之後,決定取消建立天啓騎士團的計劃,另想他法報仇。”

“主線任務完成!”

“請在二十四小時內回到基地進行傳送!”

“二十四小時內未能回歸的人,将被自動傳送出副本,但是除系統背包內的物品,不能保留任何在副本中獲得的物品。”

“任務完成了?”顏沖問醇厚先生。

“看來是這樣。”醇厚先生道,“恭喜你們!”

這雖然是顏沖的計劃之一,但是他真的沒想到,羅德思考了這麽久,才決定放棄天啓騎士團。

他原以為羅德怎麽着也會再回來試探一下自己的。

“哦,不對!”顏沖突然想起,自己今天早上起來晚了,沒去街頭表演。

而接下來跟趙一兩之間的兩場争鬥,使得他根本沒有機會露面。

即使羅德是一個FBI,也沒辦法進入到他們這個基地當中來,自然就找不到他。

如果羅德無法招攬到顏沖,那麽自然就會擔心計劃被洩露。

而且重要的是,以他FBI的身份,竟然查不到顏沖的一點線索!

無論換成了誰,都會慌的!

不取消任務,難道還等着盜竊計劃完成一半的時候,被人家寫匿名信舉報嗎?

這其實也是顏沖計劃的一部分。

他原本也想着,如果費斷鴻真的有能碾壓他和趙一兩的本領,那麽他就想辦法拖住費斷鴻,讓他沒辦法分神。

這邊羅德如果萬一想明白了,他們還有完成任務的機會。

只是這次的任務就這麽完成了,沒能跟天啓四騎士交手,也沒從他們的身上學到什麽技能,讓顏沖感到頗為遺憾。

不過蘇雁回聽到了提示,倒是挺高興的。

在教室裏面躺了兩天,什麽都沒做,主線任務就完成了!

這不叫躺贏叫什麽?

第 24 章 為師身邊

羽夜夜知道自己很弱。她明白自己很大概率會在中途輸掉。

但是, 她沒有想到,自己會在第一場對戰,連劍都沒有揮起來就敗了。

羽夜夜看到彌樂的嘴唇翕動, 腦中嗡嗡作響,完全聽不清他在說什麽。

片刻後,彌樂住了口, 微笑着下了對戰臺。羽夜夜腳步沉重地轉身向臺下走去。

耳邊傳來嘈雜的聲音,是旁觀者的嘲笑還是同情, 羽夜夜沒有餘裕去細聽。她努力讓自己面無表情, 拼命控制住想要湧出的淚水。

“夜夜。”忽然,看臺上傳來熟悉的清冷聲音。

羽夜夜呼吸一滞,驀得攥緊手心, 腦袋僵硬地回頭望去。

青帝神情平靜地直視着她盈滿秋水的雙眸, 聲音平靜道:“過來為師身邊。”

過去?過去做什麽?心中一百個一千個不情願。羽夜夜的腳卻違背自己的心意沉重地邁向了高高的看臺。

她低着頭望着腳下艱難的每一步,心中籠罩的疑惑雲霧漸漸變得明晰。

自己如此狼狽地輸了對戰。師父的神色卻沒有任何動容。現在發生的一切,師父都預料到了。或許,這其中還有一部分是師父故意促成的。

羽夜夜停下腳步, 雙眸動搖地望着面前的青帝。她臉上被靈力劃破的傷還在緩緩滲出鮮血, 半張臉頰上已經被淋漓的血染紅,再加上她此刻快要哭出來的表情, 顯得極為悲慘可憐。

青帝望着她臉上的傷,眼眸微動。

“夜夜。”他向她的臉伸出手去, 準備為她治好。

羽夜夜望着眼前靠近的手, 突然覺得呼吸困難。眼見青帝的手就要碰到自己的臉,她本能地扭過頭去,避開了他的手。

青帝的動作一滞,眸中一瞬間晃過一絲不可思議。他似乎沒有想到羽夜夜會躲開, 正要撫摸她臉頰的手尴尬地僵在半空中。

“咳咳,”一聲輕咳打破了兩人之間異樣的寂靜。

參商有氣無力道:“帝君,為受傷的弟子治療是七星峰分內之事。”

參商又輕咳了兩聲,對羽夜夜招了招手:“過來,我看看。”

青帝收回手,聲音清冷道:“夜夜,過去吧。”

羽夜夜沒等他的話音落地,就疾步從青帝的面前走開,站到了參商的面前。

參商仔細查看了她的傷口,輕聲道:“傷口不太深。敷點藥過段時間就會好,不會留疤。你最近注意不要沾水。”

“是。”羽夜夜的聲音輕顫,帶着無法抑制的哽咽。

參商擡眸看了她一下,垂眸從衣袖內取出一塊手帕遞給她,聲音虛弱道:“你把臉上的血擦幹淨,方便我治療。”

羽夜夜手指僵硬地接過手帕,鼻尖聞到一股濃郁的藥味。她擡眸望向參商,正撞上參商打量自己的眼睛。參商立刻輕咳着錯開了視線。

羽夜夜驀得攥緊手中的手帕,低下頭将快要落下的淚水連同血跡全部擦掉。

忽然,一抹蒼色的微弱光芒浮現在羽夜夜的眼前。她的臉頰上感到一陣溫暖,仿若夏日的暖風拂面。

羽夜夜拿着染紅的手帕一動不動,眼睛定定地注視着參商。他的臉色蒼白,雙唇更是慘白得像是一張紙。他的身上總是纏繞着濃郁的草藥味。讓羽夜夜不禁懷疑,他是不是在藥罐子裏泡大的。

片刻後,參商收回靈力,臉上浮現一絲疲憊之色。

“謝謝你,參商長老。”羽夜夜攥着手帕道謝道。她剛剛比起治療更需要手帕。

參商聲音微弱道:“你回帝君身邊吧。咳咳……”

羽夜夜眉心立刻緊蹙,沉着臉腳步緩慢地走回青帝的身邊。

青帝的目光掠過她手中緊攥的手帕,沉聲道:“夜夜,站在為師的身邊。”

羽夜夜默不作聲走到青帝的身邊,又向後退了一步。

“站在這裏看得清楚。”一句低語傳入羽夜夜的耳中。

她怔了下,看向青帝,見他正專注地望着前方的對戰臺。羽夜夜順着他的目光望去,對戰臺上早已經重新開始了新的對戰。

羽夜夜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臺上的兩人打得難舍難分,和自己剛剛無能為力的模樣完全不一樣。她剛剛壓抑住的淚水頃刻間再一次盈滿眼眶,模糊了視線。

耳畔忽然傳來微弱的抽泣聲,青帝側目看向羽夜夜。她的臉上滑落下的不再是血,而是晶瑩的淚珠。他眼睑微垂,放在扶手上的手不自覺微微并攏。

縱然眼淚滾落下來,羽夜夜依然筆直地站在青帝的身後,用看不清的視線緊緊盯着前方。不知過了多久,臉頰上淚水漸漸幹涸。她的視線重新恢複了清明。她看得更加清楚了。

羽夜夜咬緊牙齒,握着手帕的手緊緊攥着。手心傳來指甲嵌入肌膚的痛楚,卻一點也沒有她心裏疼。

直到黃昏,所有的對戰才結束。彌樂成為新弟子們的第一名,被衆人環繞其中,接受各種恭賀之詞,從天樞長老的手中收下獎品靈韻劍。

“彌樂,為師很是欣慰。”霜凝長老特意将他喊到身邊,好生誇獎了一番。

羽夜夜立刻感覺到了從四處射向自己的視線。她沒有擡頭去看都是哪些人,他們帶着什麽樣的表情看自己。對戰已經結束,她只想早點離開這裏。

“确實不錯。”青帝在幾名長老之後也誇了一句。

他起身對身後的羽夜夜說道:“夜夜,我們回去。”

随着青帝的話說出口,羽夜夜感覺到投向自己的視線比剛才更多了。她剛剛因為可以回去放下的心再次擰了起來。既然這麽喜歡看,就讓你們看個清楚。

“是,師父。”羽夜夜大聲應了一句。下一刻,她直接走上前握住了青帝的衣袖。

剎那間,她聽見周圍的人群中起了不小的轟動。看臺上的幾名長老的目光更是齊齊定格在她伸出的手上。

羽夜夜立刻把手中的衣袖攥得更緊。就算自己那麽狼狽地輸了,現在帝君的弟子也只有自己一個人。只要帝君沒有将自己逐出師門,自己随時都可以狐假虎威。

羽夜夜的心中頓時多了許多底氣。她擡頭直視青帝,臉上擠出一抹燦爛的笑容,聲音聽起來非常開心:“師父,我們走吧。我早上幫您煮的粥一定都已經涼了,我回去幫您熱一熱。”

青帝沒有拂掉她的手。他将目光從自己的衣袖上收回,輕聲應了一句:“好。”

羽夜夜笑着在衆人羨慕的眼光中跟在青帝的身邊亦步亦趨離開了劍場。

兩人走後,劍場上的弟子們頓時炸開了鍋。

剛剛還被衆人私下談論的羽夜夜頃刻間不再是話題的中心。雖然她輸了,但是她完全不在乎,他們的嘲諷完全沒有意義。彌樂雖然是新弟子的第一名,也絕對無法和帝君相比。

“帝君原來喝粥。我還以為帝君一直辟谷。”有人驚訝道。

“我今晚也要喝粥。”有人當機立斷。

“我也要。”有人附和。

“今晚我們峰門不喝粥。”有人難過道。

“去飯堂。飯堂今晚的粥裏有肉。”負責飯堂廚務的弟子好心提醒道。

剛剛失落的弟子立刻打起了精神。

**

羽夜夜一踏上星落峰,立刻松開手。她臉上僞裝的笑容徹底消失,此刻烏雲密布。

“師父,弟子告退。”羽夜夜冷淡說完,轉身就走。

“等一下。”青帝喊住她,“今日的對戰……”

“弟子學藝不精讓師父蒙羞了。”羽夜夜立刻打斷他的話,主動說道。

青帝望着她低着頭,明顯一副疏離的态度,正色道:“為師并不在意是否蒙羞。最重要的是你是否從今日的對戰學到了什麽。”

羽夜夜擡起頭,毫不掩飾心中的不悅:“弟子明白了。玄天山最強的帝君收了一個最弱的徒弟。弟子日後一定勤奮學習刻苦修煉,不丢師父的臉。”

青帝靜默了片刻,沉聲道:“你去吧。”

羽夜夜轉身飛跑離開。

青帝眸色微沉,低聲道:“她是否真的有所反省?”

