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老鼠”兩只

因着今日江芙蕖離開,所以陳大娘特意讓陳來旺去陳老三家把牛車借了過來送江芙蕖。

此時,陳老三正坐在前面趕着牛,吳緒和江芙蕖兩個面面相對地坐在後邊。

江芙蕖疑惑地看着吳緒。

吳緒眉頭微動,修長的手指指了指身後,張口無聲地說了一句話,後面有人。

……

江芙蕖明白過來之後,首先想到的不是後面是什麽人,而是她居然看懂了吳緒的口語?她貌似沒有這個技能啊,這是怎麽回事?

還不待她細想,吳緒便繼續無聲道,這兩個人氣息中穩,明顯是有點功夫傍身的,而且他們鬼頭鬼腦的,跟了快一路了,就是不敢現身上他們的牛車,只怕不是同路的路人。

見吳緒表情有些認真,江芙蕖便順着他的話想了下。

在陳家村,乃至周圍所有的山村,幾乎所有的交通工具都是公用的,一般路人不管是同村還是周邊的,只要碰到有牛車驢車經過,都會上來搭個順風車,沒有人會傻到走冤枉路。

吳緒說有兩個人一直跟着他們,可她從出村子開始,就沒怎麽見着人,可見這兩個人不可能是他們三個人任何一個人的熟人。

不是熟人,又跟着他們,江芙蕖有點莫名,到底是跟着他們三個人當中的哪一個?他們的目的是什麽?

要怎麽做?江芙蕖看向吳緒。

吳緒聽到江芙蕖這句問話,眼中竟然帶了一絲喜悅,不過,還不等江芙蕖細看,便聽得他朝前面的陳來旺道,“旺子,你前邊兒停一下,我去解個手。”

……

看樣子是不打算讓她插手了,江芙蕖看着吳緒消失在叢林中的背影,又轉頭看向坐在前面無所事事正四處亂看的陳來旺。

陳來旺也正好看過來,兩個人四目相對,僵持了一會兒,陳來旺忽然有些別扭道:“江姑娘,你要去解手的話,現在就去吧,不用跟我說的。”

……

面對陳來旺,江芙蕖感覺自己很多時候腦子都不夠用,不過,他想的是什麽,江芙蕖并不想知道,她正打算找個借口去看看那跟随的人到底是怎麽回事呢,聽到陳來旺這話,她便順驢下坡地下了牛車,徑直朝吳緒消失的方向追去。

眼見得江芙蕖的身影完全不見了,陳來旺松了一口氣,他慌忙從懷裏掏出一個小錢袋,然後将小錢袋一股腦塞進江芙蕖的包裹裏,又仔細把包裹整理成沒被動過的樣子。

等到一切都做完了,看着天上飛鳥飛翔的陳來旺忽然想到一件事情,江芙蕖好像和吳緒兩個人去一個地方解手了……啊?!他是不是錯過了什麽?吳緒難道對江芙蕖有意思?看不出來這小子長地挺好,口味這麽重啊!

“口味很重”的吳緒此時正一腳踩在一個黑衣人的胸口,“大白天的穿着一身黑衣,說你沒有居心誰信?”

江芙蕖趕過來剛好就聽到這麽一句話,她有些啞然,神色複雜地看了吳緒一眼,此時的他正穿着一身黑衣,他莫不是選擇性色盲?或者他并不掩飾自己的“別有居心”?

“公子,我們兄弟兩個真地是劉家村的村民啊,你要相信我們啊,不信你去問問,我叫劉大虎,我弟弟叫劉小虎。”被踩的黑衣人此時面色有些發白,但仍舊不忘為自己辯解,“我們以後再也不穿黑衣了!”

“打的就是老虎!”吳緒腳下一用力,劉大虎眼白一翻,嘴角溢出一絲鮮血。

一旁本來躺着的劉小虎見着了,忙爬起來跪倒在地上,沖着吳緒不停地磕頭,“公子,你放了我哥哥吧,放了我們吧,求求你了,我們以後再也不跟你一條道走了。”

“誰跟你們這種人一道!”吳緒本來要拿開的腳聽到劉小虎這話,又是一個踩壓。

劉大虎這次眼白都沒翻,直接暈過去了,劉小虎見狀,眼中劃過一道狠戾,面上卻帶着慌張地一面朝吳緒爬一面向他不停地磕頭求饒,“求求你了,公子,饒了我們罷!”

話音剛落,還不等江芙蕖提醒,他便整個人瞬間離地而起,手中一道銀光兇狠地朝吳緒撲去,與之同時而去的是空中的一塵粉末。

吳緒慌忙向後急退,好在他輕功足夠好,退地快,那粉末只有些許挨着他的面皮,其他盡數落于地面,然而避過了粉末,劉小虎的匕首卻是快要接近他的心口。而吳緒仿佛傻了似地,不避讓,就定定地站在那裏,看着劉小虎的匕首刺上他的心口。

劉小虎的面上帶着一絲猙獰的笑容,仿佛就要得勝似的,然而,他的笑容很快僵住了。

“叮”地一聲刺耳的金屬相撞聲,劉小虎手中的匕首直抵吳緒的心口,卻是半分不能往前進。

劉小虎面如考妣地“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看樣子你們的目标并不是我。”吳緒修長的手指在那匕首上輕輕一敲,就聽“啪嗒”一聲,匕首掉到了地面上,“江姑娘,要不你來問問看?”

江芙蕖懸着的一顆心瞬間放了下來,她剛剛居然為吳緒的安危擔憂了,甩去腦中這個奇怪的想法,江芙蕖從容地走上前,并不為自己的尾随解釋什麽,只幾步走到劉小虎身邊,冷聲道,“你們兩個手嫩成這樣的人為什麽冒充劉家村的村民?”

她的目光平和,可劉小虎卻無端地打了個冷顫。

這個女人,應該不是他們要找的人吧?那個人,怎麽會有這種眼神?

“原來是冒充的。”

劉小虎沒說話,吳緒卻是有些訝然地拿腳踢了踢劉大虎的手,果然見他的手上細細嫩嫩的,連個繭子都沒有,根本不可能是莊稼人的手,他神色莫名地看了江芙蕖一眼,不過江芙蕖沒有看他。

“你認得我?”江芙蕖見劉小虎眼神閃爍,心中一驚,有個隐隐的念頭跳進她的思維內,可又像雲兒一般怎麽都捉不住,可她知道,劉小虎肯定認識她。

“不,不,我不認得姑娘。”劉小虎拼命地搖頭,肯定不是那個人,不論是氣場還是說話的語調,都不像,那個人怎麽可能這麽跟他說話,更不可能以完全陌生的眼光看他。

江芙蕖往前走近了一步,劉小虎就像看到洪水猛獸似地,跪着往後連退了幾步,然後碰在一棵樹上。

……

第 33 章 033 被人陷害了

第33章 033 被人陷害了

楊總經理滿腔怒氣,聲音沉痛:“我們米蘭達公司深城能走到今天,是全體公司員工辛苦努力的結果。而現在,你把這一切都給毀了。你說,你接單子接不到就算了。現在連送件衣服也送不好。葉綿綿,你告訴我,你到底能做什麽啊?”

“對不起,楊總,出現這樣的事情,我真的很抱歉,我也沒有想到會這樣。但是我向你保證,這不是我的錯。首先,這條裙子存在着嚴重的質量問題。當時我拿到手裏的時候,它的線就沒有縫好,原本該走雙線的地方,只縫了劣質的單線……”

陳林聞言冷笑了一聲,“你真是搞笑,當時裙子交到你手上的時候,明明都是好的。一定是你在運送的過程上将裙子弄壞了,自己随意瞎縫了一下濫芋充數……出了這樣的事情,你不僅不知反省,居然還血口噴人嫁禍于我。我陳林在這裏兢兢業業的努力地工作,每個同事都看在眼裏,你自己沒有業績也就算了,羨慕嫉妒恨你可以私底下找我出氣都行啊。把公司的名聲搭上這算是什麽本事啊?要知道,公司裏的每個兄弟姐妹都指着點工資養活全家人呢?你把公司搞垮了,大家吃什麽啊?”

陳林似早已經想好了說辭,便是聲色俱厲地将所有的髒水都潑到了葉綿綿的身上,甚至将整個公司員工的仇恨值都拉到了她身上。

此時此刻,葉綿綿也算是明白了。

這應該從頭到尾就是一個局。

難怪當初陳林讓她送晚禮服的時候,笑的那叫一個得意。

她不是第一天進職場,但是像這樣陰損的招數還是第一次遇上。

葉綿綿氣得渾身顫抖,最終還是平靜了下來。

“楊總,你們當時并不在現場,我怎麽解釋也沒有用。眼下,我的确是給公司帶來了一些不太好的影響,如果我現在辭職走人。這對于我個人來說并沒有損失,畢竟我換家公司,還是可以找到一份工作,大不了不做設計師。但是公司的名聲就不太好恢複了,不如這樣,你再給我一個月的時間,我保證将公司的名聲挽救回來,如果我做不到,你可以不用付我薪水,到時候我自動走人。”

陳林聞言,便是冷笑了一聲,這笑聲裏充滿了諷刺。

楊總經理皺緊了眉頭,一想也對,現在把葉綿綿趕走了,公司一點好處都沒有。反正不用付錢,那就多給她一點時間。

“一個月時間太長了,這樣吧,兩個星期。如果我還看不到任何希望,你就收拾東西走人。”

葉綿綿松了一口氣,朝着楊總經理深深地鞠了一個躬,“感謝了。”

她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匆匆地收拾了一下,這便下了樓進入了公司的倉庫。

陳林做那件晚禮服,所用的材料都是從公司倉庫領走的,所以在這裏可以查出來那縫紉的絲線來源。

剛到倉庫門口,陳林便迎面走了過來。她身邊站着正是公司倉庫的管理員,看這樣子,兩個人的關系也非一般。

“想查我啊?你來得不是時候,倉庫這邊要跟我一起查資料!”

