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聞言, 鏡容怔了一怔,根本沒料到她會如此回答。

雪意未消, 甚至有愈發猛烈的勢頭。鵝毛大雪一片片襲落下來, 粘成了一團。

葭音踩着松軟的雪地裏,鞋履凹陷下一個深深的印兒。

她唇邊明媚的笑,似是這冰天雪地中唯一的活物, 一下融化了萬頃銀裝。

鏡容回過神來,也不由得跟着她笑。

他的笑容很寡淡, 就像他的性子,淡雅而溫和。葭音陡然發現,不知何時間,佛子身上的清冷之氣已不在,取而代之的, 是一道溫潤、安靜,又謙卑的儒生之氣。

她在心裏頭暗忖, 若景榮不是和尚, 而是一名儒生。

他穿青衣長衫, 穿官袍, 定然是十分好看的。

但葭音不知道的是, 鏡容只對她一個人這樣。

佛子撚着佛珠,唇角噙着薄薄一層笑,“你就這麽信我啊。”

“是啊, ”她很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 “你是我見過最厲害的人,你知書達理, 佛法高深, 善于權計, 又精通醫術。聽聞鏡采他們說,你還會武術劍法呢……鏡容,在我心裏,你簡直就是無所不能。”

一連串的吹捧,倒讓對方有些不自在了。他抿了抿唇,輕聲:

“其實,我也不像你說的這般厲害。”

“那你想好,回去該怎麽做了麽?”

“嗯,”鏡容點點頭,“我先入宮,以替聖上做法的由頭暫居萬青殿,先守着聖上立下傳位诏書。你也說過,若是想贏何氏,需要先擁有三樣東西。先取得皇诏與玉玺,再靜候齊老将軍佳音,至于民心一層——”

葭音停下步子,看着身前之人。

他是梵安寺的聖僧,在京中取得民心算不得什麽難事。

但大魏律法以及梵安寺寺規中有這樣一條規定,身為佛子,身處紅塵之外,不可參與皇權政鬥。

所以,要獲得百姓擁簇,還需要其他的法子。

“我已讓沈星頌買下同文閣,屆時會刊印何氏之罪證,将卷宗分發下去。對了,阿音,我聽沈星頌說你要參加三月的春魁宴,這是為何?”

同文閣,乃全皇城最大的印書館。

何聿乃一武夫,向來不齒這些文绉绉的東西,只懂得用蠻力去征服世人。

雪地有些滑,山路陡峭,葭音便抓着鏡容的手臂,慢慢地往山下走。

“你也說了,要取得民心,可是光光刊印文書是不夠的,京中許多百姓并不識字,看不懂那些卷宗。”

少女眼底閃着狡黠的光。

“所以呀,我想了個法子,從其他地方入手,揭露何氏的罪行。”

……

時間一晃兒,便到了三月。

冬去春來,院子裏花香碧影,好一番勃勃生機。

林家的院落極為寬敞,葭音一個人站在院子裏面練戲,沒有人打擾,只有凝露時不時走上前送塊帕子送些點心,她也落得十分清閑。

除了練戲,鏡容時不時從宮裏給她寄來信件。

他已經在宮裏安置下來,一面與皇後、小皇子暗中聯絡,一面醫治着聖上。

通過這些信件,葭音了解到,皇帝的身子已經一日不如一日。

雖然外表看上去日趨康複,實則卻只剩下個空殼子。

葭音捏着信,坐在桌案前,将才一番練習,讓她的後頸出了些細汗。

方欲提筆回信,凝露叩了叩門。

“音姑娘,棠梨館派人來接姑娘您了。”

這次回林府後,因為林子宴已恢複葭音的自由身,故此凝露改口,還像以前那般稱喚她為“姑娘”。

每當對方喚出那句“音姑娘”時,她就有種自己還在萬青殿之感。

葭音放下筆墨,掩住心中萬千感慨,輕聲回道:“知曉了,我這就來。”

因為沈星頌的關系,棠梨館的所有人,包括二姐姐,都不敢對葭音太過于放肆。

她排在了最後一個出場。

春魁宴是由棠梨館籌劃,在京城中最繁華地帶舉辦的宴會,許多平日裏看不起戲的老百姓,也會在這一天跑過來湊湊熱鬧。畢竟春魁宴歷史久普及廣,還不收半分銀兩,這既不要錢,又能看到平日裏看不到的那班仙子,又有誰不樂意來呢?

葭音在臺下候着,等着自己上場。

她今日妝容并不豔麗,也穿了一件不甚耀眼的裙,卻讓一側同樣候着的伶人為之微微一驚。只見少女面容清麗,獨獨那一雙眼卻生得極為妩媚動人,随意一瞥,就能将人的七八分魂魄都攝了去。

當真是……驚為天人。

葭音并不知曉對方所想。

她走上臺時,只覺得周遭寂靜,似乎所有人都屏息凝神,一道道目光探究地望過來。

她這出戲,分為前後兩段。

前半段平平無奇,都是些聽膩了的才子佳人的故事。

不過因為這樣一張臉,引來不少百姓的駐足觀望。

她的容貌姣好,身段窈窕纖柔,好似水做得一般。

臺下有人紛紛贊嘆,左右議論道:“看了這麽多年的春魁宴,從未見過這等仙子,今日真是大飽眼福啊!”

少女聲音又酥又媚,把人的身子聽麻了半邊兒。

“怕是佛祖來了,都忍不住為之心動罷。”

如此之贊譽,又引來了不少看客。

一時間,座無虛席,座位之後,也站滿了慕名而來之輩。

葭音揚着水袖,在空中漂亮地打了個旋兒,美目潋滟之際,看似不經意地朝臺下望去。

“真是天子下凡,今日觀仙人之姿,吾等死而無憾!”

亦有人認出了她:“這這……這不是林家的二夫人嗎?”

“什麽二夫人,林家三公子都說了,仙子已是自由之身,與林家再無任何關系。唉,也不知這等貌美如谪仙的娘子,又會心屬哪家的郎君……”

“哈哈,孫兄,你又想吃天鵝肉了!”

臺下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語,雖然嘴上讨論着,可眼睛卻都不帶停的,直勾勾地望向臺上的“仙子”。

直到她唱出那句“本是河清海晏,奈何奸佞專權,外戚蒙了君心,妄想新春蓋舊年……”

這一句,她曾在齊崇面前唱過。

果不其然,這句話剛唱出來,臺下的二姐姐陡然變了面色。

她這是在做甚?!!

素衣之人從座上站起,剛準備上前,卻被人帶着攔了下來。

“大膽,你們是何人,竟敢動我?!”

二姐姐怒目而視。

那是一行不知何時繞到她身後的黑衣之人,他們将女子穩穩押在座上,不讓她上前去阻止這場“大逆不道”的演出。

為首一人壓低聲音:“稍安勿躁,是沈公子派我來的。”

“沈……館主?”

她迷茫了。

對方低低“嗯”了一聲,“葭音姑娘今日所唱的戲,也是得了沈公子的授意。”

他們是要利用輿論造勢。

揭下何氏那虛僞的面紗!

二姐姐終于明白了過來——葭音為何執意要參加這春魁宴!

原來竟是如此……

臺下已是一片嘩然。

葭音渾然不顧,聲音清麗,一字一字,铿锵有力地唱着。

外戚專權,中飽私囊,假公濟私,狗茍蠅營。

甚至意欲忤逆犯上。

……

臺下喧騰聲愈演愈烈。

他們将目光投落在這名身肢窈窕、衣着卻單薄的女郎身上。終于,有何氏的人欲沖上來,手執長矛,朝臺上呵斥:

“大膽!何人在此處妖言惑衆!快給我拿下!”

不等那人靠近,周遭已圍滿了一群憤慨之士。

“那曲子中所唱的,可都是真的?!”

“快叫你們主子出來對峙!”

“是啊,何氏必須要給我們老百姓一個說法,方才林夫人所言,可是句句屬實?”

民怨四起,眼看着壓制不住,執矛之人也無能為力,只好握着兵器,灰溜溜地去上報何聿了。

這一出戲,終于落了場。

葭音摘下唱戲所戴的重重的頭飾,取下甲套,還未轉身,就聽到一道腳步聲。

是二姐姐。

她并不意外,目光平緩,不鹹不淡地掃了那人一眼。

對方面上帶着各種情緒,有震愕,有憤懑,還有……

怨恨與不甘。

二姐姐身側跟着的,正是之前一直說她壞話的春娘。

如今葭音已貴為林家貴女,春娘低垂着腦袋,瑟縮不敢看她。反倒是二姐姐冷哼一聲,一雙眼怨毒地瞪着方卸下甲套的女郎。

“葭音,如今你是愈發能耐了啊。連那樣的戲都敢唱,你可知今日這般,會給我們棠梨館帶來多大的麻煩?!”

妝臺前立了面黃銅鏡,隐隐折射着窗外的冷光。

月輝透過窗紗,灑落了一地,映得少女一雙烏眸明麗。面對身前之人,葭音俨然沒有半分懼色。

她道:“棠梨館是沈館主的,而并非在你名下。我今日所作所為,早已悉數禀告館主。”

二姐姐被他噎住。

一時間,素衣女子臉上青一陣紅一陣,她咬牙看了葭音好半天,眼神很不得将身前之人挖個窟窿。

“館主怎會縱容你這般害他!”

“你錯了,我這并不是在害他,”葭音淡淡道,“反而,我是在幫他。至于棠梨館,日後也不必擔心有禍端。民怨在上,他不敢動棠梨館。”

誠也。

如今的情形,百姓雖然憤懑,待冷靜下來後,對葭音所唱的內容實則是一種将信将疑的态度。

而何聿在這個時候動棠梨館,無異承認了自己的罪行。

何聿雖是一介武夫,但也不傻。

二姐姐被她說得半天不發一言。

見她說不出話,葭音也懶得揶揄她,欲擦肩而過。

衣料摩擦的一瞬,只聽對方失魂落魄地來了句:

“你如今可以幫他,拼盡全力幫他做事,保着他與小殿下。你與他并肩,心有靈犀,而我這十餘年的陪伴,卻什麽都不是了……”

葭音步子一頓,轉過頭看了面色煞白的二姐姐一眼,抿了抿唇,終也什麽都沒說,大步走入一片夜色中。

讓她沒想到的是,何聿不敢動棠梨館,轉而在林家上面動手。

何軍湧進來時,正是月上三更,林子宴今夜宿在友人家,夫人戚小芸抱着哭啼不止的憫容,被慌慌張張地趕入了院。

“我夫君犯了什麽錯,惹得何大人這般動怒?”

月色凄寒,戚小芸手腳顫抖不止,抑住哭腔問道。

為首的軍官只輕飄飄看了她一眼。

見她懷裏抱着嬰孩,心中猜測此人為林三夫人,氣焰嚣張道:

“今有人檢舉,林二夫人心懷忤逆之意,今奉了聖上口谕,前來捉拿林二夫人——”

葭音被人從西側院子押了出來。

那人眼睛咕嚕一轉,見眼前這名女子生得楚楚動人,便知曉她的身份,大聲地清了清嗓子:

“還等什麽,林二夫人,跟本官走吧。”

……

金禦殿。

雖是春日,京中仍冷意料峭,偌大的殿內燃着香爐,白霧缭繞,徐徐漫上桌案。

禦前供奉着一炷香。

明黃色的垂簾之後,是一方矮矮的小凳子,凳上端直坐了名身着袈裟之人。

他微垂着眼,手上調着琴音,泠泠樂聲自其指間流淌,頗有安寧人心神之效。

一縷光,打在那把綠绮琴上。

殿外有人來報,貴妃娘娘來了。

鏡容阖上雙目,假意撫琴。

她走進來時,帶了一陣極豔.俗的香氣,見簾後之人不拜,何氏身側的落英有些惱了。

“大膽僧人,見到我們娘娘還不行禮!”

何貴妃伸手,将落英制止住。

“聖僧正在為聖上禦琴,落英,不可造次。”

貴妃娘娘目光落在那一道清瘦的身形之上,目光凝了凝,轉而又問守在龍床前的小太監。

“聖上還未醒來?”

“回娘娘的話,萬歲爺昨兒個突然在大殿上暈厥,已叫太醫來看過了。服下了藥,脈象平緩了些,只是昏睡一天了,還未轉醒。”

“行,你先退下罷。”

何氏走到龍榻前,透過簾子,往裏頭瞧了一眼。

旋即,又退了回來。

“聖僧。”

她聲音柔麗,輕輕喚鏡容。

佛子只閉着眼,袅袅香風拂于面上,他神色未動。

安靜,清冷,不近人情。

可偏偏……又讓人起了染指之欲,他愈這般高高在上,她就愈發想把他從神壇上拽下來。

讓這清冷如谪仙的和尚,好好嘗嘗石榴裙下銷.魂的滋味。

何氏眼波流轉。

她搖曳着身姿,纖纖玉手探開紗簾。濃郁的香氣與她的身形一道而來,女子彎了彎身,調.戲般用手指撥弄了下琴弦。

原本行雲流水的琴音,驟然被這個“不速之客”打斷。

鏡容也是有脾氣的。

他面色雖未動,雙手卻從琴上撤下來,緩緩擡眼,平靜地瞧了何氏一眼。

何娘娘以袖掩唇,嬌笑道:“聖僧,您的琴音亂了呢。”

她身上穿得極少,彎身時,如水般順滑的衣綢滑下,露出那一雙精致的鎖骨。

“聖僧。”

女子聲音柔媚,故意掐出了水。

鏡容睨向她。

那目光,不帶有任何溫度,寒冷得如房梁上尖利的冰錐子。見狀,何氏也不惱火,于他身側緩緩坐下來。

“聖僧呀,您彈了一日的琴,不覺得無趣麽?”

佛子不答她。

何娘娘自顧自道:“彈琴,念經,打坐,有什麽好玩的。聖僧,您不若看看本宮,本宮這裏,可有許多有趣的玩意兒呢。”

見他不為所動,何氏又笑了聲。

“本宮這裏呀,不光有琴,有酒,有詩文。還有呀……”

何氏湊近了些,在他耳邊笑,“還有林家的美人。”

“那林家的美人,聽聞可是生得國色天香,芳華絕代。本宮的人把她帶過來時,一個個的魂兒都不知飛到何處去了。那樣貌,那身段,還有那樣好嗓音,啧啧……就連本宮一介女子看了都覺得臉紅心跳呢……”

鏡容捏緊了佛珠,目光倏地發冷。

“你們把她如何了?”

作者有話說:

卡文了QAQ少寫的1500明天補上,這章給大家撒個紅包!

