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四年一度青雲節

簡繪正色道:“不錯,這也是師妹的機會,宗門秘境先前只允許築基弟子進入,但今年金大長老突然收了兩個練氣弟子,宗主說不定會叫你們也跟着沾點光,不過你這練氣五層顯然是不成,要想有機會進秘境,這一年之中至少要再提升一兩層,師父才好幫你說話。”

紅箋明白簡繪的意思,自己若想進宗門秘境中開開眼界,必須要在修為上盡快超越陳載之和張钰,叫前輩們看到自己的潛力。她點了點頭,鄭重道:“多謝師兄。”一年時間要提升到練氣六層,方峥那裏萬化生滅功就得先停下來,而再向上突破,是練氣期六進七的坎兒,不但要努力,還需有機緣。

紅箋心裏沒有底,想起簡繪方才說的話,問道:“到時師兄也會再次進去修煉吧?”

簡繪苦笑了一下,繼而面露堅毅之色:“希望吧,這次沒有成功定是因為我近來雜念太多,心思動搖,故而功虧一篑,我會找到解決的辦法,将那些不該想的全都放下。”

他說這話時目光直直落在紅箋臉上,似是飽含了隐痛又帶着很大的決心,紅箋微覺不安,卻又不知這感覺由何而來,當下順着話意安慰了簡繪幾句,将他送走。

三天後淩虛子等人再次傾巢而出,這次連戴明池和季有雲也跟着一齊離開了丹崖宗,過了好些天衆人才返回,其中少了季有雲的身影。随後丹崖宗解除了後山亂石灘等處的禁令,一切恢複如常。

紅箋這才确定,原來那天他們看到結嬰異象追去并未能奈何得了那人,這一回才算真正得了手。

當天夜裏她悄悄拿出法寶“福疆”,運轉真元将它發動,她并不想做什麽,也沒有金丹、築基的修士需要她遮掩自己的行蹤,紅箋就那樣靜靜地呆坐着,任由“福疆”最終抽幹了她的真元,不得不停了下來。

然後她想:要弄清楚這所有的事情,第一步就是要變強,只有足夠強大才能得到資格。簡師兄所說的宗門秘境一定要想辦法進去。

只剩不到一年的時間,着實有些緊迫,必須要盡早達到練氣六層。

方峥那裏因為萬化生滅功要暫停,紅箋怕失了照應,特意央二師兄秦寶閑去向潘聰打招呼,秦寶閑與簡繪不同,在宗門的築基弟子中人緣不錯,紅箋求到,他毫不推脫地便去了。紅箋猶不放心,又去求張钰、朱景先幾個平日裏多多關照弟弟,她如今地位不同往昔,張钰等人拍着胸脯保證會待方峥像自己的親弟弟一樣。

紅箋放了心,一門心思地日夜苦修,除了修煉別的事都先放在了一旁。

時間一長,連闫長青都注意到了,一個小女修,沒有師長在旁督促着,竟會如此專心致志于修煉這麽一件萬分枯燥的事,實是叫他都覺着有些驚訝,難怪師父會專門提起,叫他将人先收到門下。

有資質,肯下苦功,練得又得法,沒有負累的紅箋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一天一個樣地變強。

轉眼半年過去,這一日夜裏正在打坐的紅箋忽地睜開了雙眼,眼中閃爍的全是興奮,然後她起身以凝水訣凝出了一大桶水,好好泡了個澡。

紅箋終于突破了練氣六層,在她再有幾天就滿十四歲的時候。算起來前後兩次進階她只用了七個多月的時間,這在丹崖宗是個極了不起的速度,比她還要快的近一百年也只有簡繪和失蹤的姚真。

而紅箋自己心中清楚,若不是那個神秘的功法極大的增強了她的神識,自另一方面加重了她突破的負擔,這個時間還會縮短,說不定能再提前一個月左右。

練氣六層,就可以稍松一口氣。再加上接下來便是自己的生日,紅箋決定放松兩天,好好陪一陪弟弟方峥。

紅箋修為提升,師父闫長青也表現得極為高興,但他還是語重心長地拿簡繪這前車之鑒告誡了紅箋一番,甚至還當着簡繪的面。紅箋頗過意不去,簡繪到沒有露出什麽異樣來,恭恭敬敬地聽師父說完,亦向紅箋道:“師父說的都是金玉良言,方師妹一定要好好記着,不要像我這樣走錯了路才知道後悔。”

闫長青哼了一聲不再說話,臉色也跟着陰沉下來。

幸好當時秦寶閑亦在場,見狀連忙将話題岔開。

趁着這兩天有空閑,紅箋向簡繪和秦寶閑詳細打聽了一下宗門秘境的事,原來這在築基弟子中并不算什麽秘密,只是以前練氣學徒沒有資格進入,三年前紅箋剛來丹崖宗不久,年紀又小,所以一直沒有人同她提起過。

宗門秘境每四年一開啓,正是在青雲節那天。

青雲節由來以久,傳說這個節日最初與當年的化神第一人商傾醉相關,延續至今幾千年過去,逐漸成為了修真界最大、最熱鬧的一個節日。

青雲節四年一次,每逢閏年的三月初六,各大宗門都會舉辦一些諸如收徒、宗門大比、開放密境的活動,便是那些名揚天下的老修士只要不是在閉關當中,也會出來露個面,參拜一下開山祖師,順便指點提攜一下本宗門的晚輩。

上一次的青雲節紅箋剛好十歲,小小年紀離開父母的惶恐,突然見到許多生面孔的不安,再加上弟弟方峥占據了她很多心神,以致丹崖宗的青雲節在她腦海中留下的印象極淺,只依稀記得當時跟着師兄師姐們去過赤輪峰,在寰華殿外和大夥兒一起拜見了宗主淩虛子和幾個長老,大長老金東樓一直在閉關,應該沒有參加。

而據二師兄秦寶閑說,宗門秘境裏面靈草遍地,偶有妖獸看護,但并不強大,築基期足以應付,那裏面對心境的考驗極大,過一次秘境對突破瓶頸堅定道心大有益處。

宗門秘境每次進入人數的上限為一百人,丹崖宗五大峰的築基修士加起來将近四百,這意味着便是築基弟子也要有一大半需得留在外邊,更不用說紅箋這個小小的練氣期弟子。

第 45 章 :觀自意真容

要是燕九有空的話,肯定會贊上一句,電視魅力無窮大!

但前提是她有空。

此時的燕九,正操縱着那只傀儡窺鼠,将樸南的儲物袋銜回來,甚至連那散落在地,沾有血跡的三張符篆都沒有放過。

燕九從沒想過,就因為這無意的一個小舉動,竟然會救了自己一命!

不過這都是後話了,此時暫且不提。

只說那追向绛眉的觀自意那裏,只幾個縱身的功夫,就将欲躲往濃霧深處的绛眉,堵了個正着。

绛眉見避不過,直接逼出舌尖精血,一口噴在那無垢白蓮的花瓣上,瞬時無垢白蓮血光大作,三片花瓣一齊凋落,成“品”字形凝于绛眉胸前。

“怎麽,如今你只能用精血催動無垢白蓮與我相鬥了嗎?”觀自意語帶嘲諷的看向绛眉,“洛神閣首席弟子不過如此。”

卻見那面色蒼白的绛眉,冷哼一聲說到,“哼,你也不過是被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間的蠢貨而已,咱們五十步笑百步,你又能比我好到那裏去!”

“我是真的不想殺你洛神閣的女修,奈何你一直在逼我動手!”

觀自意五指一張,五根靈絲瞬間甩出,向着绛眉的方向絞殺而來。

绛眉卻再次逼出一口精血,直接噴向那懸浮着的三片花瓣,手中指法連連變幻,一個個的指印打向那三片花瓣。

只見那花瓣慢慢靠攏,三片花瓣排成一列,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融合起來。

而绛眉卻好似一瞬之間老了十多歲的樣子,眼角已顯現出絲絲細紋,可绛眉還是沒有停下,她咬破舌尖,又是一口精血噴薄而出。

這次,她蒼老的越發厲害,猶如四五十歲的老妪,鬓邊已出現枯槁的斑白之色。

都說愛美是女人的天性,但此時的绛眉已顧不上這許多,須知绛眉現在在做的,乃是将三片擁有金丹一擊之力的無垢白蓮,給融合成一片!

使之能擁有超出金丹的力量,甚至達到更高!而這一切的目的只有一個,滅掉眼前最大的威脅——觀自意!

即使賭上美貌,壽命,甚至是爆體而亡,自己也要賭上這一把,萬一,贏了哪……

或許是上天聽到了绛眉的祈禱,又或者是功夫不負有心人,總之那三片花瓣,終于融成一片!

那片花瓣看上去與先前一般無二的樣子,只是看上去比之前要大了一些。

绛眉見此,不由得精神一振!只見她捏了一個怪異的掌印,将那片無垢白蓮,向着觀自意的方向,狠狠拍去。

觀自意見那片無垢白蓮襲來,本能的想要躲避,卻發現自己,似乎已被那片無垢白蓮的氣息給鎖定了一般,避無可避!

從那片襲來的無垢白蓮的氣息不難看出,绛眉這一次不知用了什麽秘法,竟能發揮出具有元嬰威能的招式!

既然無法避開,那就……“給我破!”

觀自意大喝一聲!手中靈絲盡顯,齊齊阻擋向那襲來的無垢白蓮,只聽的“啵”的一聲輕響,那靈絲與無垢白蓮相碰撞的地方,散發出一陣波光,如同漣漪般向四周蕩開!

然後只聽的“轟隆”一聲鳴響,猶如在水下炸開的魚雷一般,在無垢白蓮與靈絲相撞的地方,升騰起一陣耀眼白光……

燕九聽見聲響時,正在取下窺鼠銜來的儲物袋聽見聲響,急忙操縱窺鼠前去查探。

阿精一聽到這聲響,首先想到的就是問燕九,“燕九姐姐,這難道又有厲害的妖獸現世了?怎麽這麽大的動靜?”

“不像,這聲響分明是高階修士鬥法才能發出的,這人修為至少元嬰期才對,只是,這才是奇怪的地方。”

清硯凝眉思索,“怎會有元嬰修士進來哪?”

“這聲音傳來的方向,是那绛眉逃走的方向,看來不是這觀自意有什麽底牌,就是那绛眉藏有什麽秘術!”季風在一旁冷靜的分析到。

“快別在那裏推理了,一個個跟柯南似的,看一下不就知道真相了嘛!”燕九伸手抹過眼前虛空,一面水鏡緩緩凝成。

清硯面帶疑惑的看向水鏡,心中卻在暗自思索,這“柯南”是誰?似乎與阿九很是要好的樣子。

卻見那水鏡裏塵煙散去之後,那躺在地上的修士動了動血肉模糊的指尖。

這人是誰啊?怎的如此倒黴,一副被鞭炮“糊”了一手的樣子。

不只如此,卻見在離那修士不遠的地方,一個四、五十歲的老妪掙紮着做了起來,一件布滿灰塵的宮裝,松松垮垮的披散在她身上,發釵散落更趁的那枯槁的頭發,無比的淩亂。

燕九摸摸下巴,這人是誰?怎的有些眼熟的樣子?

“這绛眉怎的變成,這樣一副瘋婆子的樣子!?”阿精一副受到驚吓的樣子,指向那水鏡裏的绛眉。

這人是绛眉?燕九再次仔細端詳起那老妪的面容來,別說,跟绛眉還真有幾處相似的地方,要是阿精不說出來的話,自己還以為是绛眉的哪位祖奶奶那。

這一位是绛眉,那一位不用猜也知道是誰了,必定是觀自意無疑。

只見那绛眉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提着一把長劍,如同手杖那樣柱在手下,向着躺在地上的觀自意,一步一步的挪了過去。

燕九卻透過水鏡看了個清楚,绛眉身後跛着的那條腿,用不上一點力氣,分明是斷了,自己都成這樣了,還不忘了殺人,這绛眉真是一位狠人。

眼見那绛眉越走越近,觀自意張開被血糊住的眸子,他臉上一直覆着的面具,已在剛才毀于一旦,沒了面具的遮擋,他左邊臉上大片大片的傷疤,就那樣毫無遮擋的顯露出來。

看那傷疤的樣子,似乎是被火燒傷的,能夠燒傷修士的火焰,那就只有靈火,被靈火灼傷,除非成就元嬰,否則疤痕永遠無法祛除。

绛眉卻看着那躺在地上的觀自意,“嗬,嗬,”的大笑起來,那聲音嘶啞非常,猶如破敗的燈箱一般難聽。

而此時的绛眉卻用那嘶啞的聲音,在哪裏狀似癫狂的大喊,“绛心!最後贏得那人是我!是我!我才是洛神閣下一任掌門!”