“該反省的是你吧!”天問立刻從一旁的樹叢中冒了出來,怒不可遏,“為什麽她的臉傷了?女孩子的臉可是和生命一樣重要的寶物。如果留疤了,她以後怎麽辦?她如果嫁不出去,你要負起責任娶她嗎?”

青帝掃了它一眼,冷聲道:“不會留疤。”

天問怒火未消:“沒傷在你臉上,你說得倒是輕松。快,去把她的臉治好。”

青帝沉思了一會兒,向羽夜夜的房間走去。

房門在他敲響之前打開了。羽夜夜看到青帝站在門前,一瞬間吃了一驚。下一瞬間,她立刻板着臉,聲音裏沒有任何情緒說道:“師父,我的竹劍斷了。我要一把劍。”

青帝收回要敲門的手,淡定道:“為師會給你做一把竹劍。”

羽夜夜微蹙眉心,搖頭道:“我不要竹劍,我要真劍,像星落劍那樣的劍。”

青帝毫不猶豫拒絕道:“你劍法未成,不能使用真劍。”

羽夜夜皺了皺眉,正準備關門,看到青帝的手微微擡起。

“夜夜,你的臉……”

她一聽到他的話,立刻凜聲道:“參商長老給了弟子傷藥,不勞師父費心。”

“啪!”房門關上了。

房間內響起搬動桌椅的動靜。

青帝微微擡起的手再次垂落下來。他站了片刻,聽到裏面安靜了,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她最大的問題是內心深處并沒有認真對待修煉之事。上次她說要學傳音陣法,只是興趣使然。所以,後來你沒有教她,她也完全不在意。比起入門劍法的修煉,她更關心自己是不是會被逐出師門。她雖然很努力練劍了,但并沒有付出自己所有的精力,根本沒有發揮出自己真正的水平。”

天問書頁翻得嘩嘩作響:“但是,這件事,你也有責任。有你這麽強的人在身邊護着,任何人都會不由自主想要偷懶。”

“我總有不在她身邊的時候。”青帝回首看了一眼羽夜夜的房間,推開自己的房門。

天問跳了跳書腳:“可是,她還那麽小,沒經歷過危險,貪玩是正常的。這件事應該循序漸進,不能操之過急,很容易适得其反。”

“上次的事情足夠危險。”青帝想到至今未收到妖皇的回信,眸色微沉。

天問立刻高聲喊道:“那也是你的責任。是你将她的傷抹消,不讓她去看外面的險惡。”

青帝冷眸微凝:“關于這一點,我正在反省。”

“你反省的結果就是這個?你以為讓她在所有人的面前丢盡顏面,對戰敗心生不甘,她就會如你所願從此知恥後勇嗎?”天問滔滔不絕。

青帝擡眸,冷聲道:“難道你讓我帶她下山歷練一番嗎?”

天問的語氣立刻弱了下來:“也不必做得這麽狠。”

一人一書正說話間,外面傳來噔噔噔的腳步聲。青帝神情一凜,擡頭望向房門。腳步聲從房外路過,沒有絲毫停留。

青帝将視線轉向天問,冷聲問道:“你不去看看嗎?”

天問頓時語塞。它高喊了一聲:“靠!又是我!”慢悠悠向外飛去。

青帝給自己斟了一杯茶,叮囑道:“別在夜夜面前說這些粗鄙之詞。她學會了不好。”

青帝的茶水剛喝了半口,天問驚慌失措地飛了進來:“快,快追!你未來娘子跑了!”

青帝握着茶盞的手驀得一緊。

天問氣喘籲籲喊道:“她離家出走了,連廚屋裏的碗和湯匙都帶走了!”

“啪!”手心的茶盞碎成齑粉,茶水順着青帝的指縫流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周日24點萬字更新

下本也是師徒戀,預收求收藏:《反派徒弟黑化搶親了》

季若若穿成了書中滅世大反派黑化時弑師的師。

她看着眼前的未來魔君,教他人之初,性本善;教他養花養草,愛護生命。

只有修仙之術,她點到即止。哪怕日後他想弑師也沒那個本事。

直到她一手養大的徒弟,當着所有仙門的面把她搶親了。

季若若才發現霁月清風的徒弟早已黑化,修為境界天下第一,距離滅世只差半步。

她握着劍節節後退:“你,你別過來。你再過來我把你逐出師門。”

他折斷她的劍,手指勾纏她的發絲,邪魅一笑:“欺師滅祖,還是欺你?選一個。”

季若若:“有區別嗎!”

巫星寒在拜師當夜就弑師了。

第二天,被殺的師尊卻活蹦亂跳拉着他去養草種花。

巫星寒冷眼看着不說話。

後來,他看着她蹦到了自己的心尖上,看着她嫁給別人。

巫星寒:滅世暫停一下,本君先搶個親。

*非養成。男主可以在少年和青年狀态之間切換。

第 28 章 火葬場2 蕭煜:我死都不會與你和離…… (1)

這是音晚斟字酌句了整日親手寫下的, 是極正宗的程體簪花小楷,當日在驿館時,音晚留給蕭煜的字條就是這樣的筆跡。

蕭煜松開音晚, 俯身将紙箋撿起, 捏在手裏從頭到尾看了一遍, 看得還很仔細。

“難成合意,各歸本道……”他的聲音亢亮清擲,将字句念得抑揚頓挫,甚至唇角邊還挂着淡淡的笑, 朝向音晚:“什麽意思?”

音晚從榻上坐起來, 攏緊被蕭煜撕開的衣襟, 極漠然地迎上他的視線:“就是字面意思。”

蕭煜緊盯着她:“字面意思是什麽意思?”

“和離。”音晚說出這兩個字,覺得輕松了許多,“您抓緊時間簽了, 我們各走各的路,誰也不要耽誤誰。”

蕭煜薄唇緊抿, 盯着她看了許久, 強壓下怒氣, 緩聲道:“你心裏清楚,我并沒有做錯什麽。社稷危弱,百姓困苦,若再不力挽狂瀾,繼續聽任外戚專權,将來, 流的血只會更多。”

“你也曾親眼見過藩将作亂是什麽樣子,是如何血流成河,難道要再來一回嗎?”

音晚直愣愣地看着窗外弦月, 像是一具被抽走了魂的皮囊,沒有感情,沒有波瀾,連聲音都靜的像一潭死水:“于大局大勢而言,你沒有錯。可你利用我,陷害兄長,你憑什麽就覺得我就應該像沒事一樣,繼續任君采撷,與你做樂?從你決定要挑動謝家內亂,犧牲兄長開始,你就已經做出選擇了。為什麽還這麽貪心,東隅你要?桑榆你也要?”

蕭煜一時語噎。他捏着那張和離書,凝着音晚如覆霜雪的側頰,腦子紛亂如麻,許久,才道:“我們不是尋常百姓,長安城裏的世家與皇族聯姻,哪一個不是這樣過的?誰不是在相互利用,相互算計之後,繼續關起門來過日子?旁人都能忍,為什麽你不能?”

此話一落,音晚卻笑了。

她連日來纏綿病榻,又經受深重打擊,臉色慘白的像紙,笑靥虛挂在面皮上,随時會崩裂一般。

“因為那是旁人,不是我。”她轉過頭看蕭煜,眼淚堆滿了眼眶,卻始終強忍着不落下來:“我沒有利用過你,也沒有算計過你。我沒有對你虛情假意,逢場作戲,沒有!所以我不忍!”

蕭煜倏然怔住了。

他隐約覺出,當他渾不在意時,當他不顧一切追逐權力籌謀複仇時,卻把一件重要的東西給丢了。

丢了這件東西,他心裏變得空落落的,就算問鼎帝祚、稱雄稱霸也填不滿。

可他又錯在哪裏?他不該對付謝家嗎?他不該複仇嗎?就不該為四哥的命和他的十年讨個公道回來嗎?

蕭煜來不及理順這些脈絡,将和離書扔開,握住音晚的肩,凝着她的眼睛,神色無比摯誠:“晚晚,這件事是我對不起你,可我保證,以後絕不會再有這樣的事了。我愛你,我會愛你一輩子,我可以發誓,我這一生絕不納妾,也絕不會再有別的女人。”

音晚面帶嘲諷:“你知道什麽是愛嗎?你都是拿什麽來愛我的?我兄長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蔔?還是殿外那些日夜看着我的守衛?”

蕭煜眼中有一瞬的脆弱茫然,纖薄霧影一般,須臾間消散。他緊抵着音晚,悵然道:“我不知什麽是愛,也不知如何去愛,那是因為從來沒有人教過我。我父皇說愛我,可他最後還是舍棄了我,不肯保我。我母親從來都不愛我,皇兄對我也全是虛情假意,口蜜腹劍。同窗、摯友、心腹……他們都一一背叛了我。十年前的我知道該如何過這一生,可十年後的我已經糊塗了。曾經我所篤信的一切美好都已經碎成齑粉了,我想把它們拾起來、拼起來,可抓一把就會沾一手血,我自己的血……”

他聲音中微有哽咽,訴盡了人生中的坎坷與委屈。目光瑩瑩地看向音晚,摸過她的臉頰,嘆道:“可我知道我愛你,我想和你過這一生。晚晚,如果我不關你,你就會跑,如果你跑了,我要去哪裏找你?”