第 31 章 ☆、一顆棋子

慕華将我帶到曾經林菲雪和葉宸隐居過的竹屋裏,他布下了結界,跟我說:“現在你就不要到處亂跑了,天界和魔界都想要你的命。”

我痛苦的捂住腦袋,“為什麽,我究竟做錯了什麽?天大地大,竟無我的容身之處,我還不如死了算了。”

慕華第一次那麽嚴肅的看着我,他正色道:“你的命是我好不容易救活的,你怎麽能這麽輕賤自己的生命。”

“可是慕華,你也看到我的處境了,無論是天界,還是魔界,都想置我于死地,不是我不想活,是他們都不希望我活着。”

“我會保護你的,有我在,沒有誰可以傷害你。”

|“慕華,我知道你是天界很厲害的天神,可是你怎麽可能鬥得過那麽多天上的神仙,鬥得過那麽多地下的妖魔,我不想你為了我而喪命,這并不值得!”

慕華笑了:“沒有值不值得,只有願不願意!”

他見我還是一臉愁容,“別再煩心了,要不我也吹個笛子給你聽聽?”

“為什麽這麽看着我?”

“好像每次我遇到危險,你都會出現,我遇到難題,你都會替我想辦法,我不開心的時候,你也會逗我開心,你真的很體貼,我也不知道你哪裏不好,可能就是因為你太好,才會覺得有點不對。”

慕華聽完不覺好笑:“哪裏不對了?”

我問:“我在你心中到底算什麽?是一個妹妹?是一個朋友?還是一個過客?”

慕華怔住了,他沒有想到我會那麽問,像是在安撫,又像是在敷衍:“這幾天你一直奔波勞累,還胡思亂想呢,安心的睡一覺吧,女孩子想太多不好。”

“你對我到底有沒有一點點喜歡?”

“如果沒有一點點喜歡,你為什麽要對我那麽好?”

“我的內心沒你想象的那麽強大,既然你不喜歡我,就不要對我那麽好,那樣我會更加難過的。”

我朝他吼道:“還有如果你不喜歡我,就離我遠遠的,別再讓我看到你,看到你了,我也會裝作不認識你。”

慕華有點無辜的看着我:“我又沒說不喜歡,你那麽激動幹嘛?”

我的臉瞬間通紅,連耳根都紅的在發燙,我本準備理直氣壯的和他去争辯,他不喜歡我如何如何,卻未曾想過他真的喜歡又如何?可這尴尬的氣氛也是由我自己引起,也得由我自己來結束,于是我輕咳了一聲:“你可以走了。”

“啊?”他顯然沒反應過來,他以為還有下文。

“我困了,要休息了,你可以走了。”

慕華這次真的反應過來,對我微微一笑:“嗯,早點休息。”

入夜,我躺在床上睡不着,忽然聽到外面有輕微的腳步聲,我看到慕華輕輕推開我的門,我忙裝睡,也不知為什麽,心裏撲通撲通跳,也想着慕華深更半夜來我這裏做什麽。

他來到我身旁靜靜的坐了片刻,忽然開口道:“月兒,你說你喜歡我,我真的很開心,其實我也喜歡你,而且比你喜歡我還要喜歡你,既然我們互相喜歡着彼此,即便前面的路,有萬般艱險,只要我們緊緊握住彼此的手不松開,哪怕是與你一起灰飛煙滅,我也不願無悔。”

我聽完感動的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心裏默念道,慕華,你真好!可我還是繼續裝睡,因為我不好意思面對這麽深情的他。

慕華親了我一下額頭:“月兒,答應我,無論什麽時候,都要相信我,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我絕不會傷害你的。”

然後他走出了我的屋子,我本在想今晚肯定是興奮的睡不着了,忽然聽到門外有一個女子的聲音傳來:“她睡着了嗎?”

我聽到慕華嗯了一聲,大概那個女子說的是我吧!

那女子繼續道:“洛顏,明河,上官靜,沈嫣然,尹若蘭,林菲雪,她們都屬于這顆千年神樹的桃花仙靈,現在她們已經一一歸位,千年桃花樹也終于開上了兩朵桃花,天華,我把桃花給你帶過來了,你要想喚醒魔玥,就找個适當的時候,将桃花泡成水,給她喝下。”

天華不是天君嗎?魔玥不是天君曾經心愛的魔界公主嗎?我腦袋有些懵,悄悄移步,看到了外面的男女,男的正是慕華沒錯,而女的恰好我也認識,她可是天界出了名的月神清雅,出生高貴,是天界第一美女,本是天華的未婚妻,無奈天華非魔玥不娶,而她也一直未嫁,每次提到清雅,衆神皆嘆惋。

我好像明白什麽了,慕華就是天華,這一切都是天華精心策劃好的,我一直都在他設的棋局中,他煞費苦心接近我,無非是騙我幫他找到流落在人間的六個桃花仙靈,他為我做了那麽多,無非就是想喚醒他深愛的魔玥公主。

這一路走來,哪怕是逃亡,我也覺得天華就是我苦苦追尋的良人,我也感謝過上蒼,賜這麽好的一個男子給我,我也一直努力想着怎樣讓自己做到最好去配他,可真相往往就是那麽殘酷,那麽好的男子并不是我的,他只屬于那個沉睡了千年的魔玥公主,慕華給我編織了一個美好的夢,在夢裏的他那麽溫柔,那麽體貼,又那麽真實的屬于我,可夢就是夢啊,總有醒的那一天,我唯一慶幸的是,即便快要走到路的盡頭,他都沒有親自打碎這個夢,算是給我留下最後的尊嚴。

不過無論是愛,還是恨,都有結束的時候,就由我來結束這一切吧!

以前感嘆六位桃花仙靈轉世為人的愛情之路坎坷,有憐憫,有同情,并勸說她們放下,執念不要那麽深,可如今發生在自己身上,才明白被情所困的人是很難做到沒心沒肺的,發生過的事情是不可能當做沒發生的。

第二天清晨,我在廚房看見慕華正要将那朵桃花碾碎,忙問他:“慕華,你有沒有話要要對我說?”

慕華搖搖頭,仍是一臉的笑意。我一氣之下将他手中的桃花搶了過來。

“慕華,我想等你跟我說實話,可你始終沒有,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別好騙?可你是打算騙我多久呢?”

“你就是千年前為了魔族公主放棄天帝之位的天華,甚至不惜堕入魔道,可是你無論放棄了多少,終究還是不能和她在一起,躺在雪上之巅的只是她的一具軀殼,千年前她的元神早已魂飛魄散,你現在做這麽多無非是想讓她重生,可我很殘忍的告訴你,她不可能再回來了。”

“無論我現在說什麽,你都不會信,但是你把桃花給我。”

“我要是不給,你能奈我何?”

“算我求你了,月兒。”

“好,我可以給你,只要你殺了我。”

“你明明知道我不會殺你。”

“那麽你休想得到那朵桃花,我和魔玥之間只能存在一個,有她沒我,有我沒她。”

“其實你和她……”

“夠了,我不想聽。”

“你說過的,無論我做什麽,都會相信我的,可現在,為什麽連一個解釋的機會都不肯給我?”

“我說過那麽多話,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說得哪一句是真的,哪一句又是假的,所以我說過的話,你不能太當真!”我拿着桃花将自己關在了屋內。

天華拗不過我,半晌才說,“那你好好休息,有什麽需要就喊我,我就在外面。”

這樣僵持了一日,我開了門,慕華一直坐在門口,見我出來,很激動的看着我:“月兒,你終于肯聽我解釋了。”

“我餓了,想吃凡間那個十裏香的烤雞!”

天華點點頭,“你等我一下,我馬上回來。”他走後,我将桃花放在桌子上,悄悄離開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裏,似乎已經忘記了離開天華會很危險,我也就是漫無目的的走着,走累了,就随便找個地方落腳,等休息好了,又繼續走着。

曾幾何時,我才發現自己真的好依賴他,心中什麽都同他說,他就在不知不覺中占據着我內心的某一處。習慣這個東西真的很可怕,可我必須去裝作沒心沒肺的樣子,卻假裝不在意心中朝思暮想的他。

我很喜歡我要入眠的時候,聽他吹一首曲子,每次遇到危險,他都會第一時間擋在我前面出來保護我,我也可以在他面前耍一耍自己的小脾氣,我生氣喜歡口不擇言的時候,他總有法子逗我開心,無論我做什麽決定,哪怕他認為是錯的,他也願意幫助我達成心願,他是那麽好,怎麽可能不喜歡呢?

可現在我才發現,原來他與我的相遇都是精心安排好的,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魔玥,我寧可他沒有對我那麽好,我讨厭這樣的自己。

就這樣我獨自行走的時光就過了一個月,我又看到了天華,我以為是我自己眼花了。

可聽他喊了我一聲月兒,我才明白這是真的。

“天華,你已經得到那朵桃花了,為什麽要來找我?我已經成全了你,你為什麽還要出現?”

我以為再見到他,他仍是一襲白衣,仙姿卓越,攜着他心愛的女子在漫天飛舞的桃花中徜徉,可沒想到天華清瘦了很多,風塵仆仆,不修邊幅,滿眼都是疲憊和滄桑。

他看見我,不禁流下淚來,我有些恍然,是不是看錯了,當他抱着我,感覺我是真實的時候,對我怒吼道,“你去哪裏了?我到處找你,找了你那麽久,你到底去哪裏了,你走也不跟我說一聲,你想去哪裏,我陪着你,如果我始終找不到你,如果你被天界和魔界的人抓到了,你讓我怎麽辦?”

我推開他,“你不是有你的玥兒麽?你去陪她好了,陪我做什麽?”

他的氣色很難看,我心一軟,摸着他的臉嘆道,“魔玥也真是的,是虐待你了嗎?瞧瞧你,臉變得都那麽瘦了。”

天華一把抱住我:“別再離開我了,月兒。”

我又推開他:“哪個月兒?是魔玥的玥,還是敏月的月?”

天華緊緊握住我的手:“是你,我心中所愛的一直都是你。”我撲到他懷裏哭了起來。

第 31 章 目光長遠一點

當時秦凡被廢除秦家繼承人的身份,蘇月容也是一怒之下回到了蘇家,可以說是氣勢十足。

本來是打算帶着秦凡一起,可是這身體的原主人沉迷酒色,連人影也找不到。

這段記憶浮現在眼前,即便秦凡都覺得這原來的主人真他娘的不是個東西。

明明是家庭和睦,父母健在,卻偏偏毫不珍惜。

要知道,前世的他,天煞孤星,還是被人從亂葬崗裏面撿回來了,給人家當做家奴,後來才走上了修仙的道路。

說來他的心裏也是隐隐有一些期待,想體會一下父母究竟是什麽感覺,可惜沒能如願。

沉默了片刻,王銘終于開口。

“秦少爺,您的意思?”

顯然他已經是認同了秦凡的身份。

哪怕對方現如今不是秦家的少爺,可是身後站着蘇家,就不是什麽阿貓阿狗就能欺負的。

而且今日一見,也不像是外界傳聞的一般不堪,将來未必不能另外闖出一番天地。

所以為了自己,為了幼兒園,他只能把侯貴抛出去了。

“我只有一個要求,明天早上看在中心廣場看到兩人乞讨,兩人的醜事,或者說是這侯貴的醜事,全部給我公布到網絡上。對了,千萬不要忘了說這兩人通奸。”

這下子,不僅是王雪,就是侯貴也是臉色煞白。

怎麽會想到是這樣的結局?

盡管對方是秦家少爺,可不是已經失去了繼承人的身份嗎,為什麽還會這樣?

“希月姐,小心,我們走吧。”

陳希月點了點頭,現在俨然已經是把秦凡當作了主心骨了。

她發現秦凡雖然弱不禁風,涉世未深,可是總會給人一種莫名的安全感。

也不知道想到什麽,臉色一陣羞紅,在心裏暗罵了一句不害臊。

秦凡走了。

幼兒園裏面,只有王銘,侯貴,還有王雪。

“園長,我對幼兒園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千萬不要聽那秦凡的話。”

侯貴整個人一副惶惶不可終日。

王銘的眼神也是冰冷,想到了什麽,拍了拍侯貴的肩膀道:“侯貴呀,你在私底下做了那麽多事情,我不是不知道,只是我不想說。現在你攤上事了,自己就按照秦少爺說的去做吧。”

其實王銘心裏還想說,做人目光長遠一點。

即便這秦凡背後沒有蘇家,他也會按照對方說的去做。

單單看秦凡的手段,就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

回到別墅,一路上秦凡也是把小心給哄開心了,還跟她說明天去上課,再也不會看到那個老師。

不過陳希月卻是有些半信半疑。

秦凡也是看出來了,笑着說道:“希月姐,明天你送小心去上學,那老師不會在的。”

沒來由的,陳希月點了點頭。

夜幕降臨,林可還沒有回來,不過已經是給秦凡打過電話,今天晚上就睡在公司裏面。

其實在以前,林可也是經常睡在公司裏面。

那個時候秦凡對她施暴,壓根就沒有回別墅幾次。

只不過現在秦凡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她才回別墅住。

沈秋蝶也沒在別墅,秦凡也沒有管。

自己讓她去調查那殺手網站的事情,也不知道有沒有着落。

秦凡坐在沙發上,而陳希月在旁邊,她剛剛才把小心哄去睡覺了,這才閑下來。

別墅裏面的燈光是昏黃的,顯得很有格調。

而陳希月可能是真的把這別墅當做了自己的家,所以穿着十分随意,身上就一件單薄的睡裙,甚至因為剛洗過澡緊緊貼在身體上,凹凸有致的身材一覽無遺。

秦凡看到之後,也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

正巧林可不在家,可以雙修一番,看能不能幫助自己突破這第四層。

慢慢朝陳希月靠攏,對方也察覺到他的異樣,身體有些緊張的輕輕顫抖。

想要直接離開,甚至一巴掌扇在秦凡的臉上,可是秦凡給了她強烈的安全感,芳心不知不覺間就已經淪陷。

“秦凡,你……”

陳希月神色有些掙紮,秦凡見她并沒有直接拒絕,二話不說,就把她抱進了房間裏面。

陳希月也是半推半就,并沒有想象中那樣抗拒。

之後的事情,就是水到渠成。

現在秦凡能夠使用的雙修之術很粗淺,當然高深的也用不上,畢竟這陳希月沒有絲毫修為。

能夠成為鼎爐,必須要有一個先決的條件,那就是身體有靈氣。

所謂的有靈氣,就是有靈根之氣,這也說明有煉氣一道的天賦。

普通人,秦凡斷是不會有什麽興趣的,這才采用的是颠龍倒鳳之術。

不過這個時候,陳希月已經有些迷失其中。

和丈夫離婚多年,一直是獨守空房,現在又到了如狼似虎的年紀,哪裏受得了。

陰陽引靈陣下,秦凡雄姿勃發。

一進一出之間,他也是瘋狂的在調動自己體內的靈氣,想要沖破那穴竅。

片刻之後,滿頭大汗。

饒是有着前世的經驗,可是這天地靈氣實在是太稀薄了,哪怕是借動颠龍倒鳳之術,也很難突破。

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能不能突破!