說罷,绛眉對着觀自意舉起了手中那把長劍,沾有血跡的鋒利劍尖,直指觀自意的心髒。

觀自意手指微動,他想要催動靈脈內的靈氣,阻止绛眉,卻發現自己所有的靈絲已在剛才毀于一旦,此時靈脈枯竭,靈絲盡毀,難道我觀自意要命絕于此?

我還有大仇未報!

我還沒有複興随意門!

我還沒有為阿欣帶回血佛香!

我怎麽能死!我怎麽可以死!

但觀自意,只能看着那劍尖離自己越來越近,朝着自己的胸口寸寸襲來……

第 39 章

澹寧正在腦中搜刮今天從沈冥那裏得到的信息,寄希望于兜出來給周睽看之後能讓他心情稍微好一點。

然而周睽的這一句話,卻讓他愣在了當場。

今天是什麽日子?

一陣涼意順着脊椎骨竄上來,澹寧不禁打了個寒戰,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竟然會忘了這個。

“今天是……”澹寧艱難地吞咽了一下,放在身側的手都在微微顫抖,“今天是朔日。”

“如果再晚一個時辰,今天你就回不來了。”周睽說。

“我……”澹寧一句話都說不出,這幾天他太關注沈冥,又日夜琢磨着怎麽給周睽下藥,根本沒分出心神去注意日子。

又或者在他潛意識裏,周睽總會幫他注意這一點的。

“你知不知道這樣有多危險?”周睽轉過頭來看他,“淩玄臺各項布置嚴密,但凡你動作慢一點、遲一點,一旦到了晚上,你就只能任人宰割。”

他現在還留着一點剛醒來時的心有餘悸,聲音從唇縫裏擠出來:“你不知道我當時有多害怕——”

澹寧想縮肩膀又忍住了,他偷偷擡眼睛去瞄周睽神情,不知為何心裏有點委屈。

周睽說得沒有錯,讓他生出無數心虛和不安來,可他還是咬咬牙,開了口:“我是不該去——可我總是得去一趟。”

他等不了,就算眼前是刀山火海萬丈深淵,他也得趟過去。

他也猶豫,他也退縮,他也害怕,可最後不都得往前走嗎?

可是現在面對周睽,離開時那股沖勁消失了大半。澹寧一句話說完,最後的骨氣也散了,兀自站在原地與自己怄氣。

周睽怎麽能因為這個怪他?

周睽說的的确沒錯,澹寧清清楚楚知道這一點,可他怎麽能因為這個怪他?

這樣莫明其妙的情緒讓澹寧自己都招架不住,一邊覺得自己無理取鬧,一邊又不可自抑地委屈扁嘴。

周睽看他這個樣子,簡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把心裏百般交錯的情緒團成一團,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

氣還是氣的,氣他擅自行事,氣他偷偷下藥,氣他寧願一個人去都不願意告訴自己。

可真到了這個時候,他又覺得眼前的人這麽好,讓他什麽都舍不得說。

無可救藥,周睽索性放棄,帶着澹寧往回走。

澹寧跟在後面,想和周睽說話,卻又心裏梗着,不願意率先開口。

剛才他因為周睽的态度而委屈,現在周睽不生氣了,他又想周睽跟他說說話。

一直到了澹寧的房門口,周睽才停下。

澹寧依舊沒說話,只是難以置信地看着周睽。

他要把自己撂在這兒?

周睽沒看他,用指節敲了敲門框,示意澹寧可以進去了。

澹寧動都沒動,把自己的雙腳釘死在地上。

這叫什麽事?周睽不管他了嗎?

“晚上的時候,”周睽說,“記得來找我。”

澹寧一瞬間睜大眼睛,拿捏不太準周睽的意思,周睽卻沒等他想明白,先一步走了。

最開始時,澹寧在院子最外面的門前踱步,現在則在周睽屋子的門前踱步。

周睽就在裏面,可薄薄的一扇門卻仿若天塹。

天色馬上就要黑透,他一面恐懼即将到來的疼痛,另一面又不想就這麽進去。

他從小就硬氣,不願意向別人服軟。但朔日這種情況,他要是進去了,就相當于是在示弱,簡直是當一盤菜給周睽在送。

可要是不進去……澹寧焦躁地抿了抿嘴,他一點都不想不進去。

就算不是朔日,他也想見見周睽,想跟他說話。

他不想讓周睽這樣,想讓周睽出來拉着他的手帶他進去。

他就是想讓周睽對他好。

澹寧猛地停下,因為自己方才的想法而微微震驚。

他怎麽能這樣想?

周睽平時難道對他還不夠好嗎?

可又好像不一樣……

澹寧幾乎是恐懼又期待地審視自己那些微妙的情緒,并不陌生,卻是他一直以來所忽視的。

可自從“想讓周睽對他好”這個念頭産生的那一刻起,它們就像獲得了新的養料,在他心底瘋狂亂竄,理直氣壯地尋找出口。

他就是不喜歡周睽兇他,不喜歡周睽不理他。

就是想讓周睽對他好,就是想讓周睽一直一直地對他好。

為此他甚至可以稍微地、不像自己平時那樣地對周睽服個軟。

或者再多一點也可以,澹寧還不太确定可以多到什麽程度,但也許可以不對周睽下藥,而是對他說得再清楚、再明白一些。

也許能說服周睽陪着自己一起去。

澹寧的心裏又生出零零星星的勇氣來,雖然不多,卻已經足以支撐着他忐忑地推開那扇門。

“周睽?”澹寧小聲喊他。

周睽就在門邊,看着他。

澹寧最開始被吓了一小下,随即手足無措地進來,規規矩矩坐到桌旁,手裏捧上周睽給他倒的熱茶。

他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盯着茶杯裏的水面,覺得可以向周睽彙報一下他的發現:“沈冥他是個人魔雙血。”

“他身上有什麽特殊的東西,阻止着他和其他人魔雙血一樣魔化,暫時我還沒有弄清,”澹寧說,“不過我說服了他幫忙……”

他擡頭發現周睽沒有坐下,而是站在他旁邊認真聽着。

從澹寧進來,他的眼睛好像就一直在看着澹寧。

“你不生我的氣了嗎?”澹寧轉過頭,小聲問他。

“我怎麽舍得生你的氣。”周睽說。

澹寧眨眨眼睛,抿起嘴角笑了。

他笑起來總是眼睛彎彎的,可此時因為極力克制,又顯出幾分矜持,同時瞳孔裏的亮光是止不住的歡喜。

“我等了你很久,”周睽說,“如果到時候你還沒有來,我就出門把你拉進來。”

他露出個笑容:“幸好你來了。”

前面的生氣是真的,後面的一切卻不過是順勢而為,是欲擒故縱的刻意謀劃。

他不會讓澹寧一個人過朔日,但也不想一個人溫溫吞吞地一廂情願。

澹寧在最後的時刻中了套,他不會再是一個人了。

澹寧僵在那兒,如遭雷擊。

他也想通了這一點,不知所措地把茶杯放回桌子上,不知道自己該責怪還是該質問。

好在他遇事并不逃避,很快就抓住了事情的重點。

“你喜歡我嗎?”他問。

第 45 章 消失的玉寧

玉寧聽了門房大爺說地話,稍稍有點放心,但是又有點擔憂,便拜托大爺在他走後,照看一下陸花暖。門房大爺卻揮揮手,讓他快點走。

玉寧回到自己的房間心神不寧,想等陸花暖回來,但是聽門房大爺說的情況這麽嚴峻,他怕再等下去也會給陸花暖帶來麻煩。玉寧想只好給陸花暖留書一封,表示他還會再回來的。于是玉寧快速地書寫一封信,寫好以後怕萬一有人拿走,便把信藏在桌子面下面。藏好了信以後,玉寧看了看房間,不舍離去,但也沒辦法轉身離去。

有個人在玉寧轉身離開以後,小心翼翼地溜進玉寧的房間,把藏在桌子下面的信取出拆開看完,哼了一聲,直接把信撕碎扔進來窗外的湖裏,做完這一切後,又偷偷地離去。

玉寧一直擔心的陸花暖現在在幹什麽呢?陸大小姐正跟王樂有說有笑地才走到鎮門口。而陸花暖也完全不知道,書院裏發生了什麽事,不知道她在書院的第一個朋友玉寧離她遠去。陸花暖正在跟王樂商量以後早上跑操的時間,讓王樂給他從宿舍帶些點心來,因為王樂說,他家的點心很好吃,在水峪鎮那可以堪稱一絕。

在讨論吃吃喝喝中,王樂把陸花暖送到了水峪書院的門口,并與陸花暖告別,“花暖小姐,把你安全送到了書院,我就先告辭了。”

“你不跟我一起回書院嗎?”陸花暖問道。

“我先要把牛車送回家裏,然後再來。”王樂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好吧,那你路上小心,等你回來,我把你介紹給玉寧認識,他是我在書院的第一個朋友,人很好的。”

“花暖小姐說好的人,那就一定好,我快去快回。花暖小姐先進去吧。”

陸花暖與王樂告別以後,一蹦一跳地去找玉寧,告訴他,她又交到了一個朋友。當她走到了玉寧的房間,發現沒有人,就跑出去在書院裏到處尋找玉寧。不知道陸花暖尋找了好久,陸花暖從中午到現在,天已經漸漸暗了,陸花暖還沒有吃一口飯,喝一口水。尋找不到玉寧,陸花暖就不放棄。

陸花暖的同班同學都勸陸花暖別找了,說不定玉寧出去一會就回來。話說知道玉寧離開的門房大爺呢,他老人家真真地看了一場好奇,他樂呵呵地看着陸花暖在書院裏跑了一圈又一圈,心裏還在想,“這終于是讓陸家的丫頭跑起來了,多鍛煉身體,也算對得起陸家每年給書院捐地銀子了。”

天色已經全黑了,找不到玉寧的陸花暖坐在地上嚎啕大哭,那哭聲真是響天震地。“玉寧,你在哪裏,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我錯了,你快點出來吧,你看我都有聽你的話,跑了這麽多圈。”隐藏在一旁的墨軒,一個瞬步閃現在門房大爺地面前,看了他一眼。好吧,終于門房大爺沒有了看戲的心情,拎着燈籠走到陸花暖身邊。

第 33 章 元宵節

正月十五是大周元宵節,入夜時分,家家戶戶都在屋檐下挂起了紅燈籠。街上的積雪早被掃到路邊,無數煙花升空,鞭炮鳴響。大量百姓湧到街上,舞龍舞獅,普天同慶,一派盛世之景。

上京城的王公貴族之家,此刻燈火齊明,一片忙碌的景象。每年的元宵節,人皇都會大宴群臣,而所有诰命夫人、王公貴婦,也會受到皇後的宴請,入宮與皇後娘娘共度元宵。同時,上京城的王公子弟、士子佳人也會受到皇室的邀請,齊聚一起,享受宮廷美食。

這是一年之中,最熱鬧,同時也是所有王公子弟、才子佳人們最期盼的節日。

“少爺,少爺……好了嗎?時間快到了,夫人讓我來催少爺,換好衣服快點過去!”換了錦衣的丫鬟隔着門,拍打着窗棂,語氣焦急道。

“小靈姐,回去告訴夫人,我馬上來。”

浴桶中,方雲從修煉中回過神來,睜開眼,對門外道。長久的,時時刻刻的修煉,讓方雲形成了修煉的習慣。

“還好,沒過酉時。”

方雲看了一眼浴桶旁,還剩下一小截的香火,然後從浴桶中跨了出來。一道黑色的光華卷過,長凳上,一套疊放整齊的衣服浮空而起,沒入黑色的光華中。

銀白色的方形短褂,玄色桶褲,方雲長發披散,神情寫意灑脫,從門裏走了出來。

“少爺。”守在門外的兩名奴仆抓了一件厚厚的狐皮大襖,走了過來,要給方雲披上。

“不用了,我不冷。”

方雲揮退了兩名下人,向外走去。今天元宵節,即是皇室宴請大周士子,以示皇恩浩蕩的時候,同時也是方林舉行束發禮的時候。

方雲身上這套銀白短褂上衣,玄色桶褲,正是大周朝行束發之禮時,士子要穿着的禮服。

大周朝民風樸實,但一些正規的常合,極為講究服飾禮儀,絕對不能錯亂。正服、常服、禮服都要一一區分。

“上車吧!時間很緊!”

