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0 章 劫殺百相

人像是個女人,還是個十分美貌的女人。

黑色長發,火紅長衣,姿容豔麗,衣着誇張,長得既美,又神采飛揚,即使是紅箋,也不由恍了一下神,頗有拔不出眼睛之感。

可她再美也不是真人,兩人自“陰陽蠱花鏡”裏出來,石清響看了兩眼人像,便在洞府裏東張西望,奇怪地道:“咦,人呢?”

那神秘人傳音道:“我沒心思和你倆開玩笑,這裏。”話音未落,人像動了動,她本來是以一個十分随意的姿勢坐着,這會兒一動,就變成沖着二人轉過身,後背完全靠在了牆上。

那四幅惹事的畫随之飄散開來。

“你,你這是……”石清響吓了一跳。

若他二人不是修士,大約上來就會将這人像當成此間主人,不以神識,很難辨別眼前這具會動的軀殼竟然是假的。

那人心緒十分不佳,冷冷地道:“看什麽看?簡直是要蠢死了,我的肉身又怎麽可能活到現在。”

幾千年,商傾醉都死了,紅箋确實疑惑過這個問題,但她也未想到竟是這麽一副情景。

“前輩你肉身已死,只剩神魂?這究竟是怎麽做到的?”問出這句話的時候,紅箋已經想到了諸如器靈、魔修這些詞,她下意識便猜測這人先前教給石清響的正是她自己所修的功法,當年她的修為無疑是很高的,估計至少也是化神中期,很有可能到最後像她說的那樣墜入了魔道。

“你別管我是怎麽做到的,我只問你,你剛才所說是不是真的?”那人像連問話都透着一絲焦急。

“天幕?自然真的。”

“好吧,我且相信你倆。那混賬要養成一只化神,我估計着至少也需要花二三十年的時間,你們與他有着深仇大恨,到時候肯定會拼命阻止他是吧?”

這個沒什麽好猶豫,紅箋道:“前輩說的是,雖然我們不是他對手,也不知該如何阻止,卻絕不會叫他輕輕松松便如願以償。”

“一定要阻止他,還有二十年,我叫你們進來,正是為了幫你們想辦法,你們可知我身後這是什麽地方?”

那人若不說,紅箋根本沒有察覺在那人像的身後隔着牆壁還另有秘密。

那人見紅箋猜不到,沒有同她打啞謎,徑自沉聲道:“我身後一牆之隔便是商傾醉的墓穴,他的功法傳承,還有關于天幕的秘密都在裏面。”

紅箋聞言結結實實大吃一驚。

化神第一人商傾醉的洞府和墓穴,早已經在道修大陸所有修士心中變成了憧憬不已的神奇寶庫,那是傳說中僅次于蜃景神殿的地方,只要找到了就能一步登天。

不用說別的,只一個“心劍”的傳承,就能叫天下人為之瘋狂。

商傾醉死了幾千年了,一直也沒有人發現他的洞府,更沒有人知道他對自己身後事是怎麽安排的。

沒想到她與石清響竟然有這等運氣。

只是紅箋想不通,這個人像裏藏着的神魂不是自稱商傾醉的師姐嗎?她要做什麽?驚喜過後是巨大的疑窦,紅箋道:“前輩這是何意?”

“你來試試,推開這道牆!”人像說完這話,一眨眼的工夫已經離開了背靠的牆壁,站到了紅箋身旁。

紅箋聽到那人如此說,便猜測商傾醉的墓穴恐怕依自己的實力無法開啓,但她還是走了過去,真元流轉雙臂,按住牆壁橫着推了推,那堵牆不知是什麽材料制成,像座山一樣紋絲不動。

“你再以法術法寶試試。”人像道。

既然如此,那紅箋也就不客氣了,退後兩步,先以“碧血槍”再用“中空劍”,幾番折騰完了卻發現那牆壁上不過留下深不足寸的劃痕,過了片刻,痕跡漸漸消失不見。

這種熟悉的感覺,紅箋奇道:“這也是太虛元氣?”

人像“哼”了一聲:“我那好師弟生怕死後被人打攪,以大量的太虛元氣将他的墓穴徹底封死,先前困住你們的那些太虛元氣,不過是我自他這墓穴外層稍稍借用了一些。”

紅箋聽着這話意不對,道:“這麽說靠我倆的實力,根本不可能推開這道牆進入墓穴。”

紅箋說完了這話,只覺眼前一花,那人像好似出現了重影,一個和人像模樣打扮絲毫不差的美貌女修憑空出現在她和石清響面前,虛空隐隐搖動,七彩的光打在女修身上如真似幻,這是元神化身!

不知失去真身的元神是怎麽存活的,也不知這位化神大能眼下還能有當年幾分實力,她出現之後沒有同紅箋二人說話,直接手掐法訣推向了前方的牆壁。

一股巨大的威壓由天而降,紅箋和石清響幾乎有站立不穩之感。

紅箋眼看着那女修真元到處,堅不可摧的石壁開始晃動。

就像諸人與石壁之間還隔着一條尺許深的清澈溪流,一陣風吹過來,水波疊起,漸漸洶湧成浪,那浪花推着溪水向兩側分開,就要露出下面石壁的真面目,此時卻不知從哪裏突然湧過來一股濁流,将翻湧成形的浪花全然攪亂,叫人窒息的威壓很快消失無蹤,石壁也恢複如常。

那女修向着石壁又呆望了片刻,幽幽嘆了口氣,轉過身來,道:“你們看,他這墓穴我也是打不開的。”

石清響面露古怪:“既然連你也打不開,那還把我們弄到這裏來做什麽?跟我們走啊,咱們一起去對付季有雲。”

這話雖是诘問,卻露着幾分親近,所以那女修絲毫沒有生氣,擡手沖着石清響的脖頸虛扇了一記,瞪眼嗔道:“傻小子不知好歹。不拿到墓裏的東西,你們又憑什麽去阻止那姓季的?”

石清響還想再說,那女修悵然道:“我是不可能離開這裏的,你們沒有看出來嗎,我必須依靠着此地的太虛元氣才能保持住元神化身,一旦離了這裏,立刻便是魂飛魄散。再說,我也不想回去道修大陸。”

她這幾句話說得有些心灰意懶。

紅箋問道:“那前輩指點,我們現在該當如何是好?”空有一座寶山在前,卻找不到入山的途徑,想走又走不了,那女修這般安排,肯定有她的用意。

那女修轉頭上下打量了一下紅箋,道:“适才的情形你倆也看到了,我若全力施為距離打開墓穴也不過一步之遙,這一步,以你倆如今的修為還有所不及,好在還有十幾二十年的時間,咱們一起修煉,你若能在此期間晉升元嬰中期,咱們三人合力,便差不多能将這面牆打穿,到時他的傳承,他的法寶‘補天律’你都能拿到手,出去再與那季有雲鬥一鬥也不遲。”

“‘補天律’?那是什麽?”

“是他自蜃景神殿帶出來的一枝筆,三個化神合力就能破開‘天幕’不假,那也是季有雲篤定這枝筆不出世,一旦他知道‘補天律’在你手上,他未必敢有這麽大的膽子。要知道這法寶名為補天,就是神殿賜予下來修補天幕用的,若是他穿越的剎那,你卻将那窟窿補上了,他便會被天幕夾住,縱有天大本事也會立時死無葬身之地。”

說到此,那女修笑了笑,撮唇輕吹,将地上四幅畫吹得飄飛起來:“除此之外,它就是一枝筆,用來畫畫也挺好用的……”

既然如此,那沒有別的路好選擇,紅箋也希望能按這女修期許的,早點晉階,将那神奇的‘補天律’拿到手。

“前輩,這般修煉不說二十年,便是兩百年,我能晉階都是好的,時間來不及,還請前輩指點。”

“我所會的,就只有先前教給了他的那套功法,這套功法學了之後進境極快,但壞處也不少,看我的樣子你就知道了,你是要練呢還是不練?”

“前輩便練到後來才漸漸成了魔修的?”

“不錯。這功法要到化神才能看出端倪,而我師父,說句不恭敬他老人家的話,到死也不過剛剛結嬰,他資質差得要命,運氣卻好得出奇,不知在哪裏得到了大能的傳承,他自己沒有練出什麽名堂,便收了我和商師弟兩人為徒。先收了我,傳我這‘殺劫百相’,又收了商師弟,傳他‘心劍’。”

紅箋吃了一驚:“前輩,你說這功法叫什麽名字?”

紅箋雖是不敢相信地又問了一遍,但她其實是聽清了。“殺劫百相”,既有“殺劫”二字,不知和無名天道宗的“殺劫部”是否相關。

“‘殺劫百相’,怎麽了?”

“那前輩是否知道你師父得到的是誰人的傳承?”紅箋滿懷希望追問。

“老頭子古裏古怪,光結嬰就結了三回才成,他不肯說便是有什麽難言之隐,說不定是偷來搶來的。”那女修不甚恭謹地道。

她越說,紅箋就越覺着自己懷疑的事大有可能,能教出兩位大能的人物,怎麽會資質差到結嬰三次才成?搞不好便是那無名天道宗的道心誓在作祟。

形勢所逼,這功法紅箋本已是非練不可,再因“殺劫百相”這名字,她更是連最後一點不安也不沒有了。

第 359 章 天幕告急

這怎麽聽都像是有感而發,紅箋心中一動,道:“難道前輩這些天所授的便是這樣的功法?”