秦凡咬牙,也顧不得什麽。

畢竟同一個人,第一次雙修的效果最為顯著,能夠找到兩個鼎爐已經是不容易,短時間怕是沒有更多的選擇。

一時間,秦凡爆發了。

這時候,突破了。

他也是沒有想到,這雙修要結束的時候,境界突破。

而陳希月整個人已經是不堪重負,神情很是疲憊。

不過接受了秦凡的滋養,整個人更加的明豔照人,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大早。

陳希月慢慢睜開了眼睛,看着眼前的男人,嘴角也是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因為她整顆柔弱的內心,已經完全依附于這個青年。

而這個時候,秦凡也是醒了過來。

看着陳希月,看着對方雪白的肌膚,又不禁食指大動。

“你又使壞?”

陳希月滿臉羞紅。

聽到這些話,秦凡哪裏管的住這些。

昨天晚上一門心思放在修煉上,現在也該他享受一番。

一時間,房間裏面香豔無邊。

第 40 章 再鬥猛虎,逆天改運

唐三藏與劉伯欽二人一見如故,唐三藏也放下心中的佛理制度,與劉伯欽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第二天。唐三藏翻了翻快要散架的身體。說道:“伯欽兄,咱們兩個昨晚喝了多少啊!我怎麽感覺現在房子還在晃動啊!”

劉伯欽揉揉腦袋,看着滿地的狼藉。抓起炕邊的弓,說道:“三藏兄弟。我雖然沒啥文化。但我知道有句老話叫‘酒壯慫人膽’!”一把将三藏扯下炕,“走!出發!”

劉伯欽将備用的一把單刀交給唐三藏。自己拿着自己的裝備出發去打獵。二人并肩前行,劉伯欽一路上給他講着野外生存守則,告誡他什麽能吃。什麽不能吃。唐三藏一路耐心的聽着。他知道,這些在西行中是很重要的。

“這林中因該還有虎,你我二人合力将他擊殺。”唐三藏狠狠的攥着手裏的單刀。重重地點了點頭。

突兀的,唐三藏問道:“伯欽兄?”劉伯欽轉過頭。“嗯?”“不知道,你有沒有見過有五處山峰的一座大山。”這問題卻把劉伯欽給問住了。說道:“沒有啊!”唐三藏一陣惋惜。

“不過!這裏确實有一座大山。”唐三藏重新燃起了希望,對啊!這麽長時間。地質發生變化是肯定的,當即說道:“那座山在哪裏?”劉伯欽說道:“有些遠!我們今天打下獵物。明日啓程。”唐三藏點點頭……

唐三藏手握單刀,緊張兮兮跟在劉伯欽背後。酒醒了大半。先前的豪情壯志都消散了。

劉伯欽發現了唐三藏的異狀,說道:“兄弟!重要的是把氣勢帶起來!”

唐三藏醒悟:尼瑪!老子也是參加過幽冥界大戰的的男人,怎麽能被一群畜生吓倒。随後直起了腰背……

“嗖!”“噗!”。又一只山雀應聲而落。看着半天才抓住的兩只山雀,二人難免有些失望。劉伯欽說道:“我們先休息一下吧!走了大半天的路了。”唐三藏點點頭。

二人找到一片水源,一個取水,一個開始做燒烤。劉伯欽熟練的用短刀刮鳥毛,并把另一只扔給打水回來的唐三樣手中,說道:“自己搞自己的!像我這樣。”說完,刮毛,破肚,挑出內髒。放到火上開始燒烤。順便将短刀扔到唐三藏面前,“給!該你了。”

唐三藏撿起短刀,說道:“阿彌陀佛!死是一種解脫,既然靈魂已經離去,肉身也就無用了!貧僧這就為你造福蒼生!”一刀下去,山雀少了一撮毛,沒有任何猶豫,接着又是一刀……

當開始烤的時候,唐三藏已經被汗水浸濕了衣服,雙手殘留着血液。劉伯欽說道:“去和那邊洗洗吧!”說完拿過他手中的烤枝。

唐三藏看着雙手的血液,“破了殺戒了嗎!呵呵!命運,本來就是因該自己主宰。”将手洗幹淨後,繼續烤着自己的山雀。

“吼!”一聲虎嘯震山林。唐三藏抓起單刀四處張望,劉伯欽說道:“還有點距離呢!估計……”“吼!”又是一聲虎嘯。“估計是來搶地盤的。”唐三藏這才放下手中的刀,開始燒烤屬于自己的山雀……

“吼!”“吼!”一只怒吼仍然氣勢滿滿,而另一只,氣勢便消沉了不少。

劉伯欽起身拿起大弓,把口裏的最後一根骨頭吐掉,對唐三藏說道:“機會來了,打掉這兩只!我們就有了口糧,明天我就帶你去‘兩界山’,也就是我們剛才所說的山。”唐三藏也抓起單刀起身,另一只手裏抓着未吃完的山雀,口吐不清的說道:“走!去打老虎!幹他丫的!”

二人滅了火堆,手握兵器,前往兩頭老虎的戰鬥場地。

“吼!”“吼!”又是兩聲虎嘯,一個鬥志昂揚,一個略顯疲憊。唐三藏二人撥開密葉觀察起來。

頭頂,牙咬,爪撓,尾抽。正直壯年老虎開始略顯疲憊,年輕的鬥志昂揚。劉伯欽問道:“兄弟你說誰會贏?”

唐三藏笑了,說到:“伯欽兄,這話你要是問別人,可能他們就會答錯。可是你問錯了人!”“哦?說來聽聽!”劉伯欽笑到。

“這小虎,攻擊不留力,對身體消耗很大,而另一頭,雖然乍看處于下風,卻躲避的游刃有餘。所以,等小虎勞累之時,另一頭老虎必将反擊!”劉伯欽贊嘆的看着唐三藏,說道:“對!沒錯,這姜!還是老的辣。”随後倆人便在密葉後面,猥瑣的觀察起來,等待最佳時機。

“吼!”又是一聲虎嘯,壯年老虎開始反擊。翻身迅速将小虎撲倒在地。小虎也發覺不對勁,一早就開始防禦。

劉伯欽邪笑着拿出兩支箭,“開始吧!”

“嗖!嗖!”“噗!噗!”兩支箭,都射在老虎的後肢上。兩只老虎怒嚎一聲,轉頭看向唐三藏二人所處的方向,“嗖!”“嗖!”“噗!”“噗!”沒有猶豫,又是兩箭。傷上加傷的兩只老虎,忍着疼痛迅速朝唐三藏二人撲來。

沒有猶豫,還是沒有猶豫。三箭連發,三箭連發。伴随着兩聲怒吼,它們的身上各添了三箭。“幹活了!三藏兄弟!”劉伯欽說完便率先提着短劍,奔向成年老虎。

唐三藏說道:“阿彌陀佛!幹!”提着單刀,奔向幼虎。接着上次的經驗,側身躲過老虎的爪子,彎腰将單刀刺向老虎胸脯。“噗!”刺中,抽出。翻滾躲避抽過來的虎尾,完美的操作。

老虎忍着疼痛,向唐三藏撲去,體力消耗過多,此時唐三藏防禦不急。眼看就要被咬到。“媽的!佛光只對妖邪鬼魅有作用,對畜生沒用啊!”“噗!”老虎肛門被射中,唐三藏急忙後撤。

“小心一點啊!三藏兄弟!”劉伯欽救過他之後便專心對付自己的獵物了。唐三藏和另一只老虎繼續僵持着。三藏臉上的塵土,老虎身上的血跡,在飄落的雨水中被沖刷。

“呀!”“吼!”兩個身影,一人一虎,在雨地裏戰鬥着……

“死!”伴随着唐三藏的一聲怒吼,老虎不甘心的看着這個世界,慢慢的倒下了龐大的身軀。唐三藏一下癱坐到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氣。

胳膊上胸口都有着屬于老虎的爪印。一道道血跡從傷口中流出。早早結束戰鬥劉伯欽為自己包紮好後,走過來給唐三藏包紮,“唐兄弟!好樣的!”唐三藏流露出一個慘白的笑容,說道:“哈!沒想到!我一個普通和尚,平日只會吃齋念佛,卻不曾想,今日會與虎厮殺!”劉伯欽不吭聲,只是為他默默的包紮着。

“伯欽兄,謝謝你!給了我一個成長的機會,不然,我永遠不會成長。”劉伯欽笑着說:“呵呵!不提這事,今天早點回去休息休息,好好養傷。”“不!”唐三藏堅定的說:“兄弟你沒什麽大礙吧!”劉伯欽大大咧咧的說:“小傷,不礙事。”“好!我們明天就走!”看着堅定的唐三藏,劉伯欽說道:“好!先回家!”……

第 72 章 谶香

第75章 谶香

沈星然環視了一圈小木樓,溫馨素雅的格調的确很像胥清歌的風格。

“你以前在這裏住過?”

胥清歌點頭,“是啊,以前有段時候特別厭惡俗世,想找個地方隐居,就來這了。那裏還有一個房間,它是你的了。”

沈星然在胥清歌對面坐下來看她泡茶,動作優雅熟練,格外的賞心悅目。

胥清歌将一杯茶遞到了他面前,茶水白氣氤氲間她笑着對他說:“一杯就好,喝多了容易睡不着覺。”

沈星然端起茶抿了一口,唇齒留香,他的眉眼被茶香暈染更添豔色。單手支着下巴看着胥清歌問道:“谶花花妖一族的族長我怎麽瞧着不像是花妖,反而是人。”

“嗯,雲裳就是人。”胥清歌懶懶的打了個哈欠,眸子起了一層薄薄的水霧,“族長的位置是花容讓給她的。”

“困了?”

“嗯,有點。”

沈星然起身走到胥清歌旁邊,彎腰伸手揉她的頭,“去休息吧,晚安。”

胥清歌擡眼看他,裹着一層水汽的眸子,被茶水浸透的唇……看的沈星然心口怦然,喉結上下滑動很想做點什麽。

胥清歌站起身來,“嗯,晚安。”

她正打算回房間休息時手卻被對方拉住,下一瞬就被他圈進了懷裏。

低沉喑啞的嗓音在她頭頂響起,“不給個晚安吻嗎?”

“什麽?”胥清歌以為自己聽錯了,下意識反問,

沈星然眸子裏染着笑意,微微低頭在她眉心落了個吻。

“這個,晚安吻。”

胥清歌臉熱,等沈星然松手後她直接一步跳開。或許是察覺到了自己的反應太大了些,她又強自鎮定的說道:“我知道了,晚安。”

說完她直接轉身回房關門把自己丢到床上,動作一氣呵成。

胥清歌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把一半的臉都埋進了枕頭裏,唇角忍不住微微上揚。

…………

…………

次日晨,

胥清歌剛下樓出門,就被一群穿紅色衣裙的少女給圍住了。

她們圍在她身邊七嘴八舌的叫着她大人。

“大人,這是我收集的花蜜,又香又甜。”

“大人,這是我新做的糕點,你嘗嘗。”

“大人……”

胥清歌揉了揉太陽穴,有些無奈,“你們有看到一個穿黑衣服的長得很好看的男子嗎?”

“看到了,大人他是你帶回來的嗎?”

“是我帶回來的,你知道他現在在哪嗎?”

“他好像是往那邊花田去了。”

“是嗎?我去找他。”

沈星然站在花海裏,老遠就看到胥清歌身邊圍着一圈的莺莺燕燕,被這麽多人圍着對方臉上罕見的沒有帶上不耐煩的情緒。

他就站在原地微笑的等她走過來。

胥清歌在花海前停住,轉頭與身邊的人說了些什麽,就見那群紅裙少女抿嘴偷笑的跑開。

“你來這做什麽?”

沈星然看着走到他身前的少女,将藏在身後的花環帶在了她頭上。

胥清歌愣了愣,擡手摸了摸頭上的花環,“你這麽早來這就是為了這個花環?”

“嗯。”沈星然點頭,笑眯眯的誇她,“真好看。”

胥清歌被他逗笑了,“誇我還是誇花環?”

“當然是誇你。”

“他們的生長周期馬上就要到了,我要去檢查一下提供能量的地方。”

沈星然點頭,“嗯,一起吧。”

胥清歌帶着沈星然來到小島上最高的地方,這裏有一池呈現淡金色的靈泉,靈泉邊上還長着幾朵沒有化形的谶花。血紅的花瓣籠在靈霧裏美的分外妖冶。

雲裳早就等在了這裏,見胥清歌來了之後才說道:“這次又要麻煩你了。”

胥清歌搖頭,看着靈泉中央那塊光禿禿的石頭,問道:“還沒有要開花的跡象?”

雲裳神色黯淡,“是啊,都這麽久了,還沒有要開花的跡象。”

“總歸還是有一線生機的。”

“我知道。”雲裳笑容苦澀,“我總會一直守到他重新開花為止。”

胥清歌沒有再多言,她閉眼以靈泉為陣心布置了一個大陣。

等到陣成了之後沈星然才開口道:“這是個防禦陣法?”

“嗯,”胥清歌點頭,“谶花每一百年經歷一次生長周期,生長周期過後他們自身的靈力會更強,但也會經歷一次雷劫。這個陣法就是用來防禦雷劫的。以前有谶花剛過生長周期就被雷劫劈死的例子。”

沈星然明白了,“谶花能力太過逆天了,會引來雷劫也正常。”

“他們是天賦能力逆天,但卻沒什麽自保能力。現在還存世的谶花全都在這裏了。”

…………

…………

西海之上此時正飄着許多艘船四處找尋谶花的蹤跡。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一艘豪華游輪。

豪華游輪之上還有許多被長輩帶出來長見識的小輩,個個神色興奮的互相交流。

游輪內的一間屋子裏,幾位老者坐在一起神色嚴肅的商讨。

“這次能發現谶花花妖屬實難得。”

“所以還要仰仗各位,希望我們能合作愉快。”

“那是自然。”

就在這群人互相客氣時,角落裏一位老者忽然開口道:“可我聽聞西南分局的那位也到了華東。”

屋子裏的空氣有一瞬的凝滞。

“她到了又怎麽樣?在西南我們是得聽他們的規矩,可這裏是華東。”

“沒錯,若她也是為了谶花而來,我們不與她争搶,多讓她幾朵便是了。”

“可萬一她要是不讓我們采花呢?”

“這裏是華東,不是西南,不可能由她說了算。”

“沒錯,我們不過就采幾朵花而已,又沒有觸犯他們定下的規律。即便是她也管不了我們。”

“對,何況此去人數衆多,法不責衆,她也不可能将人全給殺了吧。”

屋子裏的人紛紛附和表示贊同。

說到底,他們先前守着規矩,不過是因為打不過對方,所得利益又不夠大,不足以讓這些人冒着得罪幾大分局的風險。

現在不一樣了,擺在他們眼前的是谶花,還是修煉出人形的谶花花妖,能斷言生死,還能改命。

花滅人生……這麽大的誘惑就在眼前誰不想要?