門口處,停了一條車龍,華陽夫人揭起柔軟的車幔,對方雲招了招手。片刻之後,浩浩蕩蕩的車龍往皇宮駛去。

大街上車水馬龍,歡聲笑語不斷。從天空俯瞰而下,可以看到一輛輛馬車生着炭火,挂着紅燈籠,從大周各處府第,駛往皇宮。

黑夜裏,大周皇宮如一尊史前巨獸,盤蹲在上京城中央。無數的燈火迸射而出,連天空的雲團都被映照出來。

經過一重重關卡,檢驗了數次請貼後,四方侯府的馬車才駛入了皇宮。

“皇宮已到,請各位娘娘、士子、小姐下馬車!”

偌大的廣場上,禁軍羅列,守備森嚴。在禁軍前方,是一名名面無表情的大內公公,捂着手,默默得等待。

“雲兒,皇宮到了。娘娘那邊,宴席恐怕要很晚才會結束,你要是回來的早,就先回去吧。”

華陽夫人走下馬車道。

“嗯,孩兒知道。”

兩人只簡單的聊了幾句,立即有兩名臉色白淨的公公迎了上來。

“華陽夫人,這邊請!”

“士子,通明殿在這邊,請随我來。”

盡管同是皇室宴請,但身份不同,性別不同,舉行宴會的地方也不同。

遠遠的,方雲就看到皇城的西南方,伫立一座燈火通明的大殿。隔得遠遠,都能感覺大殿裏,一陣熱浪滾滾而來。

“士子,這邊請!”領路的公公道。

方雲也沒在意,嗯了一聲。突然胡同兩邊的牆上,一張大網抛了下來,接着兩邊沖出七八個穿着錦衣的宮裏小太監。前方,那名領路的公公轉了個彎,立即就不見了。

“嗯?被人埋伏了。”

方雲心中一動,但卻毫不動容,任由那張大網落下。嗤嗤!一圈體內光華迸射而出,天空落下的大網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絞成一團。網格與網格摩擦,發出金鐵的聲音——這是一張金屬大網。

“抓住他!”

八個小太監縱躍而起,手裏一柄柄長劍吞吐出稀薄的光芒,居然是劍罡!

“八個罡氣境的小太監!”方雲心裏吃了一驚。要知道上京城裏,在這個年紀達到罡氣級的也沒多少,而這裏一次就出現了八個。

“吟!”

一聲長吟,方雲縱身而起,搖身化為一條巨大的青龍,龍尾在空中一甩。只聽得啪啪連響,八名小太監被龍尾抽中,一個個撞飛出去,撞到紅牆上,昏了過去。

皇宮裏守備森嚴,特別是今天是元宵節,守衛比平常更嚴。但這裏的打鬥,居然沒有引來任何禁軍。也沒有人要來查看的意思。

“哼!一定是她!”

方雲冷哼一聲,空中一折,落下身來。整個皇宮裏,能夠調動禁軍,并且讓他們視若不見,除了她還有誰?

扔下八名昏過去的小太監,方雲獨自一人向通明殿走去。他心中隐隐有種感覺,這次元宵節的禦宴,只怕不是這麽好吃的。

通明殿足有數百丈長,大殿前純白無瑕的白玉丹墀,分成幾十階,垂洩下來。丹墀往上,九個朱漆大門同時敞開,無數宮女、太監端着各式盤果,酒盞穿梭其中。

方雲剛剛踏入通明殿,迎面就是一個三名成人合抱的巨大炭盆,裏面的大火熊熊燃燒着,一股股熱浪四面發散。方雲掃了一眼,發現大殿裏這樣的大炭盆最少有三十多個。

“公子,請問你是哪位王公門下?”耳中傳來轉轉的聲音,一名白衣宮裝少女站在方雲身前,低着臻首,軟言道。

“四方侯府,方雲。”方雲回過神來,微微點頭示意。

“原來是小侯爺,請跟我來。”宮裝少女領着方雲進入通明殿,在一處靠石柱的地方酒桌處坐下。

“世子稍等,果脯很快送上來。”方雲點了點頭。

“小侯爺。”

“小侯爺,您來了。”

方雲剛剛坐下,左右兩邊的士子連忙站起來,一臉堆笑,滿臉讨好。

“不必客氣,都坐下吧。”方雲淡然道。知道東郊狩獵把自己兄弟倆的名聲都傳播開來,如今上京城的王公子弟裏早有傳言:寧願招惹京城的大世子,也不要招惹方家兄弟。

方林當日的手段,果真鎮壓住了一批人,令他們心生忌憚。

得到方雲首肯,這幾名士子才敢重新坐下。

“小侯爺,您的果脯。”

一會兒,便有宮中侍女端着銀盤送了上來。侍女将銀盤放下,下意識的将銀質蓋子揭起來。

“啊!”

一聲驚呼,銀蓋揭起,只見方雲的銀盤裏,放着一盤幾塊只剩核的果脯。鹿脯都是被咬過的,羊膏和蜜餞都被塗了不明的醬汁。

“這……”年輕的宮女捂住了嘴巴,震驚地看着托盤。顯然,她也不知道果盤裏是這樣的。

“下去吧,這事不怪你。”

方雲瞧了一眼,心中失聲一笑。這個清昶公主氣極了,連這種孩子氣的手段也使來了。他肚中也不是很餓,也不在意。

“小侯爺,我跟您換吧,我這盤還沒動過。”

方雲這邊話音剛落,左手邊一名士子立即站起身來,把方雲的盤子和自己的對調了。

“小侯爺,我這裏還有一盤杏仁。我連蓋子都沒揭,您要是不棄,就送給你吧。”

右手邊的士子狠狠瞪了一眼先出手的士子,也站起身來,将一盤杏仁端了過來。

“你們都放這兒吧。”

方雲這會兒反倒不急了。心中搖頭微笑,他倒要看看,這個公主能使出什麽手段來。

“我才剛來,這裏就給我弄了盤吃剩的果脯。嘿,這清昶公主肯定是早就安排過了。這會兒,應該就躲在哪兒觀察。”

方雲心中有了計較,也就放松下來,準備靜觀其變。

宴會還有一會兒才能開始,方雲四下掃了一眼,沒看到張英、周昕他們。通明殿裏人太多了,貴族侯和平民侯的子孫在這裏反而只成了一小撮。更多的,是出身地方官吏,朝廷大夫、元士以及大周将領的士子。

“不急,一會兒束發之禮的時候,應該可以看到他們。”

張英、周昕和方雲差不多,都是今天舉行束發之禮。

“方兄,怎麽一個人在這獨飲啊。”

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方雲扭頭一看,只見文典侯世子嚴倫端着酒樽,嘴角含笑,走了過來。

第 36 章 暴露

錢管家大步朝着李四走去,散發着一種獨特的氣息,将周圍的空氣都凝固住了,仿佛時間在此刻靜止一般。

而李四正在專心地用掃把在地上劃來劃去,極為認真,沒有察覺到周圍的目光此刻都停留在他的身上,還帶着好奇的眼神,因為極為尊貴的錢管家,一人之上,萬人之下的存在,此時正朝着李四那個方向走去,而李四那個方向,只有李四一個孤單的身影。

在李四風光的時候,雜役院中的下人對他極為恭敬,常常圍繞在他身邊,以他為中心,只是希望李四能夠跟趙元講講好話,減少他們的工作量。而當李四失勢後,那些之前如同月亮環繞地球的下人卻一個個與李四保持了一定的距離,只要李四在的地方,就不會有人出現在他身邊。

“我記得你是趙雲的小弟吧,怎麽會幹這種活?”一聲話語如同驚雷一般在李四身邊炸開,頓時驚得李四打了一個顫抖,差點将手中的掃把扔了出去。李四将目光投向了說話的方向,頓時被吓到了,一臉嚴肅的錢管家用他那瞪得發圓的眼球盯着他,仿佛地獄中掌握輪回的閻王。

李四驚得一動不動的,連話都說不出來了。錢管家見此,不由冷哼一聲,将李四的心神拉了回來。

“沒….什麽,犯了點錯。”李四結巴地說道,聲音如同在冬天裏牙齒不停顫抖時說出了。

“什麽錯?”錢管家接着問道,聲音帶着嚴厲。

“我……我……。”李四不停顫抖,連聲音都受到影響,面對錢管家這樣身居高位的人,李四有些說不出話來,錢管家雖說只是一個管家,但卻是魏老祖府上的管家,連府上的鬼差都得歸他管,長時間以來,自然形成了一種威嚴,對于這種威嚴,連鬼差都受影響,更何況一個普通的鬼魂呢。

“我什麽我,說。”錢管家有些不耐,身上氣勢微微一放,朝着李四方向壓去,頓時讓李四停止了顫抖,取而代之的是心中的恐懼浮現,在這種形況下,一旦李四說了謊,錢管家立刻就知道。

李四臉上露出了委屈之色,如同小媳婦一般,同時還帶着深深的恐懼,一時間他臉上的表情十分複雜。開口說道:“我也不知道。”确實,去往葉桦的住處之後,趙元消失了幾天,回來後态度就變了,甚至連人都變了,之後有一次他問趙元關于對付葉桦的事,卻被趙元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錢管家也有些發愣,被這個答案搞暈了,不過,他也是歲月中過來的人,馬上便恢複了正常,對着李四厲聲說道:“具體什麽回事,給我仔細說明。”

李四被錢管家的威勢吓到,當即将事情全盤托出,連前往葉桦住處的事情都和錢管家說得清清楚楚,不顧把這件事情說出來的後果。

錢管家聽完之後,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如同一條緊緊繃住的繩子。對着李四問道:“你是說,對付葉桦那天之後,趙元消失了幾天,然後回來之後,整個人都變了?”

李四使勁地點了點頭,生怕點慢了錢管家會處罰他一樣,臉上閃過猶豫之色,仿佛有些顧慮一般。

錢管家見此,說到:“有事就說。”

得到了錢管家的命令,李四如同松了一口氣,當即說到:“而且,趙主事在回來的幾天內,看起來有些呆,好像丢了魂一般,好像是死了一樣,問他話,他也不太理會,聲音很單調,好像行屍走肉。然而在幾天後,趙主事又變了,原本前一天晚上還是那樣呆傻,而第二天卻變得和之前一樣了,好像是活了一般。”

錢管家心中默默思量着,這其中肯定有問題,趙元到底發生什麽事了呢?

錢管家接着問道:“那葉桦呢?你說你們那晚去往葉桦的住處,大深夜的卻發現葉桦和另外一個人都不在宿舍,那你知道他們去哪了嗎?”

“不知道。”李四老老實實地說到,而後,有接着說:“但是,在之後,我跟趙主事提對付葉桦的事情,趙主事打了我一巴掌。還有,從那個時候到現在已經有三年了,這三年內葉桦和他那個夥伴都沒有來過雜役院,而趙主事卻沒有管這件事情。起初,我以為是趙主事将葉桦幹掉了呢,可是後來我卻偶然在飯堂中遇到那葉桦了,這真是起奇了怪了,趙主事對葉桦很是仇恨,怎麽會放任那葉桦在外面逍遙呢?”