“不錯,他本來便道魔雙修,這等功法練起來得心應手,也不必有太多顧忌。”

紅箋稍稍放心,若果真如那人所說,這功法無疑很有來頭,更為難得的是,确實十分适合石清響修煉。

非親非故,得人家以這麽珍貴的功法相授,不管他出于何意,都是天大的人情,紅箋誠心實意代石清響道謝:“多謝前輩成全。”

那人淡淡地應了,沒有再說別的。

紅箋自此便和石清響在這地方安心修煉,她想:“這人強留我們兩個在此,可能沒什麽惡意,算了,前輩高人的心思無從猜測,既來之則安之吧。”

那人所料不差,石清響對這新功法上手很快,雖然修為沒見得怎麽提升,但他先前那半明半暗的真元卻被極大的壓縮,最明顯的就是他的“光陰箭”使出來速度更快,威力更大,漸漸帶上了些仿若金系法術的無堅不摧。

五行靈根乃修士天生,金系是最擅長戰鬥的,這是為殺戮而修的功法,怪不得那人要說練到後來戾氣會越來越重,最終墜入魔道。

相比起來,紅箋這邊按部就班進境緩慢,元嬰修士想往前再進一步,沒有機緣只憑靜坐修煉談何容易,照她的進度,進階元嬰中期只怕至少還需要一兩百年,至于像那人所說的化神中期,那更是遙遙無期。

至于往事,既已說到石清響重傷轉醒了,再後來發生的事石清響都有記憶,紅箋也就沒有必要再拿出來講。

修煉之餘他們偶爾也會閑聊,那人道:“你們進來時所乘那法寶好像有年頭了,我覺着有些熟悉,卻想不起來聽誰說起過。”

紅箋和石清響便将“陰陽蠱花鏡”的來歷說給那人聽,那人恍然:“原來是陰陽宗的東西,怪不得。”

他聽石清響義憤填膺地臭罵那只灰老鼠喪盡天良害人害己,沒有附和,而是淡淡地道:“這樣的人,你知道他自裏往外壞透了,沒有一點可叫人姑息輕饒的地方,只要殺掉他,就可以解決掉一切麻煩,這根本不能稱之為煩惱。而有些人或事,明明就在你眼前,叫你日夜心裏堵得慌,可任你是化神真仙,卻沒辦法解決,那才是最叫人惡心的。”

石清響聽着不明所以,問道:“那是誰?你說季有雲?”在石清響想來,目前也只有季老賊能叫他心裏堵得慌。

那人話中帶着些許睥睨:“季有雲算什麽,你現在覺着他可惡,不過是因為你實力太弱。等你一個指頭便能碾死他的時候,也就不會再把他放在心上了。”

“若是那天能快點來就好了。”石清響道。

他搔了搔頭,對那人的話還是沒想明白,往紅箋望去,口裏問道:“除了季有雲,還有什麽是我沒辦法解決的?”紅箋回他微微一笑。

“……你還是不要把魂魄找回來了,能一直這樣,真是叫人羨慕。”那位活了幾千年的神秘人登時覺着自己敗給了只有十歲心智的傻小子。

紅箋樂得石清響無憂無慮,她岔開話題,同石清響道:“咱們出來的時候若是帶套煉丹的法器就好了,不管冷凝還是火煉,都可以趁空閑将手裏的材料煉制出來,以後一定要記得。……你還沒有好好看過季氏家廟裏得來的那顆妖丹吧?”

“你收起來的時候我掃了一眼,感覺個頭兒挺大挺圓的。”

“元嬰圓滿妖獸的妖丹是挺大的,我拿給你看看。”

紅箋和石清響肩并着肩緊挨着嘀嘀咕咕,這是一只元嬰圓滿妖獸,再往上一階便是化神,化神妖獸能夠化形,不要說此時二人修為都不是很高,就算高到能殺死化神妖獸,找遍道修大陸只怕也未必能找出一只來。

所以這大約便是他們共同宰殺的最厲害的妖獸了。

那顆土系妖丹個頭碩大,泛着微光,石清響拿在手裏端詳,笑嘻嘻地道:“我只要一想起季有雲當時那快氣瘋了的模樣,心情就好得不得了。”

紅箋笑笑,托着腮若有所思:“是啊。給他搗亂是痛快,就不知道老賊把這只妖獸養在季氏家廟裏,是要做什麽?他好像很想這只妖獸早日晉升化神。難道他自己化神了還不夠,還想着驅使化神期妖獸為他沖鋒陷陣?”

她随即想像了一下來日季有雲帶着化神期妖獸撲向丹崖五峰的情景,卻覺着內情只怕不會那麽簡單。

紅箋放下了托着腮的手掌,在膝上輕輕敲擊。

季有雲……那可是一個目标非常明确,為了目标又不擇手段的人,先前各大宗的修士都不了解他,當季有雲在丹崖宗護宗大陣面前受挫之後,大家都以為他會去向小瀛洲、三清門這些宗門報複,結果證明包括紅箋在內,大夥的判斷全都有誤。

他根本不計較顏面好不好看,悄無聲息将目标對準了天魔宗的程氏族人。

由此看來,季有雲不做無用功,每一步都有目的,滅了程氏族人是為了《大難經》,那麽精心控制了一只元嬰圓滿妖獸,想養出一只化神來,是為了……

突然之間,如同醍醐灌頂一般,紅箋猛地站了起來,失聲道:“季有雲是想打開天幕!”

石清響吃驚地擡頭望着她,與此同時,那始終未曾露面的神秘人厲聲道:“你說什麽?”

這是那人先前從未有過的激烈反應,哪怕之前紅箋已經講過季有雲那麽多惡跡,那人也只是态度上帶出些氣憤,傳授一下石清響功法,言辭間透着一種“我早便知道季家後人會出此不肖子孫,不是不報時候未到,且由他折騰去”的淡漠,紅箋真沒想到,不過是提起了天幕,便叫那一位立時像換了個人一樣。

那是她的猜測,但她卻越想越覺着不應再出錯,那就是季有雲的打算。

他抓了程氏族人,卻發現依舊不敢練石清響帶回來的半部《大難經》,這時候他會怎麽做?若他将寄居“天魔聖身”裏的那魔魂也抓在手中,距離打開天幕也只差一個化神而已。

所以他就養了一個,他準備一湊齊三個化神便破開天幕,自己跑去魔域那邊的天魔宗,去把《大難經》再搶回來。

那神秘人情緒甚是激動,罵道:“他做夢!敢碰天幕,簡直找死!”

紅箋似是突然摸到了那神秘人的要害,她心中微動:“湊齊三個化神便可破開天幕的秘密,不可能是季有雲發現的,若是季家人早便知道,那商傾醉,甚至這個不露面的神秘人也都應該知道。說不定還是商傾醉說出去的,畢竟天幕因他而降,其中有什麽秘訣他應該最為清楚,那時候可不像現在,不說化神滿地走,要湊齊三個還是輕而易舉的,商傾醉為什麽沒有過去天幕那邊,把《大難經》再給季家搶回來呢?”

雖然懷着滿心的疑惑不解,紅箋還是要再刺激一下那人:“他敢的,這一只元嬰圓滿妖獸碰巧被我倆殺了,可他肯定還會繼續養,有季家傳下的許多寶貝供他煉丹,他又拿元嬰修士去喂那妖獸,養出一只化神來估計也用不了多長時間。”

話音未落,紅箋只覺識海內突然傳來那人的一聲尖叫,這尖叫震得紅箋兩耳“嗡嗡”,頭暈目眩,看身邊石清響的反應,顯然他也未能幸免。不容紅箋多想,二人周遭那古怪的氣流突然流動起來,紅箋這才意識到不是她眼前暈眩,而是周圍的空間正在發生變異。

這變異不知是好是壞,紅箋喝了聲“去”!下一刻兩人已經進入到“陰陽蠱花鏡”裏,外邊氣流如海浪一樣翻湧。

這是那人口中的“太虛元氣”,紅箋可是領教過,那東西無比堅硬,而且自我修複能力極強,正因知道厲害,被它關在裏面這麽多天,紅箋全無對策可施,幾乎要認命了。

此時這“太虛元氣”看上去卻像一大團一大團的棉花,特別得松軟,無形的力量将它們向着四周擠壓,中間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黑洞,那人的尖嘯聲戛然而止。

“這是怎麽了?”石清響看着這黑洞,面露警惕。

“怕什麽,你們兩個還不趕緊進來說話!”那人在洞底喝道。

不知為何,天幕告急觸動了那人,他沒有放紅箋和石清響離開,卻以強大法力打開了通道,叫他們下去相見。

紅箋沒有猶豫,驅使“陰陽蠱花鏡”直落洞底。

通道不長,“陰陽蠱花鏡”幾乎是一穿而過,紅箋和石清響眼前終于不再一團漆黑,“太虛元氣”這一邊別有洞天,七彩的光打在這洞府四壁,看上去頗有些虛幻。

這洞府裏布置得十分精致溫馨,該有的東西應有盡有,唯獨沒有發現主人在哪裏。

那個和他們一直說話的人呢?