音晚任由他将自己推攬得前後搖晃,一直等着他說完,才道:“可我不想和你過這一生了。”

蕭煜猛然僵住。所有浮于面上的情感,脆弱的,眷戀的,癡纏的,一點點消散,最終化作了眉眼間的霜華,帶着幾分薄涼。

“你現在只是在氣頭上,說的只是氣話。”他收斂起脆弱,又是那個風采煥然的淮王殿下,時值新勝,春風得意,一切都盡在掌握,說話也有萬分篤定:“你還不知道我能給你什麽,我能給你的要比謝家給你的多得多,足以讓全天下的女人都羨慕你。”

“父親算什麽,兄長又什麽?他們遲早是要離開你的,哪個女人能和自己的父兄過一輩子?出嫁從夫,這是最淺顯的道理。”

音晚詫異地看着他,實在想不通,他為何兜兜轉轉,最終會得出這麽荒謬且自以為是的結論。

他溫柔地親吻過音晚,輕聲道:“我們都弄錯了一件事。我當下不是在與你商量,你也并沒有第二種選擇。除了我的身邊,你哪裏都去不了。我勸你認命,那是為了你好。”

蕭煜的面龐落在音晚眼中,俊秀到無可挑剔,卻有說不出的扭曲與怪異。他想起什麽,彎身把和離書撿起來:“哦,對了,還有它。”

他眉梢輕翹,掠了音晚一眼,“刺啦”一聲撕成兩半,擡起左右看了看,像是不滿意,他挽起袖子再撕,撕得慢條斯理,優雅至極,随後信手一揚。

碎粉屑若霰雪紛紛揚揚,在燭光中飄灑開來,又凄然落地。

蕭煜瞧着這場短促的熱鬧,笑了,轉過頭輕撫音晚的臉頰,道:“有一件事你要記住,我是死都不會與你和離的,這種夢以後還是不要做。”

說罷,他起身,居高臨下地俯視音晚,頗為寬容道:“晚晚,今夜之事我就當沒發生過了。你好好休息,等休息好了,我們就搬家。”

一直到他拂帳而出,消失在沉酽夜色裏,音晚才覺察出,自己的脊背一片冰涼。

她被困在這裏,仿若與世隔絕一般,自己的消息傳不出去,外面的也傳不進來。

蕭煜沒有再過來折騰她,因為他很忙,忙着整頓軍務,追打落水狗。

再有,便是會見盟友。

這人全身罕有的華貴鮮亮裝扮,黑緞茱萸如意紋斜襟袍子,闊袖和裾底細密縷着金線,領口綴着一圈紫貂毛,油光水亮,手握十二骨檀木柳外青折扇,冠上嵌了一顆瑩潤白玉,瞧上去就價值不菲。

連蕭煜這樣不大注重穿戴的人都忍不住贊嘆:“這一身真不錯,優雅矜貴,從前怎麽沒見你穿過,二舅舅?”

來人正是謝家的二老爺,謝江。

一個庸碌無聞的人,他兩個兄弟的光茫太盛,将他襯得愈加灰暗。也正因為這樣,從來沒有人把他放在眼裏,連音晚當初推演謝家與蕭煜相争的形勢,都沒有把他納入考慮。

而他,恰恰是當初缺的那關鍵一環。

從瓊花臺夜宴開始,他一直身在棋局,不動聲響地挑動謝家兩房相争,卻從未有人把他看在眼裏過。

因為他實在太平庸,太不值一提了。

謝江格外愛惜地撣掉袖上輕塵,笑道:“這還是我父親在世上時做的,是給我三弟做的。他當時初入尚書臺,父親萬分自豪,擲重金請裁縫為他量體做的,他嫌太花哨,太奢侈,不肯穿,我就要來了。”

他笑得花團錦簇,一點不為拾人棄物而窘迫,反倒沾沾自喜:“給三弟做的又怎麽樣?最後不還是穿我身上了,這人啊,中間多少風光熱鬧都做不得真,還得看最後,誰能笑到最後。”

謝蘭舒與謝蘭亭自相殘殺,謝家大房和三房元氣大傷,如今只有謝江置身事外,宗族勢力漸漸向他偏斜,在朝堂上又得蕭煜的相助,可謂今時不同往日。

蕭煜笑道:“我就喜歡二舅舅這脾氣。”

謝江道:“說實話,我原先還不太敢信你呢。你當初跟三弟那麽要好,又娶了他女兒,三弟呢,整天在宗族裏喊着要對付你,可連點實際動作都沒有。別說大哥,連我都疑心你們兩個早勾連在一塊了。”

當初謝潤把遺诏交給善陽帝這事是瞞着謝家的,這既是善陽帝的意思,也是謝潤的意思,因這裏面牽扯了一些不能見光的事。

故而,他們并不知道謝潤和蕭煜之間的恩怨。

蕭煜也不說破,只向後仰身,倚靠在黃花梨螭紋椅上,不屑道:“我如今可看不上他,他這個人,滿口仁義道德,累得很。”

這話說到謝江心坎裏去了:“哈哈,我差點忘了,如今的淮王已不是從前的淮王,聰明得很,聰明得很。”

這話一出來,不由得想到這整個局,布置得精妙絕倫,令人嘆服。

從蕭煜還在骊山時,謝江就撺掇着謝蘭舒欺負蘭亭,兵部那些事,大半都是瞞着謝玄的。蘭舒這孩子啊,年輕氣盛,又随了他爹霸道容不得人,太好撺掇了。

他是謝家人,出來進去最平常,根本不會引人注意。

再後來,他借口家族內鬥,心中不安,約見謝潤去廣盛巷的茶肆,悄悄在茶裏下了毒。

謝潤怎麽會想到,他這個素來膽小又窩囊的二哥敢幹這樣的事。

果不其然,他一飲而盡,回家便毒發暈厥。

而這個棋局最精妙的部分便是謝潤暈倒,再不能礙事之後。

那夜蕭煜和音晚離開謝府後,謝江便哭喪着臉進門了,在謝蘭亭面前長跪不起。

他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忏悔,說毒是他下的,可他實屬無奈,是大哥逼着他下的。說着說着,還把解藥拿出來了。

當時郎中未走,當即驗過,便說解藥是真的。

這下謝江的話更加天衣無縫。

“大哥實在容不下三弟了。你們小輩之間吵鬧得難看,又牽扯進淮王,大哥早看三弟不順眼,覺得擋了他的路,礙了他的事。可我不忍心啊,蘭亭,你可千萬不能出賣我。你知道你大伯父的手段,若叫他知道,他該容不下我了。我若不來,你都不知道這些事,你可不能倒打一耙,害你二伯。”

謝蘭亭雖氣他給父親下毒,可他到底“迷途知返”,又送來解藥,便聽了他的話,不曾将此事宣揚,也沒有去找謝玄算賬。

過後幾日,謝玄多次召蘭亭前去問話。教訓在前,蘭亭擔心自己身入虎穴遭遇不測,或者自己走了父親身邊無人看護遭遇不測,斷然拒絕。

那時謝玄的案頭已堆滿了密報,淮王私調十萬大軍入京,意與謝蘭亭裏應外合,攻占京畿。

謝玄本将信将疑,可謝蘭亭拒絕見面,也拒絕他入府,讓他不由得多了幾重疑影。

恰在此時,禦前大內官封吉來傳旨了。

要謝蘭舒率左骁衛阻謝蘭亭與城外的叛軍會合。

他們不知道的,在來此宣旨之前,封吉已經宣過一份旨,是給謝蘭亭的,要他率武衛營清早出城接應城外物資。

之所以要毒倒謝潤,另一個考量,便是聖旨都是兩份,一份發往臣僚家裏,一份發往尚書臺。

若謝潤不倒,縱然蕭煜再布置精妙,身為尚書臺仆射的他也會輕而易舉發現聖旨是假的。

謝玄和謝蘭舒沒有理由抗旨,這是打擊三房的絕佳機會,既是奉旨而為,不落口舌,又可一舉吞掉武衛營。

剩下的,便是嘉猷門大戰當天。

蕭煜先派兩千精銳守在城門外,算準時辰,謝蘭亭帶兵剛抵城門接應物資,他們便火速攻開城門。謝蘭亭甚至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這兩千精銳便對追趕而來的謝蘭舒和左骁衛刀劍相向。

謝蘭舒只當他們是一夥的,新仇舊恨,拔劍反擊,謝蘭亭被迫卷入戰局,雙方鏖戰之時,蕭煜的那兩千精銳便不聲不響撤出戰鬥。

因那兩千精銳穿的是武衛營的铠甲,只在腕間系一白綢來分辨敵我,即便那日有人目睹了這場仗,也看不出玄機。

至此,此事便只是謝家內鬥,與旁人無關,更與淮王無關。

謝江拍手稱贊:“不怪那兩個孩子中招,這要是換做我,我也得中。妙啊……”他看向蕭煜,意味深長道:“也夠狠。”

蕭煜揶揄:“怎麽着?心疼你那兩個侄子了?”

謝江啐了一口:“心疼個屁。兩小兔崽子平日裏仗着各自爹撐腰,哪個把我放在眼裏過?”

不光他們,過去那四十多年,有誰瞧得起過他?