第 32 章 (32)

不入?”樓婉君張了張嘴巴,盯着這魚和野山雞看了半晌的功夫,随後選擇從源戒中将雲水劍給拿了出來。

剛才她就是在慌亂中拿了雲水劍斬了這只野山雞的,這雲水劍還她在覓寶閣時,一個老妪賣給她的,盡說了些莫名其妙的話。

“果然,這裏的源獸肉身力量很強。”一劍很順利地就切了下去,樓婉君不禁是嘴角一扯,仔細看了一下手中的雲水劍,原本這劍身不是這樣的,被楚大爺抖了幾下就金光水亮的了。

她不會劍法,就傳承了巫族赤月寶弓的箭術,不過這劍用來切菜倒是真不錯,刀工好。

随後她按照自己拟好的菜單做了一桌子的豐盛的晚餐,香氣濃郁得驚人,光是嗅着香氣,她都想把自己的舌頭給吃了。

“宗主,開飯了!”

飯菜通通上桌後,她就喊了一聲楚北陌,卻救救聽不到他回應,不由得起身道房間去找。

“楚……”她剛打開門就驚呆了,張着嘴巴,話語都結在了嘴裏說不出來。

只見楚大爺正在穿衣,露出了他精壯完美的身材,他肌膚很細膩,充滿了光澤,樓婉君看着,不覺咽了咽口水。

果然是高顏值美男啊!

楚北陌擡頭斜睨了她一眼,眼底深處藏着一抹深意,嗓音醇厚,卻充滿了冷酷:“看夠了嗎?”

“啊?哦……那個……該吃飯了。”

樓婉君一瞬間大囧,立即驚慌地收回自己的視線,垂着頭,耳尖微微發紅地轉身跑回了大廳。

瞥見她驚慌的身影,楚北陌嘴角勾起了一抹戲谑的笑意,随後穿戴好衣物,這才轉身出去。

見到飯桌上還算豐盛的食物,男人微微挑了挑眉,看樣子小東西還是有收獲的,他原本是做好今晚沒飯吃的準備了,小東西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了。

“嘿嘿,今天天色太晚了,我就沒法抓野牛了,不過有這些菜應該夠吃了。”

樓婉君見他出來,兀自露出了兩排潔白的牙齒,搶先給自己找了臺階下。

“嗯。”不是沒有看穿她心中的想法,他也懶得跟她計較,随後端起飯碗開始吃飯。

若是在墨宗,樓婉君一定會捧着自己的下巴,緊緊地盯着他看,用樓婉君的話來說,看着他吃飯就是秀色可餐。

樓婉君見他動筷子,自己也開始動筷子吃了起來。魚肉入口,柔軟細膩,充滿了源力,一股芳香四溢,簡直唇齒留香。

“好吃!”她兩眼頓時放光,當下也不管什麽形象不形象的,恨不得自己多長幾張嘴巴,差點都想把盤子給一塊吞了。

見她狼吞虎咽的樣子,男人眼底飛逝一抹無奈之色,而後慢條斯理地用餐,這裏的食物果然是要比外面的更加鮮美。

148雙重碾壓

吃飽喝足,樓婉君半眯着眼睛,跟一只慵懶的小貓似的,斜靠在椅子上,盡是一臉的滿足。

見她這副毫無形象的樣子,楚北陌瞥了一眼桌子上的骨頭,聲音緩緩道:“知道這是什麽品種的源獸嗎?”

“不知。”似乎早就料到他會這麽詢問自己,樓婉君倒是不疾不徐地回答了,而後她坐正了身子,杵着自己的下巴,拎着桌子上剩下的魚翅到鼻尖嗅了嗅,還能嗅到一股清香。

“不過這魚和野山雞的味道是真的不錯,肉質細膩,芳香四溢,源力十分充沛,這樣的食物稱得上是上上層。這樣的食物大概只有王侯之家才能食用得起,至少夏州城裏我就沒見過誰家有這麽奢侈。”

楚大爺哼了一聲,要培養這小東西,還真是要好好費心思才行。就她這番點評,這要是到了聖炎帝國都城,肯定是要被人笑話的。

“這是龍須魚和五色雞。”他目光深邃地盯着她,神色有幾分淩厲,“你可以蠢笨,但不能偷懶,沒事多讀點書。”

樓婉君嘴角一陣抽搐,她就知道自己會被這男人的毒舌給鄙視的,不過楚北陌的話她倒是放在了心上。

剛才她那番話在夏州城說說可能也沒多大的問題的,但夏州城只是一座小城,她要是到了大一點的城市,再說那樣的話只會徒增笑話。

“我明白,只是不知道這裏有沒有書樓。”樓婉君也有些沮喪,早知道她就應該把老爹書房裏的書冊都裝一點在的源戒裏。

楚大爺要求雖是嚴苛了一些,但這些對自己都是有益的,就算說得毒舌了一點,她還是很願意接受的。

見到她沒有氣惱,反倒是一副坦然接受的樣子,楚北陌眼底露出了一絲滿意。小東西身上雖然還有很多的瑕疵,但是小東西很會自我反省,能夠正視自己的缺點,并且很樂意接受和改正。

“西側最東邊的閣樓就是書樓,每日兩本書冊,看完都要細細跟本座彙報。”

楚北陌開口說道,這種地方自然是會有書樓的。有些宗門有時避難是需要花上十幾年,甚至百年都不止的都有可能,自然會設立書樓的。

且這裏的書樓裏的書冊一般都是宗門精心挑選過的,都稱得上是精品,甚至有一些孤本,這對小東西來說是很不錯的選擇。

“好!”樓婉君也并不拒絕,這一路上遭受楚大爺智商和實力的雙重碾壓,對她來說的,倒是成了她前進的動力了。

飯後兩人趁着夕陽還沒有完全落下,便在這裏的建築物中轉悠了起來,這裏的一切看起來都還很嶄新,很顯然是沒有用過的。

否則這裏的源獸也不會瘋長到這種地步,這裏就像是一個世外桃源一樣,與外面那些荒涼的暗紅色廢墟相比,反差十分鮮明。

“鎖龍宗……這名字聽着就讓人心驚,估計也沒料到會被頃刻間滅門,連核心弟子都來不及送出去。”

樓婉君唏噓,從這安全地的情況來看,這鎖龍宗絕對是非常強大的一個宗門,卻頃刻間覆滅,這簡直讓人難以置信。

“再強大的宗族,只要一代人才中出現瑕疵,對整個宗門來說都是影響甚遠的。”

楚北陌開口說道,給她解釋了很多關于這些宗門的知識。

樓婉君似懂非懂地點頭,夕陽落下,夜幕拉上,兩人回到了院子中。

“那個……你先沐浴?我翻看一下這些書冊。”樓婉君試探性地問道,她順便揚了揚手中的書冊,方才路過書樓時,楚大爺給她親自挑選出來的。

楚北陌‘嗯’了一聲,随後面無表情地去了浴室。樓婉君看着人影晃動的浴室,想到之前在秋楓小鎮自己的‘驚人之舉’,差點就把楚大爺的好身材給摸了個遍,渾身忍不住燥熱了起來。

“不能看不能看,看了會長針眼的……”一邊小聲嘀咕,一邊用書冊擋住了自己視線,忍住內心的沖動回到了房間中。

雖說是兩間卧房,但中間只隔着兩扇移動門,床榻都是打地鋪式的。

平複了一下內心的激動,她開始翻開書冊。一本叫《大荒史》,記錄大荒各處大河山川、遺跡以及禁地等等,記載得十分詳盡,甚至關于各處的遺跡和禁地都含有有關人物、宗門的記載。

她曾經也在樓宗的書樓裏借閱過一些書籍,雖然也是關于大荒歷史介紹的,但卻是沒有這一本詳盡,甚至有許多的地方在外面的史冊上都是沒有記載的。

另一本則是《奇珍異獸錄》,是收集了古往今來,包括衆多古血種、變種的源獸,甚至連一些鮮為人知的歷史秘辛都有記載。

“原來龍須魚與龍族還真是有些關聯的啊,還有那五色雞,居然能跟八禽烏扯上血緣關系。”

樓婉君嘀咕,能跟古血種的源獸攀附上關系,也難怪會那麽肥美了。

咕哝着她從源戒中将那兩顆源珠給拿了出來,湊近眼前細看,只見裏面有神秘的源紋符號在緩慢地轉動,十分的神異。

随後又收回了源戒中,專心閱讀那本《奇珍異獸錄》,畢竟她要在這裏生存兩年,這裏的源獸看起來很多,而且因為沒有被人獵殺的原因,不斷地的瘋長,很是肥美。

這些可都是口糧啊,她必須得認齊全了,了解它們的弱點,才能不讓自己餓着肚子。

“獨角獸?”樓婉君忽的瞳孔一縮,有些失聲般地拔高了音量,而後目光緊緊地看着手中的書冊,內心一陣激動。

獨角獸這種遠古瑞獸,擁有的智力很高,且很冷傲,就算是被抓住,寧願死也不願意給人當坐騎的。

但獨角獸外形美麗聖潔,是古往今來許多女子夢中理想的坐騎,不僅好看,而且跑得非常快。

且獨角獸是從天馬一族中蛻變出來,而天馬一族早在史前就已經滅絕了,而獨角獸也消失了很長久的歲月。

而獨角獸因為擁有天馬的血脈,極有可能會出現返祖現象,再次修煉成為天馬,這簡直讓人激動。

149流鼻血了

“宗主!”她正興奮地看着書冊,聽見楚北陌沐浴回來的動靜,便激動地喊了一聲,與此同時也拉開了移動門。

一瞬間樓婉君僵住了,因為楚北陌身上沒有穿衣服,下半身就系了一條浴巾,露出了線條健美的小腿,連鞋子都沒穿,她連他的腳趾頭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奶奶的!

這男人就不能收斂點嗎?她盡管內心非常澎湃,但這身體還是個孩子啊!

他就不怕自己看多了,哪天因為血脈膨脹而爆裂身亡嗎?

“那個……我等會兒再說。”她艱難地咽了咽口水,老娘前後兩世加起來已經是個‘老姑娘’了,什麽都懂的好不好?

她話音一落,就飛速拉上了移動門,抱着書冊靠在門上深呼吸平複自己那顆躁動的心。

楚北陌垂首掃了一眼自己的身材,而後像是旁若無人似的扯開浴巾,擦拭身上的水珠,慢條斯理地穿好亵衣亵褲。

“說吧,什麽事情?”

男人冷冷酷酷的聲音傳來,樓婉君此時已經心如止水,随後拉開了移動門,她揚起了手中的書冊,指着那獨角獸道:“獨角獸,這是傳說中由天馬一族中分裂出來的瑞獸。”

楚北陌淡淡地掃了一眼那書冊上的獨角獸,眼底掠過一抹深意,而後緩緩道:“想不想要?”

她聞言先是愣了一下,眼底雖是有些希翼,但還是保持‘冷靜’地疑聲道:“可是獨角獸很早就沒了蹤跡。”

“沒了蹤跡不代表就滅絕了,半年後你要是成為高級源師,就送你一只。”

男人眼眸深邃,潋滟着醉人的光芒。

樓婉君知道楚大爺從不打诳語,說得出來就能做得到,當即兩眼冒光:“真的?”

“本座像是在跟你開玩笑嗎?”楚北陌斜睨了她一眼,言語淡淡的。

“不像。”樓婉君頓時就一本正色了起來,心底激動開心得幾乎要飛起來。

要是能得到一只返祖現象的獨角獸,那才是賺大發了。

“我要休息了。”見她這副模樣楚北陌說了一句,言下之意是要她鋪床了。

樓婉君立即會意,從櫃子裏将被子給拿了出來,拿出來一瞧,她人都要驚呆了。

這鎖龍宗果然是強大,被子全是天蠶絲煉制而成的。天蠶,在《奇珍異獸錄》中有記載,是一種擁有古血種的源獸,至于源自哪一種古種源獸,倒是沒有記錄,想來說法太紛雜,加之天蠶沒有出現過返祖現象,讓人難以推測,幹脆也就不記載了。

手腳麻利地給楚大爺鋪好床,她也順帶将自己的床鋪好,兩人就一門之隔,且床鋪臨近,門只要一打開,樓婉君就能直接睡到楚北陌那邊去了。

“那你先睡,我去洗澡。”樓婉君抹了一把腦門上的細汗,一轉身就見楚北陌已經正正經經地躺在了床鋪上,見狀她說了一句,随後就拉上了移動門。

但樓婉君卻沒有發現自己拉上移動門時沒有完全關上,還留了一道細縫。

“靠……居然是源髓滋養的靈泉沐浴!”

浴室中,樓婉君瞪圓了眼睛,整個人就好似沐浴在純淨的源力中,十分舒坦。

整整洗了将近半個時辰,她才從浴室中出來,一出來便查看了自己的手,傍晚抓魚受的傷完全看不見任何一點痕跡。

而且她的肌膚就好似喝足了水一樣,水水嫩嫩的,充滿了彈性,散發着跟白珍珠一樣的光澤,很是光滑。

“宗主?”樓婉君在進門之前小聲地喊了一句,她洗了這麽長時間,楚大爺應該睡着了才是。

等不到楚北陌的回答,她這才捂着裹在胸口的浴巾蹑手蹑腳地推門進來,随後背對着移動門将身上的浴巾給扯了下來,開始擦拭身上的水珠。

楚北陌原本是想應聲的,但聽見她推門進來便不搭理了,這會兒聽見動靜,下意識就微微偏頭看了過去,透過細縫,他看到了少女青澀的胴體。

尤其是腰下的渾圓,楚北陌整個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樣,身體忍不住燥熱了起來,小腹邪火嗖的一下就亂竄了起來。

這小東西就不能細心點嗎?關個門都沒關好,現在這人是自己,那今後萬一要是被人不小心瞧見了呢?

楚大爺腦海中各種猜想紛紛上陣,一瞬間臉色變得有點陰沉,眼睛就像是不受控制一樣繼續看了過去,結果看見樓婉君微微側着身子穿衣物,少女含苞初放的身軀完全落入了他的眼中。

楚北陌只覺得自己渾身血氣就像是要破體而出一樣,鼻尖微微有些溫熱,他下意識就伸手觸碰了一下,結果竟然是流鼻血了!