紅箋的目光落到了前面靠着牆擺放的一具人像上。

那人像不知是什麽材料所制,惟妙惟肖,充滿了靈氣。

第 358 章 新功法

這一“後來”,就講到了她與季有風重逢,紅箋停下來出神半晌,道:“先到這裏吧。”

石清響雖然很想知道紅箋最後怎麽自那大牢裏出來的,但見紅箋心緒不佳,張了張嘴沒有說話,到是那一位不高興地道:“這不吊人胃口嗎?”

這次紅箋真不是有意在吊誰的胃口,她雖是停下來,卻半天無法入定。

耳聽那人同石清響感慨:“當日建煉魔大牢的時候我便說過,将人關在那種地方,還不如給個痛快。哼哼,怎麽樣,到頭來他費時費力的所謂善舉,也不過都成為後人手裏的禍害。”

這個他,自然是化神第一人商傾醉。

石清響附和道:“可不是,這煉魔大牢就是個禍害,當初不應該建它。”

那人幽幽嘆息一聲:“他若肯聽我的話,那還好了。”

紅箋擡頭望了一眼,這個活了幾千年的老家夥意外地同心智只有十幾歲的石清響頗能聊到一起去,紅箋感覺的到,不但是因為石清響無法修煉有大把時間閑着,或是他比自己好糊弄,而是那人将石清響當正常人看待,比大宗門很多的自己人都要有耐心。

石清響還當紅箋入定修煉去了,不敢來打擾,過了一會兒,那人傳音問他:“這些天你怎麽一直不修煉?沒有人能像你說的那樣一看便會,你看,她都結嬰了,你再不修煉,只會給她越落越遠。”

石清響皺起眉頭,憂心忡忡地回道:“我不記得應該怎麽修煉了。”

石清響以前修煉的是《大難經》和《大天魔三目離魂經》,如今他元嬰雖然不見了,體內道基魔種仍在,這種情況紅箋也不知該當如何是好,原想着等找回神魂,恢複他元嬰的修為再說,誰知竟會陷在這麽個地方。

“我這裏有個功法,你閑着也是閑着,要不要練練試試?”那人突道。

他神識傳音的對象一直都是紅箋和石清響兩個,就算話是對石清響說的,也并未瞞着紅箋,紅箋聽那人要教石清響功法,心生警惕,随即睜開眼睛。

“是什麽功法?”石清響好奇地問。

“說名字你也不知道,你只說要不要練就是。”

石清響便帶着一絲躍躍欲試向紅箋望來。

紅箋接過話去:“是道修的功法嗎?若是太深奧,只怕會與他先前所學産生沖突。”這話聽着沒什麽,但卻隐含了拒絕的意思,她覺着那人應該能明白。功法是一個修士修煉的根本,她不想石清響糊裏糊塗地去冒險。

那人卻道:“難到不難,沖突麽,我想還不至于,這樣吧,我把這功法說給你聽,學不學随便你。”跟着他就果然說了兩百來字的功法口訣。

兩百來字,不過是兔子尾巴長短,聽在紅箋和石清響耳朵裏那真是想忘都忘不掉,而這幾句口訣意思又偏偏很淺顯易懂,紅箋只看石清響的神情就知道他也覺着很簡單。

他聽懂了,又有大量的時間閑着沒事幹,自然會去試着修煉,紅箋了解石清響,他想要變強,那人一句“你再不修煉,只會給她越落越遠”正擊中石清響要害。

閉上眼睛,這段口訣緩緩在紅箋腦海中流過,堂堂正正的道修功法,看不出有什麽問題。她問那人道:“這功法沒完吧?後面還有?”

“先練着試試。”那人沒有否認。

紅箋暗自嘆了口氣,沒有再說什麽。石清響歡呼一聲:“那我開練了啊。”

接下來好長一段時間就是枯燥的修煉,每當紅箋入定石清響便有樣學樣,他資質極好,新功法上手很快,只是同修煉新功法相比,那個還關在煉魔大牢裏的紅箋無疑更叫他牽挂。

紅箋便原樣講給他聽。

那些過往,她在煉魔大牢裏和季有風一起度過的日日夜夜,哪怕最後那場無限眷戀悲傷的死別,都随着歲月漸漸在她心頭凝結成為最珍貴的記憶,因為珍貴,紅箋不願去隐瞞改動分毫,當時是怎樣就是怎樣,她和他的感情光明磊落,無不可對人言。

以前的石清響是知道這些的,可這時候的石清響全無心理準備,在紅箋的講敘中她都和季有風住到一起好久了,他才反應過來,他的臉色變了,那不是妒忌,而是像一個突然沒有了安全感的孩子,滿臉俱是忐忑不安,恨不得打斷紅箋,大聲問上一句:“我呢?我為什麽還沒有回來?”

紅箋心腸很軟,見不得石清響這樣,便握了他的手,停下來柔聲道:“別着急,幸好有你,不然我還要在那牢裏呆很多很多年。”自從困在這個奇怪的地方,因為有外人看着,兩個人最親密的動作只能是拉拉手或者抱一抱了。

石清響就長長松了口氣。

紅箋很快就發現,失去記憶的石清響對那些關于他自己的往事反應很好玩,比如講到何風出場,上來就叫季有雲碰了一鼻子灰,算是很威風了,可石清響絲毫沒想到那個人便是他,一臉的茫然。

講他完成了任務,帶着魔文寫就的半部《大難經》自魔域返回,石清響更是一副如坐針氈的模樣。

當紅箋講到最匪夷所思的,石清響竟是在化神之後進入蜃景神殿,憑借神物“覆水”回到了他剛進魔域還未築基的時候,石清響臉上綻開了大大的笑容,整個人自內向外透着“得意”二字。

相比石清響,那個始終藏着不肯露面的老家夥反應就正常得多了,石清響笑得開心的時候,就聽到他大為震驚地道:“怎麽可能?”

而那人的規律紅箋也發現了,只要涉及到季有雲,那人的情緒便會有所波動,這時候他就主動接着往下教石清響那功法的口訣。

季有風死在冰川深海,那人教了三百字,季有雲和戴明池合謀算計了刑無涯,那人又教了三百,等紅箋講到他們冒着巨大的風險硬是除掉了元必簡師徒,卻在馬上要打開丹崖宗護宗大陣的時候,闫長青的元嬰誤入捉嬰塔,那人一口氣向下教了八百多字,而等到季有雲出人意料的煉化了妖魂“吞噬”晉升化神,為了阻止他,石清響被打成重傷,從此失去元嬰,那人沉默良久,方道:“那功法還剩下一小半,索性全教了你吧。”

這幾次加起來前後零零碎碎那人所教,總共已經接近五千字,紅箋暗自駭然,五千字的功法,快有完本《大難經》那麽長了,到這時候她不由地想:“難道是我太過小心了,人家完全是為了我們好?可若是那樣,他又為什麽不肯放我倆離開呢?”

困在這裏看不到日升月落,紅箋只能大概估算,她和石清響來到這奇怪的地方至少也有一個月了,季有雲找不着人,只會當他們已經溜之大吉,不可能還在外邊守着,便是守着不走,他倆有“陰陽蠱花鏡”在手,也不必擔心。

這一個月道修大陸又出了什麽大事?每多呆一天,石清響不見的魂魄就多一分發生意外的可能,這些事不能想,一想便憂心如焚。

那功法石清響學全了,暫時還看不出有什麽隐患。

紅箋只覺随着他修煉程度漸深,真元日漸犀利,除此之外,到沒發現有什麽其它的變化,畢竟不是從築基期一路修煉過來的本命功法,按理無法抗衡《大難經》和《大天魔三目離魂經》,想到此,紅箋稍覺心安。

她索性直接問那人:“前輩既然連功法這等不傳之秘都傳他了,當是覺着我倆還算順眼投緣,我們确實有急事想離開這裏,前輩可否成全?”

那人也很幹脆地回答:“不行。有本事就自己走,沒那本事就老實呆着。”

他停了停,緩和了一下語氣,又道:“你急什麽,照你所說,你們那死對頭季有雲可是化神,你倆,哼哼,真要面對面公平一戰,只怕連他一招都撐不下來吧?我現在放你們出去也是送死,不如就在這裏,陪我說說話,我保你們兩個都平安無事。”

紅箋苦笑:“難道真要化神中期才肯放我們出去?”

那人拒不回答。

石清響見不得紅箋着急,湊過來出主意:“這功法不錯,我覺着繼續修煉下去會變厲害很多,方紅箋你要不要也試試。”

紅箋還未說話,那人冷笑一聲:“我說了那是給傻小子你練的,胡亂出主意,小心好心辦壞事。”

石清響吓了一跳,紅箋也未料到那人會開口阻止,趁着他這會兒願意說,連忙問道:“前輩何不說清楚,那功法到底是怎麽回事?”