葉綿綿瞟了倉庫管理員一眼,又再看向陳林,“說什麽陷害同事,勾心鬥角,是你惡人先告狀的吧!”

“呵……葉大設計師,玩職場用的是頭腦,要智商情商都在線。顯然你什麽都沒有……”

“陳林,我也提醒你,你偷工減料,以次充好,糊弄客戶,一點職業道德都沒有,總有一天你會自食其果的。”

陳林掩嘴笑了起來,“傻孩子,為什麽總感覺你還像中二病的初中生呢!做生意的人,最不能要的就是良心。有了良心還怎麽賺錢,真是的。那一群明星什麽的都是暴發戶,你以為她們懂什麽叫做品味啊,哎,今天跟你費了這麽多口舌,真是浪費我的時間。你別記恨我,我這是給你上了一課,下次長得點記性吧!”

“陳林,我哪裏得罪你了,你要這樣搞我?”

“你得罪了誰你自己心裏清楚。還有,要搞你的人也不是我,再見……今天倉庫到下班之前都不會有時間啦!”

陳林給葉綿綿順手做了一個byebye的手勢,然後笑盈盈地拉倉庫管理員走了。

葉綿綿一個人呆怔在了原地。

這一整個下午,那倉庫管理員都不在,而且,她無論走到哪裏,總有一雙眼睛盯着她。

陳林這個女人,處處領先她一步,似乎早已經把所有的路都給堵死了。

下班的時候,同事們都像躲瘟疫似的躲她遠遠的。

晚上天氣突然變了,下起了小雨。

走出公司的大門,便是一股冷風襲來,将她的裙擺都吹了起來。

好在她早上去酒店把車子開過來了,所以晚上可以自己開車回家,雖然車破了一些,但是在這樣風雨交加的夜晚,有車就方便多了。

而此時,億皇娛樂公司的總裁辦公室裏。

一場會議剛剛結束,西裝革領的慕寒川驕傲的身影沉穩地走進來,在他身後跟着四名高管。

那黑色的真皮轉椅上,已然多出來一道肅殺的身影。

他便是慕老爺子最疼愛的小兒子,也是慕寒川的二叔慕淩峰。

慕寒川緩緩地看了一眼辦公室裏幾名黑衣的保镖,便是勾着唇角輕笑了一聲,“二叔什麽時候回來的,怎麽不跟侄兒說一聲,好讓侄兒親自去機場迎接!”

慕淩峰站了起來凝着自己的侄子,這個英俊的年輕人足足比他高出一個頭。

隔着一張辦公桌,那盛氣淩人的氣場快要把他壓制住了。

他冷哼了一聲,“呵,我要是告訴你航班,你不是要把我的飛機給炸了。”

慕寒川臉上仍舊是謙虛的笑,但眸光已冷:“二叔,您真會說笑話!侄兒不敢呢!”

慕淩峰聞言便是一巴掌狠狠地拍在了桌面上,那堆得整齊的文件瞬間滑落了一地,當場就咆哮了起來。

“不敢!呵,我看這天下就沒有你不敢的事情!最近這半年來,你搶走了我多少生意?你壞了我多少好事?這些且不說,你與那姓蔡的公然勾搭在一起,是想氣死我嗎?”

第 41 章 :如此長夜

極暗的環境裏,光線一點點地透了出來。

那是輕顫的燭火。

燭火邊緣淡橙色的光暈鋪開,像是淡淡的霧氣,籠罩着這間普普通通的屋子,屋子是尋常的木制結構,深棕的木皮皆有些古舊,上面的蛛網卻掃得幹幹淨淨,桌子上,竹編的桌罩蓋着剩菜,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趴在桌子邊,晃着腿,看着坐在門檻上啃着果子的男孩,眼神幽怨。

寧長久一目了然,那是她的弟弟。

她的母親在門口打着竹席,和弟弟說着什麽,弟弟心不在焉地聽着。

父親在一邊劈着柴火,他看上去身強力壯,并無老态。

這一家家境雖不算如何殷實,但在太平年代裏過的應該也算是好日子。

只是寧長久還沒來得及理清楚寧小齡家中的關系,災難頃刻降臨。

那小女孩并未騙他,說是最關鍵的時候,便是最關鍵的時候。

一道無名的風如箭一般劃過身側,那燭火應聲而滅,門外忽有馬蹄聲如掀翻地板一般傳過來,耳畔鼓聲擂動,接着外面響起了女子和小孩的尖叫聲。

寧小齡也吓呆了,她大喊了一聲爹的名字,只是她張開口,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大風像是一只無形的手,将她一下掀翻在了地上。

“山妖……是山妖……山妖闖進來了!”

外面有人聲大喊,一扇扇屋門快速地閉合,乓乓乓地齊齊響着,而大街上,一群形似野狼,半身黑焰缭繞的野獸沖了出來,對着那些大門不停地撞着。

人間的妖邪作亂不是一天兩天,城中尚且如此,那些挨着荒山野嶺的小鎮,若遇到幾波山妖肆虐,那便是一個人也沒有了。

而這些山妖的眼中,這座城池反而像是圍起來的栅欄,将它們的獵物圈養其中,時不時地進行一波獵殺。

而它們大都是山間的野鬼凝聚而成的,那些野鬼依附在活生生的動物身上,剝奪了它們的神智,但同時也激發了它們的血脈,使得它們的身體都暴漲數倍,極為猙獰可怕。

寧小齡聽到了呼喊聲,黑暗中,她聽到了一連串急促的打門聲,然後是疑似娘親的慘叫聲,她大喊了幾聲爹娘的名字,沒有應答,接着,她聽到了弟弟的哭聲。

寧小齡奔到他的身邊,問:“娘呢?”

弟弟大哭道:“娘還在外面……”

寧小齡心中駭然,方才一片漆黑,弟弟竟直接跑回屋中,憑着直覺關上了門。

她想起了方才那聲慘叫,渾身發冷,她擡起手,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了他的臉上,小男孩被一下子打在地上,他帶着哭腔道:“我這也是在救你命,你裝什麽裝,剛剛娘打門你咋不去開?”

寧小齡只覺得渾身發冷,周圍一片黑暗,她看不清小男孩的臉,只覺得意識亂成了一鍋粥,各種情緒在黑暗來臨的那刻酸澀地雜糅在一起,此刻徹底爆發了出來。

小男孩捂着自己的嘴,朝着竈臺那邊跑去。

傳說竈臺有竈神爺庇護,陰鬼邪物一般不敢靠近。

寧小齡慌亂地伸出了手,摸到了木門上,她觸摸到門栓的那刻,想起了娘親的慘叫聲,只覺得氣血翻湧,竟一個沖動直接将門栓拔出,身子沖了出去。

小男孩在身後喊道:“你瘋了?快把門關上,我才不想和你這個賠錢貨一起死!”

事實上,寧小齡打開門的那刻,她也後悔了。

她隐約看到地面上有一灘血肉,她不敢去辨認,只覺得暈頭轉向。

天上沒有月亮,那些捉妖的法師也不知身在何處,血腥味刺鼻而來,一陣陣妖風割面如刀,關于死亡的恐懼一下子壓過了親情,她雙腿發軟,一個踉跄,身體竟跌了下去,她感覺自己的手觸摸到了黏糊糊尚有溫度的東西。

她不敢去想這是什麽,半張着嘴,甚至連本能的尖叫都發不出來。

一個黑影竄到了她的身後,似沒有注意到這裏還有個身子骨嬌小的少女,直接從她的身上踩踏了過去。

幸好那并不是成年的山妖,要不然寧小齡的背脊便會在此刻盡數斷裂,可哪怕是這只小山妖,依舊讓她肺腑激蕩,喉嚨口一甜,噴出血來。

憑借着本能,寧小齡掙紮起身,想要跑回屋內,但是方才那一腳踩得她七葷八素,身子猶如灌鉛一般沉重,哪裏分得清方向,竟朝着街道的方向跑了過去。

跑了數步之後,她也意識到自己走錯了,此時再想回頭,為時已晚。

她不停地跑着,忽然聽到了什麽聲音,那是靡靡的絲竹聲,她懷疑自己聽錯了,山妖襲城的日子,怎麽還會有人家絲竹奏樂?

她的腳步不停,循着那聲音一路奔跑過去,視線中隐約是一座高高的大門,聲音便是從裏面飄進來的,她想要走上臺階,卻不小心絆了一跤,身子砰得一聲撞到了門上。

暈頭轉向間,門忽然開了,光落到了自己身上,她感覺一個柔和的眼神注視着自己,帶着幾分詫異。

“怎麽是你?”那個一個女孩的聲音:“随我進來吧。”

寧小齡被一只白嫩的手拉住,懵懵懂懂地走進了門裏,大門關上的那刻,所有的黑暗都像是隔絕在了身後,眼前如燃火般的燈樓,曲折庭院間侍女提着燈籠游走,絲竹之音便似那橋下潺潺流過的溪水,一只只蓮花緋燈順水而過,水中的倒影是無數柔美繁華的色塊。

那座燈火通明的閣樓在美麗的燈火裏顯得格外明亮,仿佛要奪去世間所有的顏色,那樓中人影來來往往,半敞的窗子裏,歌姬起舞的身影綽約而美麗。

寧小齡瞪大了眼睛,懷疑自己墜入了夢境,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淚。

“怎麽了?”那拉着她的小姑娘問她。

寧小齡怔了許久,才挪動腳步,道:“外面不是……山妖……它們……殺人啊,你們怎麽還……”

她聲音有些結巴,話到嘴邊難以組織成合适的語句。

那衣裳華貴的少女莞爾一笑:“這裏是錦繡園,園中有修道之人坐鎮,那些山妖都是不成器的小妖孽,不敢經過這裏的。”

“不成器的小妖孽……”寧小齡喃喃地重複了一句,她沾滿鮮血的手偷偷抹了抹自己的衣角,臉色是駭人的白色。

她想起了爹娘的慘叫聲,想起了那滿地的肉塊,心想這怎麽只是小妖孽呢?