俊逸的面龐一瞬黑如鍋底,他從源戒裏扯出一件衣裳抹了一下鼻子的熱血,伸手将那細縫給關上,頓時翻了個側身,背對着移動門。

樓婉君聽見動靜,下意識就回頭看了一眼,什麽也瞧見,倒是聽見了楚大爺翻身的聲音,眼底飛逝一抹疑惑,随後飛速穿好裏衣,鑽進被子裏躺了下來。

大概是因為傍晚抓魚給累着了,樓婉君沒一會兒的功夫就睡着了,睡夢中她仍在修煉《六道天紋圖》,但傳出了細微的鼾聲。

楚北陌一直聽着她的動靜,在秋楓小鎮時兩人都是同床共枕,這雖然只隔着一扇門,他總覺得少了些什麽,加之剛才視覺受到沖擊,自然是睡不着的。

随後他翻過身子來,伸手将移動門給的拉開,伸手動用源力将樓婉君從被子裏給挖了出來,直接睡進了自己的懷裏,一邊還不忘将她的床鋪做成是她自己朝着自己這邊睡過來的樣子。

樓婉君絲毫沒有察覺,還一直不斷地朝楚北陌的懷裏的鑽,兩人都之穿着薄薄的裏衣,隔着衣服楚北陌都能感受到少女初具規模的身軀,這下子他就更加睡不着了,甚至還有了反應。

樓婉君早上醒過來時發現自己趴在門框邊上的,而自己的床鋪也是亂得一塌糊塗,頓時不由得一陣疑惑,自己這睡姿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差勁了?

150重新開始

“楚北陌?”樓婉君還有些迷糊,憑着一股意志力翻身坐了起來,發現屋子裏早就沒有了楚北陌的身影。

“睡到這個時候,豬都早起了。”男人冷漠的聲音傳來,樓婉君擡頭看去,只見男人面色有些冷酷,且面上有些疲憊之色浮現。

難道昨晚自己睡覺的姿勢打擾到他了?

樓婉君有些不大好意思地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面上露出了幾分尴尬之色,而後笑着道:“我下次會注意的。”

楚北陌聞言,斜睨了她一眼,眼底神色有些不大自然,昨晚是怎麽回事,他自己再清楚不過了。

但是這小野貓很顯然誤會了什麽,認為這是她自己造成的,不過這樣也好,省得自己解釋了。

“今天要開始訓練,先去做早飯。”男人淡淡地開口,随後只見他走了出去,一下子就不見了蹤影。

聞言,樓婉君也沒有多說,很麻利地從地上爬了起來,開始收拾兩人的床鋪,而後穿戴好衣物。

因為想到楚大爺說要歷練,所以除了楚大爺給的寶衣以外,她自己也準備了一些衣物,都是比較簡便輕薄的。

淺綠色的短衣短褲着身,看起來很清爽,露出了白白嫩嫩的四肢,在小腿上系上了綁腿,仔細地将之前為了以防萬一花高價買回來的玄金針給藏好。

“這頭發有點礙事。”樓婉君摸了摸自己這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想到自己是來訓練的,随後忍着心痛将頭發給剪了。

剪了短發的她多了幾分英氣,看起來更加活潑,随後很是滿意地去了廚房。

她用昨天剩下一只五色雞的雞腿熬了滿滿一鍋的粥,等楚大爺回來時,整個院子都沐浴在金燦燦的晨光下,加上這滿院子的雞肉香氣,格外的有煙火氣息。

“香噴噴的雞肉粥來喽!”樓婉君端着熱騰騰的雞肉粥出來,聲音中充滿了歡快。

楚北陌看着她出來,那頭烏黑亮麗的長發成了短發,眼底神色深了深,最後什麽也沒說,端起碗就開始喝粥。

樓婉君也沒有過多地關注楚大爺,半眯着眼眸一臉享受地喝粥,足足喝了三大碗,她肚子撐得很漲,這才滿足。

男人看着她慵懶惬意的模樣,嘴角扯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希望這小東西能一直保持這個樣子,他的訓練,向來都不溫柔。

“源師修魂,修士煉體,你如今二者都很弱,本座的訓練要從煉體開始。”

樓婉君瞬間回魂,一張小臉繃緊,目光很是認真地看着楚北陌,一副勤學好問的樣子。

男人見她如此自信,眼底神色深了深,而後上前一把拎住她後脖頸的領子,樓婉君只覺得眼前一花,就跟移形換影似的,轉眼兩人就到了一座瀑布跟前。

“人族比源獸前期境界有很明顯的差異,就是因為修煉的不同。源獸從幼崽時期就開始接受肉身訓練,不僅要将肉身修煉得堅硬如磐石,意志力更是要比玄鐵還硬,這樣才可以進行下一步的修煉與磨砺。”

楚北陌幽幽道來,他目光看着眼前這座瀑布,水質很奇特,流光溢彩,蘊含着源紋符號,就好像是如頭發絲那樣細碎的流光一樣,看起來倒是很柔和。

“人族覺醒境,大多認為只是覺醒源府,吸納源力,打下他們認為堅實的基礎後就開始晉級,進入下一步的修煉,然後後期才反過來熬煉自身。”

樓婉君靜靜地聽着,她隐約覺得楚大爺所言與她曾經的猜測的是有些相似的,只不過她只是觸摸到一些門檻,更甚層次的意義并沒有領悟到。

“這樣的做法并非不可取,只是走了許多的彎路。須知一旦進入合虛層次,想要再熬煉肉身,需要耗費的心血更多,是得不償失的做法。”

“這裏只是大荒,大荒之上還有九重天,九方天地,更加龐大與可怕,本座只能告訴你,大荒衆人一致認為的修煉之法是有瑕疵的。修士煉體,自當是肉身強悍過一切,只有完全熟悉掌控自己的身體,才可将法門、武技發揮到極致。”

楚北陌一字一句說得很清晰,已經是很簡化地在告知樓婉君煉體的重要性。

“這些話本座只說一次,你需要牢記在心,每一個境界,你都需要對你的肉身進行一次磨砺、熬煉,将自身的瑕疵盡可能的排除。”

樓婉君領悟能力還算不錯,她想到了自己之前‘壓縮’覺醒境,直到後面才突破進入引神境一層,是否就如楚大爺所說?

“我之前就有在覺醒境進行過一次‘壓縮’,就是把自身的能力壓制瀕臨點,然後反複磨砺,這樣算是嗎?”

樓婉君反問,她當初只覺得自己需要這麽做,就跟着自己的感覺走了,今日聽楚大爺這麽說,她覺得很相似。

楚北陌看了她一眼,而後淡淡道:“雖相似,但卻是最愚笨的,效果也不見得好,若我要你現在就散去你所有的修為,從頭再歷練,你敢嗎?”

小東西身上雖有可取之處,但瑕疵太多,就像是一只極為珍貴的花瓶,就算是将來外表再如何完美,但內裏粗糙,一樣經不起推敲。

樓婉君一瞬就愣住了,而後露出了沉思之色;她好不容易才走到如今的位置,雖然還是很弱雞,但都是她的心血,就如此廢了嗎?

但是楚北陌所言,她覺得沒有錯。這就是為何在上古時期,人族修士盡管強悍,但同層次的領域中,是不敵那些純種血脈的源獸。

正是因為肉身力量的懸殊。

她渴望變得強大,不希望在修煉一途上走太多的彎路,她需要讓自身磨砺得完美。

“我……能想一想嗎?”樓婉君有些猶豫,這樣的決定會關系到她的今後,不得不慎重。

楚北陌瞥了她一眼,聲音淡淡道:“可以,本座給你一分鐘的時間。”

樓婉君:“……”

一分鐘就決定人生的大事,這男人是在拿自己開心嗎?

“本座需要的東西已經找到,你若是做不了決定,本座取了東西便可以送你回夏州城。”楚大爺淡漠地說道。

151散掉修為

“一分鐘?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嗎?”樓婉君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這樣大的事情,他竟然說得這麽風輕雲淡的。

楚北陌見她氣鼓鼓的樣子,也并未覺得有何奇怪,這是人之常情。散掉修為,重頭修煉,這讓很多人都會望而卻步。

因為舍不得現在的成就,也不能保證未來的道路是否正确。修行一事,本是逆天而行,每個人的感悟都會不同,所選擇的‘道’也不同。

他只是給小東西選擇了一條最直接,但卻是充滿艱難與考驗的路,如若小東西不能堅持下來,那就是前功盡棄。

“你覺得本座像是在跟你開玩笑?”男人斜睨了她一眼,語調微微上揚,那張俊美的面龐神色十分嚴肅。

樓婉君見他這樣嚴肅,一時之間倒真是無言以對,只是她總覺得這樣的做法充滿了未知,她擔憂萬一要是兩年後恢複不到現在的境界呢?

但她也懂富貴險中求的道理。

她并沒有系統地修煉過樓宗的任何法門和武技,她能有今天的成果,都是仰仗了《六道天紋圖》這部法門,若是沒有這法門,她如何也不會在這麽短的時間裏突破到現在的境界。

但現在楚大爺告知她,自己的修煉方法是有瑕疵的,她是相信的,因為在修煉《六道天紋圖》時,她能夠感受到那種一絲絲缺憾。

“本座要你散掉修為,從頭開始修煉,并不意味你重頭修煉後自身就完美無瑕了。身體就像是一個容器,就算将曾經裝進去的東西倒出來,也會有殘留,而你的身體比這個更糟。”

從前他只是随意丢了兩本武技給她自行領悟,但是那黑心鳳如今比小東西還要強大的,只有這種方法,才是讓小野貓将自身磨砺得完美,才能完美将黑心鳳融合,成為她的一部分。

他一邊說着,一邊微微擡手,只見面前的河流中築起了一道建築物,看起來很精致的,但下半部分卻是镂空的。

“你的身體就像這座水塔,看似華麗精致,實則都充滿了瑕疵,只要你的修為達到一個頂點,你的基礎就會塌陷。等待你的,是萬劫不複。”

楚北陌很有耐心,這小野貓什麽都不懂,就盲目修煉。他原本以為樓宗再不濟,那也好歹是個宗門,還有樓胤在,多少也能提點着小東西的。

小東西突破的速度的确驚人,而且幾乎是沒有障礙的,這并不是一件好事。

達到一個境界,其實就是自身完成了一次極限,她沒有感受到沖破極限所帶來的阻礙,就不會體驗道修煉的精髓之處。

樓婉君看着那座水塔崩塌,臉色倏然一變,眼底滿是驚駭之色。

“那你呢?你的是什麽?”樓婉君追問,楚大爺把自己比作這镂空的水塔,她很想知道楚大爺是怎麽樣的。

楚北陌見她烏黑的眼眸濕漉漉的,充滿了好奇,随後擡手,只見水面上出現了一個透明的金字塔。

樓婉君看着,不由得一愣,驚疑道:“不是說越往上就會越磅礴嗎?為何你的是金字塔,我的就是水塔?那我也可以做金字塔。”

男人見她這副不服氣的樣子,幹脆也不想解釋了,這種事情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小野貓在夏州城那種小地方自然是沒有見歷的,等她踏出了夏州城,她就可以自己去感悟了。

但他不解釋就不代表他不會行動,只見他擡手,一瞬間他身上散發出恐怖的源力波動。樓婉君瞬間面色煞白,感到呼吸十分困難,一陣強大的威壓逼迫,她雙膝一陣陣酸軟。

這種氣息太可怕,讓人忍不住想要下跪頂禮膜拜,她一下子就癱坐在河邊上,腦門上冒出了細密的汗珠。

“這是……”她眼眸一瞬瞪大,只見這瀑布的水竟是在倒流!

她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眨了眨眼,再看還是一樣的。

砰!

不等她反應過來,只見遠處一座大山拔地而起,驚得這林中鳥獸飛散。

“這只是本座十分之一不到的力量,這些在強者面前,就跟雜耍是一個道理。擡手可撼月,覆手可滅星辰,星移鬥轉,這些不僅僅是存在于傳說中。”

楚大爺緩聲說道,他一收手,那大山又回了原地,這瀑布霎時也恢複了原樣。

樓婉君心髒狂跳,心中滿是驚駭,這是她第一次見這般震撼的場景,當即心頭一橫:“我廢!無論吃多少苦,歷經多少艱難,我都不會退縮!”

她羨慕啊!

楚大爺竟這樣可怕,只是擡手的功夫,就如此可怕,她不敢想象,若是楚北陌爆發全部實力會怎麽樣?

這一瞬間樓婉君心中熱血澎湃,渾身的血液都沸騰了起來。

“好。”楚北陌眼底飛掠一抹贊許之色,随後擡手将一枚丹藥彈到她手上,“這是化源丹,服下一個時辰之後,你全身修為就廢掉,不會損傷源府,但過程會有點疼。”

這化源丹是他從前用剩下的,還剩下那麽一兩粒,沒想到倒是給小東西用上了。

樓婉君看了一眼楚北陌,有些忐忑道:“我可是醜話說在前頭,要是我失敗,這輩子就賴定你了。”

說着,她兩眼一閉,直接将化源丹給吞服了,立即盤腿坐在河岸邊打坐。

楚北陌沒有接話,但心底卻是應下了她的話。他的小野貓,自然是由他來罩着的。

化源丹的效力開始逐漸發揮,樓婉君只覺得自己的源府就好像被無數尖銳的長針刺入,尖銳酸疼的痛感就好似細線一般游走在她的四肢百骸。

這種程度的痛楚,她還是能夠承受的,但等到源府源力要被抽幹散掉時,她才覺得什麽叫做‘會有點疼’!

“啊……”

忍不住嚎了出來,她通體都憋成了紫紅色,一張小臉充血得發黑,渾身筋脈就鼓起,不斷地暴跳着。

該死的楚大爺,又坑她!

這哪裏是‘會有點疼’?這分明疼起來要命好不好?!

樓婉君心中哀嚎,她要是再信楚大爺的話,她就是孫子!

一個時辰後,從她體內散出來的源力很快就消失在空氣中,沒了源力在身體中,樓婉君只覺得自己的身體沉重了好幾倍。

152非人訓練

“果然,這就是普通人和修士之間的區別。”源府裏的源力散盡,樓婉君審視自身喃喃說道。

“給你一個月的期限,能在這河中待足兩個時辰,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許吸納任何的源力。你的法門不簡單,依舊可以修煉,但在你沒有完成這個任務之前,但凡吸納一點源力,我便不教了。”

楚北陌見她扛了下來,露出來的水嫩四肢就像是燒紅的烙鐵一樣,眼底掠過了滿意之色,随後撂下這麽一句話,他就走了。

樓婉君在岸上緩了将近一個時辰的時間,才逐漸适應這副沒有源力支撐的身體。她感覺沒有源力之後,身體裏就好像是裝了一座大山一樣,感到很粗笨。

随後目光瞥向了眼前這條大河,依舊是流光溢彩,就像是各色金粉銀粉撒在裏面,随着水波流動的玉帶一樣。

“一個月內能待足兩個時辰?”她不免覺得疑惑,這河水有這麽可怕嗎?