錢管家眼睛一陣抽搐,這裏面确實有問題,起先趙元變得很麻木,而後對于葉桦的态度也變了,不再對付他,而是不管不問,這變得有些奇怪啊。他對于這表弟是很清楚的,性格可以說是有仇必報,怎會如此大度。這一切都和那個葉桦有關。這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麽呢。

問完之後,錢管家問了葉桦所在住處,便轉身離開了,微微的轉動,帶動了周圍的空氣,不過,并沒有讓空氣更加的涼快,反而在錢管家的身邊,空氣變得更加凝固,仿佛要變成液體一般。看着錢管家的離開,李四有些發呆,不知道錢管家問這些幹嘛,不會是打算殺了葉桦這件事讓錢管家十分生氣吧。

當初趙元就說了葉桦是魏老祖的奴隸,那麽葉桦有可能挺重要的,連錢管家都來詢問了,這件事不會涉及到我吧,想到這,李四慘然一笑,自己的命怎麽這麽苦。

而離開雜役院的錢管家,腳步微微沉重,從李四的描述來看,趙元為什麽會這樣,錢管家心中已經有了一個判斷,只是現在還不能确定。但要是真是他想的那樣,那……。

錢管家的背影更加沉重,臉上十分陰沉,大步向着葉桦的住處走去。一下子,便消失在雜役院前。

然而,在錢管家走後,雜役院中一間房子的門打開了,裏面走出了一人,穿着紅色的主事服裝,成為了在場的中心,平淡的眼睛看向周圍,似乎在尋找着什麽,過了一會了,仿佛沒事一樣,向着院子外面走去,出了院子之後,趙元便向着一個方向走去,然而這個方向,卻是錢管家離去的方向。

轉眼間,錢管家走到了一個地方,他是向尋找下葉桦的住處,看看他到底是何方神聖。

錢管家雖說問清了葉桦的住處,但他對于這片地方卻不熟悉,不知不覺中,便走過了葉桦的住處。不過,即便是錢管家知道他走過了也不在乎。

只見他神識迅猛地向外放射,全方位的探查,向着這四周望去。很快,便發現了葉桦的身影。

一道白色的身影盤坐在床上,安靜的臉孔,閉着的眼睛,平穩的呼吸,正處于一種很玄妙的狀态,這人正是葉桦,過着平淡無味的修煉生活。

雖說錢管家只見過葉桦一面,而且是在三年前,但他作為一個修士,記憶力已經不是普通人可以相提并論的,過目不忘是最基本的,在看到葉桦後,便一下子認出了。

“哼”的一聲,從錢管家的鼻子發出,因為在他的神識下,發現在葉桦的周圍,那些漂浮的鬼氣,正鑽入葉桦的靈魂內,消失了。只有修煉才能吸收着天地間的鬼氣,看樣子,這葉桦正在修煉。

這葉桦果然會修煉,那麽,他的猜測極可能是真的,想到這,錢管家的眼睛就冒着火光,周圍的溫度都變冷了。

此時的葉桦,正專心地修煉着,一呼一吸間,便有散發着光芒的鬼氣鑽入他的靈魂內,經過運轉後便成為他的修為了,一點都不知道有人正在默默地關注着他。

“咚咚。”門外傳來了敲門聲,這讓葉桦不得不停止修煉,睜開眼睛,通過靈魂的感應,便知道了外面是誰了。手指微微一動,一道光芒閃動,“啪”的一聲,門便打開了。

穿着紅色衣服的趙元走了進來,順便将門給關上了。而後,恭敬地走到葉桦面前,身子彎曲,頭顱深深地低着,口中喊道:“趙元參見主人。”

“嗯,有什麽事嗎?”葉桦有些詫異地問道,他叮囑過趙元,若非有急事,否則來找他定要在晚上的時候。

趙元擡起頭,看着葉桦,沉聲道:“主人,錢管家今日來找我了,當初您吩咐我,只要錢管家來找我,便要将這件事告訴您,所以我便趕來了。”在早些年,葉桦便叮囑過趙元,一旦錢管家來趙元,便來告訴他。

而葉桦這樣吩咐的原因呢,則是因為心虛,他知道錢管家是鬼差修士,神識比他高強很多倍,也許有可能發現趙元的事,告訴葉桦錢管家的到來能讓葉桦有些防備。當初雲供奉便知道趙元是葉桦的奴隸,所以葉桦也不能擔保錢管家看不出來。

事實上,雲供奉之所以看得出來,是因為他擁有遠超同階修士的神識,再加上擁有一種特殊的法術,所以才能看出,而錢管家看出的可能性十分小。

然而,正是葉桦的這個吩咐,讓通過神識查探的錢管家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第 34 章

“好。”桃花點頭,有些奇怪地看了看自家師父的背影,還是乖乖地躺下休息了。

沈在野回到軍營,直接将冷家上下全部秘密處決,之後便去了關押呂後的地方。

“冷奉常是你的人?”沈在野問。

呂後皺眉:“是又如何?”

“不如何。”沈在野拿着帕子優雅地擦着手:“方才殺了,總得來問你一聲。”

呂氏愣住了:“你殺了冷奉常?”

“嗯,并着他一家二十口人。”沈在野朝她一笑:“還挺爽的。”

“……”殺人魔鬼!

呂後有些慌了,她剛開始還有自信,覺得那倆姐弟應該不會翻出什麽花樣,誰知道冷奉常竟然沒了,那朝中政權,不早晚會落在他們手裏?

“你快放了本宮!”呂後道:“本宮要回去!”

“你想回去也不是不可以。”沈在野淡淡地道:“回答我一個問題,我便可以考慮放了你。”

這麽好?呂後連忙問:“什麽問題?”

“中了蠱毒的人,是不是無法懷孕?”

微微一愣,呂後垂了眼眸:“中了蠱毒的人幾乎都是不能生育的。”

“幾乎。”沈在野看了看她:“有例外嗎?”

“……”呂後猶豫了許久,才道:“也許是有的,那就算那人命好。”

“命好?”沈在野挑眉:“是能解蠱毒的意思?”

“不是!”呂氏答得飛快:“只是說在死前能留個孩子,就算是命好了。”

這樣啊,沈在野點頭,轉身就要走。

“哎!”呂後連忙道:“你這人難不成要說話不算話?不是說我答了便放我走嗎?”

步子一頓,沈在野回頭道:“我方才說的是考慮放了你,現在考慮完了,還是決定不放你,皇後娘娘好生休息吧。”

呂後:“……”

世上竟有如此不要臉的人!

回去自己的營帳,幾個副将來找他了,皺着眉便道:“丞相,攻城之戰已歇,雙方傷亡都甚為慘重,姜長玦骁勇善戰,我們沒能讨到便宜。”

沈在野颔首,一臉凝重地道:“側門突襲也被察覺,這趙國的國都,倒是沒有我們想像之中那麽好進去。各位将軍覺得,什麽時候再攻為好?”

幾個将領相互看了看,其中一個拱手道:“傷亡如此慘重。自然要休養半月,補給糧草。”

“那就聽你們的。”沈在野溫和地道:“糧草有他們給我們送來的,夠吃上半個月,但是我們的疲态可不能讓國都裏頭的人察覺。沈某以為,還是要偶爾派少部分的兵力去城牆四處探路,各位以為呢?”

都休戰了,還探什麽路?幾個将領很是不理解。但想想反正耗損的兵力不會太多,又是沈在野做主的事,那還是順着應兩聲吧。

“丞相說得有理,就這麽辦吧。”

滿意地點頭,沈在野揮手讓他們下去,然後坐回營帳裏,雙手交疊在胸前,眼裏暗光微閃。

徐燕歸一看他這樣子,就知道這厮又在想什麽鬼主意了,正想躲遠點,結果還沒出營帳,就聽得沈在野喊了一聲:“燕歸。”

一這麽喊他就沒好事!徐燕歸咬牙:“我最近耳力不佳,聽不見人說話。”

“你替我守在軍中一段時日吧,我有事要離開幾日。”才不管他聽不聽得見,沈在野直接道:“有什麽重要的決定,你進城知會我一聲再說。”

進城?徐燕歸一愣。回頭看他一眼:“你這個時候進城,不怕被人挾持?”

“挾持我有何用?”沈在野輕笑:“就算沒了我,他們也不會輕易退兵,姜桃花會明白的。我……進城看看趙國國都是什麽樣子。”

還看國都呢,徐燕歸冷哼,這厮進城要是不直沖皇宮,他腦袋摘下來給他當球踢!

不情不願地應了。見他立馬要收拾東西的樣子,徐燕歸連忙多囑咐了一句:“你有人性懂感情是好事,但也莫因為感情,誤了大事。”

大事?沈在野笑了笑:“你放心,我來這裏做什麽事的,我自己最清楚,絕對誤不了。”記記宏才。

那就好。徐燕歸點頭,瞧着時候也不早了,便想剩下的需要交代的細節,明日一早在他出發之前再說也不遲。

然而,他前腳出了營帳,後腳營帳裏的人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趙國皇宮。

桃花翻來覆去睡不着,肚子裏一直隐隐作痛,起身想喊青苔。但大戰之後,衆人都累得去休息了,她再把人吵起來也是不妥,于是摸了當初路上大夫給的藥來吃了,緩了一會兒,疼痛倒是輕了些。

“不應該啊。”捂着肚子小聲嘀咕,桃花道:“我不能懷孕,那這肚子怎麽摸着有點硬邦邦的東西?月信也好久沒來,還一直墜疼……”

這些征兆怎麽看怎麽像懷孕,可禦醫把脈的時候,都沒提過喜脈的事。

她難不成得什麽怪病了?

心裏突然有些惡心,桃花翻身就趴在床邊幹嘔,嘔了個昏天黑地,嘴裏正苦呢,旁邊便有人遞了茶水和帕子過來。

“青苔?”

屋子裏都沒點燈,桃花嘆息:“我還是把你吵醒了?沒事,你繼續去睡吧。”

旁邊的人沒吭聲,桃花身子一僵,察覺到了不對勁,連忙擡頭一看。

黑暗裏的影子可比青苔高大多了,明顯是個男人。

“你……”心裏微動,桃花皺眉:“是誰?”

黑影沒吭聲,将茶杯擡到她嘴邊,喂她漱口,然後又塞了顆酸甜的梅子給她。

桃花眯眼,伸手就抱住這人的腰,一抱就知道了:“爺怎麽來了?”

沈在野挑眉,頗為好奇:“你怎麽認出我的?”

他故意沒吭聲想吓唬吓唬她的,結果竟然沒能成功。

桃花哼笑,松開手道:“妾身好歹抱爺也抱了一年了,哪能認不出來?只是……在這個關頭,您竟然進了國都。”

“大戰初歇,不是進城的最好時候嗎?”沈在野伸手就将她要收回去的手給拉了回來,像纏腰帶似的纏在自己腰上,然後在她床邊坐下,讓她舒服地靠着:“要休戰幾日,我來看看你死了沒有。”

冷哼一聲,桃花悶聲道:“爺的箭法好,妾身就死不了。”

這人可真是奇怪,她一時都猜不透他的心思了,看起來是沒想要她性命的,但又偏生在做要她性命的事。看起來是想放過趙國的,可這一次次的,又分明是在全力攻打趙國。

她自認在那後院之中,是最了解他的女人,然而出了後院,遇上這些家國大事,她也有看不懂他的時候。

“被吓着了?”沈在野放柔了聲音:“看你那日臉色不太好。”

“廢話。”桃花翻了個白眼:“那麽淩厲的箭從您耳邊經過,您不被吓着啊?爺現在到底是什麽意思?吓着了妾身,還來給個安慰?”

他們不是已經是敵人了嗎?

沈在野沒回答,點了燈,将她面對面抱在自己懷裏,修長的手指一寸寸地摸着她的臉,眼神裏帶着她看不懂的情緒。屋子裏的氣氛瞬間古怪起來,桃花的眼珠子滴溜溜亂轉,被他捏在手裏,大氣都不敢出,只感覺他指腹上的繭子蹭得她有些癢。

“你一個婦道人家,操心背後的事也就罷了。”終于開口,沈在野不悅地道:“身子本就不好,還去前頭摻和什麽?”

這是……心疼她?桃花撇嘴:“還不都是爺逼的?”