她擡起頭,不敢注視眼前歌舞升平的燈樓,仿佛滿城妖風,屍橫遍野,也影響不到這裏一點,那是普通人的災難,從來不是他們的。

她畏懼地想要後退,只覺得那樓中來來往往的都是魔鬼。

“怎麽了?”那小姑娘問了她一句。

這個貴家小姐寧小齡是認識的,她以前在挑水的路上曾與她有過幾面之緣,這小姐很是心善,曾讓下人買過包子給自己吃。

寧小齡問:“你為什麽給我開門?”

那貴家小姐道:“山妖不敢靠近這裏,我方才下樓,恰好聽到撞門聲,便來看看,如今外面确實危險,你可以在這裏待一夜。”

寧小齡怔怔道:“那……其他人呢?”

那貴家小姐嘆了口氣,道:“山妖是殺不完的,它們隐匿深山之中,尋常修士去了九死一生。”

寧小齡問:“那麽……那些傳說中的仙人呢?”

貴家小姐微諷道:“仙人才不理人間死活。”

就像是他們同樣不理會普通人的死活那樣。

寧小齡覺得有哪裏不對,又覺得好像本來就是這樣的,就像她不會去管飛禽走獸的死活,不會去管蜉蝣蝼蟻的死活。

“你家人怎麽樣了?”貴家小姐問。

寧小齡心中一酸,眼淚又簌簌掉了下來。

貴家小姐輕聲嘆息:“那你去找一間沒人的屋子,先待一晚上吧。”

說話間,那貴家小姐松開了自己的手,朝着燈火通明的歌樓走去。

她立在原地,立在光明與黑暗的交界處,像是丢失了玩具的孩童,無助而茫然。

她想要轉身逃開,卻又不敢進入那片黑夜裏,最後,她走到一處昏暗的角落,身子緩緩蹲下,抱着雙膝,頭埋了進去,此刻尚是初春,夜間寒涼,她不停地顫抖着,身子逐漸僵硬。

耳畔有歌聲一遍一遍地傳來。

“胭脂軒,

錦繡園,

梨樹堆雪桃花漫。

看今夜小樓燈宴,

盡是良辰美眷。

……

……

待子時天懸玉蟾,

再上白雲觀……”

一遍又一遍,歌聲清清渺渺如夢中呓語。

她聽着聽着便背了下來,身子好像随風而起,登上了那天邊玉蟾上的白雲仙觀。

一直到雞鳴之時,她才被人叫醒。

“你怎麽睡在這裏?”她再次看到了那貴家小姐有些生氣的臉,“罷了,我差人送你回去吧。”

寧小齡忽然用力搖頭:“我……我自己認得路。”

黎明之時,她乍然驚醒,逃也似地朝着門外跑去。

外面許多條大街上,殺傷慘烈,那是城中的士兵與山妖戰了一夜,路面上,有士兵的屍體,也有山妖的屍體,滿地狼藉。

而如今大戰似是已經落幕,許多身披甲胄的人開始清掃一條又一條的街道。

“你是誰家小孩,怎麽還在外面?一晚上去哪了?”她忽然聽到身後士兵的呵斥聲。

寧小齡應了一聲,随後快步朝着家中跑去。

奔跑之時,她隐約聽到了一句士兵的抱怨:“那些修道之人,随便來幾個,殺它們不像是殺雞一樣?可是他們偏偏不願意出手,哎,每次都要白死這麽多人,修道真是修到狗身上去了……”

“修道之人……”寧小齡有些頭暈,忽然想起了那錦繡園門外的聯子,她不識字,只是聽人念起過下半句。

與天同壽道人家。

與天同壽……

她跑回了家中,腳剛邁過門檻,陰風撲面。

“弟弟?”她看着角落裏那個瑟瑟發抖的人影,不确定地喊了一聲。

那個人影轉過頭,卻是一張滿是毛發,尖嘴猴腮的臉。

這是夜間殺場的漏網之魚。

寧小齡爆發出一聲尖叫,身形想要後撤,卻覺得似有什麽東西捆住了自己,根本使不上一點力氣。

那個小山妖幽綠色的眼睛盯着自己,随後寒芒錐骨,它發出一聲銳叫,撲了過來。

……

……

(感謝書友寧長久的打賞!今日份加更奉上。)

第 42 章 :又見觀自意

“什麽弱點?”

“別看這嬌娘有一雙巨大的複眼,不過她卻是個睜眼瞎,只要我們四人分開一段距離,分守四角,其中一人發出聲音吸引她的注意,等到她靠近時,另一人發出聲響,這樣就可以了。”

可是燕九等人卻越聽越覺得不可能,先不說這是危機四伏的欲望祭臺中,只說這出聲一事,就比較難以操控!

此處濃霧滾滾,視線、神識均受影響,根本無法判定那所謂的“靠近”是有多近。

“這嬌娘難道沒有其他弱點?”清硯看向阿精問到。

阿精搖頭,“這嬌娘不僅飛得極快,她那對斑斓蛾翅上,還帶有能讓人行動變得遲緩的鱗粉,只要被碰上一點,就會讓她滿嘴的鄂齒給撕成碎片!”

“不要說話,有人過來了。”燕九看向其中一面水鏡,在那面水鏡裏有兩個人影,自遠處緩緩靠近。

清硯看向水鏡中那兩人的身影,“看起來,像是兩個散修?”

“不,他們是蓬萊的修士。”季風指向那兩人的衣角,在一個十分隐蔽的地方上,繡有兩片翠嫩的青竹葉。

“是蓬萊最低級的外門弟子”,阿精看向季風指着的地方補充到。

燕九挑眉看向清硯,眸中調笑之意簡直不能更明顯,你也有不知道的時候?

其實清硯也很無辜,他接觸的都是蓬萊繡有金色竹葉的精英弟子,就連繡有銀色竹葉的內門弟子,都沒見過幾個,不認得這些外門弟子也屬正常。

只是沒想到,卻被燕九見笑了,不過能引得燕九打趣,這不知道也挺值得。

卻見那兩位蓬萊弟子,還沒等靠近,就被一根銀絲,自身後切斷了喉嚨。

燕九眸光一凝,這人是誰!當真好狠厲的手段!

卻見自那濃霧後,出現一個身披黑色鬥篷的修士來,那修士并沒有戴着鬥篷上的兜帽,露出一張覆有面具的俊臉來。

“是他。”燕九驚詫出聲,沒想到那副謙和的外表下,竟然是如此兇殘的一顆人心。

清硯看向燕九有些意外的問道:“阿九,認得他?”

“嗯,”燕九點頭,“我曾與他在深淵邊上見過一面,他還曾問過我血佛的去向,想來那時血佛就已經被我吞吃了。”

“阿九,這人乃是一位金丹中期修士,手中靈絲更是厲害非常。”

清硯一臉嚴肅的看着燕九,那叮囑的模樣,好似家長叮囑自己的孩子不能玩水一樣,看的燕九都快笑出聲來了。

“我曾與他相鬥過一場,在不用盡全力的情況下,我只能拖住于他片刻,你要是和他對上,無需多言,只遠遠避開就是。”

“金丹修士?”燕九問向清硯,“霖天境不是只能進入築基修士嗎?那他是怎麽進入的?”

“應該是用秘法壓制了修為,就如同你一樣,不到築基也能在霖天境裏存活下來。”

如此清潤如珠玉相碰的悅耳聲音,燕九不用回頭,就知道說話的乃是季風,這音色,足以打敗一衆聲優了!

燕九在心裏無奈的聳聳肩,你說的真好,我竟無言以對!

而此時那觀自意卻将頭轉向白霧漫漫的一邊,低聲厲喝,“出來!”

燕九颦眉看向觀自意,難道他已經發現自己這一行人的行蹤了?不過也是,身為金丹修士,能發現自己這一行人的蹤跡,也屬正常。

“要不要出去?”阿精看向燕九,傳音問到。

“不着急,再等等!”燕九看着那觀自意的影像,傳音回到。

“觀前輩真是好生厲害的修為!”卻見一道宛若莺啼一般女聲,自那濃霧之後傳來。

那女子穿一身绛紅色宮裝,露出膚如凝脂的大半肩膀,還有胸前偉岸的高聳,趁着滿頭的雲鬓鳳釵,端的美麗不可方物。

這正是那個擁有無垢白蓮的绛眉,而與她一同随行的,乃是那個穿着白衣寫有“丹符”二字的丹符宗樸南。

這姑娘發育的可真好,燕九心中暗自贊嘆,接着不由自主的低頭,好吧,燕九無奈的想到,自己發育的也不錯,就是比眼前這位遜色那麽“一丢丢”罷了。

“洛神閣弟子绛眉見過觀前輩。”說着,那绛眉盈盈行了一禮,低眉垂首間露出一段細膩白皙的脖頸,還有那深不見底的“事業線”。

觀自意看向绛眉身上的绛紅宮裝,記憶中,阿欣似乎也有這麽一件,只是與自己在一起後,再也沒有穿過。

“我曾答應一人,不殺洛神閣的弟子,識相的就速速離開!”觀自意瞥向绛眉身旁的樸南,眸中殺機盡顯。

“但是你丹符宗,當日也曾圍攻我随意門,我卻是不能放過了!”

“绛眉師妹,你不是說,出來沒事的嗎?怎會這樣!”樸南面色急切的看向绛眉。

绛眉卻徒自觀賞着自己手指上的鮮豔寇丹,神情幽怨的嘆了口氣,“樸南師兄,你可不要怪我啊,我是說了沒事,可沒說是你沒事!”

“你這毒婦!”

“我,毒婦?”那绛眉冷笑兩聲,“我再狠毒,能越過了你去!別以為我不知道,從一開始你就在打我無垢白蓮的主意!”