很快,她就知道這條看似溫柔得跟母親一樣的河有多可怕。

“咝……真的是想要凍死我啊?”

樓婉君出生牛犢不怕虎,一個猛子就紮進去了,結果渾身就像是遭受了千萬根冰針刺入身體裏,劇痛、冰寒一瞬間襲上來,她差點就昏厥過去了。

她拼着一口仙氣爬上河岸,張嘴一口的冰渣子給吐了出來;渾身經不住地哆嗦,一頭短發瞬間結出冰棱,就跟個刺猬頭似的;她渾身就好像是被塗了紫藥水一樣,被凍得發紫。

“靠~~~不能~~這樣~~下去、去~~”

樓婉君說一句就要發出一長串的顫音,滿口貝齒咯咯地撞擊,震得她整個臉頰都是木的。

現在是下不得河了,她身體裏沒有源力支撐,這要是再下河,她一定得凍死在裏面。

随後她起身活動,在原地不斷地做起蹲,蛙跳,俯卧撐,各種跳躍、短跑、長跑,這才漸漸覺得身體熱乎了起來。

“該死的楚北陌,也不跟我說一下

第 44 章 這回兒她是真跑了……

他貼了絡腮胡子, 臉上滿是褶皺,唯有一雙眼睛清澈有神,是熟悉的光彩。

音晚輕輕在心裏叫:西舟哥哥。

內侍宮女們擁簇上來, 以榮姑姑為首忙來查看她是否有恙, 西舟便作勢松開了她。

他一身僧人裝扮, 半舊石青袈裟,羅漢鞋,剛才露出的那一株惠蘭是繡在裏面亵衣上的,此刻已被他掩在僧袖之下, 半點端倪都看不出。

音晚心想, 這些日子旁的不敢說, 僞裝的功夫是越來越至臻化境了。

榮姑姑讓小宮女們給音晚擦頭發、披狐氅,轉過頭來向嚴西舟道謝:“多虧了大師,不知大師法號為何, 我好上禀聖聽,為大師請功。”

嚴西舟那掩在絡腮胡子後的臉頗為高深, 如觀音座下的淨水妙蓮, 淡泊名利, 不染塵埃。

他道:“出家人慈悲為懷,怎可協恩圖報?只是,我有一句話想向女施主說。”

音晚腹诽:有模有樣,瞧着像是演上瘾來了。

但她面上絲毫為露,圍着狐氅打了個噴嚏,鼻音酣重地說:“大師請講。”

嚴西舟道:“《楞嚴經》有雲, 七處徵心。貧道卻認為,心不在身外,此身若不得保全, 不被珍惜,那心又在何處?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管女施主心裏多麽苦悶,斷不能去傷害自己的身體。可知身不光是心的依托,更是希望之所在。此身不滅,才會有無限可能。”

她鬧了許久,折騰了許久,人人都以為她任性妄為,卻終于有人說出了她的心事。

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音晚突然覺得,其實她從前根本就不了解嚴西舟,只以為他思想簡單,一副俠義柔腸卻時會莽撞,有些太複雜的恩怨糾葛他并不懂。

可到頭來才發現,不懂的是她,她被一葉障目,颠倒了本末。

恩怨如何,糾葛又如何。好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唯有活着,才有希望掙脫囚籠,去過天地遼闊的生活。

她以為上一回分別時她對西舟說了絕情的重話,西舟該生她氣了。不想,他非但不氣,還冒着生命危險來救她,跟她說這些話來開導她。

他才是心思純淨、胸懷寬廣的人。

音晚朝着嚴西舟合十雙掌,心悅誠服道:“我明白了,多謝大師開解。”

嚴西舟的妝容太沉重,面上鮮有表情,但音晚還是看見他的眼睛微彎,朝她笑了笑,再度鞠禮,順着湖邊離去。

片葉不沾身,亦如來時潇灑。

待他走後,榮姑姑板着臉道:“這件事情奴婢定要禀報陛下。”

音晚用帕子擦着鼻涕,嗡嗡道:“去吧,陛下在齋戒祈雨,你最好誘得他違反祖制跑出來,那樣你就是大大的功臣。”

榮姑姑被她一噎,當即說不出話來。她默了一會兒,半是心疼半是埋怨道:“娘娘太任性了,怎麽着也不該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已入秋,山上本就冷,這水有多涼啊……”

音晚聽着她絮叨,目光伶俐地掃過四周,見剛才出來救她的宮人又默不作聲地四散開,隐入亭臺草木後。

看來蕭煜沒有騙她,他派了人保護她,抑或是監視她。

他可真是愛她,這密不透風的愛。

她正滿心譏诮,卻見回廊上徘徊着一個熟悉的身影。

一襲青錦襕衫,以銀冠束發,背靠溪堂,斷雲依水,身姿甚是倜傥。

音晚原本不想理他,稍一思忖,又隐隐有些擔心。她身邊這些人都不認識嚴西舟,加之他裝扮成那個樣,應當不會被識破。

可這個人和嚴西舟卻是死敵一般的存在,他極有可能會認出西舟的。

音晚堆出得體的笑容,揚聲道:“韋大人。”

韋春則好像正等着她叫他,聞言,攬袖快步走過來,深揖為禮:“皇後娘娘長樂安康。”

音晚見他手裏提着剔紅八寶攢盒,随口問了句:“你這是要去做什麽?”

韋春則含笑道:“家姐侍奉太後,父親不放心,命臣帶了些她平素喜愛的吃食送來。”

音晚險些忘了,韋浸月就是他的姐姐。

她點了點頭,試探道:“那你怎麽不快去,反而流連此處?”

韋春則低眉望着攢盒,驀地笑起來,笑容甚是詭異,将他那張文秀的臉點綴得妖冶且魅惑。

音晚不禁心沉:“你笑什麽?”

韋春則道:“臣有話要說,請娘娘摒退左右。”

還未等音晚說什麽,榮姑姑先一步道:“這不合規矩。”

音晚冷聲說:“那你就去陛下那兒告狀吧。”

榮姑姑不好再說什麽,唯有帶着人退到十丈外,直到聽不見兩人說什麽。

韋春則眉眼間浮動着脈脈柔情,視線放肆地凝睇着音晚,笑道:“你真不愧是晚晚,我一度以為你打算認命了,直到今日看見嚴西舟,我才全明白。”

音晚極不喜歡這個人,從前說不清是因為什麽,到今天才明白。

他總是不經意做出一副親昵模樣,好像同音晚多麽相熟,表面分寸拿捏得恰當,實則讓人極為膈應。

當初她只是一時興起,在父親壽辰之前去廣盛巷的綢布莊挑了一匹上好濮院綢,想親手裁剪刺繡,給父親縫制一件柔軟舒适的便服。

誰知剛從綢布莊出來,便遇上了韋春則。

韋春則雖供職尚書臺,是父親的下屬,但兩人之前從未見過。音晚在閨中時極守規矩,除了常世叔和西舟哥哥,鮮少見外男,她謹奉禮教,多加避諱,未曾跟韋春則多說什麽,可自那以後,他便纏上來了。

父親素來跟韋家沒什麽來往,對韋春則更是有一種古怪的、難以解釋的排斥,以一種體面的、含蓄的、沒有餘地的方式暗示過他,兩人之間絕無可能。

誰知韋春則就像沒聽懂似的,依舊沒臉沒皮地纏着,惹得流言一度在長安世家間漫散,都以為韋家要和謝家結親了,直到善陽帝賜婚的聖旨下來,這流言才不攻自破。

那時西舟哥哥恨韋春則死纏爛打,毀壞音晚名節,私下裏教訓過他,兩人的仇怨便是自那個時候結下的。

音晚想起這些往事,對這個人更加厭惡,但為了西舟,還是得忍下來,耐着性子問:“你明白什麽了?”

韋春則笑得清風隽永:“暗度陳倉啊。”

音晚盯着他,恨不得戳破他那張臉,心道她幹脆不走了,幹脆去跟蕭煜說,這人總糾纏她,讓蕭煜去收拾他。

可想到父親和西舟的一番苦心安排,還是決心以大局為重。

“你想怎麽樣?”

韋春則喟然道:“晚晚,你不屬于未央宮,在那囚籠裏,你一點都不快樂。”

音晚揶揄:我快不快樂你又知道?随即想到,也許在自己不曾察覺的時候,他曾屢屢躲在暗處窺視自己,就像從前,甩也不甩掉的泥腥點子。

心中瞬間憋悶,對這個人的厭惡幾乎湧到嗓子眼,她沒耐煩道:“說重點。”

韋春則像是絲毫未察覺她話中情緒,兀自春情款款:“嚴西舟不靠譜。駐守清泉寺的都是陛下心腹,就算潤公派人接應你,可也總得過他們那一關。”

驀地,他神情幽秘且得意地道:“我有辦法為你打通關壘。”

音晚戲谑:“你可真是有能耐,連陛下的近臣都能勾結。”

一瞬,某個念頭自腦海中劃過,極清淺極微弱,卻牽動了一件極要緊的事,惹得音晚一陣陣恍惚。

須臾之間,那念頭如煙似霭般散開,她沒有抓住。

是什麽呢?她有些悵惘地回想,卻似陷入皚皚迷霧中,百思難解。

韋春則警惕地看了音晚一眼,暗自懊惱自己得意忘形,洩露天機,忙含混着蓋過去:“我自然有我的能耐,到時就知道了。”

他傾身湊近音晚,聲若幽嘆:“晚晚,你要知道,這世上不止是嚴西舟能為你赴湯蹈火,我也能。”

音晚在榮姑姑的催促下,做出一副不舍樣子揮別了韋春則。到了晚上,果然聽說蕭煜随意捏造了個借口,命人杖責韋春則,杖責完了,即刻轟下山去。

皇帝陛下祈雨之餘一點不少操心。

這樣也好,韋春則憑空跳出來,倒讓白天西舟救她的事不那麽顯眼了。

音晚總覺得韋春則這個人實在捉摸不透,恐他會壞事,悄悄給父親傳了信。

暮色降臨時,父親的回信到了,無只字片縷,只有一小朵梅花押。

那便是無事,一切照計劃進行。

亥時,謝太後派人來傳信,世宗皇帝忌辰将至,她要徹夜謄抄佛經,音晚身為皇後,身為世宗兒媳,理應陪她敬奉佛龛,為世宗盡孝。

這真是一個堂皇到誰都無法拒絕的理由。

榮姑姑陪着音晚去了謝太後那裏,同宮女們一起守在廊庑下,音晚則随謝太後入暖閣。

暖閣早備好大紅木螺钿箱子,謝太後讓音晚躺進去,在她上面支棱了一塊厚板,将謄抄好的佛經摞在上面。

禮部侍郎孟元郎早帶着司務候在院外,依照吉時,要把佛經送去皇陵焚祭。

榮姑姑看着那幾乎能裝下兩人的大紅木箱子,心裏有點疑影,但想想謝太後與謝皇後之間的劍拔弩張,又直覺不可能。

但她力求穩妥,隔着軒窗問了句:“娘娘可要添茶?”

謝太後是個精細人,早料到會有這麽一出,那崔氏女自幼同人學過口技,極會模仿人的嗓音語氣,她斂袖站在太後身側,不慌不忙道:“不必,本宮不渴。”

榮姑姑這才放下心。

這一夜,隔着茜紗窗紙,影影綽綽,但能聽見皇後和太後不時低語,便沒有人生疑。

音晚躺在箱底,随着一路颠簸,覺得人人都奇怪,那個崔氏女也奇怪。

父親今日命人帶口信過來,說崔氏女是自己人,音晚若遇困難,可差遣她,信任她。

她着實不明白,父親為何要往後宮安插自己的人,他到底還有什麽圖謀?

正這樣琢磨着,太箱子的人停下了。

似有撚動佛珠的細碎聲響傳入,緊接着便是僧人低沉嗓音:“主持聽聞要送佛經下山陪祭世宗皇帝,特命小僧前來送上《法華經》四卷。”

随即便傳來孟元郎道謝客套的聲音。

這些人你來我往,寒暄不止,音晚陡覺箱子猛地晃動,像是被大力移了地方,可偏偏外面人什麽反應都沒有,像是根本沒察覺。

而後,外面說話的聲音止了,孟元郎好像領着人走了,卻把她丢在原處。

待周圍徹底安靜,箱子被打開了。

嚴西舟還是白天的僧人裝扮,他将佛經挪開,把音晚扶出來,心疼地問:“憋不憋?難不難受?”

音晚搖頭,見庭院靜谧,只有十幾個僧人。

嚴西舟向她解釋:“謝太後也不值得信,我們剛才趁着說話把箱子掉了包。”

為首的僧人道:“主持已安排好了,早幾日就禀過陛下,今夜要運一些棉衣粟谷下山給災民,委屈娘娘換上僧衣。”

父親當真神通,竟連主持都買通了。

音晚獨自躲進草叢,草草套上僧衣,和嚴西舟一同随僧衆下山。

寺外山道守衛森嚴,茫茫夜色,見銀亮铠甲猶如漫天繁星,幽惑閃爍着。

慕骞是個混不吝的性子,值夜時喜歡喝幾盅小酒,正喝得微醺,站在瞭望臺上眺望,驟見一隊僧衆下山,剛要親自去排查,肩上一緊,被人按住了。

轉頭一看,是陳桓那張清隽文秀的臉。

他身着素袍,廣袖被夜風吹得獵獵作響,凝着山道,說:“讓她走。”

慕骞被酒氣熏染得發懵,迷糊着問:“讓誰走?”

陳桓不理他,只将他摁回去,喟然道:“她走了,對她自己好,對我們好,對伯暄也好。”

慕骞猛地反應過來,一股熱血激湧上頭頂,醉意散了大半,又驚又懼:“那陛下……陛下是要殺人的!”

陳桓堅定無畏道:“即便殺了我們,我們也是為伯暄而死,為昭徳太子而死。”

他一提昭徳太子,仿若暗夜裏永遠不滅的英魂,注入力量,激生勇氣。

慕骞看了他一陣,道:“好,聽你的。”

山道崎岖,音晚腳步急切,好幾回險些摔倒,嚴西舟攙住她,溫聲寬慰:“不用急,以皇帝的城府,至多天亮,他就會知道了。除非他膽敢違反祖制,中斷祭祀,親自下山抓你,只要他不敢,我便有七成的把握能助你逃走。”

音晚有片刻的失神,杏眼裏淌過一些複雜的情緒,她微低了頭,輕聲道:“好,我們快走。”

天邊曙光尚暗時,清泉寺中已亂成了一鍋粥。

宮人們倉惶往佛堂遞消息,傳信的小沙彌一刻不得閑,喘息|粗重,步履艱難。

謝太後冷眼瞧着這一出亂象,拍了拍身邊的紅木箱子,悠然道:“哀家可不能陪你一個小丫頭胡鬧,你可真是太天真了,以為哀家會被你利用麽?這件事,哀家不必擔風險,只要讓皇帝知道你身在曹營心在漢,外頭不定勾搭着什麽野男人。別說堂堂天子,就是鄉野糙漢,也定受不了這等屈辱……”

她話音陡落,霍得站起身,怒道:“你胡鬧!祖制在上,豈容你如此踐踏!不過一個女人……”

蕭煜負袖闊步而入,眼中寒冰閃爍:“人在哪裏?”