那人半晌沒出聲,久到紅箋以為不會自他嘴裏聽到實話了,方聽他淡淡地道:“想來你們也不知道,最早這世上是沒有道魔之分的,只是漸漸的,有一些修士或是因為修煉的功法,或是因為心性心魔,戾氣越來越重,久而久之就成了最初的大魔。因為心性的也到罷了,因為功法的,其實他們自己心裏未必想成魔。”

第 357 章 後來呢

陌生人話意不善,紅箋卻在想:“幾千年了,這個自稱商傾醉師兄的人覺着寂寞,難道他陷在這地方,自己也出不去?”

她同石清響道:“咱們出去看看。”

外邊漆黑一片,神識不能及遠,就連“陰陽蠱花鏡”這等會發光的法寶也只能照亮周圍丈許,丈許之外氣流粘稠,形成厚厚的障礙,而那陌生人應該就藏在那看不見障礙後面。

二人出了“陰陽蠱花鏡”,紅箋下意識拉着石清響的手,自從石清響丢失了那縷魂魄,她就習慣于這樣。

來時的路已經消失不見,這地方狹小陰森,腳下也是那種粘稠的氣流,接觸了才知道這氣流十分堅硬,絲毫沒有陷下去拔不出腳的感覺。

紅箋調動真元試了試,确定這個古怪的空間便是以她和石清響的五行配合之法也很難硬打開一條路。

那陌生人感覺到紅箋在試探,老神在在地道:“有什麽法術,你可以盡情地試,別怪我沒提醒你,沒有化神中期的實力,你們是闖不出去的。”

化神中期?紅箋暗自咋舌。

石清響不信邪,低聲同紅箋道:“別聽他吓唬,咱們試試再說。”

紅箋二話不說,後退半步,對着前方擡手便是一記“長河落日”,她聽那人說得如此篤定,這一下傾盡全力絲毫沒有留手,退這半步是給石清響留出空當,兩道法術空中相遇,璀璨長河載着“光陰箭”擊中了前方的無形屏障。

紅箋眼看着長河那銀亮色光芒迅速黯淡下來,艱難地又向前行進了兩三丈遠,徹底熄滅不見,這是連元嬰圓滿妖獸都能一擊致命的強大殺招,可在這裏卻如抽刀斷水,粘稠的氣流往中間一湧,它破開的兩三丈缺口便消失無蹤,一切恢複原狀。

那人似是頗為開心,哈哈笑了兩聲,笑罷了道:“不錯,不錯,你們兩個比我估計的還要厲害一些,尤其你這女修年紀輕輕就已結嬰,資質定然不錯,好好練,說不定在壽元耗盡之前真能打破這太虛元氣,返回道修大陸去。”

……紅箋說不出話來。若真是別無選擇,要像這人說的這樣,将自己未來幾百年的壽元都耗在這個狹小的空間,那真是想想都覺着了無生趣。

更何況石清響沒了元嬰,壽元會比自己短一大截,雖然他倆身上還有不少季有雲煉的續命丹,但這等活法,還有什麽滋味?

她很快冷靜下來,控制住情緒,道:“你要怎麽樣才肯放我們離開?”那人适才說若是季家的人便哪裏來的滾回哪裏去,既然他有手段令人“滾”,紅箋也不啰嗦,直接叫他開條件。

那人笑了一聲:“我得好好想想。我在這裏寂寞了幾千年,終于有你們兩個闖進來給我解悶,我從心裏是不想放你們離開的,不如你們自己說,有什麽寶貝能換得我心甘情願幫你們這個忙?”

石清響猶在皺着眉凝神苦思,紅箋已斷然道:“叫前輩失望了,我們年紀輕修為低,機緣少身無長物。”

這個藏在暗處的人雖然有幾千年的道行,但他想要玩弄人心顯是找錯了對象,紅箋一聽這提議就意識到對方不懷好意,她寧可在這裏空耗上幾百年,也不願任他催毀自己和石清響的道心,将二人戲耍于股掌之上。

那人碰了個釘子卻并未着惱,他似是看出紅箋這邊油鹽不進,轉而将目标對準了單純好糊弄的石清響。

“身無長物?這可不好辦了,小子,你剛才那是什麽法術?‘光陰箭’?能不能再使下給我瞧瞧?”

“瞧瞧自然可以,瞧完了你便放我們出去嗎?”

那人剛要笑道“怎麽可能”,石清響擡手一點,“光陰箭”那半昏半明的光束徑直打在了氣流屏障上。

“魔修?咦,不對,原來是道魔同修,你膽子到大。”

不要說石清響,便是紅箋一時也判斷不出他這話意在挖苦還是出自真心。

“道魔同修能練成這樣也不容易,你是哪個宗門的?”那人跟着又道,這次卻是實打實的誇獎了,石清響點了點頭受了,傲然道:“我沒有宗門,練成這樣是因為我聰明,道修的,魔修的,我不用學一看就會。”

這話是紅箋說的,再從石清響嘴裏蹦出來頗令人汗顏,那人怔了一怔,緊跟着哈哈大笑,邊笑邊道:“你們二人這般有趣,這叫我怎麽舍得放你們離開?”

他笑了一陣停下來,突道:“這樣吧,我給你們兩人一個機會,花花世界要舍棄也不易,我可以放一個走,另一個就留下來陪我,你們兩人商量一下,看看誰走誰留。”

紅箋和石清響面面相觑,交握的手因為這番話一時握得更緊了,石清響也不管還有外人看着,不等紅箋說話,上前緊緊抱住了她,沒怎麽猶豫便道:“我留下來。”

他的眼睛有些發紅,臉上都是不舍,嘴裏卻道:“方紅箋你走吧,我等你回來接我,你知道的,魂魄沒有找到,我好多事都記不得了,就算放我走,離開你我也根本不知道接下來該去哪裏,要做什麽。”

他抱得很緊,紅箋可以感覺到他“砰砰”的心跳。

紅箋剛才其實有些走神,在石清響說出這番話之前,她在想別的事情,可這不妨礙她因石清響的話而大大動容,一個不怎麽會遮掩情緒的石清響,卻為了叫她離開,挖空心思地在幫她找理由,其實她和他能一路走到今天,又哪裏需要如此?

她心裏甜甜的,又帶着一絲酸澀,閉上眼睛在他脖頸處輕輕蹭了蹭,湊在他耳邊道:“傻瓜,其實離開你,我也不知道接下來該去哪裏,要做什麽。”

石清響一時瞪大了眼睛望向她,紅箋笑笑:“你看,既然咱倆都不能離開對方,那就只能一起留下來,誰也不走了。”

石清響轉悲為喜:“好,都不走。”

紅箋安撫住了石清響,目光不由地往前方的“太虛元氣”望去,好似能透過氣流屏障,看到躲在後面只聞其聲的那個人。

那人為什麽出這麽個馊主意來考驗他們?看不得他們兩個感情好,想将他們拆散?

一個活了幾千年的大能,怎麽會有這麽奇怪的念頭?好歹是商傾醉的師兄,怎麽到像個幽怨婦人,不管是什麽事,先看到想到的永遠是男女情愛?

咦,等等。

紅箋心中微動,她突然想到“商傾醉的師兄”雲雲完全是自己想當然,對方可從來沒有如此自稱過,那人只提過一句“商師弟”,說不定這還真不是“師兄”,是位“師姐”。

紅箋有些牙疼,誰知道當年商化神、季家先祖和此人之間又有着怎麽樣的恩怨情仇,說不定因為是“師姐”,反而更加難纏。

她決定以靜制動,等着看那人還有什麽招數。

一靜下來,如那人說的,在這麽一個狹小的空間,要麽閑着發呆,要麽就是修煉。

紅箋自然是抓緊一切時間修煉,不過石清響那裏卻是麻煩,他現在施法全是看心情憑感覺,自從活過來,他就不記得自己該怎麽修煉了。

一旦紅箋入定,石清響便無所事事的很寂寞,那個看不見的人半天下來也不見得與他說一兩句話,同樣很無聊的還有“寶寶獸”。

紅箋需得照應到那兩個,通常入定半天之後陪他們嬉鬧一陣,或者給石清響講上一段往事。

紅箋講的全都是真實發生過的事,石清響剛活過來的時候完全是孩子心性,那些往事紅箋沒辦法講給他聽,等離了丹崖宗,又是一路匆匆忙忙,紅箋來不及講。

只有在這個時候,她講他們當初是怎麽認識、打賭的,他在宗門秘境裏幫過她,後來他去了魔域。

石清響聽得十分入迷,紅箋敘說的這些往事,很多他都恍恍惚惚覺着像是自己曾在夢中經歷過的,過去的記憶于他就像刻劃在沙灘上的字,一個浪頭打來,俱都變得模糊不清,不過不要緊,有紅箋說給他聽,他将這些珍貴的記憶再刻上去一次就是。

不過紅箋不只講石清響,在最初的故事中,石清響只占一丁點的位置,她講的更多的是丹崖宗。

丹崖宗的師長同門,那些春秋歲月,趣事和收獲,還有後來的腥風血雨。

她一天講不長一段,最開始只有石清響捧場,他對有關紅箋的一切都感興趣,并不在乎那裏面提沒提到自己。

到後來紅箋講到丹崖宗一夕劇變,化神金東樓、宗主淩虛子、和師祖孫幼公先後遇害,孫幼公臨去将傳宗主簡給了陳載之,石清響先前在丹崖宗同陳載之鬧過別扭,這于他而言是一個知道結局的故事,可等聽到丁春雪遇害,紅箋和陳載之慌不擇路地逃亡時,還是坐立不安,催着她快講。

紅箋如此,自有她的用意。她不但要告訴石清響屬于他們的過往,還要給那人還原出一個真實道修大陸,一個為了成為真仙不惜殘害親兄的季有雲。

她知道那個人一直在聽。

果然當紅箋講到她被關入煉魔大牢,鞏騰發押着她去見季有雲時,那人終于忍不住出聲催問:“後來呢?”