燕九看着那面水鏡裏傳來的影像,心中猶如看狗血連續劇一樣複雜,她轉頭看看身邊的兩人,俱是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所以,現在還差個“全家桶”?

一想到吃的,燕九就覺得有些蠢蠢欲動,要不吃個冰激淩吧,自己似乎好久都沒吃過了。

自己還記得那時超市裏,某品牌雪糕大促銷,自己好像買了許多的樣子。

燕九一拍腰間儲物袋,手中頓時出現了四個冰激淩,燕九先給自己選了個芒果味的,然後才将剩下的冰激淩舉至三人面前。

清硯是見過這些東西的,甚至在他那裏至今還留有一些,他率先取過了一支巧克力口味的冰激淩。

然後,是季風,季風曾見過燕九吃這些東西,只知道這些是無毒的,卻不知其味道,猶豫再三他取過一支粉紫色的香草冰激淩。

見兩人都選過,一旁早就聞見冰激淩甜蜜氣息的阿精,早就按耐不住,實在是打不過身邊這兩人啊,正能等到最後挑選了,所以最後落到阿精手裏的是草莓味的冰激淩。

清硯剝開冰淇淋上的包裝紙,卻不見他吃,清硯嗅着冰激淩上濃郁的巧克力味道,這種甜蜜的氣息讓他想到了第一次見到燕九時的樣子,“喂!要不要吃糖!”

季風看着手中的冰欺淩,冰涼的東西被包裹在花花綠綠的包裝紙裏,紙上“畫”着堪稱精妙絕倫的圖案,還有一些看上去十分奇怪的字符,這就是燕九經常吃的那些,堪稱奇怪的東西。

一旁的阿精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兩只大大的眼睛幸福的眯起來,嗚~好好吃~

燕九用嘴巴撕開冰激淩上的包裝紙,這才再次看向水鏡,果然零食與電視是絕配啊!

而此時那水鏡裏的樸南卻是一副惱羞成怒的樣子……

第 43 章

林飄遙一邊走,臉色陰沉得吓人。張小毛卻是喜笑顏開的,拿着那包藥粉差點沒蹦到天上去,那小子不住道:“哎呀,這個林血公子真是個大大的好人啊!我說老大,其實咱們應該呆那裏把晚飯吃了再走的。”

林飄遙正想得煩心,聽到這話,沒好氣道:“只要你不怕再把你那張臉吃爛,那就盡管嘗嘗去,老子可沒攔你!”

張小毛委屈道:“沒有你,人家哪裏肯招待我吃飯嘛……我這小弟也是沾大哥的光,我這小弟對大哥的敬仰有如滔滔江水,綿綿不絕,我這小弟對大哥的……”

林飄遙不耐煩的揮揮手:“得得得,再敬仰下去,老子都快變黃河了!你給我打住!老子正在想事情,別來打岔!”

張小毛小心翼翼的道:“想什麽呢老大?”

林飄遙頭也不回道:“告訴你,你能幫得上忙?你給我乖乖回家去,把那張爛臉醫好了再說!”

張小毛高興道:“那是肯定的!不過……老大你也跟着我回家去嗎?”

林飄遙道:“我跟着你去幹什麽?老大我還有些事情要辦,等我辦得差不多了,想來你那個傷也好得差不多了。到時候有時間,我再來找你吧。”

張小毛裝做依依不舍的樣子:“老大,我舍不得你啊……”

林飄遙甩他個響頭,揚長而去。

當務之急,自然是先去蜀山。一來将出塵子的事情做個交代,二來也好打探一下小倩的下落,聽說蜀山上那些高人,個個都會占星蔔卦的,讓獨孤劍聖幫老子來算那麽一下,肯定比林血這狗屁精說的話要準确得多!至于張府,雖然有太多的問題纏繞在心頭,很想學那些大俠們跑去夜查一番,但目前并不是去打探的時候,主要是害怕林血尚在那裏,自己就算去了也讨不了好。他打定了主意,也不等明天的馬車了,決定靠着乾坤甲,快點跑到蜀山上。

問清楚了路徑,一溜煙兒跑出城外,尋了個沒人的地方,施展開乾坤甲撒腿就跑。蜀山距離這清河縣說遠不遠,說近卻也不近,如此一路跑到第二天早上,隐隐瞧見路上的行人。算起來應該離蜀山不遠了,便卸了法,順路走過去。

沒走多遠,咋然聽見一陣兵器打鬥聲,路人避之惟恐不及。林飄遙心裏微覺奇怪,早就聽說蜀山方圓百裏內都歸山上的劍俠們管轄,且嚴禁私鬥。但眼看就快天亮了,竟也有人敢掏家夥?難道是不知道蜀山派的規矩麽?或者是老子跑錯路了?他好奇的朝打鬥聲處跑去,穿進路旁的林子,打鬥聲越來越大,随即便聽見顫悠悠的一聲:“魂……”此時尚是清晨,天色還未大亮,這幽幽之聲乍然間傳到耳邊,殊是說不出的鬼氣森森。

“不就一個‘魂’字嗎?說得有腔有調的,還好多人跟著說,這算個啥嘛!”林飄遙心中方自亂轉念頭,眼前大團迷霧飄過,只見大片樹木均是光禿無葉,不知哪裏吹來的陰風,将枯葉掃入黑幽幽的地縫,天色昏冥,林梢不時翕翼飄掠過似鳥非鳥之物,投下的翼影仿佛魔之舞。

但聽那聲之後,頭頂上‘唰唰’聲響,他猛猛然仰面,卻沒瞧見林梢飛過何物,但他面前的一株枯樹梢頭突然挂著一盞紅通通的燈籠。陰暗的紅光照了下來,就像是驟然跨進了陰司地府一般。

林飄遙打了個寒禁,心想:這、這是哪裏來的?剛剛明明沒有嘛……念頭還在轉,猛然聽到有聲音高喝:“莫分心!轉龜未勢!”接着四周又唱起道:“魂歸夢土、樂兮還兮,魂歸夢土、樂兮還兮……”那聲音不絕于耳,反複唱念,其間夾雜着不少兵器交接聲,又好似帶有心醉神迷之效,林飄遙打個晃子,腦袋差點就模糊起來。

正呆聽間,前面驀地傳來一聲:“破!”其勢震天,四周的那陣頌唱聲猛的一頓。灰暗的樹林中傳來幾聲慘叫,但聽樹梢上‘撲通’‘撲通’幾聲,掉下數個暗影。

那唱聲斷了,林飄遙立刻清醒過來。他心中仍然是驚魂未定,不知到底發生了何事。只聽樹林裏一男子沉聲道:“紅蓮教也不過如此,若是想從我薛某人手中拿走東西,還是叫陰不敗那老鬼親自來走一遭!”這男子語聲不高,卻每個字都清晰入耳。

林飄遙尋聲看去,但見不遠處的一小塊空地上挂着許許多多紅燈籠,正站著一個身穿土布長衫的青年男子,手持一只比他人還高的寬闊大劍,仰臉四盼,隐然有一股所向披睨的霸氣。

樹梢上一陣急喝:“大膽薛放!竟敢直呼教主名諱!”

那叫做薛放的男子輕笑一聲,把大劍立插于身前,雙手撐着,猛的喝道:“我便叫了,那又如何?就你們這紅蓮教的破陣也想困住我?”

樹梢頂一陣氣喘:“若不是那少年胡亂闖了進來,害我們分了心,勝負還未可知呢!”

林飄遙指着自己鼻子,呆呆問道:“你是說我?”

樹林裏安靜下來,只聽到呼哧呼哧的喘氣聲。林飄遙只感覺心頭遭了電擊一般,似乎無數雙眼睛都在盯着他看,他連忙笑道:“對不起對不起……在下剛剛沒反應過來,亂說了話……這就走!你們不用管我,你們繼續。”說着就要轉身開溜,只聽有人怒道:“壞了我們的好事,怎麽可以放你走?!”

他服用過靈果後,耳朵倒是頗為好使。只聽背後響起一陣金屬破風聲,似乎有好些暗器飛了過來。他還未來得及反應,那薛放大漢猛的喝道:“小兄弟當心!”接着長劍拔土而出,帶起一片泥雨。

林飄遙驚然回頭一望,薛放那高大的身影急速竄至,竟比那暗器來勢還要快上幾分!長劍搶前在林飄遙身前一陣虛晃,但聽‘嗆嗆嗆’幾聲連擊,憑空掉落了幾枚鐵骨釘落在地上,釘頭泛紫青色,竟是喂有劇毒!

薛放半空中擋了暗器,還沒落下地來,但見半空中一陣紅芒直閃而來,薛放背着身子,人又在半空中,卻還是硬朝左邊一扭,閃過了一半,另一半卻終于是因為身形不便,閃躲不開,聽他微微悶哼了一聲。樹影中那聲音大笑道:“這就是你們所謂大俠的破綻,饒你武功高排天下風雲榜前位,也得喝老子的剩菜湯!”原來攻擊林飄遙的幾枚毒釘是個晃子,真正的殺手,卻是要趁薛放救人之際,背後傷人。

薛放撐着大劍,站到了林飄遙身前。那闊劍往地上一放,沉聲道:“你快往外跑,免得妄自送了性命。”

林飄遙眼力并算不上好,沒看得清楚,但想來是這薛姓大漢為了救自己而遭敵人暗算。他雖然膽子小,卻也不是沒有良心之人,此時你叫他走,卻又萬萬不能了。他急忙轉回身,探個腦袋去看薛放,只見他也不知是遭了什麽毒手,面色竟隐隐泛起紫紅色來。林飄遙連忙道:“這位、這位薛大俠,是不是中了什麽毒了?”