謝太後被他身上的凜然煞氣刺了一下,竟一時對自己的親兒子生出些畏懼,她指了指那紅木箱子,嘆道:“音晚這孩子心思太多,總惦記着外頭的花花世界,也怪哀家,叫她氣着了,一時糊塗。不過還好,沒釀成大錯。你需得仔細掂量,這樣的女子怎麽配做大周皇後。”

內侍上前,将木箱打開,把裏面成摞的佛經取出,掀開厚木板,底下卻是空空如也。

謝太後頓覺驚愕,瞠目看去,一臉不可置信。

蕭煜面容緊繃,陰鸷畢現,慢步走過去,一拳打在紅木箱上,自牙縫裏陰恻恻吐出:“謝音晚!”

第 29 章

看到那個白色的身影,劉意映只覺得呼吸一窒,就像一個不會凫水的人快要沉入湖底一般,完全無法喘息。她死死的盯着那個身影,渾身一片冰涼。

随着那人慢慢走出小巷,他的身影輪廓也越來越清晰。

他也看着她,眼睛似乎也不眨一下。

她定定地望着他,只見他一邊走,一邊慢慢将手擡起來,伸到自己臉頰邊,捏着面具輕輕一用力,面具慢慢被他揭了開來。

面具下的英俊面容完全展露在她的面前。

在看清他的那一瞬,她只覺得像被一道閃電劈中一般,身體猛然一震,原本跟在司馬珩身後的腳步不由自主停了下來,愣了愣,眼中慢慢有水氣凝聚。

感覺到她的異樣,司馬珩轉過臉來,看着她眼含淚花,定定地望着街邊某處。他眉頭輕輕蹙起,順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見街邊一個身着白衣的年輕男子,正慢慢從小巷中走出。

看到此人,他面色微微一變,從薄唇中緩緩吐出兩個字:“張煊。”

聽到這個名字,劉意映的心像被人狠狠捏了一把,隐隐作痛。她怎麽也沒有想到,那白衣公子居然會是張煊。她死死咬着牙,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出小巷中的陰影,整個人暴露在燈火中,異常清晰。

他緩緩走到劉意映與司馬珩面前,只一臉微笑地望着劉意映,輕聲說道:“公主,好久不見。”他沒有理司馬珩,似乎他就像一個不存在的人。

劉意映看着他,幹澀地笑了笑:“世子,你回來了?”

聞言,他雲淡風輕的一笑:“是啊,我回來了。”說到這裏,他終于轉眼瞥了一下司馬珩,然後對着劉意映笑道,“你也嫁人了。”

聞言,司馬珩眸色輕輕一閃,然後對着張煊揖手一禮,說道:“世子,在下這廂有禮了。”

張煊将目光慢慢從劉意映身上轉了回來,對着司馬珩回了一禮,說道:“司馬将軍,有禮!”

“世子何時返回雒陽的?”司馬珩客套地說道。

“有幾日了。”張煊淡淡着應道,然後又将臉轉向劉意映,問道,“對了,那日陛下賜宴與我,公主為何沒來?”

“哪日啊?”劉意映裝傻充愣。

“前日。”頓了頓,張煊又說道,“就是你進宮探望皇太後那日。”

“哦。”聽張煊如此一說,劉意映估摸他是聽劉祯提到過自己進宮之事,遂對着他尴尬地笑了笑,“那日府裏還有些事,我探望母後之後,便匆匆趕了回來了。”

“是這樣啊。”張煊笑了笑:“那下回我們相聚吧。”

“好。”劉意映點了點頭,然後瞥了司馬珩一眼。

這時候司馬珩對着張煊笑道:“下回有機會,在下與公主為世子設宴。”

聞言,張煊怔了一下,随即淺笑道:“司馬将軍有心了。”

正在這裏,司馬珏的聲音在前邊響起:“大哥,嫂嫂!你們怎麽還未來呀?”

聽到司馬珏的叫聲,司馬珩向着聲音傳來的方向應道:“阿珏,我們就來了!”說罷,他轉臉對着劉意映說道,“公主,阿珏在催我們了。”

“我知道了。”劉意映沖着他點了點頭,然後轉臉對着張煊微笑道:“世子,時候不早了,我們要回去了,就此別過吧。”

“嗯。”張煊應了一聲,眼睛卻緊緊盯着劉意映,沒有一絲道別的意思。

這時,司馬珩上前一步,擋在劉意映面前,對着張煊拱了拱手,說道:“世子,我們還有事,先行一步!改日再會!”說罷回過身來,拉住劉意映的手,說道,“公主,我們走吧。”

劉意映對着張煊笑了笑:“我走了。”

張煊輕輕垂目,盯着司馬珩與劉意映緊緊相握的雙手,半晌,才聽他輕輕說道:“改日再會。”說罷他擡起頭,趁着司馬珩引頸看向司馬珏的時候,對着劉意映做了一個口型。

劉意映心尖猛地一顫。她看清楚了,他那口型說的是“意映”二字。她不敢再看他,趕緊轉過臉來,對着司馬珩說道:“驸馬,我們走吧。”

司馬珩回過臉來,對着張煊再次拱手:“世子,再會!”

張煊回禮道:“司馬将軍,再會。”

司馬珩便拉着劉意映向司馬妍與司馬珩所在的方向追去。走了好一段,劉意映忍不住回頭一望,只見張煊還在那棵大黃桷樹下站着,定定地望着自己,像一尊雕塑。

她心猛然一跳。這一幕是如此眼熟,仿若昨年她來到這裏時,白衣公子就站在那裏等着她。只是,昨年的她,是與他越走越近,而如今,兩人卻漸漸遠離。

張煊就是白衣公子這件事,讓劉意映震撼不已。可她與張煊從小一起長大,她怎麽會認不出他來呢?這事讓劉意映百思不得其解。她不禁在心裏暗暗思忖起來。

她與白衣公子相遇的時候,張煊離開已經一年了,可能長高了些?所以她從他的身形上認不出來?

張煊離開的時候,還在變聲,所以她也認不出他變過的嗓子?她有想了想,覺得張煊的聲音與那白衣公子也不太相似,難道是他故意壓低嗓子不認自己聽出?

可他為什麽不讓自己認出他來?是了,他當時在定州守孝,想必偷偷回了雒陽,所以才不敢讓自己認出。

一定是這樣!所以,他才會戴面具。如果是自己不認識的人,為何要戴面具呀?這樣一想,似乎所有的謎題都解開了。

“公主,阿妍跟你說話呢!”司馬珩突然對着她大聲說道。

劉意映身子微微一顫,然後擡起頭,一臉訝然地望着他:“驸馬,你與我說這麽大聲作甚?”

見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司馬珩的目光漸漸冷了下去,半晌,才冷聲說道:“阿妍叫了你很多次了,你也未理她。”

劉意映一怔,随即望向司馬妍,問道:“阿妍,你叫我?”

司馬妍一臉委屈地說道:“嫂嫂,我跟你說話,為什麽你一直不理我?”

司馬珩冷冷說道:“你嫂嫂在想心事,沒聽到你叫她。”

劉意映這下聽出來,司馬珩不高興了。

“嫂嫂,你想什麽呀?”司馬妍說道,“我們說話,你全都不理我們呢。”

“沒什麽。”劉意映強然一笑,問道,“對了,阿妍,你要跟我說什麽話。”

“我聽大哥說,嫂嫂你筝彈得極好。”司馬妍笑着說道,“我想請嫂嫂教我弱筝。”

聽到司馬妍的話,劉意映一愣。自己精于彈筝是不錯,可卻從未在司馬珩跟前彈過,他怎麽知道自己彈得好與不好?

“嫂嫂,你可答應我?”司馬妍拉着劉意映的手搖了搖。

“好。”劉意映對着她微笑道,“明日阿妍午憩之後,便過公主府來,我教你彈筝。”

“好!好!”司馬妍拍手笑道,“多謝嫂嫂。”

“嫂嫂,我也要來玩!”司馬珏也叫道。

劉意映笑了起來:“阿珏要過來的話,須得你大哥在的時候呢。”雖然司馬珏才十歲,但畢竟也是小叔子,不好避着司馬珩接觸。

“司馬珏拉着臉:“可大哥每日很晚才會回來的。”

司馬珩上前将司馬珏的肩頭攬住,輕聲安慰道:“阿珏,你不是一直想學射箭嗎?大哥送你一副大弓,讓關靖先教你射箭,可好?”

司馬珏聽說可以學射箭了,片刻又歡喜起來,叫道:“好啊!我要像大哥一般,可以射銅錢。”

“阿珏長大了,定然會比大哥更厲害的。”司馬珩望着幼弟,一臉微笑。

司馬妍也上前拉住司馬珏,笑道:“哈哈,阿珏,你這小身板,拉得動大哥那些鐵弓嗎?”

“哼!小看我!”司馬珏哼了一聲,說道,“很快你就知道我的厲害了!不出一個月,我就能射銅錢!”

“一個月?”司馬妍顯然不信,“大哥的弓箭那麽重,你一個月能拉開箭不?”

這下換司馬珏不服,便與姐姐争了起來。

司馬珩看着兩人鬥嘴,在一旁哈哈大笑。

看着司馬珩與司馬妍、司馬珏這般兄妹情深,劉意映突然又想到自己與劉燕竹、劉祯。曾幾何時,他們也是這般,只可惜,那些時光早已一去不複返了。

到了文甲大街,司馬珩并沒有回丞相府,而是帶着司馬妍、司馬珏直接進了公主府。兄妹三人将劉意映送到她平日所居的小院外,司馬珩才走上前來,對着她說道:“公主,你先歇息,我送阿妍、阿珏回去了。”

“好。”劉意映微笑着點了點頭。

司馬珩擡起雙眸,看了她一眼,終究什麽話也未再說,便轉過身準備離開。

劉意映上前一步,拉着他的手臂,傾過身子,在他耳邊輕聲說道:“驸馬,送了阿妍與阿珏,你可早些回來呀!”

他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過頭來,頓了頓,才聽他輕聲說道:“我知道了。”說罷徑直上前,讓司馬珏與司馬妍與劉意映道別後,往丞相府走去。

第 43 章 :“狗男女”的算計

“休的多言!拿命來!”那樸南一甩衣袖,一疊“爆炎”符,向着绛眉的方向連連甩來!

“前輩,救我!”绛眉嬌呼一聲,花容失色的左閃右避,向着觀自意身後不動聲色的躲去。

燕九卻越看越覺得奇怪,這簡直比想吃唐僧肉的女妖精演的還差,太做作了吧,你這樣怎麽拿視後!怎麽奪影後!

“這绛眉乃是在使詐!”清硯一眼道出那绛眉的目的,說完還咬了一口手上的冰激淩。

“那樸南也沒消停,他一直在暗地裏布置陣法、符篆”!季風将那只冰激淩謹慎的湊到唇邊,小心的咬了一口,這才說到。

這味道真是不錯,香軟細滑,甜而不膩,一種淡淡的花草香氣在舌尖綻開,季風暗自點點頭,怪不得這燕九經常食用。

“那觀自意不是危險了!”阿精“啊嗚”一口,咬下了大半個冰激淩腦袋,含糊不清的說到。

“未必,堂堂金丹修士怎麽會敗于兩個築基手上?”

燕九說完,一口咬掉手上最好吃的甜筒脆殼,這才雙手一個用力,那甜筒的包裝紙瞬時化做一小撮紙粉落下。

果不其然,就見在那水鏡裏,觀自意一個閃身巧妙的避開了躲閃過來的绛眉。

觀自意唇角綴笑,面色嘲諷的看向二人,“你這戲演的真是糟透了!”

“被你看出來了,”那绛眉一甩先前的柔弱,一雙潋滟明眸看向觀自意,譏笑道。

“看來你也不傻嗎,怎會被绛欣那個賤人給騙得團團轉?還為她來霖天境捕獲血佛,我是該嘆你一聲癡情,還是說上一聲蠢笨!”

觀自意眼眸一眯,眼神陰翳的看向绛眉,“就憑你這幾句話,你也該死上一萬次!”

“怎麽,被我說中了?”绛眉巧笑倩兮的看向觀自意,“你壓制修為來到這裏,承受着諸般秘境帶給你的痛苦,不過是為了給绛心那個賤人修煉功法,但你可知,這绛欣自始至終都是為了你手上的《煉靈》!”

“你當真該死!”觀自意眸中似有風暴将至,指尖爆射出兩根五彩靈絲,直取那绛眉的項上人頭!

绛眉催動無垢白蓮,一片花瓣悠乎飄向觀自意的方向,輕松化解了觀自意的攻勢。

不止如此,那花瓣沒有停歇,繼續飄向觀自意,以一種緩慢無匹的力道,向着觀自意襲來。

觀自意指尖五根彩色靈絲盡現,直直彈射向那飄來的白色花瓣,靈絲纏住了那白色花瓣,可是卻也使得靈絲與那花瓣僵持起來。

绛眉柳眉緊颦,額上汗珠微凝,拼命催動手中的無垢白蓮!築基與金丹修士對決,絕非想象中那般輕松!

更何況如今無垢白蓮只剩下四瓣,就算全部催動,可能也敵不過金丹中期的觀自意。

“還不動手!”绛眉對着身邊的樸南一聲令下!卻見那樸南,一副作壁上觀的模樣。

這家夥,莫不是想等着吃現成的?真是個蠢笨如豬的!

他也不想想無垢白蓮只能牽扯住觀自意一時,等到觀自意脫身,兩人能落了好去?

不過此時,讓樸南出手才是正經,“若是他死,他儲物袋裏的東西可比那些所謂的密藏現實的多!沒準還有那本《煉靈》!”

绛眉見樸南臉上帶了一絲動容,她接着說到,“若是被他逃脫了去,你以為他會放過我們兩個?”

樸南聽言,這才收起那副看戲的模樣,正色起來,只見他雙手連連掐訣,一個複雜的光圈,在觀自意腳下升騰而起,道道鎖鏈自腳下無根而生,如枷鎖般将他的身形一層層的,緊緊鎖铐起來。

绛眉見觀自意被困住,這才收回那片無垢白蓮的花瓣,原本好好的無垢白蓮,已經被靈絲毀掉了大半,看上去已經不能用了。

見此,绛眉不由得對那樸南又惱恨了三分,若不是這個拎不清的,這片無垢白蓮原本還是能用的!