第 356 章 畫畫的人

能叫畫像發光的東西會是什麽?

商傾醉和季氏先祖生活的年代距今已有數千年,畫像在季氏家廟也懸挂了那麽多年,紅箋覺着季有雲很可能對她接下來的發現并不知情,否則也不會任由畫像挂着,季氏家廟裏其它的法寶他可都收了起來。

那地方也不難找,适才異變一閃而沒,不過是因為大家在逃命,“陰陽蠱花鏡”的速度太快了。

這次特意為了它回去,紅箋和石清響将四幅畫懸于空間的四個角落,留神注意畫上變化,趁着季有雲還未反應過來,“陰陽蠱花鏡”放慢了速度,在那周圍海域宛若游魚一般上下左右細細尋找。

不長時間之後,位于西南角的“受命于天圖”出現異常。

半空厚厚的劫雲隐隐發光,先前昏黃的背景下那些若隐若現的結界裂紋更是亮如地火流焰,兩人見狀不需商量,“陰陽蠱花鏡”調整方向往西南方找去。

四幅畫交相輝映,如同四盞明燈,指引着前行的方向。

“真是怪事,會是什麽?”石清響好奇。

“法寶?洞府?或者妖獸?不管是什麽,和季氏先祖有關的東西還能保留到現在,咱們一定要把它找出來。”明知道不太現實,紅箋卻忍不住奢望:會不會是完整的《大難經》?

石清響連連點頭,只要一想季家的寶貝季有雲卻不知道,等他和紅箋将東西拿到手,若是再靠它打敗那老賊,那滋味,嘿嘿嘿嘿!

紅箋不用看,便感覺得到石清響突然變得很開心,這莫名的開心也影響了她的情緒,令她很想抱一抱邊上的這個人,像對待“寶寶獸”一樣捋一捋他的頭發,這樣的想法自然是從他這次活過來之後才有的,以前同石清響也很親密,他還給她編過辮子,卻不會叫她有這種沖動。

說到“寶寶獸”,小家夥逃命的路上很乖覺,這時候蹲踞在四幅畫正中間搖頭擺尾挨着個看,顯是對它們突然發光感到十分驚奇。

依“陰陽蠱花鏡”的速度,即使有意放慢,十裏百裏水路仍是等閑飛過,紅箋眼看着四幅畫由明轉暗,漸漸異象消失恢複正常,不由微微皺了皺眉,掉頭返回。

如是者三,到最後水裏和地底都找遍了,“陰陽蠱花鏡”只在異象最明顯那方圓裏許打轉,連石清響都道:“咦,怎麽會進不去?”

紅箋想起石清響以前洞府裏那些複雜深奧之極的法陣,道:“只怕是有法陣保護,我不懂這些,咱們能不能拿到寶貝就看你的了。”

……石清響深感責任重大,不由得面色凝重。

此時卻有一股強大而熟悉的威壓鋪天蓋地籠罩下來,紅箋心中一凜,鬥過這半天,不用這氣息再靠近她便認得,季有雲還是找來了!

季有雲越來越近,他已經發現在前面數百裏之外不停打轉兒的“陰陽蠱花鏡”。

“陰陽蠱花鏡”突然返回,又在此流連不走,季有雲不免疑惑,暗忖:“莫不是那兩個小賊生了內讧?”

這古怪的法寶逃起來行跡詭異難尋,如此到省了他不少麻煩。

季有雲嘴角露出一絲冷笑,單臂揚起,登時海底掀起滔天巨浪,這巨浪挾着季有雲的強大法力,帶動了方圓數百裏的水徑直向着“陰陽蠱花鏡”沖去。

綿延不絕的巨浪組成一個亮銀色的巨大包圍圈将“陰陽蠱花鏡”擠在了正中,“陰陽蠱花鏡”承受的壓力越來越大,紅箋和石清響所在的空間也在急劇縮小。

頂着周圍萬頃水壓,“陰陽蠱花鏡”已經很難再像先前瞬間消失無蹤,留下,只有死路一條。

紅箋的心猛地一沉,而在一直努力尋找法陣的石清響眼中,周圍這巨大的變化卻好似突然撥開了他眼前的濃霧,霧下真實的一角由此顯露出來。

他大叫一聲:“沖!”

由他帶動着,“陰陽蠱花鏡”好似硬生生擠進了一條狹小的縫隙,與此同時,四幅畫一齊暴發出刺眼的強光,白光未畢,紅箋和石清響突然失去了對“陰陽蠱花鏡”的控制。

就好似一只小小的蝴蝶被卷入了強勁的龍卷風,會被帶到哪裏全然身不由己。

“陰陽蠱花鏡”不知鑽進了什麽地方,好一陣翻天覆地的颠簸,他們三個在空間裏滾成一團,直到被颠得七葷八素頭暈目眩,這股“龍卷風”才漸漸停了下來。

外邊黑沉沉的安靜得很,法寶空間內只有“寶寶獸”在不高興地哼唧,紅箋和石清響爬起來對視了一眼,他們已經徹底甩掉了季有雲,也重新拿回了自己的法寶。适才石清響控制着“陰陽蠱花鏡”闖進了一個看不見的強大法陣,這是什麽地方?和季家又有什麽關系?

紅箋下意識又去看那四幅畫,才發現不知什麽時候,四幅畫已經從他們這空間裏消失不見。

……這一連串怪事發生得十分突然,搞得紅箋應接不暇,心裏有些發毛。

“季家的人?”

一個聲音直接在紅箋的識海中響起,吓了她一跳,外邊有人!與此同時石清響抓着她的手一緊,顯然他也聽到了這個聲音。

兩人面面相觑,目光中都露出了既震驚又困惑的神情。

神識傳音聽不出對方是男是女,有多大年紀。這四個字更是沒什麽情緒起伏,叫人完全聽不出說話的人是喜是怒。

他是以什麽手段将畫自這空間裏拿走的?只憑四幅畫,他就有了判斷,顯然這人認識季氏先祖,那他得多大年紀?這怎麽可能?

“你們兩個怎麽不回答我?”外邊那人此時又追問了一句。

不管他是不是活了幾千上萬年的老妖怪,在人家的地盤上,裝聾作啞肯定不成。紅箋将心一橫,道:“前輩,我們不是季家的,我二人适才被人一路追殺,逃到此處,無意闖進來打擾到前輩,萬分對不住。”

這是實情,一來不摸對方底細沒必要騙他,再者,紅箋隐隐覺着正因他問那句“季家的人”無情無緒,到透着一股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冷淡。

“追殺?那就是被季家的人追殺咯,無意闖進來也不見得吧,我看你們是特意拿着這些畫,一路找來才是真的。”

“……”紅箋更加确信說話的人是個千萬年道行的老妖怪。

“我們逃到這附近,碰巧發現畫像有異,就在這周圍找找啦,為什麽你說拿着畫就能找來?你知道畫像會發光?你弄出來的?它們為什麽會發光?”石清響一回答完了那人的話便抓緊時間滿足自己的好奇心。

“……”這時輪到對方說不出話來,停了一停,那人才緩緩道:“我自然知道,因為這些畫,都是我畫的。”

紅箋失聲:“那得有幾千年了!”