他名義上執掌禦史臺,可不過是他大哥的一條走狗,分內的政事,哪怕再微末,都得他大哥過目之後才能定奪。

漸漸的,就沒有人把他放在眼裏了。

朝臣巴結逢迎謝家,把大哥和三弟家的階石磨得锃亮,偏他這裏無人問津。連他的下屬臣僚都知要越過他巴結謝玄,好幾回折子遞上去,他都不知道,問一句,底下人只道讓他去問玄公,語氣中的鄙薄不屑,讓他簡直想殺人。

可他不能殺,他還得樂呵呵地應下,因他是謝江,是那個雖一無是處卻好脾氣的謝家二老爺。

去他娘的好脾氣。

就因為他好脾氣,新年正月,他命人打掃幹淨屋舍,備好珍馐等着待客。可那些客,寧可擠不進正堂,只能在大哥和三弟家裏的廊下吃碗涼飯,也不願賞他的光,吃他備的好酒好菜。

他有時候想,寧可家裏寒酸些,不必這麽權勢滔天,只要三兄弟和光同塵,誰也別擠壓誰,日子倒也好過。

可偏偏就要把人往塵土裏碾。

既然這樣,那就別怪他了。

他知道蕭煜是個惡鬼,可惡鬼怎麽了?他走正路子能比得上兩個兄弟嗎?

不能。

既然不能,那有什麽路子是不能走的。

至于這人是不是和謝家有仇,日後會不會尋仇,那跟他有什麽關系?謝家的興衰榮辱跟他有什麽關系?

謝家若是要倒,憑大哥這作勁早晚也就倒了,俨然就在走下坡路了。倒不如讓他先享兩年福,也嘗一嘗九階之上,被人供在雲間的滋味。

他寧願将來大家一起死,也不願再看着,旁人對他的兩個兄弟恭敬逢迎,而遇見他,只會陰陽怪氣地道一句“哦,是謝家二老爺啊”。

謝江心裏轉過這些,最後的一絲愧念也煙消雲散,他堆起笑,沖蕭煜問:“我聽說三弟要辭官?”

蕭煜撩了撩香鼎裏飄出來的香霧,道:“有這麽回事。”

謝江臉上堆滿谄媚:“那尚書臺就空出來了。”

蕭煜輕笑了笑:“你頂上。”

謝江瞬時喜笑顏開,又有些顧念:“你說得當真?”

蕭煜笑道:“自然當真。尚書臺叫謝潤經營多年,上頭刻着‘謝’字,我一口吞不下,就先給你吧。”

拽下一個謝家人,再推上一個謝家人,至少阻力不會太大,不會出大亂子。雖然,這兩個謝家人天壤之別。

謝江樂得眯起了眼,神色飄飄然,仿佛已經坐了上那位子,開始享受衆人追捧了。

他陶醉了一會兒,突得想起什麽,觑看着蕭煜的臉色,道:“我聽三弟說,他想離開長安了,他走了也好,省得礙事。不如,就讓他領着音晚走吧?”

蕭煜挂在臉上漫不經心的笑倏然冷下來,剔羽般的黛眉微攏,目光銳利地掃向他:“你見過謝潤了?”

謝江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見……見過了,他這幾天都在找蘭亭……”

蕭煜了然:“他許你什麽東西了?”

謝江面露驚訝,讪讪笑道:“你可真神了不成?能掐會算似的。他說,只要能帶着音晚走,他可以把在長安經營多年的田産商鋪悉數交給我……”

蕭煜早就知道謝潤有錢,若不為官,他必是個經商的好手。當年貶谪青州時,他因為娶貧民女子為妻,幾乎與謝家斷絕了往來。一家子衣食用度除了他的俸銀,便是靠他經商所得。

蕭煜自從西苑出來,便将謝家人查了個底掉。原來這些年謝潤在朝堂青雲扶搖,卻也并沒有放棄民間的商鋪,反倒傾注了許多心思。

他有個猜測,也許,謝潤從未想過要一輩子依附謝家為官,他早就計劃着有朝一日要撇開這些功名利祿,帶着兒女飄然遠去。

所以,他沒給謝蘭亭在長安定親,即便迫于聖旨把音晚嫁給了他,也從未想着要讓音晚和他過一輩子。

而這些田産商鋪,便是他給自己和兒女預備的後路。

蕭煜罕見的對他生出些同情,瞧着謝江道:“你若是将來執掌尚書臺,還愁銀子不上門嗎?何必眼皮子這麽淺,盯着你弟弟的那三瓜兩棗?”

“那可不是三瓜兩棗……”謝江猛地反應過來,“你是什麽意思?你不想放音晚走?不是,事情都已經這樣了,你留着她……”

“這關你什麽事?”蕭煜冷瞥了他一眼,薄唇如線,凜眉寒涔。

謝江其實有些怕他,縮回腦袋,讷讷地安靜了片刻。但又實在抵擋不住金銀財帛的誘惑,試探道:“你該不會對音晚動真感情了吧?我跟你說,這小丫頭可不是表面那麽柔順可人的,骨子裏瘋得很,你害了人家兄長,小心她捅你一刀。”

他這麽說,蕭煜倒生出些興味:“哦?哪裏瘋?”

“唉,當初賜婚的聖旨下來,三弟讓嚴西舟領着她跑,結果被善陽帝的暗衛給抓了回來。那暗衛要給嚴西舟按個拐帶貴女的罪名,音晚死活護着嚴西舟,非說是她自願跟着跑的。瞧瞧,長安的姑娘們哪有這般膽子大的,為護個野男人,名節都不要了……”

這話有些添油加醋,謝江轉了轉眼珠,緊盯着蕭煜的反應。

蕭煜果然皺眉:“嚴西舟?”這個名字有些耳熟,但應不是最近一年聽過的。十一年前,謝潤的身邊好像是跟着這麽個人,可最近謝家遭難,謝潤陷于困境,怎得不見他露面?

蕭煜問出疑惑,謝江道:“音晚嫁給你後,嚴西舟就走了,大概是離開長安,不知去哪兒了。唉,苦命鴛鴦……”

他被蕭煜涼睨了一眼,沒趣地閉嘴。

一陣急促足音傳入,望春在門外禀:“殿下,陸大人回來了。”

蕭煜霍得站起身,快步而出。

陸攸身上有幾處劍傷,所幸未傷在要害。他道那日帶着謝蘭亭逃出嘉猷門,順着官道一路往西,到了小別山下,突遭黑衣人襲擊,他們全力抵抗,才将敵人擊退。

陸攸帶去的三百精銳也都各有損傷,但同樣性命無憂。

蕭煜問他:“蘭亭呢?”

陸攸道:“那日我們受了傷,躲在小別山的一個山洞裏,睡過去之前我還見蘭亭公子在我身邊,可醒來他就不見了,屬下帶人找過,怎麽也找不到……”

蕭煜原本稍霁的心情驟然暗下去,他忖度了良久,又問:“你确定蘭亭的傷無礙嗎?”

陸攸正色道:“不管是在嘉猷門,還是小別山,屬下謹遵殿下囑托,将蘭亭公子牢牢護在身後,屬下确定,他身上的傷無礙,也絕不會致命。”

可是他失蹤了,不見了,那又該如何跟晚晚交代?

蕭煜愁色滿面地想了許久,輕嘆一聲,将陸攸扶着回榻邊躺好,溫聲問:“身上傷勢如何?疼嗎?”

陸攸搖頭,愧疚道:“都是屬下無能,以為出了嘉猷門就沒事了,誰承想,竟還有人想要蘭亭公子的命……”

蕭煜瞳眸微縮,問:“你還能記得你們失散時的具體位置嗎?”

陸攸忙掙紮着起來:“能,我這就可以帶殿下去。”

蕭煜道:“你身上有傷,好好歇着吧。把線路畫出來就行。”

他一邊張羅着,一邊吩咐望春:“去找王妃,讓她過來,本王這就帶着她去找哥哥。”

這幾日天總陰沉沉的,卻降不下雨,舉目望去,天色蒼茫渾濁,淡霭漫漫,缭繞不盡。

蕭煜站在王府門前,沒等多久,音晚就出來了。

她穿着簇新的紫襦衫和湘绮裙,頰邊胭脂淡敷,柳眉畫黛,妝容用心且精致,若不仔細看,是看不出那紅腫的雙眸和蒼白的臉色。

蕭煜凝着她看了一會兒,心裏便明白了,她鮮少穿這麽鮮亮的衣裳,不外乎就是想襯得臉色好一些。

蕭煜想去握她的手,指尖剛觸到她的手背,就被她躲開了。

他只有把手收回來,道:“我已經派人通知你父親了,估摸着他會和我們差不多時辰到小別山。”

音晚低着頭,沒看他,臉上也沒什麽表情,只輕颔了颔首,算作回應。

馬車晃悠悠緩慢停靠在府門前,音晚皺眉,沖蕭煜道:“我可以騎馬。”眉眼間俱是焦切。

蕭煜沒說什麽,命人牽來幾匹快馬,剛要走,陳桓和季昇來了,道善陽帝召見淮王立即進宮面聖。

蕭煜沒耐煩道:“本王另有要事,讓他等着。”

他剛攜了音晚要走,便叫陳桓快步擋在了前面。

音晚認得這年輕的文秀書生,就是當初在骊山行宮有過數面之緣的。與蕭煜身邊其他的赳赳武夫相比,他雖然更年輕些,卻顯得沉穩又冷靜。

此刻他亦是冷靜的,面龐若斧鑿刀刻,深邃且肅然:“殿下,您還沒有坐到那個位置上,還不能說贏了,也不是任性放縱的時候。”

蕭煜冷眸睨他,陳桓絲毫不懼,言辭铮铮:“皇帝病重,宮闱局面瞬息萬變,這個時候召見您,定然有要事,您不該不去。”

蕭煜剛想說什麽,便聽身側音晚道:“你去面聖,小別山我可以自己去。”

她心急如焚,要立即走,卻被蕭煜攥住手腕硬生生拖了回來。

他目光沉凝,充滿懷疑的一寸寸流轉于音晚的面,倏然道:“若我去不了,那你也不必去了,就算有什麽事,謝潤也能辦好。”

音晚咬住牙,雙目通紅,聲音與身體俱在顫抖:“那不如你給我個幹脆的,把我的骨灰鎖進盒子裏,這樣我便哪裏都去不了了。”

蕭煜驟得變色,面上烏雲聚斂,怒氣磅礴,卻強忍着沒發作,一點點摁下去,只化作眼底一團沉色,淡瞥了眼音晚:“說話沒點避忌。”

他沖陳桓道:“你帶人跟着王妃,要寸步不離地保護她,斷不能叫她離開你的視線,明白嗎?”