“關我什麽事?”沈在野輕哼:“是你趙國的官員幺蛾子多,心不齊。”

“這個我知道。”姜桃花皺眉:“可我已經有一年多沒回來了,長玦也一直是被放逐在外的,朝中的形勢,我倆都不是很清楚,一時間難分敵友。”

第 37 章 搞事情!

淩霄打開自己的房門,準備進去的時候。

蘇瑤小聲說道:“淩霄,你能不能把你的手機號碼給我呀?”

“我的手機號碼?”淩霄反問道。

蘇瑤霞飛雙頰,沒有說話,飛快地點了點頭。

在蘇瑤身邊的張蕊,有些看不過去,道:“你怎麽這麽磨叽呢?要你給,你就給呗。”

淩霄聞言,立刻不樂意了,道:“神經病啊!手機號碼你不會自己去營業廳買嗎?”

這貨話一說完,就走進房門,嘭地一聲關上房門。

留下滿臉黑線的蘇瑤和張蕊兩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房門。

蘇瑤臉上的紅霞,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特麽就是一個智障!”蘇瑤氣急敗壞地說道。

張蕊哭笑不得,道:“算了別生氣了,這就是一個鋼鐵直男,根本撩不動的。”

“我就不信了,就憑我的容貌和身材,不能讓這個傻子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蘇瑤氣鼓鼓地說道。

張蕊看了她一眼,疑惑地說道:“瑤瑤,你不會真喜歡上淩霄了吧?”

蘇瑤臉蛋通紅一片,道:“你可別亂說!”

随後她在張蕊異樣的眼神中落荒而逃,這會兒淩霄也回過神來了。

“要我的手機號碼?這小妞看上我了?”淩霄嘀咕一句。

很快,高中交流賽預賽開幕的日子到來。

天泉市武道競技館,來自全省各個市區,頂尖高中生武者們彙聚一堂。

參賽人數共有将近600人,這600人将要這裏角逐僅有50人的資格賽名額。

至于為什麽會有這麽多人,南城是因為弱,所以三所學校加一起都只有15人。

其他市區比南城強上太多了,所以名額也就多很多。

“各位現場的觀衆,電視機前觀衆大家早上好,您現在正在收看是全國高中交流賽,泉省預賽開幕式……”主持人吧啦吧啦地說個不停。

随着一個個隊伍進場,現場的歡呼聲也是一陣接着一陣。

每進場一個隊伍,主持人都會采訪一下隊長。

随着一個隊伍的出現,現場的氣氛達到頂峰。

“汪明你好,你的人氣可真高啊,請問你對這次交流賽有什麽樣的期望?”主持人問道。

汪明笑着跟在場的觀衆揮揮手,觀衆們的反響更為熱烈。

現場的觀衆以天泉市民居多,汪明長相俊朗,家境顯赫,自身又是命魂三階的武者戰力強大。

這樣的參賽選手,自然是大受天泉市民歡迎。

“期望嗎?希望能奪得一個好成績吧。”汪明說道。

主持人有些失望,道:“僅僅只是這樣嗎?”

“當然也希望能碰上有趣的對手,比如說一位叫淩霄的參賽選手,我很希望能與他一決高下。”汪明道。

随後兩人又說了兩句,主持人繼續采訪其他人。

沒多久,淩霄等人就已經站在了采訪區。

“這位參賽選手請問你有什麽想說的嗎?”主持人敷衍地采訪道。

淩霄自然感受到了主持人的敷衍,臉上立刻露出一個有些詭異地笑容。

夏瑜等人見狀,心裏立刻咯噔一下,淩霄怕不是要搞事情!

第 45 章 :一顆星星的毀滅

那團厚重如山的雷雲分娩般蠕動着,一道道或如球狀或如龍蟒的雷光不停落下,周遭的空氣中充斥着嘶嘶振動的電流。

但寧長久卻聽不到任何聲音,他不确定是自己的耳膜已被震裂,還是聲音被某種東西隔絕在外了。

竟是那個看着呆傻老實的寧長久率先開口:“你要一直對師妹這樣好下去呀。”

寧長久嘴唇半張,想要說話卻覺得喉嚨沙啞,怎麽也開不了口。

他忽然明白,自己的身體這麽輕,是因為有兩道靈魂離開了肉體。

那兩道魂魄隐藏在意識的最深處,處于一種三魂同體的玄妙狀态,而這種狀态,卻是為天地不容的,或許這也是引來雷劫的真正原因。

那個少年寧長久看了一眼寺廟的方向,微微笑了笑,“好好照顧師妹,也好好活着。”

那天夜裏,陰鬼撕咬之下,他的魂魄早就破碎得不成樣子,如今好不容易才保存下來了這些,封存在識海的深處,今日受那天雷牽引,終于離開了身體。

只是他的魂魄太過弱小了,滿天雷光之中,那道身影顯得越來越單薄透明。

轟隆一聲驚響。

寧小齡猝然驚醒。

“師兄……師兄!”

她掙開陸嫁嫁的懷抱,忽然朝着屋外狂奔過去,狂風如刀,她腳步躍過門檻還未落地,身子便又被壓了回來,後腦撞在了陸嫁嫁的胸口,陸嫁嫁擁住了她,憐惜地嘆氣。

“陸姐姐……救救我師兄。”寧小齡抓住了白衣女子的衣襟,聲音哽咽道。

陸嫁嫁輕輕拍着她的後背,原本想再次令其安睡,但是手懸在她的眉心片刻,最終還是頹然垂下,只是嘆息。

……

趙襄兒手中的紅傘傘面很是單薄,但上百根傘骨細密撐起的古傘,也有着極大的韌性,那畢竟是皇城的重寶,此刻哪怕雷火侵蝕,也只是在傘面上留下了淡淡的、水漬般的痕跡。

風聲在耳畔不停呼嘯。

趙襄兒的腳步越來越緩慢,她護體的靈氣也漸漸不支,如刀的風中裹挾着雷電之氣不提掠來,她系發的紅繩也被磨得破損斷裂,一頭墨發散落,在空中不停激蕩,如湍急流水中的海藻。

那幾乎是雷劫的中央,耀目的電光已經透過傘面映上了眼皮,哪怕隔着傘,她依舊覺得刺目得睜不開眼。

正當她想要移開傘面,看清楚那雷劫中央發生了什麽時,那股強大的壓迫力明顯減弱了許多。

紅傘被壓彎的邊緣開始回彈,掠過身側頰畔的也不再是雷光電影,而是一片片碎琉璃般的雷屑。

巨大的轟鳴聲也消失了,那種從極嘈雜到安靜的飛快過渡,讓她一時間覺得雙耳失聰,周圍的空氣似也被抽得一幹二淨。

她遲疑片刻,移開了傘面,才一收到腰間,忽然看見一個陰影充斥了視野——有什麽東西砸了下來。

她下意識伸出手,靈力湧動,想要一掌推開那砸落的東西。

可是方才逆行雷劫,她的靈力消耗同樣巨大,此刻那影子猝不及防地落下來,她倉促交織出的靈力一下被撞碎了。

手腕一麻,紅傘脫手落地,被未停的風吹到了身後,而那個身影直接撞到了她的懷裏。

少女輕哼一聲,受那股撞擊的沖勁,身子後退了幾步,依舊難以遏制地向後傾倒,那紅傘的傘柄卻恰好抵住了她的腰肢向上些的脊骨,讓她免于摔墜,她繡鞋離地,足尖卻依舊黏着地面,她上身後仰着,長發如瀑散落直垂地面,以那傘柄為支點,秀背與腰-臀之間彎成了一個誇張而美妙的弧線。

此刻劫灰雷屑如雪花般紛揚飄落,似一場寂滅的煙火。

視線短暫的恍惚之後,趙襄兒看清了那撞入懷中的身影。

那是一張清秀卻慘白的臉,方才從天而落的,便是這個歷盡劫雷之後,昏死落下的少年。

趙襄兒呼吸微滞,從小到大,她身邊的玩伴只有乾玉宮中的少女們,她與男子最親密的接觸,可能就是三年前以一敵八,在乾玉宮前将八人打得不敢再戰。

所以她此刻想要推開懷中的少年,然後将他拎給他的師妹。

但她手觸及到他身子的那刻,她卻在他的臉上看到了巨大的悲傷,那少年明明已經昏了過去,但眼皮與睫毛依舊不停顫抖着,牙關也在微微打顫,黏稠的血自唇齒間滲出,滴到了她精巧的鎖骨上,如一粒朱砂。

她看着這張臉,明明只有一面之緣,但不知為何,總有一種似曾相識的錯覺。

明亮的雷屑依舊在不斷飄落,昏黑的天空上陰雲逐漸在風中稀釋。

于是這一幕便這樣詭異地維持着,盛開的紅傘落在地上,傘柄支着少女傾倒的身子,少女懷中抱着一個奄奄一息的人影。

雷光散盡時,陸嫁嫁來到了他們的身後,看到這一幕,很是吃驚。

吃驚的是,那寧長久……好像還活着。

寧小齡也一臉吃驚,吃驚的是那看上去清淡寡欲的小殿下,竟就這樣抱着師兄,羞死個人……

不對,我怎麽在想這些……寧小齡拍了拍自己的腦袋,連忙跑過去,關心師兄的安危。

趙襄兒深吸了一口氣,緩緩直起柔韌纖細的腰身,一手抓起寧長久的後頸,将他昏迷的臉從自己細削的右肩移開。

他撞過來的時候那麽重,此刻卻又輕得過分,仿佛身體裏的水都被蒸幹了一樣。

寧小齡看着師兄滿身的血痕與雷電灼燒的焦灼痕跡,張了張嘴,話語凝結在喉嚨口,只剩下深深的愧疚。

趙襄兒有些不善地看了她一眼,道:“你們随我入宮。”

……

……

寧長久知道自己在做夢。

夢裏他走在一條極其漆黑的道路上,伸手不見五指,唯有前方一個光芒瑩瑩的背影指引着他。

那是前世的自己。

“你究竟要帶我去哪裏?”寧長久忍不住出口詢問。

那一襲青色道袍的年輕男子沒有說話,只是不急不緩地向前走着。

一片漆黑的道路上,漸漸地有了畫面。

一個道袍淩亂,面容棱角分明的男子扛着一柄長刀,看着山崖上高高的道觀,忍不住捋了捋兩邊的頭發,道:“以後你就是這座觀中的弟子,來,二師兄帶你去開開眼。”

他的身邊,跟着一個年僅四歲的小男孩,小男孩怯生生地躲在他的身後,看着那崖中道觀的眼神隐隐帶着畏懼。

這一日,年僅四歲的寧長久在二師兄的帶領下,先後拜見了清聖無雙,姿容絕豔的大師姐,一襲紮眼紅衣似翩翩貴公子的三師兄,身材嬌小,背負兵器匣,短發微亂的四師姐,一身素樸布衣,笑容燦爛,很是随和的五師兄,還有滿頭銀發,性情孤僻的六師兄。

然後便是排到自己了。

他是觀中最後一個弟子。

入觀的那天,六師兄把觀中正門以三座大殿的鑰匙交給了自己,從那天起,自己便負責每夜給觀裏關門。

這是一切的開始。

那觀落在山腰之間,大山高聳入雲,不見其頂,山下則是一座人丁不過數百的小鎮,名叫大河鎮。

之後畫面變幻得極快,寧長久眼睜睜地看着自己越來越大,他将那師尊托二師兄交予自己的清單刻在了牆壁上,每隔一段時間便劃去一道。

轉眼十二年。

十六歲那年,他陪着五師兄坐在崖邊眺望雲海,傍晚的雲海被落日的餘晖染得蒼紅,一枚昏黃的落日熨燙着橘色的邊緣,緩緩沉入大地。

他将那封婚書交還給了二師兄,二師兄扼腕嘆息,一臉遺憾,随後将他今後的十二年人生告知了他。

畫面浮光掠影。

十二年後,大道已成,舉觀飛升。

那一夜的月亮雪白而巨大,幾乎占據了半面天空,仿佛觸手可及。

大河鎮上,無數緋色的花燈緩緩升空,星火般燃燒着。

大月之中似有天門洞開,隐約可見其後仙廷落下的聖輝,潑天的月光下,以一身青裙的大師姐為首,一道道身影拔地而起,斬開蒼穹,逆空而去。

這是他永生永世無法忘記的夜晚。

随後他驀然回首,燈火闌珊處,道觀之門洞開,劍影如洶湧過三座宮殿的大河,劍氣之盛,殺氣之決裂,比先前六位飛升的師兄姐加起來更加強大。

潮水般的白光裏,雪白的衣裳載沉載浮,如一盞清冷宮燈,那張淡漠至極的臉帶着言語無法形容的美。

那是極致的劍與極致的美,哪怕一眼便讓人驚心動魄。

于是在那劍光裏,他的心真的驚散,魂魄真的動搖,生命的意識飛速流逝,一個淡金色的影子被她硬生生拽出了身體,一劍斬斷。

他跌落雲崖。

醒來之後置身于一處荒涼的世界裏,天空漆黑,萬物死灰,身體幾乎感知不到任何的重量,仿佛已經碎得不能再碎了,眼前的萬點星辰是自己唯一的慰藉。

他以為那是自己的墳墓。

那個光芒瑩瑩的身影便立在這片死灰色的囚所裏,目光環視着四周的蒼涼,輕輕嘆息。

寧長久看着他,跟随者他回想起了這些過往。

在這墳墓中的歲月,是他一生中最孤寂最冗長的歲月,就像是一場永劫沉淪的夢。

“就到這裏了。”那個身影輕聲道。

寧長久道:“如果你是你,那我又是誰?”