薛放見他不走,不禁看了他幾眼,似乎是想說點什麽。卻瞧到他背着一個長長的包裹,似是裝有劍身,好象也不是個普通老百姓,便沒多勸,只冷哼一聲:“紅蓮教的這點軟金散還難不倒我!只不過約定比武破陣,紅蓮教卻使出這等下三濫的招數,只怕傳到江湖了會招人笑話。”

樹稍上那人尖聲道:“姓薛的,莫要在那裏裝腔做勢!如今陣法既被你破了,那也只好用這等下三濫招數。怪就怪你不該藏着那寶貝!不過話又說回來,我們今天把你殺了,再宰掉這小子,下毒之事哪裏又會傳到江湖上去?”

薛放緩緩吸了口氣,說道:“就憑你們?怎麽殺我?”

那聲音陰笑道:“薛放啊薛放,既然你認得出這是軟金散,那怎麽會不知道軟金散的威力?心慌了?害怕了?在這裏和我顧左右而言其他,哈哈!”薛放沉着個臉不說話,林飄遙心想:我管你是什麽散,只要有老子在這裏,哪裏讓你們殺得了他?大不了用乾坤甲抱着他跑了就是……不過看這家夥現在全身都在發抖的樣子,也不知道經不經得住乾坤甲跑動時帶起來的風刃,莫要跑着跑着,給吹死在我懷裏那才糟糕……

此時情況危急,他又吃不準這個軟金散到底是什麽毒藥,不禁小聲對那薛姓漢子道:“我說大俠,你到底對這種毒藥有沒有研究啊?”他聲音說得極輕,薛放耳朵又極靈便,這才聽了個清楚,他不答反問道:“小兄弟也是武林中人?”

林飄遙緊張的注視的着四周,生怕昏暗中的那些身影突然竄下來幾個,這大漢又一副站立不穩的樣子,光憑自己,可是沒法子擋得了的。聽到他問話,順口小聲道:“那當然!……這個,據我所知,只要是個高手,通常都會用內功逼毒什麽的,我看你功夫也不錯的樣子,那能不能把這毒給逼出來啊?”

第七集

薛放微微一楞,拿不準這小子是什麽意思,但看他神色緊張,似乎極為害怕,卻堅持沒有逃跑,這點倒不似做僞。但卻說出要自己運功逼毒的話來,在這危機四伏的當口,就顯得有點……他眉頭一皺,低聲道:“樹頂上有三十六名紅蓮教好手,剛剛被我破陣時殺了幾個,其他的卻都還虎視眈眈,我若運功解毒,必遭看破,此計不可行。”

林飄遙聽說确實是可以運功解毒的,心頭大喜,低聲道:“我就說嘛……這個不用擔心,本大俠的瞎扯功夫一流,給你拖個一時半會兒的不成問題,就看你解毒的本事快不快啦。”

薛放微一蹙眉,他習武多年,自然曉得運功時萬萬被人打岔不得,倘若這少年心存歹念,抑或沒有牽制住那些紅蓮教中人,半盞茶功夫就足抵那些樹上暗影所造殺傷。雖然察言觀色,覺得這少年絕不似奸邪之人,但究是萍水相逢,他若婉言拒卻不就,亦合常理。但只一轉念間,想他自來襟懷光明,別人好心相救,如疑慮不信,倒顯得氣怯了。再說當此關頭,若是靜等下去,待到軟金散全力發作的時候,全身無力,半點功力也提不起來,終歸還是死路一條。于是決意冒上一險,點頭說道:“少俠好意施救,我求之不得。”

樹梢上那人怪聲道:“死到臨頭了,還叽叽歪歪的扯談些什麽?”

林飄遙從薛放身後閃出來,高聲道:“正因為死到臨頭了,所以我才要把一件困惑着我的大事問明白,免得死也做了個糊塗鬼,那豈不冤枉?”

那聲音大笑道:“這小子倒挺有趣兒的,我看你和他根本就不認識,有什麽困惑着你的大事能從他那裏知道答案?”樹頂上的人倒是顯得不慌不忙,似乎要拖時間的本來就是他們而已。

林飄遙看到薛放臉上漸漸冒出陣淡紅光,心知他在運功解毒,趕緊擋在他身前,大聲道:“我啊,我是在問他這個軟金散到底是什麽玩意?我看他剛剛挺厲害的嘛,怎麽一中了這個東西就不行了呢?”

那聲音說道:“那他回答了你沒?”

林飄遙搖了搖頭:“他痛得都沒力氣說話了,哪裏回答得了我?”

樹上沉靜了一下,接着枝影一晃,似乎有人想跳下來,卻聽一聲急喝道:“老三莫要下去!憑薛放的功力,這一時半會還麻不翻他,切莫中了故意示弱之計,咱們再多等等!中了軟金散,也不怕他跑得掉!”

林飄遙見那枝頭亂晃的時候,本來擔心得要死,現在聽他這麽說了,無疑是放下一塊大石。暗自喘了口氣道:“我說……那你們總該告訴我這個軟金散到底是什麽東西吧?”

另外一端樹上有人冷哼道:“這是山西風雷家的招牌玩意,只要一中此毒,保證你全身發軟,連個手指頭都擡不起來!”

林飄遙心想:原來是這樣。忍不住朝身後看了一眼,發覺薛放臉上的紅光大盛,頭上也慢慢冒出白氣來。他心中大急,這可不要被看到了才好!正要繼續瞎扯,卻聽先前那人接口道:“這小子有些古怪,似乎不是尋常百姓,大家莫和他多說話……啊喲!不好!姓薛的竟然能運功解毒!”

林飄遙大驚失色,知道暴風雨般的攻擊立刻就要臨近,但始終不肯先自逃命,更不敢帶着在運功的他施展乾坤甲跑路。當機立斷,伸手往背後一拉,露出從張家堡偷帶出來的龍泉劍劍身,連那包裹內其他如銀票、送給劍聖的木劍等物撒落了一地也猶為望見,雙眼只盯着前方。

說時遲那時快,最前端的樹梢上猛的竄下數十道黑影,全是蒙着面。當先一人速度遠遠快于其他,電光火急般朝他奔來。林飄遙剛好拿穩了劍,雙手正握着,看也不看,斜斜就朝前橫揮過去,正巧跑前面那人已經湊了上來,他拿刀橫擋,卻擋不住龍泉劍鋒利,連點聲響都沒有,大刀便被橫砍兩端。那人‘夷’了一聲,反應卻極快,一縮頭矮身避過。跟着左手一抓朝劍身撚去,右手反砍林飄遙握劍的雙掌,使的竟是正宗空手入白刃的功夫。

林飄遙不谙此道,只曉得龍泉劍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放手的,但此時被他捏住劍身,拔也拔不回來,又聽他右手砍來的掌刀風聲利利,知道厲害,在那右掌砍上來的瞬間猛的一撒手,緊跟着施開摘星密術,雙手飛快朝前一探,想抓回寶劍。卻不料那漢子使力過大,此時突遭撒手,不由的朝後退了兩步,這一下,林飄遙便撈了個空,白白丢了寶劍。

本來靠着他天烈五劍的威力,萬不至于如此不濟,但到底臨敵經驗太少,加上心中慌亂,那奇絕天下的劍招一招都還未發出,便已經被人奪去了寶劍。

那漢子搶過了劍,不由一怔道:“你是張家的人?”

林飄遙罵道:“老子還是你家的鬼!”他不甘心龍泉劍就此丢失,趁着說話的功夫,猛的朝前狂撲過去,摘星手急抓一陣,那人見他突然變得手極快,絲毫不似先前使劍時那笨手笨腳的樣子,吃了一驚,揮劍來砍他手,卻不知如何竟被那小滑頭躲開,只覺得懷裏被掏了幾把,等他退回身的時候,雙手已各抓着兩個小藥瓶。

林飄遙暗罵道:你媽媽的,也沒說抓些武器出來,卻盡拿到些沒用的東東……正要反手扔掉,只聽身後薛放顫着聲音道:“別丢!把藥給我!”

林飄遙聽他說話聲音不對勁,急急回頭一看,只見薛放臉上青筋盡冒,不時有些處的皮膚在翻騰,似乎是剛剛被打岔了內息,亂了真氣所致,他慌忙把藥瓶丢了過去。

就這一耽誤的時間,樹梢蹿下那數十名名身法稍遲的漢子,各揮兵刃,已經砍到了眼前。林飄遙就算手中有劍,也鐵定擋不住那許多亂刀亂槍的砍将上來。眼看當先一根長矛已經遞到眼前,薛放突然大喝一聲,猛的把他拉到一邊,躲過此劫。

這幫人的身手無疑遠勝於上次當街捉拿逃犯那些官兵,但對上這眼看着都快沒氣的人,卻仍沒能稍占上風。鬥不多時,已倒大半,剩下十來名也被薛放一股接一股的劍氣驅得越離越遠,雖都身手了得,恁奈對手一身功力渾厚之極,眼看無望得手,心萌怯意,均是暗暗驚怕,不想竟有人在中了軟金散後還能這般勇猛!

不料薛放的掌力突然自弱,悶哼一聲,手按胸口,竟似蹙眉忍耐。林飄遙本見他大殺四方,正自歡喜,見狀不禁一怔,隐隐覺得不妙。果不其然,薛放一手把着闊劍往胸前亂揮,把衆人又避開一截,另一只手急急又彈開那四瓶藥的最後一瓶,猶未就口,七八道急刃便即侵襲而至。奪了龍泉劍那黑影低喝一聲:“別給姓薛的得隙服藥!他已是強弩之末,經不住耗!”一幹紅蓮教徒衆聞聲之下攻勢更急,刃光激舞如驟雪紛落!