陳桓悄悄擡頭,想看一看音晚,卻又立即想到直視王府內眷不合規矩,便将頭低回,恭聲道:“殿下放心。”

蕭煜松開音晚,快步下階,臨上馬前,信手指了指跟在音晚身後的青狄和花穗,道:“這兩個丫頭不必跟着了。”

音晚顧不得跟他理論,翻身上馬,揚起蟒鞭,直奔小別山。

陳桓不敢怠慢,立即緊随其後,馬蹄聲疾如雨點,涼風自頰邊呼嘯而過,陳桓心裏發慌,揚聲道:“王妃,您慢點,小別山就在那裏,是跑不了的……”

音晚不理他,一路疾馳,終于在夕陽将落時趕到了小別山。

謝潤和常铮已在那裏,找到了蕭煜傳信給他們的那個山洞。

這裏不比嘉猷門,有官差去清掃戰場,荒郊山巒,近日又未下過雨,好些痕跡都在。

他們找到了苦戰後的兵戟殘骸,找到了些許血跡,甚至還找了一個進山采藥的郎中。

郎中前些日子受了驚吓,好幾日未進山,恰巧今日缺了一味重要藥材,不得不來采,便叫他們碰上了。

“那公子很年輕很俊俏,哦,跟這位夫人長得有些像……”郎中指了指音晚,回憶道:“那日他好像是偷摸着從山裏出來的,一邊走,一邊提防着人追出來,見着我,就跟我說讓我帶他回長安,我見他身上有傷,提議先給他包紮。誰知他急得很,說自己叫人騙了,犯下大錯,父親跟妹妹一定着急,他得回去……”

音晚忙追問:“那後來呢?”

“後來不知從哪裏冒出一些黑衣人,直攻向他,要取他性命。我怕極了,躲在大石後看,見這公子寡不敵衆,差點被黑衣人殺了,自那邊官道來了一隊胡商,為首的是個勁裝姑娘,會些武藝,把公子救了。他們殺退黑衣人後,見四下無人,公子又暈過去了,問不出地址,就将人帶走了。”

郎中愧疚道:“我不該丢下他跑的,可我實在太害怕了……”

常铮早已檢查過這周圍的血跡,推演下來,跟郎中說得一般無二。他要郎中指給他看,胡商是往哪個方向走的。

道旁山花欲燃,綻在嶙峋大石之間,深灰色的石上有斑駁血跡,已幹涸凝結,泛着沉沉的朱色。

音晚蹲下摸了摸石頭,又看向郎中指的官道,杳杳幽長,一眼望不到邊際。

它會把兄長帶去何方呢?兄長還暈着麽?他渴了有水喝,冷了有衣穿麽?

她只覺氣血上湧,內心翻騰如浪,看着官道,驀得生出個念頭。

“王妃!”

陳桓先喊出來,常铮和謝潤才回過神,忙去攔她,她渾身顫抖,緊抓着馬匹缰繩不放,啜泣中帶着哀求:“放開我,我要去找哥哥。”

謝潤箍住她的腕,道:“晚晚,你冷靜些。已經這麽多天了,你到哪兒去找?”

她恍若未聞,不住掙紮,泣道:“都是我害了哥哥,我為什麽要嫁給他,為什麽不走,為什麽要那麽天真……”

她眸中血紅,言語逐漸颠倒,常铮察覺出不對勁,忙說:“謝潤,你帶她去山洞歇息,快。”

陳桓要跟上來,被常铮攔住。

當年常铮曾替身在西苑的蕭煜往來傳遞消息,與陳桓這些昭德太子舊部熟識,說話也不繞圈子。

“令湛,你這麽年輕,又是外男,王妃傷心過度,已然失态,你這麽盯着看,有些不合适吧?”

陳桓刷得紅了臉,半天才擠出一句:“這是淮王吩咐的。”

常铮悠然道:“淮王不外乎就是怕王妃跑了,你派人把那山洞圍住,守在外面,不就成了?”

陳桓躊躇再三,擡手招來人,把山洞圍住。

那山洞中早就藏了兩人,一個年輕男子,一身窄袖黑衣,身形瘦長,面容俊朗如清風霁月,滿臉關切,道:“我自接到謝大人書信便往回趕,因擔心音晚身體,所以繞到青州,把曲神醫接來了。”

他說話時目光不離音晚。

音晚痛苦地捂着頭,低低叫了一聲“西舟哥哥”。

那個縮在山洞烤火的老者便是嚴西舟口中的曲神醫,他将手搭在音晚脈上,蹙眉,沖謝潤道:“給她吃藥。”

謝潤忙去袖中摸藥瓶,又聽曲神醫補充:“兩顆。”

謝潤的手猛地打顫,險些把藥瓶扔出去。他倉惶地抓住曲神醫的衣袖,嘴唇不住磕絆:“什麽意思?怎麽就需要兩顆?”

曲神醫捋了捋花白胡須,怒道:“什麽意思?我早就說過,音晚這毒自娘胎裏帶來,深入心髓,斷受不了刺激。這可倒好,看脈像,刺激還沒少受。”

他又道:“我當初也說過,這‘鏡中颠’毒性甚強,但不是所有人都會毒發。只要護她一世安穩平和,興許這毒只是跟着她,并不會出來作祟。”

“可這孩子運氣不好,七歲那年去西苑看蕭煜,承受不了刺激,回來第一次發作。自那以後,只會越來越嚴重,若是照顧得好,會延緩加重罷了。”

“第一個階段,只是頭疼,伴着輕微的幻聽和幻象。”

“第二個階段,言行怪狀,行為颠倒,漸漸殊于常人。”

“第三個階段,瘋瘋癫癫,會在無知覺下做出極端行為。”

“到最後,便是徹底瘋了。”

“很好,現在已經從第一個階段向第二個階段邁進了。”

洞中一片沉寂,只有音晚輕輕咀嚼藥丸的細微聲響。

過了許久,嚴西舟才急道:“那你給她治啊,你不是神醫嗎?”

曲神醫道:“我早就說了,一旦毒發就是不可逆轉的,我開的藥只能抑制,無法根治。”

謝潤踉跄着後退,想起什麽,奔到音晚身邊,小心查看她的臉色,輕聲問:“晚晚,你感覺如何?”

音晚吃下藥,漸漸平靜,目中血色褪盡,斂袖坐着,乖乖道:“我沒事了,父親不要擔心。”

話音剛落,山洞外便傳入聲響:“謝大人,下官來送需您過目的文書呈報。”

謝潤詫道:“韋春則?”

蕭煜只讓陳桓看住音晚,并未說不讓旁人靠近。那韋春則口口聲聲尚書臺有急務,陳桓想着謝潤的辭呈善陽帝未批,他就還是尚書臺右仆射,這個節骨眼,若是因為他阻攔而耽誤什麽事,只怕要給蕭煜惹麻煩。

因而便放韋春則進來了。

他手裏抱着一摞文書,進洞只朝着音晚看去。謝潤随手拿起一本錦封冊子,見只是尋常瑣事,照章程辦理即可,便看向韋春則。

韋春則脈脈凝睇着音晚,目中流淌着憐惜與愛眷,輕聲道:“音晚,我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那人太狠太薄情,你不能再在他身上虛擲年華。你跟我走吧,我有辦法帶你離開長安。”

音晚只看向她的父親。

謝潤一本正經道:“韋大人,你年紀輕輕,大好前程,着實難得,莫要誤了。這話就當沒說過,你快回去吧。”

韋春則神色滞住,說不清是傷心還是難堪,卻執拗地不肯與謝潤

第 56 章 參加拍賣大會

第五十五章 參加拍賣大會

當天晚上,秦瑤父母為了感謝張凡的慷慨解囊,特意做了一桌子的好菜,讓秦瑤給張凡打了電話,把張凡帶到了家裏,好酒好菜招待…

随行的還有堂哥張少龍和李大傻二人…

沒想到秦瑤父母如此好客,請吃飯的那天晚上,差點把張凡還有李大傻他們喝醉了…

“叮叮叮…”第二天一大早,張凡接到了一個神秘電話,盯着脹痛的頭,伸手湊到床邊接起了電話…

“喂,哪位?”張凡接起電話後,搖着頭示意讓頭舒服一點,朝着電話那頭開口問道…

“我呀,張總,我是那天你們購買原石的胡某啊,想不到張總目光這麽深遠,竟然第一次賭石,就開到了一塊上品桃花春,佩服佩服!”

張凡沉思了半響,聽了電話對面姓胡的一番馬屁後,笑了笑繼續附和道:“哎呀,原來是胡總啊,好久不見好久不見,胡總今日打電話想必是有事兒找我吧?”

中年男人在電話那頭,一個勁的笑道:“真是什麽事兒都逃不過老弟的法眼,今天啊,哥哥打電話來,确實是有一個大便宜要讓老弟去撿啊。”

“便宜?什麽便宜?”張凡突然對胡某的話有點興趣,從床上立了起來,聚精會神的朝着電話那頭開口問道…

胡某笑了笑,過了半響才不緊不慢的說道:“老弟啊,是這樣的,我準備在濱海開一個翡翠原石拍賣會,就在濱海市會議中心,明天下午兩點,老弟到時候可要來捧捧場啊。”

“翡翠原石拍賣會?”聽了胡某的話,張凡皺着眉頭,百思不得其解…

胡某在電話裏似乎聽出了張凡的疑問,忙開口解釋道:“老弟有所不知啊,這翡翠原石拍賣會是史無前列啊,我是第一個提出來的,後來得到了政府的大力支持,才允許我在會議中心舉辦拍賣會的…”

聽到這裏,張凡似乎聽懂了,胡某這丫的要開拍賣會,通知自己過去的目的無非就是買,張凡心裏是不願意的,可人家話都說道這個份上了,怎麽好拒絕呢?