那個身影自始至終沒有回頭,“我是你,那個呆子小道士也是你,從此以後,你只是你。”

寧長久搖頭道:“這種時候打什麽機鋒?我們是道門出身,又不是那和尚。”

那個身影的玩笑話有些冷:“如今我們不正身處寺廟中,入鄉随俗嘛。”

寧長久想起此刻自己還在承受劫雷,也确實是身處寺廟。

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這是我們的最後一面。”那個身影道。

“你到底想說什麽?”寧長久問。

那個身影回過頭,面容模糊,再沒有任何笑意,神色認真至極:“找到師尊……一定要找到她!”

寧長久連忙問:“怎麽找?這座道觀到底在世界的何處?師尊如今又身在哪裏?找到她之後呢……她見我沒死,會不會再……”

那身影打斷了他,道:“這些年你推算了很多遍,我也是,我們都得不到答案,但是你一定要去找她!”

寧長久想起師尊這兩個字,便趕緊胸口開裂般的劇痛,那種撕心裂肺的幻覺帶來了渾身徹骨的冰冷,他微微吸了口氣,摸着自己原本藏着先天靈而如今空空蕩蕩的位置,道:“我避之不及,為何還要找她?”

那身影的話語若有若無,好似嘆息:“我也不知道,但我只知道一件事,師尊殺了寧長久,但寧長久如今還活着,你活着,便是我活着。”

寧長久還想發問,那身影卻越來越淡,他繼續說着:“這些年,我時常看到一幅畫面,那是一片無邊無際的漆黑星海,滿天懸着的,都是枯死的星星,其中只有幾顆星星還亮着,于是它努力發着光,似是想将火焰傳遞給其他所有死去的星星。

“死去的星星?那是什麽?”寧長久問。

“死星域。”那身影答道:“但裏面漂浮的不是星星,而是……吞靈者。”

“吞靈者?”寧長久聽到這個名詞,心中一驚。

“嗯,我時常覺得,這就是如今師尊看到的畫面。”

“而我們,就是那最後的星星。”

他的聲音已弱不可聞。

“言盡于此,好好保重……”

光幕破碎。

天雷落下。

寧長久看見那個身影淩空而起,向着雷池中沖去,而另一個寧長久,身影已單薄得幾乎虛幻,他對着自己招了招手,微微笑着,好似一個呆子。

天地容不下三魂同體的人,于是他們走了,把自己留給了自己。

寧長久渾身顫抖,他仰起頭,看着天幕,那濃郁的雷池裏,前世的自己的身影已凝成一個點,散發着光芒,好似一顆明亮的星星。

濃墨般的雲海間,那身影環視劫雷,臉上浮現起了淡淡的笑容。

他心中有飛升一劍,郁郁不得出,消散之前,總該斬些什麽。

修道前三境,入玄,通仙,長命,盡數踏破……

入紫庭,轉眼一至九樓,再破。

觀五道之天道,轉眼巅峰,其上傳說三境,已得其真意卻不入。

五道足矣。

雲海之中亮起一道劍,那是真正的虛劍,沒有一點光芒,也沒有任何人能看到,卻帶着足以匹敵一切的鋒芒,恒定地向前推動,斬碎所有觸及之物。

雷聲喑啞,灼灼光彩褪若無華。

寧長久仰起頭,眸光顫抖,落下的雷火已無一點殺傷力,飄落身側時像是白雪。

他目睹了一顆星星的毀滅。

于是那顆星星對于他的引力也就此刻斷裂。

他像是折翅的飛鳥,身子當空墜下。

意識沉入了湖底。

不知過了多久。

識海之間再次有朦朦胧胧燈火亮起時,微薄的靈力才終于一點點輸送進了四肢百骸間,他眼皮顫抖,艱難睜開,入目隐隐約約是朱紅色的雕花床架和雪白如霧氣般的紗幔。

視線偏轉,前方的桌案前,隐隐約約有少女半跪案前,揮毫拂紙的身影。

那秀逸垂散的黑發,筆挺雪白的細頸和柔美的曲線在視線中聚焦又潰散,反反複複數次之後,才勉強看清。

“襄……襄……趙……”

他判斷着那人的身份,只是此刻腦袋如被針錐攪過,一片昏沉刺痛,一時間無法想起。

“襄?”那少女聞聲回頭,莞爾一笑:“怎麽?我很香嗎?”

第 35 章 (35)

微有些不大自然,耳尖微微泛紅,俊美的面龐依舊緊緊繃着,嗓音低醇:“就是個簡單的故事……”

“你騙人,你明明就是在擔心我,對不對?”樓婉君見他耳尖泛紅,當即更加得寸進尺,兩腿交叉圈住了他的腰身,整個人像是樹袋熊一樣挂在了楚北陌的身上。

“沒有。”心事被戳穿,楚北陌嘴硬不肯承認,很想要将人從身上給拽下來,但這小東西如今力氣很大,他又舍不得弄傷她,就由她這麽在自己身上挂着。

但如今小東西已經不是小東西了,這樣親密的接觸,他是個正常的男人,有反應自然是正常的。

感受到男人某處反應,樓婉君雖不是小毛孩,但面頰還是忍不住酡紅了起來,心中還是有些小得意,她家宗主就是嘴硬,明明喜歡自己喜歡得不得了的,就是不承認!

但她還是從楚北陌身上下來了,楚北陌見她面色羞紅,眼底當即抹上一抹邪肆的笑意,聲音醇厚揶揄道:“知道害怕了?”

樓婉君見他居然笑話自己,當即胸口一挺,朝他蹭了過去,揚着頭顱哼道:“怕什麽怕?!”說着,她看着楚北陌近在咫尺的俊臉,心跳忽的一瞬加快了起來。

162我就娶她

樓婉君看着男人俊美的面龐,性感的薄唇微抿着,喉嚨不覺一陣幹燥。這世界上唯一能擾亂她心智的,也就只有楚大爺了。

她記得某本古劄上有過記載,該出手時就出手,對不對?

她烏黑的眼眸黑亮黑亮的,就像是水洗過的大黑葡萄一樣,幹淨又透亮,她忽的伸出手一把捧住楚北陌的面頰,墊着腳尖飛速在他的薄唇上落了一吻。

“怕你我就是小狗!”偷吻成功,某女撒開腿丫子就狂奔遁逃,聲音還回蕩在草坪上,霎時就沒了人影了,跑得那叫一個麻溜兒。

等楚北陌反應過來時,樓婉君此時早就待在書樓裏,臉上紅得發燙,心跳得幾乎要從嗓子眼裏蹦出來了。但心中卻是無比竊喜的,她總算是親到楚大爺了!

“小東西,親了就跑,哪有這麽容易……”男人眼底神色潋滟,就如三月綻放的桃花那般醉人,他的嘴角挂着淺淺的笑意,這小東西敢如此大膽,這膽子真是越來越肥了。

樓婉君在書樓待了快到深夜,手裏抱着古籍,但一個字都看不進去,一整晚腦海中都在想偷親楚大爺的那一吻,還時不時地發出傻笑,整個人就跟腦子抽了一樣。

楚北陌在院子裏等了許久,連宵夜都給她準備好了,但卻左等右等都不見人回來。當即不覺蹙眉,身形一晃,眨眼間就到了書樓,卻聽見書樓裏某女時不時在傻笑,性感的唇瓣不禁抽了抽。

“大半夜笑得跟鬼一樣,你想要吓死本座還是一頭古血種的兇獸?後日就是第一次試煉,不早些休息你在幹什麽?”

男人走路無聲,聲音突兀出現,驚得樓婉君一下就從看書扶梯上掉了下來,“啊……”

“蠢。”穩穩地落入楚大爺的懷裏,一睜眼就是楚大爺嫌棄的眼神,樓婉君噘嘴哼了一聲,随後自己站了起來,看樣子楚大爺根本沒把自己那一吻當一回事情嘛。

“我樂意!”将古冊放好,她回頭就瞪了一眼楚北陌,氣鼓鼓地說了一句,自己轉身就出了書樓。

真是沒勁,她自己還傻樂了半天,哪裏知道人楚大爺卻是沒當一回事,樓婉君心底郁悶得半死。

她玩命訓練,就是想自己變得好一點的,現在這小身板也長開了,但楚大爺還是很嫌棄自己。

“唉,再接再厲吧……”心底雖然郁悶,但她如今心性堅韌,是不會那麽輕易就潰敗的。

回到院子裏就見到烤架上的烤的黃金燦燦的巨翅,她不禁咽口水,瞥了一眼院門,見楚北陌随後也進來了,便自己不客氣地将巨翅占為己有。

見楚北陌坐在一側,她抱着巨翅一邊盯着他,一邊狠狠地咬了一口,那小眼神兇悍得似乎想要将楚北陌給吞了一樣。

“本座雖然秀色可餐,但你現在啃不動。”楚北陌自然清楚這小東西為什麽會一言不合就生悶氣,但他現在不能給小東西任何的承諾。

小東西如今訓練有一定的成果,但她若是想要站在自己的身邊,還不夠。他就算能夠方方面面都做得很周全,但總是會有疏漏的時候。

在小東西沒有成長到一定的實力前,他是不會給她任何承諾的,不如就讓她這樣要更好一些。

樓婉君當即秀眉一挑,這話中有話呀?她咽下口中的嫩肉,反問道:“那什麽時候才能啃得動?”

“姬紫月可還記得?”男人慢條斯理地吃着東西,慢悠悠地回了她一句。

樓婉君眼底神色微斂,之前楚大爺就提到過這個女子,還說要自己戰勝她之後,楚大爺才會來見自己。

楚大爺就說過一次,但她牢牢記住了,她今天有點忍不住想問一點別的東西。

“宗主,那要是我沒有戰勝姬紫月呢?”她的目光緊緊鎖定着他,很緊張也很在意他的回答。

男人眼底神色深了深,而後看着她緩聲道:“那本座就不會來見你,你只有一次機會。若是你輸了,本座就娶她。”

“不行!我不同意!”樓婉君一聽,臉色一白,當即就炸毛了!楚大爺是她看中的男人,她才不準他娶別的女人!

“那你就好好修行,戰勝她,本座自會來見你,也不會娶她。”男人說道,俊美的面龐上沒有絲毫的玩笑之色。

這讓樓婉君很緊張,她丢下巨翅,油膩膩的手掌一把抓住楚北陌的袖子,眼神充滿惶色道:“楚北陌,我不許你娶別人!你等着,我一定會戰勝她的!”