人倒上了黴,就是喝水也會被噎着。那四瓶藥裏,恰好有一瓶确實是軟金散的解藥,但其他三瓶中,裝的卻又是另外的玩意。薛放急鬥之下,來不及細細分辨,竟用親身試藥這招!偏偏運氣又極為不好,連服了三瓶,沒一瓶對頭的!不幸中的大幸是那三瓶都是些療傷藥,若是其他毒藥,那只怕是再也堅持不了。薛放見那當先的漢子如此緊張,心知剩下這瓶必是解藥無疑,但無奈身周的攻擊密不透風,稍一疏忽便要遭分屍之禍,哪裏又有空騰出手來服藥?若是在往常內力充沛的時候,只曉一陣掌風,便可把這些單兵作戰能力并不強的紅蓮教徒遠遠送開,但剛剛運功遭打岔,已經是受了內傷,加上這一番劇鬥,再有軟金散的效力發作,卻實在是沒有多餘的一絲力氣了。

搶劍黑影大喜道:“莫要松了神兒,他就快不行了!”衆人均是精神大震,漸漸把包圍圈給縮小了下來。薛放腳下接連幾個踉跄,差點便摔倒,好在是毅力堅強,硬挺着沒倒下來。俗話說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那些紅蓮教徒攝于他的威名,倒也沒真敢上來拼命。招招都是稍觸即離,看出他移動不靈便的破綻,只求拖住不要讓他有服藥的時間。

衆人正鬥得酣急,突聽一聲急喊道:“讓道讓道!天下第一車來了!”薛放強睜着快要閉合的眼睛朝發聲處看去,還沒等他瞧清楚,咋覺一陣強風刮來,自己被人一把撈了抱在胸前就開跑。

他一直鼓足了精神在那裏纏鬥,憑的正是心頭一鼓不屈的意志。此時得人相救,心中一寬,立刻便暈了過去。隐隐中覺得那人的輕功憑的了得,竟是比自己高上了不止數籌!這等人在江湖中應該是絕計沒有的,難道是神仙救了自己……

第 43 章 音晚乖巧靠在蕭煜懷裏

音晚這話卻是給蕭煜提了個醒。

善陽帝空有一肚子腌臜心眼, 正經本事沒半點,登基十年,任由外戚禍國, 後宮涉政, 把朝堂攪合得烏七八糟。

這些年謝太後也沒閑着, 結交外臣,操縱風雲,可一點沒因自己是女流就含糊。

現如今往他後宮塞人,選的也都是與她素來交好的世家。

前朝、後宮, 好大一盤棋, 她怕是要把他當善陽帝擺布了。

蕭煜有句名言:宦官和女人都得朝政遠遠的。

他一點沒覺得音晚是在幹政, 反倒因她寥寥數語,再次激起了對謝太後的不滿。他摟着音晚,面色漸漸沉暗。

謝太後察覺到不妙, 正色道:“因為區區小事便懲治封疆大吏,傳出去只怕會寒了臣子的心。”

說完, 她涼涼睨了一眼音晚。

音晚不跟她生氣, 只乖巧靠在蕭煜懷裏, 酥酥軟軟,像沒長骨頭似的。

蕭煜輕勾唇角,笑意不達眼底:“母後說笑了,哪裏就要懲治那麽嚴重了。只不過确因此人辦事不夠周全,才有今日之波折,朕會派人前往鳌州申斥刺史, 也便罷了。”

便罷了?謝太後在心底冷笑,跟那小妖精比起來,她的親兒子才是擅長博弈、綢缪大局的高手。

面上扮演着明君孝子, 讓人半點錯處挑不出。逮着機會就要去折辱她的近臣,這便是殺雞儆猴,給滿朝文武一個警告,休得與後宮勾結。

可憐那鳌州刺史擲重金獻寶,未受到嘉許不說,還得了一頓申斥,只怕不少人要看笑話。

謝太後道:“今日之事哀家不生氣,也不與皇後計較,皇帝便看在鳌州刺史對哀家如此盡心的面子上,免了這申斥吧。”

蕭煜笑意溫潤,話中卻有不容違逆的冷硬:“母後說笑了,他若是盡心,怎會辦這等糊塗事。朕與母後連心,即便母後仁慈,朕也容不得人如此放肆。”

話說到這份兒上,謝太後知道多争無益,冷哼兩聲,甩袖走了。

這出戲音晚看得很是高興,被她這麽一摻和,人人都不屑于僞裝了,像戳破了一層窗戶紙,各種妖魔亂象都露出來了。

謝太後帶走了院中大半宮女,少了绮麗紅袖,順間便覺得冷清。

蕭煜撫着額頭,像是疲乏至極,朝衆臣擺了擺手:“你們也下去吧。”

衆臣揖禮告退,唯有陳桓在走之前,看了一眼音晚。

寺廟不比未央宮,徹夜燭光通明,即便因聖駕駕臨,多添了幾座石燈幢,依舊顯得夜幕漆深,燈火稀微。

這山上本就陰冷,加之夜風飕飕,更顯得蕭索。

蕭煜握住音晚的手,冷聲道:“你來。”一直把她拽進自己下榻的廂房,才松開,眉目嚴凜地看她:“你到底想幹什麽?”

音晚眸光純澈,滿面無辜:“我沒想幹什麽啊,不過一個佛燈,日後賠她就是。”

蕭煜靜靜看她。

音晚悵惘嘆道:“我心裏難受,我兄長至今下落不明,母親又在那宮闱裏受盡磋磨,明明仇人就在眼前,我卻什麽都不能做。”

蕭煜目光微閃:“我說了,蘭亭不會有事的,我已經讓陸攸帶人去找了。謝潤和常铮也在派人找,遲早會把他找回來的。”

音晚靥生雙頰,語調柔婉:“遲早是多早?您說他不會有事,那他人又在哪裏呢?”

蕭煜霎時語噎。

音晚卻好似并不準備與他糾纏,捂住嘴打了個呵欠:“我累了。”

蕭煜的心情壞透了,偏無處宣洩。眼前這個音晚滑溜溜,冰涼涼的,哪怕現在把她抓進懷裏,她也不會反抗,反倒會格外乖順地攀上他肩膀,由着他随意取樂。

可那樣有什麽意思,她眼睛是冷的,滿心裏都是怨恨。

他捂得熱她的身子,卻捂不熱她的心。

蕭煜心中凄郁,眉眼間镌滿頹色:“好,你去歇息吧。”

音晚擡起腿便走,走到門邊,忽聽蕭煜道:“明日我就要齋戒祈雨,遵照祖制,七天不能出來,你乖一些,若有事,可去找望春。”

音晚終于盼到了這一天,欣喜不已,偏面上還要裝嬌做嗔:“你就去吧,等七天過了,我怕是要叫你的母後生吞了,你正好出來趕着給我收屍。”

蕭煜嗤道:“你這張嘴,愈發沒有避忌了。放心吧,她吞不了你。”

音晚循着話鈎,試探道:“你派人保護我了?”

蕭煜點頭。

“可我沒見着哪裏有你的人啊?你不會是說榮姑姑和我身邊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宮女吧?”

蕭煜瞧着她,倏地一笑,故弄起玄虛來:“你自然看不見的,在他們該出來的時候就會出來了。”

音晚若是再追着問,必會惹他懷疑,便只有見好就收。

待她走後,蕭煜獨自站在暗昧裏許久,久到眼中柔情散盡,浮上精明利光,才緩緩沖望春道:“讓人盯住了她。”

第二日天未亮,音晚便被榮姑姑從床上拽了起來,勻好妝容,穿好整套皇後袆衣,同蕭煜一起祭祀祈雨。

祈雨的步驟甚是繁瑣。

先是取土造出青龍,擇佳澤良地擺設法壇,汲取流水,擺放香案,案外五丈,以白繩為界,不許人靠近。

完成最初的儀式,音晚和衆臣便大功告成,只有蕭煜要進入佛堂,齋戒禮佛七日。

這是天子對上天的敬奉,餘等凡夫俗子不配。

衆僧圍繞佛堂而坐,撚珠誦經,祈望無邊佛法庇佑蒼生黎庶。

聽着那莊嚴肅穆的晨鼓聲和陣陣梵音,音晚只想回去睡一覺。

昨夜謝太後派人給她帶信兒,說同意了她的要求。給她帶信的竟是寺中和尚,以給音晚送經書為由而來,方能避開蕭煜的耳目。音晚今日特意觀察過,那和尚站的位置離主持很近,想來在寺中地位不低。

不得不說,身為謝家人,有時思路都無比詭異得相似。

父親派來接應她的也是這寺中和尚。

蕭煜有本事把未央宮防衛得猶如鐵桶,卻無法填補這一年僅來幾回的寺廟的縫隙。

佛門清淨地,卻有皇權無法普照的地方。

音晚順着湖畔煙柳堤緩慢而行,望着湖中粼粼秋水,想起蕭煜昨夜對她說過的話——

“你自然看不見的,在他們該出來的時候就會出來了。”

好呀,那便讓她試一試吧。

她飛快甩開榮姑姑和一衆宮女,朝着湖面一躍而下。

冰涼湖水和榮姑姑驚駭的叫聲一同漫上頭頂,她屏息仔細聽着,重疊的腳步聲自四面而來,以極快的速度躍入水中,紛紛向她靠近。

他們都太慌太亂了,遠沒有當年蕭煜從水中把她撈上來時的幹脆利落,她嗆了好幾口水,難受極了,最終是一雙修長的手越過其他人,把她抱上了岸。

他袖子邊緣繡了一株極雅清的惠蘭,音晚心裏一咯噔,仰頭看向他。

第 32 章 遠之則怨

戶門健吾本就理虧,在彥真輝的言語擠兌下,讪讪地退到了一邊。

上課鈴聲中止了這一出鬧劇,古文老師桐須加奈美走了進來,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光彩奪目,幾乎跟窗外綠樹組合成一幅絕美畫卷的絕世美男子。

就連桐須加奈美都生出了一股濃濃的遺憾,真是好後悔自己早生了幾年,那家夥越來越帥了。

把講義和出席簿在講桌上輕輕磕了磕,桐須加奈美才穩定住自己的心神,語氣變得極盡溫柔:“真輝同學,你的課桌呢?”

“我的課桌去欣賞外面的世界了,我想老師不會介意我在這裏上課吧?”

不介意!