“我不記得了,幾千年,修建季氏家廟的時候,那時候我師弟商傾醉還活着。”

商傾醉有師兄?紅箋從未聽人說起過,當初她被關在煉魔大牢裏,和季有風朝夕相對二十年,彼此間全無秘密,紅箋就連季有風他爹當年打罵他們兄弟時的口頭禪都知道,卻從未聽他說起過商傾醉有什麽師兄,顯然這事就連季有風都不知情。

“你畫的畫為什麽會發光?你在畫上做了手腳?”石清響锲而不舍。

紅箋扶額,這時候該關注的難道不是“幾千年了,連化神第一人商傾醉都死了,為什麽這人可以活下來?”他是師兄,年紀總該比商傾醉大吧。

那人“哼哼”冷笑兩聲,沒有回答。

石清響不以為忤,贊道:“不過你畫得真好,就跟真的一樣。”

紅箋不信那老家夥到現在還沒覺出來石清響“初生牛犢不怕虎”,不過大約是被他贊了一句,馬屁拍得舒服,那人竟然繼續同石清響聊了下去:“你們做了什麽壞事,竟然被季家的人追殺?偷了他們的家廟?是了,你們偷得好生徹底,連這四幅沒什麽用的畫都不放過。”

石清響哪能受這冤枉:“才沒有。季老賊是天底下最壞的惡人,是我們的大仇人。他那家廟也就這四幅畫還能叫人看上眼。”

外邊的老家夥雖然自稱是商傾醉的師兄,卻并沒有表現出多麽偏袒季家的故人,紅箋心生希望,道:“前輩,季家後人季有雲仗着《大難經》和煉魔大牢,迫害同道,招攬魔修,實為天下共敵。”

《大難經》也到罷了,那煉魔大牢可是商傾醉做主留給季家的,這老家夥肯主持公道更好,若是不願管閑事,好歹趕緊放她和石清響離開這鬼地方。

果然那人對紅箋提到的兩樣東西反應頗為強烈:“《大難經》?煉魔大牢?哼!”

但也只是這麽一句,那人意味不明地嘟囔完這句話之後,仿佛猜到紅箋所想,淡淡地道:“這地方,可不是想來便來,想走便走的,我看到這舊物,本來想着你們若是季家的人,便從哪裏來的滾回哪裏去,既然不是,剛好幾千年了,我也寂寞得很,你倆這便留下來,和我做個伴吧。”

第 355 章 怪異的畫

石清響罵道:“呸,老賊簡直就像狗皮膏藥一樣,聽說王八會死咬着人不放,怎麽他也這樣?”

……要不是忙着逃命實在抽不出空來,紅箋很想問問他,所謂聽說,是聽誰說的。

他活回來之後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同自己在一起,江焰?盧雁長?是誰閑着沒事和石清響說這些?

雖然紅箋未能親眼見到上回季有雲和戴明池在季氏家廟鬥法的情景,但想來那一次對季氏家廟的損壞絕不會比現在還嚴重,後殿裏棺材傾倒,遍地狼藉,将廟拆成這樣,很難想像過後還能恢複原狀。

兩人被追得實在沒什麽地方躲了,只得驅使着“陰陽蠱花鏡”沖進前殿。

這正殿要再塌了,就勢必要逃進茫茫大海,到時連個遮擋藏身的地方也沒有,那可真是要山窮水盡了。

正殿裏香火依舊,紅箋知道就算她和石清響全力隐藏,每個地方也不能停留超過數息,所以她再看到牆上那幅栩栩如生的“受命于天圖”,幾乎沒怎麽猶豫,乘着“陰陽蠱花鏡”飛近過去,伸手便将那幅畫取在了手中。

紅箋拿這張畫的本意是想好好看看無名天道宗即将碎裂的大難部結界,畫一到手,才想到這些現在都是季有雲的東西,不拿白不拿,那第四幅畫上的蜃景神殿她也挺感興趣,索性令“陰陽蠱花鏡”貼牆掠過,把那一幅也拽了下來。

實在是空當有限,季有雲連叫他們喘息的時間都不給便追了上來,紅箋兩幅畫到手,再看石清響卻也沒閑着,把中間另兩幅沒啥用的也扯了下來,好好一面牆壁,登時變得光禿禿的。

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石清響扯了畫,還覺着如此挺有趣,後悔早沒想到可以順手牽羊,接下來“陰陽蠱花鏡”飛過的地方,只要來得及,石清響總想着盡量往空間裏拿東西。

紅箋又看了一眼那幅“受命于天圖”,畫拿在手上,那種奇妙的感覺更加強烈了。

畫卷材質獨特,非紙非帛,而那顏料也大非尋常,看到它的人會不自覺地忽略這是一幅畫,一切都顯得渾然天成,就像以法術直接固定了那真實的一幕。

但這又确實只是普通的畫卷,并非法器法寶。

季有雲追得緊,紅箋将畫扔到了一旁,對石清響道:“做好準備,看樣子一會兒咱們便需得離開這裏。”

“去哪?”石清響如今不光不添亂,還很能幫得上忙,他這半天配合着紅箋控制“陰陽蠱花鏡”實是出了大力。直接感受到季有雲的厲害之後,他也意識到呆會兒要面臨的形勢恐怕十分嚴峻。

“若是能逃得掉,就往天幕的方向去。”

這時候紅箋心中異常得清醒,相較回丹崖宗,天幕要近得多,那附近靈氣紊亂,只要到了那裏,就能真正逃離季有雲的魔掌。

“好。”石清響毫不質疑紅箋的決定,他幹脆答應一聲,接着便揪住了那縷魔修的魂魄,連聲問道:“你到底考慮清楚了沒有?做器靈就要有器靈的樣子,一直不出力,我們幹嘛還要留着你?”

“怎麽,你們敢将‘陰陽蠱花鏡’交給我控制?”那魔修沒有顯形,但紅箋和石清響都能感應到她的意思。

“交給你肯定不行。你的實力我不是沒有試過,絕不是季有雲的對手。”紅箋一口便絕了她的念頭,這沒什麽可商量的。

“不錯,我和方紅箋控制這法寶正好,她不會的地方你來幫幫她,只有這樣,我們才有可能逃出去。”石清響道。

那魔修冷笑一聲:“逃出去?你們覺着我怕死麽?”她做為器靈,法寶被紅箋煉化,不說紅箋随時可以将她徹底抹殺,就連她想繼續存在,都要從法寶吸收能量,說到底這能量都是紅箋在供應。

石清響奇怪地道:“自然是怕的,要不然你為什麽沒有爆個幹淨?”

那魔修登時被堵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這是沒有了身體,要不然非再痛快地爆一次給這傻小子看看不可。

他兩個你一言我一語争辯的工夫,“陰陽蠱花鏡”越來越是吃緊,紅箋覺着若不是季有雲一心想捉活的,大約自己早被他法術擊中。

正殿牆倒房塌,不等最後一道屏障消失,紅箋傳音:“走!”

她與石清響心念齊動,“陰陽蠱花鏡”攸地不見,再出現時已經穿越了結界,騰起一團煙霧,出現在黑沉沉的冰川海底。

季氏家廟附近海域環境十分簡單,沒有什麽礁石山巒可以利用,若走地下,速度又會大大降低,趁着季有雲還未追至,“陰陽蠱花鏡”直沖天幕。

由遠處看那法寶在漆黑的海水中忽明忽滅,迅速去遠,如星星一點劃過夜空。

“咻!”

紅箋聽到了法術在水中穿行的聲音,這道混合着數種真元的法術來得極快,幾乎就在聲音響起的同時從天而降,“啪”的一聲輕響,如煙花般散開,盡數打在“陰陽蠱花鏡”上。

季有雲不知何時已經追了上來。

周圍的水疾速震蕩,紅箋和石清響幾乎要控制不住“陰陽蠱花鏡”的平衡,水中的攻擊如狂風驟雨般肆虐,位于正中的“陰陽蠱花鏡”将這些攻擊全部接下。

法寶空間內的紅箋和石清響幾乎是一模一樣的表情,微抿着唇,目光凝重而專注,兩人同時深吸了口氣,飽受摧殘的“陰陽蠱花鏡”猛然脫離了季有雲的鉗制,消失不見。

數裏之外,“陰陽蠱花鏡”現出形來,繼續全速向西。

不要去想季有雲幾息之後将會追至,不要去想到底還能不能逃出去,只要知道他們離天幕近了,再接近,堅持,馬上即到。

作用在“陰陽蠱花鏡”上的餘力未消,紅箋正要繼續催動真元,突覺有一股陌生而奇異的沖動湧上心頭,她煉化的那面陰鏡就像有了生命,在蠢蠢欲動。

是那魔修,她終于忍不住要出手了。

果然魔修的那縷神魂随即在陰鏡裏向她傳遞出意念,較之先前的冷淡和不屑一顧,這一次她的情緒要平和得多。

追在“陰陽蠱花鏡”屁股後面的季有雲不得不屢次停下來仔細感覺,他不由地皺起了眉頭,被追逐的獵物突然有了很大的變化,變得更飄忽詭異,獵物不再像是獵物,而他這獵人,也幾乎被徹底甩脫。

怎麽可能?

難道那兩人的修為又有了突破?