“嗯,天空戰場三年後開啓,你還有三年的時間。本座能告訴你的,姬紫月身上有太古時期伏羲氏的血脈,她很強。”

至于有多強,就只能由小東西自己去領教了,他多說無益的。

樓婉君點頭,一個人将一對數米長的巨翅全部給幹掉,然後又被熬煉了一把,這才準備入睡。

因為要進行第一次試煉,所以楚大爺要求她養精蓄銳,除了基礎的訓練之外,其餘的訓練都沒有讓她再做。

樓婉君給楚大爺鋪好床,男人就躺了下來,她在隔間鋪自己的床,見楚北陌的樣子,想到今天說的話,她心底有些複雜。

随後她拎着枕頭拉開移動門過去,直接就在楚北陌的身側躺下來,拉開他的被子就鑽了過去,四肢全挂在了楚北陌的身上。

“就當給我個獎勵,這一年我都要抱着你睡!”一想到出去以後她要兩年的時間不能見到楚大爺,她心底就一陣酸澀,不等男人開口,她就不容反駁地說了一句,随後閉眼準備入睡。

楚北陌睜開眼睛看着懷裏的小東西,眼神深了深,看着她緊皺的眉頭,他不忍心拒絕,便淺淺應了一聲:“好……”

只是這一聲‘好’,日後可是害苦了楚北陌自己的,他忘了自己是個正常男人,是會有反應的……

相比之下,樓婉君睡得極為踏實,口水還映在了楚北陌的裏衣上,一晚上死活不撒手。楚北陌拿她是一點辦法也沒有,這小東西是自己養的,舍不得罵,舍不得打,最後受罪的還是自己。

163輝煌歲月

第二日等樓婉君起來時,身邊已沒了楚北陌的身影,被窩裏還稍稍有幾分餘溫,顯然是剛起身沒多久的。

“宗主——”

她慵懶地翻了一個身,眼眸半眯着喚了一聲,楚大爺今日交給她的任務便是放假,任何訓練都不需要,只管休息。

良久院子裏都沒有聲音回她,樓婉君便翻身坐了起來,院子裏靜悄悄的,只見金色晨光透過門框的縫隙照射進來,山林間時不時傳來飛禽獸吼的聲音。

“莫不是出去了?”她疑惑,旋即起身收拾好被褥,開始洗漱。

她到廚房裏找了一圈沒見着人,倒是在院子裏的石桌上看見了一張紙條,顯然是楚大爺留下來的。

“搞什麽還這般神秘的?”樓婉君淺笑,迅速将紙條浏覽完畢,楚大爺原是外出去了。

樓婉君難得放假,身邊又沒有楚大爺督促,她啃了一個果子後便出了院子在清油油的草坪上盤腿而坐。

她腦海中觀摩着《六道天紋圖》,呼吸很有節奏,就連這一身的毛孔都跟着她的呼吸舒張有合,她的周身源力波動很濃郁。

《六道天紋圖》每一次觀摩她都能從中得到新的領悟,就如這世間那般,每分每秒都甚是不同,這正是這法門的奇妙之處。

樓婉君百看不厭,經過一年鍛體,她不僅是肉身變得堅韌,就連源魂也強大了不少,現在她即便是觀摩高等級源獸的源珠,只要有《六道天紋圖》的輔助,對她的源魂是造不成任何傷害的。

且這一年的時間裏,她觀摩的源珠不下百種,都是極其強大的兇獸源珠,她對源紋的認知與理解也更上一層樓。

書樓中有許多鎖龍宗收藏的上古典冊,有許多還是孤本,甚至有幾本是太古時期先民随意記錄的手劄,她都一一細心專研。

但那是太古先民的古文字,晦澀難懂,她專研一年也就依稀能解讀出幾個古文字上的釋義,大抵是說源紋只是一種符號,承載着源力。

但這與她初學到的卻是相悖論的,根據現世人的解釋,源力源自于源紋,而源紋就是一切。

可先民卻是反過來的,這弄得她是有些糊塗,誠如那個亘古都無法釋義的難題,是先有雞還是先有蛋。

源力與源紋,無論誰先誰後,她姑且都看得同等重要,至于源紋的解學,她卻是從這些先民手劄中得到一番新的的領悟。

那便是将源紋看做一個符號,能體悟到幾種變化那便是幾種,切莫太執着于追求極致的完美。源紋本身就繁奧複雜,一千個人看那便有一千種釋義,甚至更甚。

她如此一疏通自己的理解後,倒是覺得輕松了許多,對源紋她不再抱着高深莫測的認知,而是以最簡單的視覺去解學,如此一來她所得的收獲竟比從前更為豐富。

就譬如那雙翼猙的源珠,她除了解學到雙翼猙的本命武技之外,還意外能解讀出絲絲大兇獸猙的一些殘技,雖是不完整,但威力已稱得上是小神通,拿出去必是一些宗門重視的武技。

猙也,其音如擊石。

她便将自己領悟到的這小神通命名為破石吟。

再譬如她從八禽烏源珠上領悟到的‘口劍’,便是由源紋 之力凝聚而成,若非那日有楚大爺的幹預,只怕那紫孔雀王會死于八禽烏的‘口劍’之下。

她觀摩到的都是繁奧複雜的源珠,但人族與之不同,人族只有源府,沒有源紋,卻能運用源紋。

她的感悟很深,幾乎只要她稍稍運轉《六道天紋圖》,她便能将這些源珠給看得通透,但她總覺得缺少了些什麽。

源紋繁奧複雜,這是衆所周知,但根據太古先民的手劄記載,她雖是以最簡單的視覺去觀摩這些源紋,但她心中始終是藏着疑惑的。

她領悟出衆多源珠內的含義,甚至能夠借助《六道天紋圖》來隐隐窺測到一些它們祖血上的源紋殘痕,雖然獲得的小神通并不多,但這并非是她關注的重點。

古先民與現世人對源紋的解讀有很大的差異,兩者幾乎是相背而馳,這中間漫長的歲月裏究竟發生了什麽劇烈的變化?會産生如此大的誤差。

她無法探究到,便只能沿着目前她自己所探究到的去走。楚大爺說過,古先民時期到如今,人族雖沒有滅亡,但從大趨勢上來看,已是在逐漸走下坡路。

楚大爺也有隐晦地跟她提起過,人族在無盡歲月中是丢了最重要的一條‘大道’,導致許多道統破碎,人族丢失了一段最重要、最輝煌的歷史。

而那段歷史痕跡,關乎人族今後的道路,但那段歷史就好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無法探究到任何的痕跡。

曾經也有遠古祖民去尋過那一段大道,但最終卻是悄無聲息的湮滅,并最終被歷史遺忘。但如今卻仍舊有一些道統根基身深厚的宗門在追沿,試圖想要找到關于那段輝煌歲月的事情,想要重新走上那條輝煌道路,成就自身。

但這些也都是猜測罷了,沒有歷史考核、沒有歷史證據,更沒有任何的線索來考究,此事也便只能是猜測罷了。

她學識沒有楚大爺豐富,見識和游歷亦是沒有楚大爺那樣獨到,但她堅信沿着自己的心去走,總歸會有一條大道是屬于自己的。

不過觀摩了這麽多的源珠,她所熟練掌握的源紋并不多,除了從殘痕中領悟出來的幾種小神通以外,其餘的源紋她并不專學,只是用來感悟罷了。

她要走的路是至強的道路,她記得楚大爺說過,修士法門精而簡,武技多而精,用在源師身上亦是如此。

她只要完整掌控幾種精而強大的源紋,對于源師來說,一生足矣,她不需要那麽多花哨的旁枝末節。

這也是她修行一年以來所得到的領悟,那些源紋她并非不是沒有解讀掌握,只是她覺得并不适合自己。

濫竽充數不如寧缺毋濫。

觀摩後,她內視自身源府,重新開辟源府後,她能夠感受到她源府的強大,與之前早已有了巨大的差別。

164虐黑心鳳

“黑心鳳,被楚大爺收拾的滋味如何?還妄圖想要奪舍我?”

見到被無名力量束縛縮在一角的黑心鳳,樓婉君冷笑了一聲,這黑心鳳當初趁自己受傷,差點就奪舍了自己。

她才不管什麽鳳命不鳳命的,她的命只在自己的手中。這只黑心鳳在她看來若是不能為自己所用,大不了就扼殺算了。

“本姑娘好心讓你寄宿在我的身體裏,你不好好表現也就算了,還想要噬主,你這顆心跟青穎姿一樣黑。”

她盤腿坐着,四周是各種源紋浮動,她目光鄙夷地盯着那那只黑心鳳。

黑心鳳氣息倒是強大,一身羽毛也金燦燦的,倒是長了一身的好皮囊,只可惜就是太黑心了。

“咻!”黑心鳳抗議,一雙金眸緊緊地盯着她,目光中似乎極為憤恨,它幾次投身人族身上,本是想要奪舍成功,加之人族的修煉之法,它必能回歸那段輝煌歲月的。

但卻因一時遲疑卻着了這小人的道,被縛靈瑣給困住,囚禁于此無法動彈。

“喲呵,你還抗議?抗議是吧?”樓婉君見它兇神惡煞,當即氣不打一處來,起身朝那黑心鳳走了過去。

黑心鳳瞪着眼珠子,渾身金芒燦燦的翎羽都炸了起來,可以有縛靈瑣捆着,它發不出一點威勢,對樓婉君根本無效。

“我讓你抗議,讓你奪舍我!”樓婉君揚起拳頭就砸了下去,她如今是魂體存在于自己的源府中,要教訓這黑心鳳自然是輕而易舉的。

她一拳之力有近十萬斤之力,被砸中不亞于迎面被一座巨山壓下來,當即那黑心鳳哀嚎,目光憤恨又惱火。

見狀,樓婉君更是恨不得将這黑心鳳給揪成八段,見鬼的鳳命之主,這黑心鳳分明就是想要奪舍自己。

“你這麽能耐,當初怎麽不奪舍青穎姿?你也知欺軟怕硬?吃我源力,養在我的源府中風不吹雨不淋的,你不過一道意志魂魄罷了,還敢對我橫鼻子豎眼,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說着,她的拳頭又跟暴雨點般狂砸了下去。

黑心鳳的魂體一瞬就有大片金色翎羽紛紛灑落,最後化成源光消失,被樓婉君揍得嗷嗷直叫。

它被縛靈瑣捆着,加之如今的樓婉君就是一尊小神魔,暴力得很,一拳頭砸下來,就算是魂體也承受不住這樣的狂砸,一通下來黑心鳳瞬間就沒了脾氣。

它真是眼瞎了,居然投身到這種野蠻人的身上!

“你說誰是野蠻人?!”樓婉君坐在一旁歇息,看着跟一灘爛泥一樣的黑心鳳,她當即雙目一陣怒視。

——等等!她好像能聽見黑心鳳的聲音了?

“你就是個野蠻人!”黑心鳳不忿,打開了自己的心境,直接跟樓婉君對罵。

“我野蠻人?”樓婉君重複一句,而後仰頭“呵”的一聲,目光倏然變得兇狠,拳頭再次砸了下去。

二十萬斤之力砸在黑心鳳身上,好幾次魂體被都打出了裂痕,這種魂體之間的鬥毆,還是很痛苦的。

“要不是你想奪舍我,我會揍你?什麽狗屁鳳命不鳳命的,我估計都是你們這群自诩為大野獸自己吹出來的。世人無腦,你別當本小姐傻!”

樓婉君冷哼,盤腿就坐在黑心鳳跟前,一手揪着它的金冠翎,又給了兩巴掌。

黑心鳳差點就崩潰了,它這是見了什麽鬼,居然投身到這種人身上?

“我奪舍你本來就是應該的!鳳命宿主的任務就是為我提供身體,這有什麽不對的?!”

黑心鳳咆哮,很是惱火。

“閉嘴,會不會好好說話?”樓婉君一言不合又是一拳頭對着那鳳頭給砸了下去,差點将其給打得解體。

黑心鳳氣得炸毛,但又毫無辦法,它堂堂一代火鳳,乃是太古時期便存在于這天地,今日居然被一個宿主給打得半死,簡直豈有此理!

“說說看,什麽叫本來就是給你提供身體?別想忽悠我,如今我身處此地,只要勤奮些查查古冊你這謊言就兜不住。”

樓婉君美麗的面孔上挂着邪笑,她倒是要看看這死黑心鳳能說出個什麽所以然來。

“這是無盡歲月時,你們人族先民自己做出的承諾!我族可奪舍人族弟子,取她肉身為己用,證道輝煌歲月!這是你的本分,也是你的榮光!”