張凡思考了一會兒後,開口答應了電話那頭的胡某,胡某在電話裏面很高興,聊了兩句,再三提醒張凡不要忘記後,挂斷了電話…

和胡某挂斷電話後,張凡便給了張少龍打了一個電話…

剛開始打了第一個沒人接,第二個電話鈴聲響到一半後,便被接起。

“喂,誰呀?”張少龍接起電話,朝着電話這頭的張凡,微微無力的開口問道。

張凡直接切入重點:“是我,哥,方才我接到上次原石倉庫見到的那個胡姓男子,他讓我明天去濱海會議中心參加他舉辦的拍賣會,你要不要和我一同前去?”

“去去,必須去,終于等來了這個拍賣會了啊。”張少龍在電話那頭似乎很興奮,一邊說話一邊笑,跟撿到幾百萬似得…

“好,那先這樣,今天我們好好休息,養足精神後,明天出去再賺他個幾千萬。”張凡在電話這頭,笑着對張少龍說…

“好。”

說罷二人挂斷了電話,張凡又有了濃濃的睡衣,一倒頭便睡着了…

他們三人就這樣睡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早早的,張凡就被李大傻叫醒了。

“張凡,張凡?”李大傻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了張凡床邊,拍了拍張凡的腦門,開口叫道。

張凡睜了睜惺忪的眼,語氣柔弱的開口罵道李大傻:“你丫的,起那麽早幹什麽,真是個能折騰的主…”

“我帶你去參加一個你喜歡的拍賣會,聽說得去早點,晚了沒位置。”

張凡聽了李大傻的話後,皺着眉頭,一臉好奇的繼續問道:“拍賣會?”

“對呀,翡翠原石拍賣會,這一趟你必須去啊,聽說都是好貨色。”

聽到這裏,張凡才想起昨天胡某給他打的電話,這個拍賣會是胡某搞的,但是他疑惑的是,李大傻又是怎麽知道的?

沉思了一會兒,張凡皺着眉頭問道李大傻:“你是怎麽知道今天要開拍賣會的?”

李大傻聽罷,點了點手機裏面的一條新聞,指着新聞的标題開口對張凡解釋道:“你看,報紙上寫的清清楚楚,今天要舉行第一屆拍賣大會,聽說拍賣的都是貴金屬,原石之類的…”

張凡聽罷,猛地從床上起了身,并吩咐着李大傻給堂哥張少龍打了個電話,三人約好在學校門口集合,下午兩點之前前往會議中心,參加胡某舉辦的拍賣會…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不知不覺就到了下午一點了,張凡緩緩的從此床上起了身,叫醒睡着後的李大傻,兩人一陣洗漱後,來到學校大門口,等張凡的堂哥張少龍…

過了一會兒,張少龍如約而至,不知道在哪兒弄來了一輛車,把車停在了學校門口,車看起來很新,很亮,應該是張少龍剛買的新車…

張凡和李大傻上了車以後,車緩緩的朝着會議中心駛去…

路上,張少龍開口對張凡建議道:“凡凡,你現在也有錢了,應該買輛車啊,要不然去哪兒都不方便。”

張凡把頭靠在座椅上,目視玻璃外面,聽了張少龍的話後,一陣發笑…

三人在車上有一句每一句的聊着,沒過多久就到了。

一下車,就看見馬路不遠處,立着一塊标題石碑:“濱海市會議中心”,石碑後面立着三根國旗,在張凡眼裏,這樣的擺設看起來是如此的莊嚴…

“走吧,哥。”張凡站在門口觀望了很久,等張凡弄完下車後,三人朝着會議中心裏面走了進去…

三人走到會議中心正大門,就看見胡某站在門口,高興的迎接着往來的貴賓…

三人靠近後,胡某第一個看見張凡,雙手迎了過來,高興的開口說道:“哎呀,老弟啊,你可算是來了,胡某真是榮幸啊。”

張凡搖搖頭,一副謙遜的開口對胡某說:“胡總嚴重了,我和你的邀請,我和堂哥肯定要給面子,怎麽好拒絕胡總你呢,是吧?”

第 25 章 上品天賦

過了許久,雲供奉才回過神來,眼中帶着點遺憾,點了點頭,說到:“不錯,只是可惜了,這丹方中有一株藥草現在已經沒有了,不然,這個丹方可是非常珍貴的。”

見雲供奉如此說,錢管家知道這事怕是可以了結了,當即問道:“那……,雲供奉,您看,這事……”趙元聽到錢弈這般問道,一臉期盼地望着雲供奉,心中十分的渴望這事能就此揭過。

“行吧,這事就這樣吧,你等走吧。”雲供奉揮了揮手,讓錢弈二人可以走了,随即又将神識注入儲物袋中,專心研究丹方。

錢弈臉上露出一絲苦笑,這事付出的代價很大,那張絕跡的丹方不說,只是自己偶爾得之,但儲物袋中的藥草,可是真金白銀啊。若非自己是魏府的管家,也沒有辦法弄到這麽多藥草,這是真是賠大了。一想到這麽大的損失,錢弈就氣不打一處來,狠狠地拉着趙元離開了院子。

……

深夜中,外出去廚房工作的小朱早已歸來,如同葉桦一般一身心投入到修煉之中,二人盤坐在床上,互不影響,顯得極為神聖,倘若用神識去觀看的話,就能看到空中一點點的光芒緩緩地灑進葉桦的身體內,滋潤着葉桦的靈魂,順着身體的經脈運轉,如同小溪流動,鬼氣進入靈魂後,緩緩地在經脈中滑動,最後流進了丹田內。

而在葉桦的身旁的小朱,一臉嚴肅的感受着空中的鬼氣,而對于小朱來說,漂浮在空中的鬼氣對于他來說是隐形的,明明近在眼前,卻仿佛遠在天邊。讓小朱很是無奈,有時有些累了,鼻子使勁的抽了抽,仿佛要用嗅覺去聞那無色無味的鬼氣一般。

空中漂浮的鬼氣在葉桦這邊流動,而在小朱這邊卻是慢慢的飄,仿佛靜止一般。

突然,小朱這邊的鬼氣好像被推了一下,原本如同沉睡的小豬,現在仿佛老舊的拖拉機,緩緩地啓動了,小朱臉色露出喜悅,因為他好像感覺到了氣感了,空中的鬼氣如同吃了興奮劑似的,越來越快的向着小朱身上湧去,這種感覺,好奇妙,舒服得令小朱毛孔張開,貪婪地吸收着懸浮在小朱身邊的鬼氣。

一時間,連葉桦附近的鬼氣都好像被吸引過去,紛紛跑過去,仿佛遇到了誘惑他們的東西。頓時,小朱身上被濃郁的鬼氣籠罩,光芒在他身邊照耀,看不清了小朱的面孔,顯得極為神秘。

連全身心投入修煉的葉桦也被影響到了,驚疑地睜開眼,放出神識,看到空中的鬼氣籠罩小朱,并且形成一個漩渦,席卷着整個房間的鬼氣,場面十分震撼人心。葉桦大驚,“這麽多的靈氣,小朱受得了嗎?”心中浮起擔心的憂慮。

突然,葉桦的眼睛瞪得老大,仿佛看到什麽不可能的事情。“這……小朱不是才修煉第二天嗎?怎麽會吸引這麽龐大的鬼氣,難道……?”葉桦一臉不可置信。“難道,小朱是難得的修煉奇才,擁有修煉的上品天賦?”葉桦有些震撼,這可是上品天賦啊,難得出得一個,這小朱竟然就是。一種仿佛中了獎的感覺在葉桦腦中盤旋,上品天賦的概率是非常非常低的,自己身邊竟有一個,而且是自己最為友好的小朱。

據《冥界記事》中記載,第一人界衰落之後,與之對應的北幽也随之沒落,以往本就極為難出現的極品天賦現在根本就消失在北幽地域了,仿佛是冥冥之中的氣運在作怪。而現如今,上品天賦成為北幽這一地帶最好的天賦,是所有勢力都想招攬的人才。可以說,只要現在放出風去,将會有一大批勢力登門而上,抛出橄榄枝,招攬小朱。

這樣的天賦讓葉桦極為羨慕,卻怎麽也生不出嫉妒的感覺,換成別人,或許葉桦會羨慕嫉妒恨。可是,葉桦将小朱當成自己的親弟弟一樣,而今小朱擁有這樣的天賦,葉桦是打心底高興,有了這樣的天賦,小朱必被人當成寶一樣哄着,仿佛像一個瓷娃娃一般,生怕他碎了。

濃郁的光輝在慢慢地減少,速度也在減慢,過了一會,籠罩在小朱身邊的鬼氣完全消失,都被小朱吸進體內,轉化成了修為,而空中的鬼氣也恢複了平靜,雖說還是慢慢的流向小朱,但比之前的速度慢了很多很多。

小朱稚幼臉頰上浮起了欣喜的笑容,明亮的眼睛也睜開了,絲絲鬼氣還在眼中運轉,發出迷人的亮光,看起來十分帥氣。

“葉哥,我感覺到了氣感了。”小朱一臉興奮地對着葉桦說到,不過在轉頭後有些詫異,奇怪為什麽葉桦停止了修煉,一臉笑意的看着他。

“我已經知道了。你十分不錯。”葉桦臉上露出微笑,點頭稱道。

“葉哥,你怎麽什麽都知道啊?”看到葉桦臉上沒什麽吃驚的表情,還是一如既往地看着他,小朱不由有些沮喪,他還以為自己有了氣感後葉桦會非常吃驚呢,沒想到葉哥什麽都知道,仿佛電視中的算命老人一般。