送上門來的大好機緣他必須得抓住,哪怕追到天邊,也要将這古怪的法寶拿下,生擒方、石二人再說。

這時候紅箋才微微松一口氣,“陰陽蠱花鏡”終于發揮出它逃命方面無可比拟的優勢,老賊季有雲可是被甩掉好一會兒了,前面距離天幕已經不遠,而想在天幕附近捉住她和石清響,無異于白日做夢。

老賊但凡識趣,此時就該掉頭回去收拾他家祖廟去。

不過季老賊可不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既然紅着眼睛追來了,怎麽也得再折騰一會兒。

石清響的神情也輕松起來,随手将季氏先祖和商傾醉把酒言歡的那幅畫撿了起來,笑道:“季老賊再追來,咱們就把這幅畫往法寶外邊一貼,叫他施法将自己祖宗打爛。”一邊說,還一邊将那幅畫在手裏抖了一抖。

紅箋失笑:“真是好主意。”

說笑間紅箋目光一凝,她覺着石清響手裏的那幅畫在某一瞬間似乎起了變化,紅箋幾乎以為自己眼睛花了,但與此同時,她聽見石清響“咦”了一聲,聲音裏透着驚奇。

“看見沒有?你看見沒有?”他一邊嚷一邊将那畫拿在手裏反複端詳。

“看到了,畫上的天空剛才亮了一下。”

“是麽,我怎麽覺着是這個人的眼睛亮了一下,吓了我一跳,我還以為這畫上的人突然活了。”石清響和紅箋觀察到的情況不一樣,他指的那個人是商傾醉。

兩人面面相觑,又将四幅畫逐一察看了一番,石清響更是拿在手裏抖了又抖,但像剛才那種情況再未出現。

石清響問道:“怎麽辦?”

紅箋只是猶豫了一瞬,便拿定了主意:“回去,咱們原路找找看。”現在回去,說不定還能找到剛才路經的水域,真等去天幕轉一圈甩脫了季有雲,大海茫茫,想回來再找到這能叫畫像發光的地方,無異于大海撈針。

雖然季有雲還在,但有“陰陽蠱花鏡”,那老賊也沒什麽可怕。

兩人商量定之後,調頭往回尋找。說話的這會兒工夫其實他們已經離開了那處近千裏,但對大體的方向還有記憶,而回程也未發現季有雲,大約是他趕往前面攔截,沒想到紅箋和石清響會突然調頭。

兩人一邊尋找,一邊猜測:會是什麽東西叫畫像發光?

這畫像先前一直放在季氏家廟裏,此地離着季氏家廟十萬八千裏,二者之間又會有什麽聯系?季有雲知道麽?

這些謎團,只有找到那地方才能解開。

第 354 章 拆廟

不要說只是宰只妖獸,紅箋便是指着季有雲,對石清響說:“咱們宰了這個老賊好不好?”此時的石清響也多半不會說個“不”字。

定下要殺妖獸不是問題,問題是怎麽殺。速度要快,動靜要小,最好一招致命!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才是紅箋要的結果,打得驚天動地,妖獸嗷嗷叫就是不死,再将季有雲這頭狼招來,到時候該哭的就是紅箋了。

正好趁着那妖獸吞下元嬰修士正在煉化,“陰陽蠱花鏡”可以出其不意地接近它,而要動手,他兩人最厲害的當屬曾經打傷季有雲的五行配合之法,只是現在石清響還能與她有那份默契嗎?紅箋不敢确定。

不管怎樣,只看石清響摩拳擦掌,一臉的躍躍欲試,紅箋也想試一試,不知要到什麽時候才能找回那縷魂魄,石清響一天比一天正常,要信任他,相信他可以做得與原來一樣好,更說不定因為兩人共同祭煉了“陰陽蠱花鏡”,他們會比原來更有默契。

往後這樣的日子還長着呢,就算一直找不回原來的他,紅箋也有信心陪着石清響往前走。

“……知道了,這很簡單嘛,你施法之後我便跟着用‘光陰箭’,兩道法術先彙合到一起,再打中那妖獸。”

“對!出了問題也不怕,一次不行咱們就再來一次。”

石清響沒有說話,但看他那表情,顯然并不相信這麽簡單的事到自己手裏還會出什麽問題。

“走!”

“陰陽蠱花鏡”悄無聲息離開了原來的位置,很快它飛出竹林,接近了水坑周圍的法陣。那妖獸趴在坑底一點動靜也沒有,只水面上微微泛着漣漪,表明水下有個活物在呼吸。

但這一切在“陰陽蠱花鏡”進入法陣的瞬間驟然生變!

坑裏的水極速減少,形成一個黑色漩渦,一股巨大的吸力使得“陰陽蠱花鏡”當即現出形來,水面沉下去,妖獸露出碩大的頭顱。

那不是漩渦,是妖獸的血盆大口連着無底深洞,它憤怒的目光看到了“陰陽蠱花鏡”,眸色轉深露出一絲輕蔑,似乎想将這個發着光的小東西一口吞下肚去。

此時由遠處看過去,似有許多道雷電無聲擊中了法陣和它中間的大水坑,銀光缭繞,水花飛濺,竟如流星火雨。

動靜這麽大,紅箋卻沒有慌,先前那妖獸已顯露出警覺和神識的敏銳,被它發現很正常,至于法陣的異象會不會引來季有雲,她已經顧不得了,這妖獸一劇烈活動,坑下便傳來鐵索“嘩啦”“嘩啦”的聲音,季有雲為了減少麻煩,鎖住了這只元嬰圓滿妖獸,令它只能在水坑裏呆着。

如此到方便了自己。

箭在弦上,距離足夠近了,現在攻擊正是時候。

她毫不猶豫破開虛空,彈指一揮,登時周圍那些星星點點的銀光全都不見,唯有她指尖所向,真元如璀璨銀河直取妖獸的眼睛。晉階元嬰之後,她這招“長河落日”威力大增,與金丹圓滿時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于此同時“陰陽蠱花鏡”跟着空中一躍,脫離了那股怪異的吸力,這是石清響出手的時機,石清響感覺到了,“光陰箭”緊随射出,這只是極短的霎那間,譬如電光石火,但紅箋仍是看出原本相差毫厘的兩道法術距離越來越大,未在空中相融,而是一前一後擊中了妖獸的頭顱。

“光陰箭”始終未能追上“長河落日”。

妖獸接連受到重擊,但這大家夥不愧為元嬰圓滿,防禦驚人,兩記法術未能對它造成致命傷害,到惹得它狂性大發,前肢揮動,天上飛石砸落,它吃痛的怒吼回蕩在整個季氏家廟。

紅箋暗叫不妙,為什麽合擊會出現纰漏,她只看當時兩道法術的情形便想到了原因,較之先前成功配合,她晉階了,那法術快了何止一籌,可石清響元嬰不再,境界跌落,“光陰箭”的速度卻慢了下來,這次配合失敗是兩個人的原因,可看石清響一臉別扭,顯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紅箋來不及同他解釋,只道:“再來!”

她隐隐感覺到一股巨大的危險在快速接近。

紅箋已經在想,如果這一次再不成,是不是該先行逃命。

石清響抿着唇沒有出聲,眼神中透着倔強,忽隐忽現躲避着妖獸攻擊的“陰陽蠱花鏡”外形突生變化,淡淡灰霧缭繞,紅箋在法寶的空間之內,感受不到這股灰霧有什麽奇妙,但妖獸的行動卻突然遲緩起來。

趁此機會紅箋“長河落日”再次揮出,這一次她有意放慢了速度,而石清響的“光陰箭”也早一刻打出來,紅箋一見兩道法術在半空的情況便松了口氣,松開了已經捏在手中,準備再補上一記的法訣,驅動“陰陽蠱花鏡”直沖上前。

兩道法術在距離妖獸前額僅剩尺許遠處彙合,異彩方生便徑直沒入妖獸的腦袋,這個位置,只怕會連它的妖魂一起擊碎,連出竅的機會都沒有。

此時紅箋的神識感受到了一股窒息般得驚悸,這是遇到強大敵人自然的反應,這裏的鬥法驚動了季有雲,他來了,近在咫尺。

唯一叫紅箋覺着寬慰的是,老賊即使來得再快,她和石清響還是搶在頭裏成功宰掉了這只似乎對他十分重要的妖獸。

“陰陽蠱花鏡”自那妖獸爆起的漫天的血雨中穿過,紅箋輕輕松松拿到了那顆蘊含着巨大土系能量的妖丹。

該搗的亂搗完了,剩下的就是怎麽保住小命!

紅箋的情緒感染了石清響,剛剛成功殺死了妖獸,叫他出了口郁氣,他神識遠不如紅箋強大,也就不像紅箋承受那麽大的壓力,猶帶着興奮問道:“是剛剛那老賊來了麽?咱們怎麽辦?”

“跑啊祖宗!”紅箋毫不猶豫地道。

“往哪跑?”

是啊,往哪跑這可是個大問題。要想逃得過化神,基本上是不大可能,與其在無遮無擋的無盡海裏被他追上,還不如就在這季氏家廟裏看看有沒有能暫時躲避的地方。說不定季老賊投鼠忌器,不敢太過毀壞家廟,能叫兩人尋得一線生機。

沒有時間多給紅箋考慮,她只簡單說了聲:“回去!”便操縱着“陰陽蠱花鏡”調頭往後殿飛去。

幾乎就在“陰陽蠱花鏡”離開原處的同時,虛空如水幕般一陣搖蕩,季有雲現出了身形。

他似乎對場上的情形已然心中有數,目光循着“陰陽蠱花鏡”消失的方向往竹林望過,中途目光一凝,嘴角露出一絲冷笑,一團巨大的虛影自他背後浮現出來,這虛影面目模糊,既像季有雲又像是那妖魂吞噬!