黑心鳳言辭振振,很是不忿。

樓婉君聽着它這忽悠人的話語,想也不想又是一通拳頭下去,笑了笑:“這麽說我還要對你感恩戴德了?”

黑心鳳氣得魂體金光大盛,但被縛靈瑣捆着,它半點威勢都沒有,別說能鎮住樓婉君了。

“沒錯!”

“沒錯你個大金頭,本姑娘我揍不死你!”樓婉君臉一黑,拳頭又是一通砰砰狂砸了下去。

“這是你們人族先民所承諾的,你們後世必須兌現!”黑心鳳怒不可遏,氣得幾乎要爆炸。

“兌現你只大鳥!別以為一身金毛,就火鳳火鳳的,一把火燒了你,我你才是真的瘋了。”

樓婉君對于黑心鳳的話,心中早已是掀起了一片驚濤駭浪的。

但這黑心鳳斷然是不會告知她的,所以只能揍了。

“還先民,你怎麽不是是我祖宗說的?從太古時期至今,無盡歲月消逝,先民都湮滅于歷史塵海中,就你一個魂體,也敢大言不慚?”

“先民如何了得,就你這兩腳雞,也好意思拿自己跟先民媲美?我先揍你一頓,讓明白該如何做兩腳雞!”

樓婉君說罷,又是一通狂揍。

“你住手!”

黑心鳳被揍得想要嘔血,如今這人被那個男人訓練得如太古小神魔一樣,就算是沒有縛靈瑣,它也根本打不過她。

但關于這人一口一個“兩腳雞”地叫,它實在忍受不了,它雖然不是最強的,但身份在此,容不得人亵渎的。

“生氣了?想要我住手也行,将你知道的都說出來,不然一天三百六十頓胖揍是少不了的。”

樓婉君冷哼,她心中是驚駭的,這黑心鳳似乎提及到了那段輝煌的無盡歲月。

那段歷史裏究竟發生了什麽?為什麽黑心鳳要說他們這些宿主的任務就是為它們提供肉身?這其中又涉及到了什麽大秘辛嗎?

165不可知事

聽她這麽說,黑心鳳簡直氣得想要将她給啄死,這個人族實在是太可惡了,竟然如此兇狠。

“你還瞪我?!”

“我說!”

——就在樓婉君拳頭快要落下來時,黑心鳳很是憤懑地吼了一聲。

黑心鳳目光幽深地盯着她,眼神滿是不忿之色,随後給她講述一些它所知的事情:“此事已不可考究,但在我的魂體烙印中,我知道的就是奪舍宿主的肉身,取而代之,去追尋那條無上輝煌的道路。”

樓婉君豎着耳朵聽了半天,就聽到這麽一段毫無營養和研究的話語,當即拳頭又掄了下去:“黑心鳳,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還使勁忽悠我!”

黑心鳳再次被打得翎羽紛紛而落,就好似下了滿天的金色光雨一樣,心中又驚又怒,這人族當真是蠻不講理!

“我說的都是真的!”黑心鳳抗議。

“真你個鬼!早就知道你就是一只黑心鳳了,還在這裏滿口胡謅。”樓婉君暴揍不停,一邊指證:“還無上輝煌的道路,我看你是去無盡黑暗的地獄還差不多!”

當即又是一陣人鳥大戰,樓婉君揍得有些喘氣,這才收手,之前差點被黑心鳳奪舍的事情心裏這才平衡了許多。

“你就是無知!”黑心鳳死不知悔改,還大言不慚地怒斥她,無比憤懑道:“那段無盡輝煌歲月早就離你們而去,你們是被抛棄者,唯有我等方能觸及那條道,窺測最強的大道,鑄就自身,成全自我。你們這等無知蝼蟻,連那段歲月都不知,還振振有詞!”

“那好,你倒是說說那段歲月如何輝煌?那大道如何?”這黑心鳳雖是沒說出什麽秘辛,但這些用詞足以讓人心驚,似乎與楚大爺猜測的一致。

人族在無盡輝煌的歲月中,曾經遺失了大道。若所有的道統都遭受創擊,那相當于在修行一途中拉開了斷層,那與兇獸爾等又有何區別?

需要另尋他路?重新規劃嗎?

樓婉君有些懵,這個層次的東西實在不是她能觸及到的,這些東西對于她而言甚至有些荒謬的。

“我——”黑心鳳本欲想要說的,但它忽然頓住,而後整個魂體上出現了密密麻麻神異符文,像是某種類似于禁锢的源紋,讓黑心鳳魂體震裂來細痕,幾乎要解體。

“不能說!不得說……”黑心鳳痛苦萬分,整個魂體都在劇烈顫抖。

樓婉君心中劇震,這果真是涉及到了某種層次的大秘辛嗎?連黑心鳳這種轉世生靈都無法擺脫這種類似詛咒的禁锢源紋?

黑心鳳這種狀況持續了近一刻鐘的時間,這種劇烈的沖擊才停了下來,而黑心鳳就好像是才剛生産一樣,虛弱不堪。

“果真有那種歷史存在啊?”

楚大爺的話她一直都很相信,但就這段事情而言,她是覺得驚悚和荒謬的,所以是将信将疑的态度。而今卻得到證實,黑心鳳什麽都沒有說,只涉及到了一些字眼,就遭受此等刑罰,實在可怕。

須知這黑心鳳是轉世生靈,真身乃是太古時期瑞獸,這般都要受到制衡,實在叫人覺得可怕。

“你休要再套我的話,總之那不是你這等蝼蟻能觸及的,我不會再說半個字的!”

黑心鳳态度堅決,看着她的目光中充滿不屑,至此黑心鳳身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神異紋路才褪去。

樓婉君只覺得驚駭,她有些後悔了,早知道這黑心鳳這麽危險,幹脆就送給青穎姿好了。

“黑心鳳,給你做個交易呗?你看看你能不能回到青穎姿的身上去,我既是蝼蟻,可裝不下你這尊大神的。”

她笑得有點讨好的意味,因為剛才黑心鳳身上出現的那些神異紋路,與源紋相差甚異,她猜測那并非是源紋,而是某種禁忌符文才是。

因為見到那些符文,她感到心悸和可怕,透着一種蒼涼。

“不可能,要不是你之前太弱,我急需源力維護魂體,你以為我會去那家夥的身體裏滋養?一只死青鸾,我才不屑。”

哪知這黑心鳳一口拒絕得很果決,順帶還鄙夷了一番青穎姿,神色态度格外堅定,它是不會撒手放過樓婉君的。

它雖是被捆着,但不代表它不知道樓婉君的變化。這個人族能夠經受這樣非人的訓練,肉身力量早已與小神魔無異,還有那個男人,極強。

它敢肯定,即便是在那段歲月裏,那個被尊稱為最強少年的他都沒有這個男人來得可怕,有他和他身體裏的那個家夥存在,或許能找到那條輝煌的道路也說不準。

能輝煌永恒,沒有任何生靈願意在黑暗的泥沼中永生。

樓婉君嘴角抽搐,竟是無言以對,所以說這黑心鳳是擺了青陽宗一道?

“所以你這是故意害青穎姿了?”

“哼,能得我火鳳借宿她的身軀,那是她的榮光,就跟你一樣……”

——砰!

“好好說話!”不等黑心鳳嘚瑟完,樓婉君一拳頭又砸了下去,氣得黑心鳳差點跳腳。

黑心鳳被揍得惱火萬分,見樓婉君一副威脅的架勢,它哼哧了兩聲,鄙夷道:“你休想再聽我給你說什麽秘辛,沒門!我只能說你,被抛棄的真可憐。”

說着,它便關閉了自己的心境,懶得再跟樓婉君多費口舌。

樓婉君咬了咬牙齒,面孔上挂着邪笑道:“好啊,不說就不說,你要麽就乖乖被困一輩子,要麽——等我找到方法煉化你,讓你想說都沒得說。”

說着,她不理會黑心鳳不屑,兀自就出了自己的源府心境。

她睜開眼睛看着依舊清油油的草坪,金色的光輝罩在她的身上,她渾身如鍍了一層金芒,聖潔無比。

“死黑心鳳,別以為你不說我就沒轍了。”樓婉君冷聲,旋即起身朝書樓走去。

她如今的層次太低,的确接觸不到那些秘辛,但她得想法子治一治那黑心鳳。這只黑心鳳身上背負的秘密太驚人,要麽除之,要麽為自己所用。

她是不會給黑心鳳機會再來奪舍自己的,只是她沒有任何方法,不知鎖龍宗內還有沒有什麽藏書。

166閣樓得寶

趁着楚大爺還沒有回來,她來到了書樓裏。

這座書樓很大,她一年的時間裏也閱讀了很多的古冊,也将一些有用的給标注了出來,但這上面還有一層閣樓她沒有上去過。

“也不知道有沒有這方面的古冊。”

她咕哝着爬上了閣樓,一想到黑心鳳她就糟心得不行。

什麽見鬼的鳳命!

誰稀罕誰要去!

早知道黑心鳳身上涉及到那麽可怕層次的東西,她當初還不如直接留在青穎姿的身體裏呢,省得回來禍害了自己。

真是想想她就郁悶了一肚子,真是只黑心鳳。

心中一邊将黑心鳳給怒罵了八百遍,一邊推開了閣樓的房門,這門很厚重,看得出來這裏曾經應該是有法陣護着的。

——但不知為何這裏的法陣失效了。

樓婉君很輕松地就進來了,這裏很顯然是個藏寶的地方。

只見閣樓內有一株金色如魂體一樣的植被,分別有三個花苞,每個花苞中都放置了一樣東西。

一頁殘破的書頁、一個透着古韻的盒子以及一張看起來像是某種獸皮制成的書卷。

她試圖将那書頁給拿下來,但那花苞格外堅固,她費了很大的勁兒才将這那書頁給拿出來。

這頁紙很顯然是被撕下來的,且材質很特殊,有一點像是金屬,但卻又很有柔韌度。

書頁上面镌刻滿了古文字,但樓婉君只是看了一眼便覺得無比的暈眩,腦袋一陣刺疼,就跟被針紮了一樣,心跳也變得急速,幾乎要從嗓子眼兒裏跳出來了一樣。

“這什麽鬼東西?”她急忙将這書頁給拿開,反複深呼吸。

就剛才那一剎那的瞬間,她感覺自己的源魂幾乎都要解體了,像是被一雙無形的大手狠狠撕扯一樣。

這種感覺太心悸了,她不敢再嘗試第二遍。

但能被藏在這種地方的東西,必然不是簡單的寶貝,她随手就将那書頁丢進了源戒中。

這裏的好東西很不少,但是她的源戒空間有限,裝不了太多的東西,這讓樓婉君很是可惜。

就好比你守着金山銀山,但是卻半毛錢都不能花,這種糟心的感覺真是一點也不美好的。

随後她将目光看向了那只盒子,另一張獸皮上的文字她認都不認識,也并不打算閱讀,直接徒手将花苞給掰開,将那獸皮也給丢進了源戒中。

她将那盒子給拿了出來,打開一看,只見裏面有一只灰撲撲的、毛茸茸的,跟一只小雞仔一樣的小東西。

這小東西像是睡着了,但樓婉君仔細看了一下,發現是這小盒子內有一張指甲蓋大小的符箓,似乎是将這只小東西給困在這裏的。

樓婉君并不急着去将符箓給撕下來,只是伸手戳了兩下這小東西,小東西長得很可愛,圓溜溜的,背上還有一對肉翅。

“吼——”

突然這小東西猛地睜開眼睛,兇光乍現,低吼一聲,張嘴就咬中了樓婉君的手指,速度快得咂舌。

小盒子裏霎時就浮現各種神異的源紋,将小東西給壓制得死死的。

“嗷嗚……”小東西痛苦萬分,哀嚎了一聲,當即松口,瑟瑟發抖地瑟縮在盒子裏,一雙眼睛憤恨又忌憚地盯着她。

“還是活的?”

樓婉君驚詫,剛才這小東西低吼時,她感覺到有一瞬間的心悸,還以為是遇到了什麽荒古兇獸了呢。

“吱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