當然不介意了!

這樣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欣賞絕世美男了。

桐須加奈美心裏都快樂開花了,嘴上卻只是淡淡地回應了一聲:“不要打擾其他同學就行。”

教室裏響起了陣陣竊竊私語,男生們正在頻繁地交換着眼神。

課上到一半,彥真輝接到了古河勇人發過來的短信,他從沖田薰那裏打聽到了,主要針對他的是村上直也、大島廣人、戶門健吾等幾人,其他男生只能算是幫兇。

下課鈴聲一響,桐須加奈美就逃似的沖出了教室,她是真的不敢再停留了,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做出背德的事情。

古河勇人短信中提到的幾個家夥又湊到了一起,大聲地讨論着什麽,不時爆發出肆無忌憚的笑聲。

他們根本就不怕彥真輝知道事情的真相。

桌子和書的确是他們扔的,可那又如何?

這種校園霸淩,在島國的學校裏實在是太常見了,他們已經做過很多次,根本就不怕彥真輝的報複。

而且就算彥真輝想報複,也得掂量一下雙方的差距。

彥真輝畢竟只是一個外國留學生,而他們則是一個團體!

彥真輝會怕嗎?

怕個毛啊!

就因為不爽系統動不動就抹殺這一點,就敢跟系統硬怼的家夥,骨子裏就是個莽夫,能是那種瞻前顧後的人?

“各位同學,我知道是你們把我的課桌和書扔了,我不是小學生,不會像你們一樣用這種見不得人的方式來宣洩自己的無能狂怒,只要你們肯低頭道歉,我可以寬宏大量地原諒你們。”

戶門健吾、村上直也等人用看神經病的眼神看着彥真輝,随後爆發出猖狂的大笑聲。

“直也,你聽到了嗎?有位上國來的大人物,居然想讓我們道歉诶。”

“哈哈,他以為我們會怕他?下次我們想個新的花樣吧,比如在他上廁所的時候把髒水潑到他頭上怎麽樣?”

彥真輝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透露出一絲危險的味道。

“這麽說,你們承認這次的事情是你們做的咯?”

“承認又如何?有本事來打我呀!就是不知道到時候是我們打你一個,還是你一個被我們打了。”

村上直也說完,又看了一眼自己身邊的“同伴”,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臉譏諷道:“我們可是有十個人呢!”

看到彥真輝轉身想走,村上直也再次開口:“喂,你是瞧不起我嗎?立刻給我土下座道歉,否則……”

論語曰: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

村上直也用事實證明了上國爸爸那些古代賢者到底有多麽明智。

彥真輝心中冷笑,有系統爸爸的“百倍成長”加身,他怎麽可能忍氣吞聲?

只見他頭也不回,走向教室第三排的位置,同時還在大聲說着:“麻煩窗邊的同學稍微讓一下,我可不想誤傷無辜。”

等等,那家夥不會是……

村上直也看到彥真輝在自己的座位旁邊站定,立刻吞了一口唾沫。

“喂!你想死嗎?”

蒼白無力的恐吓,對于彥真輝來說完全就是弱者無力的抵抗。

只見他單手抓住村上直也的桌子,直接走到窗邊,把桌子扔了出去。

卧槽!

奈何祖上沒文化,一句卧槽走天下。

高二C班衆人是真的呆住了。

從來就沒見過這麽剛的人。

戶門健吾同樣被驚呆了,語氣驚訝又惱怒,還帶着點畏懼:“你……你這家夥!”

“知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下半句怎麽說的嗎?”

彥真輝一邊說着,一邊又走到了大島廣人的課桌旁邊,在衆目睽睽之下再次直接把大島廣人的課桌扔出窗外,同時口中補充道:“下半句是‘以及之道還施彼身’啊,蠢貨!”

“快!快阻止他。”

彥真輝出人意料的強硬反應,讓村上直也等人慌了,急急忙忙向彥真輝沖了過來,同時還在恐吓着:“你這家夥,是想打架嗎,信不信我們一擁而上。”

“我要打十個!”

彥真輝拍了拍手上的灰塵,擺出了葉大師的經典造型。

可惜這裏是平行世界,而且是在島國,沒人get到他的梗。

村上直也愣了下,看向了戶門健吾。

可能是沒想到彥真輝的反應會是這樣,戶門健吾反應慢了不少,落在了十個人最後。

“健吾!上啊,揍他!”

“對啊,健吾,你可是不良少年,讓那個混蛋看看你在街頭打架的本事。”

“戶門同學,你要是再不動手,連你的桌子也要遭殃啦!”

高二C班教室裏鬧哄哄的,亂成一團。

終于不知是誰先喊了一嗓子“揍他”,村上直也當先被人推了出來。

在男生們的鼓噪、女生們的譴責聲中,村上直也已經是騎虎難下,咬了咬牙,大叫一聲沖了上來。

村上直也根本就不會打架,上來就沒什麽虛招,以至于用力過猛,直接就往彥真輝的懷裏撞了過去。

彥真輝也不廢話,直接以手為劍,左臂擡起擋住村上直也完全是本能的一記揮拳,右手電光火石一般一巴掌劈下來。

天取本間流基礎劍法——上段劈!

“咚!”

彥真輝刻意避開了村上直也的腦袋,直接一巴掌狠狠拍在了村上直也的肩膀上。

村上直也頓時右手捂住左肩,慘叫不止。

彥真輝随意一丢,就讓村上直也倒在地上爬不起來,淡定地看着剩下的九個男生,語氣平淡:“還有誰?一起上吧。”

男生們面面相觑,尤其是大島廣人,幾乎是第一時間看向了還落在最後面的戶門健吾。

不良少年,全靠你了!

第 32 章 新任務

秦川、吳彥章和夏鵬飛三個人都跳下車,跑到小野正雄的身邊,試了試他的脈搏和呼吸,發現已經死透了。

“組長,怎麽回事兒?”秦川問道。

“他這不是想逃跑?彥章,我的槍法怎麽樣?”關世傑問道。

“槍法了得,一槍正中心髒。”

秦川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他見關世傑下車後,好像跟小野正雄嘀咕了兩句。還有一點他想不明白,小野正雄的腿受了傷,為什麽要跑?拖着一條受傷的腿,能跑過四個輪子的汽車?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秦川感到很是費解。

只有關世傑自己心裏清楚是怎麽一回事兒。當他跟小野正雄并排走的時候,就悄悄對小野正雄說,投完情報,就可以回家了。因此,小野正雄才會急着逃跑。

關世傑看出秦川和夏鵬飛兩個人對自己有所懷疑,他也不便明說,還有三個月左右,這座古老而美麗的城市就會遭遇一場大屠殺,三十多萬人的生命,塗抹了血色的民國。

小野正雄已經沒有了利用價值,與其讓他助纣為虐,還不如現在殺了他。

“組長,屍體怎麽辦?”秦川問道。

“扔進秦淮河吧。”

四個人擡着小野正雄的屍體,抛進了秦淮河。

當他們返回特務處,跟幾位科長彙報了小野正雄企圖逃跑,被關世傑擊斃的情況後,幾位科長表示,一個日本小間諜死了也無所謂了。

行動組負責抓捕黃浚和南造雲子的人也已經回來了,正在刑訊室進行審訊。

李天木把關世傑他們叫到自己的辦公室,眉開眼笑地誇贊了他們一番說;“這一次咱們軍事情報科給特務處長臉了。委員長下令,嘉獎有功人員,你們小組就等着好消息吧。”

“科長,那個南造雲子一定要看緊了,可不能讓她逃跑了。”關世傑說。

關世傑記得穿越來的年代書籍上記載,南造雲子在看守所其間,色誘了看守之後,看守色迷心竅就私自放走了南造雲子,兩三年之後才被軍統特務暗殺。

“這就不用咱們操心了,剩下的就歸警備司令部和法院管了。”李天木說:“還有,剛才我跟其他組交待過,抓捕黃浚和情報的事情要保密。你們這幾天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小關,你留一下。”

李天木等秦川他們走後說:“現在北平、天津、廊坊等地都已經淪陷,上海戰事正緊,日軍武器裝備遠遠優于國軍,淞滬局勢不容樂觀。記得我上次跟你說的讓你去特訓班做教員的事兒吧?”

“科長,我記得。”

“應戰時需要,複興社特務處急需一大批幹部,以後為潛入淪陷區做準備。我原想派你先到重慶打前站,但現在不行了。處長有令,眼前迫在眉睫的事情,就是要擴充我們的人員。”

“科長的意思?”關世傑一時沒太明白李天木說的話。

“複興社原打算在上海、北平天津、這一帶招生。但此一時彼一時了。處長想選派幾個一些得力的人員,到河南一帶招生。你們第六小組為特別行動組,處長看好你們幾個人,要派你們去洛陽招生。還有其他組也抽調一些人去鄭州、開封等地招生。你準備一下,過幾天就出發吧。”

“是,科長。”

“這個任務有一定的難度,希望你們能把這件事兒做好。”

關世傑想,在穿越來的時代裏,招生來到複興社,也就是後來的軍統,怎麽也是民國的公務員了,無論是工資待遇都稱得上是金領階層。招生還有什麽難度可言的?後來他才知道,事情的發展并非像自己想象的那麽簡單

既然要去洛陽,就要把王招娣姐弟倆安頓好,才能放心地去做工作。

關世傑算計了一下日期,今天正是一星期,能有一天的假,就跟李爾木說要去看看未婚妻。

李天木笑着說:“小別勝新婚。這一趟洛陽,你還不知道啥時候能見到你未婚妻,那就住一晚再回來吧。處裏規定不允許結婚,但沒規定男女不能在一起睡。”

關世傑鬧了個大紅臉。得到準許後,關世傑打了一輛出租車去了栖霞村。

現在複興社特務處已經出來一份正式的戰時條例,上面規定有六不準:

1不準擅自脫離組織。戴笠曾經說過:如果哪個人要離開我們組織的話,我要請他活着進來,死的出去。

2不準抗戰時期結婚。規定抗戰時期所有同志家屬一律遷回原籍,一面妨害抗戰大業。青年如有擅自結婚的,一律禁閉四年。

3 不準自由向外活動。按照規定,每個複興社人員在沒有得到命令或批準時,不得擅自在任何方面開展活動。

4 不準經營生意。在抗戰時期,複興社人員不準任何人經營生意,與民争利不得人心。

5 不準貪污賄賂。貪污在複興社內部是明令禁止的,如果有人違規,核實準确後,就會丢掉性命。

6 不準随意外宿。在複興社裏有一個嚴格的規定,就是每人除在一個星期指定一天回家住宿往,其他時間不許離開機關或回家住宿。

通知下發後,引起了已婚和未婚人員的強烈不滿,但也是無計可施。

當晚,關世傑給王招娣姐弟倆留下兩千元法幣,讓她們盡快離開南京去重慶,或買或租下一套房子。落腳之後寄信到特務處,特務處會把信件轉到洛陽。

關世傑安排好姐弟倆的事情,準備趕回特務處。

“你就不能留下嗎?天這麽晚了。”

“合适嗎?”