绛眉暗自冷靜了一會,這才笑着看向樸南,語氣裏沒有半分不滿,“剛才多虧樸南師兄了。”

那樸南也客氣的連連擺手,“客氣,客氣,還是多虧了仙子的無垢白蓮。”

那绛眉指向被鎖拷在法陣沒的觀自意,語帶疑惑的問道:“這天羅陣當真能困住他?”

“仙子放心,這天羅陣乃是師父出門前交由我防身用的,就算這觀自意金丹圓滿,也掙脫不來這捆住他的鎖鏈。。”

“那現在就去把妖獸引過來?”

“在下正有此意,等那妖獸一過來,我就解開法陣,讓這觀自意和那妖獸鬥去!等到兩敗俱傷時,我們再出來享這漁翁之利!”

绛眉一雙妙目看向樸南,“那你我二人誰去引這妖獸?”

“绛眉師妹不需為此事煩擾,”那樸南說着從衣袖裏拿出一只細瓷瓶來。

“這難道是?師兄果然好算計。”

樸南持着那只瓷瓶,向着觀自意的方向甩去!一絲暗黃的煙霧向着觀自意輕輕的籠罩而去。

“師兄,這引獸粉當真有效?”绛眉眨着一雙秋水明眸,淺笑盈盈的看向樸南手中。

“這是我丹符宗的一名弟子,無意中發現的,對于吸引妖獸卻有奇效!肯定能把附近的妖獸都吸引過來!若我猜的沒錯,那些寫有數字的牌子,就在那些妖獸身上!”

樸南面色陰沉的看向觀自意,“到那時,不管是這觀自意的儲物袋,還是那些牌子,都是我的囊中之物!”

“師兄不愧是丹符宗內的精英弟子,所思所謀俱高出绛眉一籌。”绛眉笑着看向樸南,眼裏、話裏俱是不動聲色的贊賞。

“绛眉師妹不必過謙,若不是先前師妹用言語激怒那觀自意,我這天羅陣也無法暗中布置下來……”

燕九見此,心中連連贊嘆:真是好一對“狗男女”!簡直就是天做一對,地設一雙!

“這绛眉真夠惡心的!”阿精看着那水鏡獨自說着,“看着挺好看的一張臉,怎就生了如此一副心腸?”

“那丹符宗的,也不怎麽樣。”清硯看着那商議中的绛眉二人說到。

“那绛眉好似還留有後手,這卻是那樸南比不上的。”季風将那甜筒的包裝紙收進儲物袋這才看着那水鏡回到。

唯有燕九默不作聲,這種一家人坐在那裏讨論電視劇情的場景,也真是醉了。

而水鏡裏,一切還在繼續上演着。

幾聲獸吼自水鏡裏隐約傳來,卻是被那引獸粉吸引而來的妖獸,其中不乏烈炎巨蟒,雙頭狼等妖獸。

“觀自意這次恐怕是逃不過了!”阿精面帶可惜的說到。

“不然,金丹修士那裏是那麽容易打敗的。”燕九看着那水鏡回到,“看吧,自作聰明的老鼠,惹怒了沉睡中的獅子。”

那五、六只妖獸,受着引獸粉的影響,向着被鎖拷在天羅陣裏的觀自意步步逼近。

躲在一邊的樸南,見時機差不多,妖獸距離觀自意不過幾步之遙時,悄悄掐訣解開了天羅陣……

第 42 章 :黎明之前,彩虹傾天

被那雙幽綠的眼睛盯着的那刻,寧小齡心中恐懼到了極點,她的手腳便根本不聽自己使喚了。

雖然它還未近身,但是寧小齡已經可以想象出那冰冷鋒利的爪子,如刀一般割開自己血肉,撕裂自己身軀的感覺。

在它真正躍起之時,她腦海中便只有昨晚滿地屍體的慘狀,開膛破肚,血肉模糊,她隐約可以聞到空氣中還未消散的血腥味,在死亡臨近的時候,她忽然覺得那一刻是那樣的真實。

天還未破曉,這一夜依舊還未過去。

……

今夜,寧長久嘗試過殺死很多山妖,那些山妖在他看來确實很弱小,不過是入玄初境的邪物,更何況此刻還是心魔幻境,殺死它們更輕松許多。

但是這最後一只山妖向着寧小齡撲去之時,他以指連續斬出了數劍,卻一劍都無法落到那山妖身上。

寧長久明白過來,這便是寧小齡真正的心魔。

這是她曾經見過最大的恐懼。

這一夜中,對于親人的死去,對于弟弟的失望,對于世界的懷疑都在此刻死亡來臨時放大了無數倍,她的眸子也漆黑一片,仿佛是一墜便萬劫不複的深淵。

那是真正的死水,驚不起一點波瀾。

若是在真實發生的過去,此刻會有道人前來,在千鈞一發之際以桃木劍斬妖,救走寧小齡,幾年之後,再将這小丫頭高價賣給同行的另一個老道士,寧擒水。

但是如今是心魔劫,能救她的唯有自己。

只有她自己殺死這頭山妖,才可以破境而出。

若是正常破入紫庭的修行者,便早已幡然清醒,明白自己在歷經心劫,然後回奮起拔劍,戰勝心中最大的恐懼。

但真正的寧小齡才剛開始修行,她的境界不過是那妖種贈與的,而那妖種此刻便在某個角落,等着寧小齡的意識被心魔擊潰,然後取而代之。

一個剛剛踏上修行之路的少女,連勘破迷障都做不到,根本就是任人宰割的蝼蟻,如何能破局而出?

此刻,寧長久再沒有任何猶豫,一步踏出,攔在了她的身前。

一襲白衣,面容清冷,墨發飄舞。

他身姿挺拔,并指為劍,身後浮現着幽淡而繁複的光暈,仿佛是一朵朵雪花,一柄柄小劍架構成的圓形陣法。

他向着頭尖嘴猴腮的山妖點出了一指,那山妖撲來的身影仿佛凝滞在了空中,難以前行。

寧長久無法殺死她的心魔,但是可以抵擋一時。

可是時間的流逝從來川流不息,他能擋得了一時又如何攔得住那個必将發生的将來?

寧長久已然來到了她的身前。

少女無法看見,但是似乎感知到了什麽,身子不由後仰。

寧長久伸出了一截如玉般的手指,一如那一夜一樣,極穩地點在了她的眉心。

“寧小齡!”寧長久忽然大喝道。

少女似是聽到了這無聲處起驚雷的喝聲,美目圓瞪,直視前方。

“我不姓寧啊……”她意識朦朦胧胧地飄過,心想自己确實是叫小齡,可寧不是她的姓,他是叫錯人了嗎……

寧長久的聲音似能穿透靈魂一般再次響起:“殺了它!”

“殺……”寧小齡呆住了,她身子忍不住顫栗:“我怎麽可能殺得了它……”

寧長久的聲音變得柔和了一些,竭力想讓她平靜下來:“擡起你的手指,仔細回想一下,回想一下過去所有發生過的事情,仔細想想,你見過最厲害的招式是什麽,用出來,殺掉它……”

見過……最厲害的招式……

寧小齡漆黑的眸子漸漸恢複了些眼白,她有些茫然地望着前方,那頭山妖依舊不停地迫近着自己。

隐隐約約間,她似想起來許多事情,那些本該不是她的記憶。

記憶裏,有個道士殺死了這頭山妖,自己跟随了他幾年,随後那道士告訴自己有個道法更為高妙的人想要收自己為徒,于是又換了個師父修行,自己也随他姓寧。

那姓寧的道士身邊,有個看着清秀漂亮實則很呆板的少年,他一板一眼地喊自己師妹,自己不情不願地應了一聲。

她回想起了那些,也漸漸想起了皇城中發生的一切。

心魔幻境……

這個名詞忽然迸入了她的識海,她驀然睜眼,眼前蒙着的紗霧似是消失了,一雙靈動的眸子重新變得黑白分明。

她看到了那近在遲尺一指抵着自己眉心的白衣少年。

“師兄……”寧小齡試探性喊了一句。

寧長久淡然道:“別廢話,出手,殺了它。”

“是,師兄!”

寧小齡神色一振,她深吸了一口氣,心意一動,指間随之揮出了一劍。

那是當年那道士以漆金桃木劍斬出的一劍,當年也是這一劍将山妖斬殺在地。

她意念一動間,原模原樣地斬出了這劍,這一劍的神意比當年那老道士更強了數倍。

但是那柄桃木劍一觸及那山妖,便沒入了它的身體,那山妖的身體吞沒了桃木劍後更大了幾分,表情也變得愈發猙獰。

“怎麽會這樣……”寧小齡神色驚慌。

寧長久道:“繼續想。”

寧小齡下意識點頭,她竭力平靜,手指顫動,白芒銳影連綿浮現,她斬出了一劍又一劍。

當年她雖未真正學到過什麽技藝,但是她多次随着師父去各種大戶人家降妖除魔,也見過許多次那幹脆淩厲的斬妖之劍,那些劍一道道地印在她的識海裏,歷經歲月打磨,化作無數銳利的線,每一道都似有足以切金碎玉的鋒芒。

她眯起了眼,以指為筆,淩空而舞,如在虛空中作畫。

每有一道劍氣斬落,她心中那些線便似褪去鋒芒,黯淡幾分。

那些劍氣切割在那頭山妖身上,如刀切皮革一般,将它的身體斬得皮開肉綻。

那山妖的瞳孔變成了猩紅的血色。

它的身軀卻愈發龐大,在一劍又一劍的磨砺之下,竟從一頭瘦如野猴般的大小變作了巨猿模樣。

寧小齡越斬越覺得心驚,那個身影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如黑雲壓頂,裏面交織着電閃雷鳴。

她忽然意識到,在這個心魔劫中,自己若是被擊敗,那絕不是跌境那麽簡單,那個潛伏在暗中的妖種會真正地殺死自己,把自己煉化成它的傀儡。

那是真正的生機完全,萬劫不複。

可是以她如今的手段,哪怕有寧長久為她點開天眼,她依舊無法斬滅心魔。

而心中的恐懼與心魔劫此消彼長,更使得這頭原本不算強大的山妖噴薄出了不可擋的氣勢。

寧長久沒有收回自己的手,他盯着寧小齡的眼睛,認真道:“仔細回憶……你記憶中所有的劍都出完了嗎?你心中最銳不可當的是哪一把?”

寧小齡單手捂着腦袋,神色痛苦,“我……我真的想不起來了啊……”

她嘴唇幾乎抿成了一條線,臉上血色全無,那山妖已然越過了寧長久的頭頂,重若千鈞的一掌朝着自己緩慢拍落。

寧長久閉上了眼,沒有說話。

他多想替寧小齡點破那劍,只是可惜他并非心魔劫的主角。

寧小齡痛苦地揉着太陽穴,試圖從所有的記憶裏翻找出什麽。

爪風已落,寧小齡忍不住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只覺得頭皮都快要炸開了,刺骨的寒意如鑿錐而下,釘死了她的所有骨節。

某一刻,她霍然擡頭,瞪大了眼,眼睛裏倒映出那幾乎貼面的,山妖毛骨悚然的臉。

而那抹影子裏,忽然有一道光如彩虹挂空而過。

“我看到了……”寧小齡喃喃道,她擡了了手,輕輕劃過。

寧長久緊繃的手指離開了她的額頭,少年長長地松了口氣。

那是一道如泉水般噴湧而出的劍光,橫跨了整間屋子,所有觸及到的一切都融化在這白雪般的顏色裏。

那是當日陸嫁嫁于皇殿門口向血羽君斬出的一劍。

當時那一劍照亮皇城的天空,将每一根雨絲都照得宛若發光的銀針,同樣也照亮了少女當時仰望的眼眸,讓她空寂的心中添了一抹明亮的憧憬。

……

“師兄,以後我也能像這般厲害嗎?”

……

“師兄你可不準騙我。”

……

“哎,那如果有一天我不小心選錯了路呢?”

……

“師兄……”寧小齡唇瓣顫抖,激動得無法言語。

千萬裏長虹貫穿過空。

這是她過往不敢想象的一劍。

因為不敢想象,所以她一直沒能畫出,直到死亡來臨時,那巨大的恐懼點燃了少女心頭的血,她終于再次鼓起勇氣直視那道她此生見過最明亮的劍光。

而唯一不同的是,如今這道光有七種顏色。

“好美的彩虹。”寧長久感嘆道。

他們的頭頂上空,一道彩虹架橋而過,不知通往何處,那頭山妖便融化在似雨過天晴後的色彩裏。

寧小齡開懷地笑了,她擦了擦額頭的汗,只是在心魔幻境裏,又哪來的真實的汗水呢?

“師兄,謝謝你。”此刻少女尚是七八歲時的模樣,她斂衽一禮,認真而恭謹。

寧長久微笑着揉了揉她的頭發,坦然受之。

“也謝謝嫁嫁姐姐了。”寧小齡雙手合十,默默道。

寧長久望向了門外,道:“別掉以輕心了,那頭老妖狐還藏在這座城裏。”

“啊。”寧小齡輕叫了一聲,立刻提起了精神:“嗯!我會警惕的。”

寧長久看了一眼越來越亮的天色,心中明悟,等朝陽徹底出來,照拂整座城市,屆時心魔劫便會消融,而那時……

寧小齡同樣想到了,她惶恐道:“若是它一直躲着不出來,那出去之後,我搶不過它的!”

寧長久輕輕點頭,那顆妖種境界太高,寧小齡很難占據身體的主動權,而在這心魔劫中,境界的意義只是讓渡劫者可以保持更好的清醒,更強的心志,哪怕是寧小齡,在他的幫助也斬出了那這傾天一劍。

所以此刻那妖種在刻意躲着她,只等這心魔劫結束,再一決高下。

“師兄……怎麽辦?”寧小齡緊張道。

寧長久拍了拍她的肩膀,淡然道:“不要怕,接下來都交給我。”

說着他朝着屋外走去。

這個世界的上空,一個小姑娘寂靜懸浮,她身材纖細卻曼妙,宛若詩人摘取雲霞編織的柔軟夢幻,稚氣的眉毛淡淡而畫,覆冰般的眸子裏似有萬千星辰明滅,銀河般緞帶纏繞在她的肘彎,無暇的肌膚上是最純淨的白色又帶着胭脂般淡淡的光澤。

她約莫只有十二三歲的模樣,居高臨下俯瞰的城池的眼卻似看過了上百年的春秋更疊,若是将來長成,不知該是多禍天殃地的美。

她看着那從屋中走出的寧長久,好奇地想着他究竟要做什麽,接着,少女眸子微亮,漾起潋滟的光澤。

“有點意思呀。”

……

……

(感謝書友Clannad丶丶的打賞呀,加更先欠一章。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