“我怎麽不知道,你剛才的動靜可真大,連我都被驚擾到了。”葉桦微微一笑,看到小朱的神情,很是開心。小朱對他的表情都是真誠的,不帶一點隐瞞的,顯然将葉桦當成親人了。

“對不起,打擾到葉哥你修煉了。”小朱一臉自責的說到,他知道葉桦一直在努力修煉提高實力,以便應付趙元的為難,而自己不僅沒有幫葉哥,還影響到他,心中有些慚愧。

“說什麽呢?我可要恭喜你了,要影響到別人可不容易,這也是因為你的天賦啊,你的天賦放眼這北幽可數一數二,所以修煉起來也十分驚人啊。”

“真的嗎?那太好了。”小朱高興的呼喊了起來,露出了潔白額牙齒。“那以後,我不就可以成為一名高階修士,為葉哥解憂排難了。”小朱心中高興的想到。

“你看下你的修為,吸收了這麽多的鬼氣,怕是修為應該不錯。”葉桦好奇的問道,剛剛小朱吸收的大量鬼氣,不至于都消失了吧,那要是沒有消失,轉化成為修為的話,那……。

小朱連忙向體內探去,只見丹田內留存的少量的鬼氣,卻比葉桦如今的多,急忙将形況告訴了葉桦。

而後,葉桦一臉複雜的看着小朱,說到:“你現在已經是鬼奴一層巅峰了,很快就可以沖擊二層了。”真是人比人氣死人,葉桦修煉了一個多月了,現在距離鬼奴二層也還有一段距離,而小朱修煉了兩天就是鬼奴二層巅峰了,使得葉桦感嘆道:“真是天資卓越啊。”

一陣歡呼與高興之後,房間又回歸沉靜,葉桦臉色平靜地打坐修煉,十分靜肅,一動不動,莊重無比,仿佛在教堂中聆聽祈禱,十分虔誠。而小朱呢,臉上的喜悅還殘留在臉上,畢竟年紀還小,經歷的事情不多,不是葉桦這種二十多歲的人,閱歷不深,有些少年的活躍。漆黑的頭發紮在頭上,如同刺猬,和稚幼的臉龐融合在一起,顯得十分可愛。

……

時光如梭,轉眼又來到了清晨,空氣有些濕潤,卻又透漏着草木的香氣。而在雜役院中,兩個臉龐青腫的男人正在交談着,一個男子頭纏着白布,臉色有些難看,聽着另一個人的話語,眼神閃爍,仿佛在想着些什麽。而另一個男子鼻青臉腫,卻沒有進行任何的包紮,放置不管,此時正開口說着話,眼中蘊含着複雜的神色,仿佛心懷鬼胎。

“趙主事,今天那個小朱又沒來雜役院,我托人去找過,他直接去了廚房,我看這人和葉桦一樣,不把您放在眼裏啊。”那個鼻青臉腫的男子正是李四,正在打着小朱的報告,順便也把葉桦搭上了,看來這李四還真是傷好了就忘了痛啊,前天還如同遇到貓的老鼠瑟瑟發抖呢,如今卻恢複往常的嚣張,仿佛前天的記憶已經在他腦海中消失不見了。

“哼,你還說,前天要不是你,我會因為那小朱多挨上一巴掌嗎?若非為你報仇,我豈會遭這份罪。”趙元一臉不爽的說到,他可不是李四,隔天就忘事,之前臉上挨了兩巴掌,到現在還痛呢。

“那不是誤會嗎?事實證明那小朱也沒什麽背景啊,而且,這小朱一連兩天都沒來雜役院,這不是不将您放在眼中嗎?再說了,這小朱沒經過您的同意,就敢沒來,這不是違反了院規了嗎?以後要是人人都這樣,那這隊伍還怎麽帶,要是這小朱有些背景還算了,可他卻是個又沒錢又沒靠山的下人,這讓別人怎麽想?”李四眼睛一轉,使勁從各個方面想出這小朱不來的弊端,明則為替趙元着想,實際上就是想要報上次的仇,上次的陰差陽錯害得李四吓得差點尿都流出來了,還有上上次,自己打了小朱,這小朱竟敢找葉桦來報複,想到這,李四不由用手摸了摸臉上的青腫出,一按,頓時臉色抽搐,反射般将手收回,到現在還痛呢。

“随說他沒背景的?”趙元沒好氣的說到,這李四老是挑釁他與小朱的關系,他那裏不知道這李四是怎麽想的,李四跟了他幾年,他那心思趙元明白得清清楚楚,上次要不是認為小朱沒有背景,自己也不會去找小朱麻煩呢,他知道,如果一個下人沒有背景,而他卻不去為手下報仇的話,威信就會喪失,以後還怎麽命令手下做事啊。要不是半路殺出個錢管家來,也不會出這麽多事了。一想到小朱,趙元的臉就痛,上次被表哥誤認為他在造謠,給了他一巴掌。當然,他把這巴掌的賬算在了小朱身上了。可是,他和他最痛恨的葉桦走得很近,而葉桦的身份卻是魏府的主人的奴隸,要知道,錢管家和趙元都是為魏老祖做事的。魏老祖一個不爽就會讓他們滾蛋,還不帶猶豫的。

第 18 章 (1)

更新時間:2017-04-20 18:00:03 字數:5886

以為他會帶她去早餐店什麽的,等車停了才赫然發現是他家。

“學長……”

“進來吧。”

拒絕的話到嘴邊又吞回去。這個地方給她很多感覺,起先是不好的,現在卻很懷念,本以為是特訓結束後再也不會來的地方——尤其是他的廚房。站在裏面,原青才領悟到自己對它的印象有多麽深刻——某一個她用過的鍋盤、爐具放在哪裏,她都記得清清楚楚,像看到老朋友一樣。

“坐在這裏就行。”他說。

她坐上高腳凳,他開始泡茶。

為什麽他做什麽都有吸睛的魔力?他動作比前兩次快很多,但仍不失韻律;把茶沏好遞給她,卻只有一杯。

“你不喝嗎?”她端到嘴邊。

“等一下。”他系上圍裙,“想吃什麽?”

他要做早餐給她吃?原青睜大眼。應該是從車停下來那一刻就可以猜到的事,但因為沒有想過這種可能,所以當他開口說了,她還是骜訝不已。

“我、我都好。”

他俯視着她,“都好就說幾樣,我什麽都能做。”

什麽都能做……這對別人來說可能很誇張,但從他口中說出來卻像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一般,是極盡寵愛的奢侈……

“那我想吃蛋炒飯和辣子雞丁。”原青沖口而出。

說完有些赧然,她什麽沒吃過的名菜都可以要求,好像浪費了天大的難得機會,但自己第一個念頭就是這兩道。

“沒問題。”他鄭重地點頭,立刻動手。

他邊做邊不疾不徐地發問:“蛋要多嫩?”

她眨了眨眼才回答:“越嫩越好。”

“放哪些菜?”

“呃,紅蘿蔔、青椒、蘑菇、雪菜、青蔥,然後有火腿。”

“雪菜沒有,長豆跟芥菜你要哪一個?”

“長豆好了……”

“辣子雞丁是放腰果還是花生?”

“花生。”

他煮飯也是在爐上煮,跟媽一樣;等煮好飯,他其它的料也準備下鍋炒,二十分鐘內早餐便端到她眼前。

“你一起吃嗎?”她滿含希望地問。

他點頭,“如果你想分我的話。”

他坐在她對面,她迫不及待地開動,吃了第一口才知道自己有多餓。但她沒有狼吞虎咽,因為實在是太好吃了,而且……有媽媽的味道。他怎能做得這麽相像?他從沒吃過媽做的菜啊!

難道他問那些問題,就是要竭盡所能地還原某種口味?

炒飯,鹽放得少,也不油膩,尤其是菜燙過三分輕炒,就像……她炒菜的方式?

“學長,這青菜——”她想問,又有點不好意思。

“你喜歡青菜脆而有噃勁,不是嗎?”

她訝然望着他,他居然記得他們初識時她為自己做的菜辯護的話?是要給她吃的,依她的口味來做,但她沒想到他會記得這麽清楚。食物是這樣的美味,空氣中滿是香氣,她吃着吃着,眼淚忽然掉了下來。

她慌得想止住,急忙放下碗筷,淚水卻是怎麽也停不下來。想哭的沖動,忍了一整夜,現在再也忍不住。

她啜泣起來,雙手蒙住臉,忽然感覺被擁進一個熾熱堅實的懷抱,緊緊密密,仿佛沒有任何憂懼能穿透。

淚水如潮水洶湧。她哭得全身發顫,這輩子還不曾這樣哭過,只除了……媽剛去世的那陣子。

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感覺全身乏力了才終于停下來,兩手都是眼淚鼻涕,忽然覺得沒臉放下手來見他。

他卻沒放開她,感覺他側身去拿了什麽。“來,擦擦臉。”遞給她一條幹淨的柔軟餐巾。

她趕緊把臉擦幹淨,心情才剛放松,心跳卻快了起來,然後發現自己不知什麽時候被他抱坐在長腳凳上。她吓得就要跳下去,卻被緊抱得哪裏也去不得。

“學長,請、請放開我吧。”她一定是哭昏頭了才會連被男人抱住都沒立即推開。

他似乎有些不情願,但終究将她抱下凳子并放開手。

“我可以用一下洗手間嗎?”她低着頭問。

“當然。你知道在哪裏。”

進了浴室,待洗完臉,她仍不敢出去。上次被油燙傷抹藥時沒去注意這裏的一切,現在終于能好好看看四周。

他的浴室雖然極寬敞明殼,卻不奢華。窗前吊了兩盆可愛的盆栽,瓷磚是黑色的,很男性化,各色毛巾高高一疊,厚又柔軟,擦在臉上一定很舒服。

他整個屋裏都給人這樣的感覺——明明都是高擋的材料和設計,卻有一種讓人安心的舒适……

沒辦法一直躲在洗手間裏,她再看一眼鏡子裏自己紅腫的眼睛,然後慢慢走回廚房。他已經沏好了新茶。

“還想再吃什麽嗎?”