“搬來的時候,就給你收拾出一個房間,你也沒住過一次。”

“那好吧,我明天早上趕回去。”

王招娣眼神迷離地說:“關大哥,今晚我要做你的女人。”

關世傑剛要開口,一張熾熱的嘴唇堵住了他的話語。

王招娣幽幽地說:“你放心,我是醫生,不會懷上你的孩子的。”

燈滅了,房間裏響起來急促的喘息聲。

第 41 章 (2)

凝視着手中的琴弦,修長的手指開始慢慢撥動。

**

飛仙峰,某處。

一名弟子端着茶盤戰戰兢兢僵在角落裏,他低着頭不敢去看房間中的女子。

忽然,濃郁的茶香飄來。

女子将淡藍色的茶壺輕輕放到茶盤上。她如蔥細指緩緩劃過茶壺口的一側邊緣,嬌軟的聲音裏充滿強烈的壓迫感:“你非常清楚怎麽做。”

那名弟子端着茶盤的手抖了抖。他望了一眼隔壁緊閉的房門,飛快收回視線。

女子盯着他端着茶盤上了撫琴崖。她神情一凜,回頭向隔壁房間喊道:“走了。”

她的話音剛落,兩個人從房間內飛快走出來。三人警惕了下周圍,腳步匆匆離開飛仙峰,徑直向雪冰峰而去。

**

撫琴崖上。

羽夜夜的上下眼皮十分沉重。她迷迷糊糊中看到一名飛仙峰的弟子給自己斟了一杯茶。羽夜夜立刻端起茶盞一飲而盡,試圖阻止睡眠。

事與願違,她喝下沒多久。之前還朦朦胧胧的意識突然斷了片。

“夜夜。”青帝望着身邊趴在桌上大咧咧睡着的羽夜夜,瞥了一眼她面前空蕩蕩的茶盞。

“夷則,桃林之事,下次再說。”青帝抱起羽夜夜踏上星落劍離開。

夷則長老撫琴的手一抖,琴弦斷裂。

一旁的弟子慌忙跪下,臉上滿是慚愧之色。他泣不成聲喊道:“師父。”

夷則長老慢慢放下斷弦的琴,嘆息一聲,低沉的聲音裏滿是無奈:“罷了,是為師欠了她。”

第 30 章 一千萬,靠山來找

石浩正等着二狗蛋說下去呢,誰知這二狗蛋話鋒一轉,語調異常興奮。

“誰知你這魚糧一下,咱們飯店的魚一下子就長得賊大,而且肉吃起來很是嫩滑!這簡直比激素還管用啊!”

聽二狗蛋這麽一說,石浩先是愣了一下,随後便立即反應過來,懸着的一顆心也算是慢慢放下了。

原來不是妖獸肉把魚給弄死了,而是這妖獸肉效果太好了啊!

“咱們飯店老板還說了,說要花重金承包你的魚糧呢。這不,找我來簽合同來了。”

二狗蛋正說着呢,便從包裏拿出了一份合同遞給了石浩。

接過一看,石浩便看見了合同上寫着的金額,一千萬!!

石浩看了看合同上的這天價數字,又擡頭看了看滿臉興奮的二狗子,面上浮現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

沒想到這麽家小飯店還能一下子弄出一千萬的重金來!

“我沒看錯吧?一……一千萬!?”

“這哪能看錯啊,你再仔細數數這一後面有多少個零。咱們老板可是財大氣粗啊,只要你的料貨真價實,咱們老板多少錢都願意花。”

之所以飯店老板願意這麽大出血,原因是自從昨天用了這魚糧之後,飯店就立刻生意火爆。

本偌大的一家餐廳平時怎麽都坐不滿人,這換了糧之後竟跟中了邪似的每一個客人都來點魚吃。

倆人之後有坐下來商量了一下合同的事項,這麽一樁一千萬的生意便被敲定了下來。

石浩将二狗蛋送走之後依舊是神情恍惚,遲遲反應不過來。

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竟然倚靠這妖獸肉賺來了自己的第一桶金,一千萬!

之後石浩又是翻箱倒櫃地找了一下上回自己從闊林裏帶回來的妖獸肉,便發現妖獸肉已經被自己吃得七七八八了。

這段時間石浩一直在勁補妖獸肉,身上的修為又是上升了不少。

自從上次将張凡廢了之後,石浩便明顯地察覺自己的修煉又是上升了一個境界。

有時石浩在睡覺的時候,他甚至覺得自己飄飄然,如成仙一般的感覺。

奇怪的是,從自己上次夢到了闊林身後那雙紫光瞳孔,之後陸續石浩都有夢到這雙眼睛。

就像是自己接觸《噬靈訣》越深,這紫光瞳孔同自己的感應就越發強烈。

盡管如此,石浩也沒有深想。

眼前最重要的,已經不是什麽張凡什麽紫光瞳孔了,重要的是石浩要到闊林去宰幾頭妖獸給飯店進進貨了。

畢竟是第一桶金,無論如何,石浩都不想把這一千萬栽在自己手裏。

這般想着,石浩便随便收拾了一下又再次閉上了眼。

睜開眼時已經身處闊林。

眼前的闊林同先前石浩看見的相差無異,一樣風吹蕭瑟。

但這次林裏的妖獸卻是少了許多,上次石浩之所以能遇到那麽多妖獸,全因獸潮的緣故。

逛了好半會,石浩也才遇到了幾頭。

唉,這張凡果然還是有用的。等下次見了他得跟他請教請教引起獸潮的方法。

沒有了張凡的那一手笛子聲,這闊林裏的妖獸就跟躲起來了一樣,很是難找。

石浩找了好半會才集齊飯店要求的妖獸肉分量。

恰巧來了這異世界,石浩便尋思着到那珍寶閣看看自己上次進貨的商品銷量如何。

這一走進珍寶閣呢,他便看見了珍寶閣門外又站着一堆人。

但見那堆人并非是上次自己賣沐浴露時鬧事的人,這一群人看起來有頭有臉,像是什麽尊貴人家。

石浩走過去定睛一看,便看見了人群中坐在椅子上渾身軟綿綿的張凡。

而張凡旁邊則是站着一位須發皆白但卻依舊精神奕奕的老者,其身上的氣質威儀不肅。

“張家獨子在珍寶閣的倉庫被廢了修為,難不成洛昕姑娘還想要包庇兇手?”

稍稍湊錢去,石浩便聽見那老者威嚴的聲音。

這一聽,石浩便明白了。

自己上次因為太過憤怒而廢了張凡修為,這會估計是張家人找上門來了。

而且事情還是發生在珍寶閣的倉庫,張家人必定是要來此找麻煩的。

許是念在洛家在洛城裏的勢力,所以之前才遲遲沒有動手。

“張老,您家孫子雖是在我們珍寶閣出了事,但是這同我們珍寶閣卻是半點關系都沒有,你這平白無故就給珍寶閣扣了這麽大頂帽子,珍寶閣可受不起啊。”

只見那洛昕站在珍寶閣門口,身上的氣勢是一點都不輸張老。

張老當然知道這洛昕是在護着石浩才故意這麽說,畢竟如今石浩給珍寶閣創造了那麽大的利潤,若是任由張老廢了石浩,那麽珍寶閣便又會恢複之前的經濟蕭條。

忽的,那幫人後面站着的兩個仆人似乎發現了站在後面不遠處的石浩,便趕忙悄悄地走到張老身後彙報情況。

“老爺,上次把少爺修為廢了的人正站在身後呢。”

張老聞言則是挑了挑眉,轉過身來,便看見這站在不遠處手拎着一大摞妖獸肉的石浩。

只見這石浩身上沒有一絲特別之處,全身上下都散發着凡人的氣息。

起初張老以為能廢張凡修為的人,好歹也是修為過半聖境的高人,就算不是半聖也好歹要是個天罡境。

但沒想到眼前的石浩卻是個剛到玄靈境同天罡境之間的凡人。

“爺爺,就是他了,就是他把我修為廢掉的。”

想起那日石浩滿身殺氣的模樣,如今張凡看見石浩心中依舊還有些後怕,看着石浩的眼神很是躲閃。

張老看見自己孫子這慫樣,心裏頓時感到很是恥辱。

這大名鼎鼎的張家孫子竟然被這麽一個凡人廢掉了修為,這要是傳出去張家哪還有臉見人!?

石浩看着眼前這群人望着自己,他忽的想要古惑仔裏面的頭頭帶着好幾十人去砍人的場景。

這群人莫不是來找我麻煩的吧……這麽多人,怎麽幹得過啊……

見這石浩忽然出現在身後,洛昕心裏便是一陣汗顏,怎麽這石浩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偏偏在快要把張家人搪塞過去之後才出現呢!?

事情一下子變得複雜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