“不、不用了。”她趕緊說。

“那喝茶吧,來。”這次他陪着她喝。

雖然丢臉丢盡了,淚水卻有洗滌的作用,方才的虛脫感已化為一種新生,平靜而溫暖。

這茶……她似乎從沒喝過這麽好喝的茶。

她擡起頭,發現他正看着她,用那種深透人心的眼光。

很怕他接下來會問什麽,他卻說:“想聽聽我的故事嗎?”

她怔住,“你的故事?”

“為什麽我以前最痛恨廚房。”

她張了張嘴,“你……痛恨廚房?”簡直比聽到他其實是天仙下凡還不可思議。

他把左臂袖子往上拉,原青驚喘,那上面……點點燒傷,還有無數長疤。

“我爸開了間小餐廳,我從小在廚房裏被打到大;小時候就做大人的工,在廚房受再大的傷也不能停。你說,我能不痛恨廚房嗎?我曾經想把他的廚房放火燒掉。”

她心頭緊縮了下。如果她被罵就那麽難受了,那被打會是多麽可怕?不能想像小小年紀的他必須在廚房裏挑起真正大人的工作。

“但你還是走了這一行……”

“是食藝社救了我。”他定定地說,“我想辦法考進北部的聯大,離家五小時車程,名正言順搬走,不能再幫我爸的忙。有一陣子我連餐廳都不進去,要吃外面的就吃路邊攤。想到裏面的人做得滿頭大汗卻不見天日,我就覺得不值。”

連餐廳都不進去……

他俊美的臉此時陰鸶無比,她急急想把他的思緒從黑暗的過去拉開,“後來呢?”

照理說他是絕不會靠近食藝社半步的啊。

“不知道為什麽,外面的東西越吃越吃不下去。住校外的朋友開派對,知道我會做飯要我下廚,幾次下來有個朋友叫我搬過去免費住,我只要負責做晚餐就好。從那時開始,我就天天下廚,因為我寧可吃自已做的東西。

“朋友幾乎不進廚房,廚房就變成了我專屬的空間,心裏的結似乎稍稍打開了一些。同學朋友都知道我廚藝好,老是‘廚神’、‘廚神”地叫,食藝社的人就找來了。”

“你應該不想進社吧?”原青說。

“當然。不是我自己的廚房我才不要。他們拜托我死黨來游說,要我去‘指導一堂課就好,我什麽都不用做,看一看說一說就行。人家都這麽說了,我不去好像有毛病,只好過去看看。”

“你……看到什麽了?”原青屏息地問。

“這輩子第一次看到真正想做菜的人。”他的眼中閃着光,“一大群學長同學,每個人都是真正想做菜才進那個廚房的,沒有強迫,只有熱情,讓我覺得根本沒資格告訴他們該怎麽做,因為我還找不到我的熱情。”

“結果我什麽理論都說不出來,幹脆說我跟大家一起做。”

“做了後覺得怎麽樣?”

“除了我爸,我沒有和別人一起在廚房做飯過,更別提是一群開開心心做飯的人。我一直停下來看,因為這種感覺太陌生了,幾乎不像是真的。”

原青仿佛看到了那個廚房,和她家的廚房不一樣,卻的确是聯大食藝社的廚房,看到芯容總是很興奮的面孔;看到陵珊雖然是大小姐,卻執意要學做飯,看到于奇晏學長的溫煦笑容;還有徐汀緣學姐開着玩笑幫大家打氣。

也看到了卓因潋如藝術般風雅的廚藝。

“學長……好像是比較嚴肅的人。”她記起他在集訓和特訓時的樣子。

“那是個性和童年的關系,也是主廚當久了自然養成的威嚴。”他頓了頓又問:“我的菜很嚴肅嗎?”

她搖頭。“一點也不會。不過我還沒吃過學長的高級料理……”

“想吃嗎?”

他眼裏有什麽東西讓她紅了臉,“我……我才剛吃飽。”好蠢的回答,她趕快再調開話題:“那之後就進了食藝社嗎?”

“應該說再也離不開了。做飯居然可以同時是一件專業和快樂的事情,這是我在食藝社得到的珍貴感覺,就此決定了我想走的路。所以可以說是食藝社救了我。”

救了他……

心裏似有什麽動了動。他為她做的一切呢?

“知道我在你身上看到什麽嗎?”

她垂下眼搖頭。學長怎麽像是能讀她的心思?

“一個天才,卻有着很悲傷的廚房。”

“什麽?”她擡起眼來。

“你做飯時——不對,其實只要想到做飯,你臉上的表情就很悲傷。”

“很悲傷?”她喃道。

她想否認,卻沒辦法。她不知道自己看起來是那樣的。是……想到媽嗎?還是想到爸?哥和弟弟?她不确定,但心裏的确疼痛了起來,她是希望可以快樂地做飯啊……

“即使在食藝社裏,你還是那樣的悲傷。”他低聲道,“但盡管如此悲傷,卻仍想待在廚房……這是什麽樣的心情?所以,我想治好那份悲傷。”

她好像被定在原地,他的目光将她緊緊包裹,像他為她做的食物,穿過層層屏障進入她心裏。

“受傷的手給我看看。”他伸出手來。

她默默伸手,他輕握住,審視他為她包紮的手指。“該換了。坐着別動。”

他起身去拿藥。昨天比賽時腎上腺素狂飙,她根本感覺不到疼痛,現在很想說不用,但又舍不得。

想被他碰觸,又不想被他碰觸,這種心理好像很變态。

他拿了藥箱走回來,開始換膠帶,她眼睛都不知道要看哪裏。

“很不習慣,對不對?”

“什麽?”

“跟男人在一起。”

她差點把手縮回來,他卻像是早預料到,握得很穩。

“學長——”

“我本來以為你和那個學弟有什麽過節,同組集訓那天才回對他這麽冷淡。”卓因潋溫和地說,“後來發現事情沒這麽單純。你掩飾得很好,平常只是不跟男生接近而已,我那天那麽兇,你就變得像剌蜻一樣。”

原青聽得渾身緊繃。他都說得這麽白了,卻又沒有完全說破。

“還是由你來說吧。”

“說什麽?”她抿着嘴。

“不要怕我。”他已經換好藥,幹脆整個握住她的手。“說說看,沒關系。是因為你爸和兄弟嗎?你跟他們處得不太好。”

芯容到底跟學長說了多少?“我不想談這個。”

“可是我非問不可。”

“為什麽?”

“因為我想當那個你不排斥的男人。”

原青嘴幹了,被他握住的手變得好熱,并開始濡濕,她想抽又抽不回來。

“我希望是因為家裏的男人;因為如果真正原因是向柏語,我絕不會饒過他。”

這話說得極冰冷,有那麽一瞬間那個冷面學長又回來了,但他很快緩和面容,眼光輕柔下來。“可以告訴我嗎?”

為什麽他總有本事讓她開口?她不想說,又覺得不希望他誤會什麽。

“我也不知道,一直就這樣了。”她有些僵硬地回答。“芯容說你最讨厭帥哥。”

她瞄他一眼,不知該說是還是不是。

“沒關系。帥是別人在說,我自己倒不覺得。”他說得很真誠。

她有些想笑,想着全校師生聽了這話應該都會認為他白目吧?

“要我去破一點相也行。”

她噗哧一聲,然後不可思議地看他,“學長,你也會開玩笑?”

“為什麽我不會?”他很正經地問,讓她又忍不住笑一聲。

“你能不能不要叫我學長?一開始是很親切,現在就覺得不夠了。”不夠?她頭皮發麻起來,“我覺得——”

“就算叫我全名也比較不那麽見外。”

自己的心防真有這麽嚴重嗎?她居然覺得叫其它什麽都不習慣,她是縮頭烏龜當太久,快沒救了。

“小原,試試看。卓因潋。”

她的注意力立刻被轉移,“你叫我什麽?”

“大家都叫你小青,所以我叫你小原。快啊,卓因潋。”

“學——”她本來要抗議的,卻梗在他的稱呼上。

他微笑了。這是……第二次嗎?

大概是被那個笑容所迷惑,他的名字不知不覺地出口:“卓因潋。”

他眼中光彩絢爛,“很好,以後我們再特訓怎麽減字。”

***

原青想去上剩下的課,卓因潋便送她去學校。她卻不大确定都上了些什麽,思緒在兩個極端之間擺蕩,一個是爸什麽時候可以出來,一個是學長對她說的每一句話。

還是把他想成學長,一時之間好像改不過來。

“喂,你有沒有要請本世紀第一紅娘的打算?”芯容在她眼前揮手。她回過神來,“什麽?”

“你臉一下紅一下白,紅的時候在想誰我當然知道,我居然把自己的偶像拱手讓人,你說我是不是很偉大?請客請客!”

“我沒錢啦!”不知該怎麽辯駁,幹脆耍賴。“哈!你這就是承認了!很簡單,不用出錢,把我帶去吃卓學長做的一餐就行了。”

“你發神經啊,學長哪會肯?”

“嘿嘿,從我那天跟學長‘非常、非常’冗長的電話交談以後,我覺得你要卓學長做什麽應該都沒問題——”

“別鬧我了!”原青真的臉紅了,她完全沒有這方面的經驗,實在無法招架芯容的逗弄。

想抵死否認自己和學長有什麽,卻是不愛說謊的人。

“我現在更崇拜卓學長了,居然能治好你無藥可救的厭男症——啊,不對,解藥就是卓學長嘛!”

“芯容,你小聲點行不行?”

“有什麽關系?你想保密,卓學長可不一定想。”

他們什麽時候已經到了要保密的地步了?她根本沒有心理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