突然之間,紅箋覺着自己眼前一黑,就像有什麽東西将她與周圍隔離開,看不到也聽不到,神識完全不起作用。

她雖然還在憑感覺控制着“陰陽蠱花鏡”,可那法寶卻在竹林中漸漸顯出形來,季有雲伸出手,像有一道看不見的繩索牽引,“陰陽蠱花鏡”雖在拼命掙紮,卻距離着季有雲的手越來越近。

“吞噬”隔絕六識,幸而紅箋與石清響共同祭煉了“陰陽蠱花鏡”,彼此心念相通,此時他們除了自己,也只能感應到對方。

黑暗中石清響抱住了紅箋,紅箋雖然還不能完全發揮陰鏡的玄妙,但他二人卻正契合陰陽兩鏡患難相依的真意,“陰陽蠱花鏡”突然化作一團黑霧就此消失不見。

季有雲面露愕然,随即一步跨出,進到了竹林裏,他伸指往數十丈外一株古松的樹冠上一點,那裏虛空微現波動,古松就在這種波動中瞬間化為了齑粉。

逃出“吞噬”的控制,紅箋眼前堪堪重現光明,便險些被季有雲這一指點中。

她手心裏捏着把汗,季有雲顯然能感覺到“陰陽蠱花鏡”的位置,剛才是僥幸逃得快,必須叫這老賊有所顧忌。

紅箋索性神識傳音:“季老賊,我看你是不想要《大難經》了!”

季有雲只聽《大難經》三字,就知道眼前這古怪法寶裏與他搗亂的人是誰了,《大難經》他當然想要,做夢都想,季家祖先依靠它算出了蜃景神殿的準确位置,若他有完整的《大難經》在手,自此便是神殿的常客,又何愁成不了真仙。

必要活捉法寶裏的人。

他這麽一遲疑的工夫,“陰陽蠱花鏡”順利逃入了後殿。

這偌大後殿裏擺的不是牌位便是棺材,紅箋尚來不及看看清楚,季有雲已經追至。他毫不猶豫便将“陰陽蠱花鏡”藏身的棺材掀翻,有紅箋開了頭,石清響跟着出聲罵道:“季老賊,你不敬祖宗,天打雷劈!”

季有雲聞言大喜:“我就猜是你們兩個小賊,天堂有路爾不走,地獄無門自來投,今天就給老夫留下來吧!”

“陰陽蠱花鏡”一路東躲西藏拼命地逃,季有雲緊追不放,季氏家廟很快房倒牆塌,紅箋見老賊半點兒顧忌都沒有,直将家廟拆得七零八落,不禁暗暗着急。

【第六卷】

只手補天

第 353 章 養化神

廟裏有人,最可能的便是季有雲。

季有雲在做什麽,弄出這麽大的動靜?

紅箋神情凝重:“去看看!”

“陰陽蠱花鏡”隐藏了蹤跡,無聲無息往那“轟隆”“轟隆”響起的地方飛去。

若沒有這聲音,後殿的那些靈位和黑色的巨大棺木紅箋會停下來好好察看,但她現在只是抽暇掃了一眼便穿殿而過,那響聲還在更後面。

出了後殿是一大片廢棄的園子,小徑被荒草和厚厚的落葉覆蓋,兩旁千餘株枯竹東倒西歪,松柏無聲地生長,藤蔓在樹幹上攀爬得密密麻麻。

沒有風,也沒有蛇蟲鼠蟻,這裏的一切都是靜止的,就像無意間闖入了一幅逼真的圖畫。

看起來這個園子一開始便存在了,家廟裏種些松竹寄托哀思也屬平常,但這是在海底,支撐起這麽一大片空間,歷經數千年而不垮,實在是了不起的大手筆。

可惜後人忙着計算鑽營以早日修成正果,沒有空拾掇。

“轟隆隆”的撞擊聲在這空曠的地方聽得尤其清楚,似乎就在附近,季有雲在搞什麽鬼?

“陰陽蠱花鏡”能否躲開化神的感知,紅箋心裏也沒有底,神識是肯定不敢放出去的,想滿足好奇心,還得用眼睛去看。她和石清響全力催動法寶,小心翼翼循聲上前。

透過竹子的間隙,紅箋屏住呼吸,探頭看清楚了聲音的來源。

前面好大一片空地,周圍白光閃爍,那是法陣運轉時帶起的光芒。法陣中央是一個足有十餘丈深的大坑,裏面灌了半坑的水,聲音便是自坑底傳出來的。

一只巨大的妖獸人立在坑底,正一下一下用肩膀不停撞擊着黑色的石壁。石壁每受一下重擊,微微搖晃,周圍的法陣便是一陣忽明忽暗,将這股力道分散出去。

道修大陸幅員遼闊,以其山高水深,紅箋有許多妖獸不但未見過,連聽都未聽說過。此時這只被困在法陣裏的妖獸她便不認識。

這大家夥高達數丈,渾身長滿了金黃色的毛刺,圓圓的腦袋,眼大如燈,站在那裏就像一座金色的小山。

空有蠻力的妖獸并不可怕,紅箋原本看不出這大個子哪裏奇特需得單獨圈養,可随着她将目光落到妖獸碩大的頭顱上,那妖獸竟似有所感覺,停下了徒勞的撞擊,扭頭向竹林這邊望來。

紅箋心中一凜,不等它發現自己,立時驅使着“陰陽蠱花鏡”換到了稍遠的地方。

法陣鎖住了它的氣息,這麽敏銳,至少是一只元嬰後期的妖獸,不,極有可能是元嬰圓滿,元嬰後期的妖獸無盡海裏仔細找找還有不少,唯有元嬰圓滿,才能叫季有雲這般興師動衆将它關在季氏家廟裏。

紅箋心念電轉的工夫,那只妖獸眼泛寒光在“陰陽蠱花鏡”先前停留的竹林附近逡巡良久,方才收回了目光,開始繼續撞擊石壁,這會兒它不但用肩膀撞,還拿下肢去踢。

紅箋這般想着,未等再靠前去研究,卻聽虛空裏有人笑了一聲:“哈哈,今天怎麽這麽大的脾氣?”話音未落,一個人出現在大坑旁邊,深目高髻,寬袍大袖,正是季有雲。

大仇人這一出現,紅箋登時便不敢輕舉妄動了。

以往的戰鬥已經表明,不要說此時石清響傷得糊裏糊塗,他那些法術時靈時不靈的,就是他處于最巅峰的狀态,紅箋與他兩個元嬰聯手,也決計拼不過這老賊。

紅箋原地藏匿不動,以“陰陽蠱花鏡”極力隐蔽氣息,同時悄悄留意着石清響的反應。

紅箋設想過一個糟糕的可能,石清響元嬰被打散的時候離他最近的人正是季有雲,會不會是季有雲有所察覺,随手将他的魂魄捉了去,或者那縷魂魄不小心鑽進了季有雲的法器法寶中被他帶走了?

若是石清響的魂魄真落到季有雲手裏,那要怎麽做才能拿回來?

因為共同祭煉了“陰陽蠱花鏡”的關系,紅箋能清晰感應到石清響的情緒這半天除了季有雲出來的瞬間并沒有太大的波動,那就是說他的神魂不在附近。

就不知眼前這人是季有雲的真身還是他的一個元神化身?

紅箋患得患失的工夫,大坑裏的妖獸停下了撞擊,轉動頭顱,将目光對準了季有雲。

季有雲沒有動,任它定定地看着,這過程只有數息,大坑裏“嘩啦”一聲鐵鏈子響,那妖獸仰起頭來,張開闊口無聲而嘯。

不動不顯強者之威,那大家夥這一嘯滿頭的金黃色毛刺根根直立,長長的獠牙伸了出來,這還不算,這股氣浪一噴出來,竟然吹得首當其沖的季有雲衣裳反卷,須發飛揚。

這股邪風沖破法陣,只聞竹枝沙沙作響,滿院落葉一通亂飛,幸而“陰陽蠱花鏡”離得遠,否則說不定只這一下便會露出馬腳。

就在那妖獸嘯得最起勁兒的時候,季有雲彈指打出一道青光,這道法術并沒有飛往妖獸大張的嘴巴,離它頭顱尚有數尺遠便“啪”的一聲爆開,響聲清脆,令紅箋于滿園風吹草動聲中猶聽得清清楚楚。

再看那妖獸就像被誰狠狠抽了一鞭子,趕緊閉嘴收聲,模樣乖覺多了。

眼前這一幕,叫紅箋登時便想起刑無涯的馭獸之法和計北等人手中的“打神鞭”來。季有雲方才這一招與他們的手段如出一轍,卻更加無跡可尋,方便利害。

季有雲随手教訓了那妖獸,袖子輕揮,又是一團真元飛出去,在妖獸碩大的頭顱邊幻化作一只手,以三根手指捏住了妖獸的腮,迫使妖獸張開了嘴,他像看牲口一樣掰着妖獸的血盆大口看了幾眼,淡淡地道:“吃了我那麽多靈丹妙藥,元嬰期的妖獸更是當飯吃,怎麽就不見進階的征兆呢?”

那妖獸不敢再亂動,望着他眼睛裏漸漸露出乞求之色。

季有雲臉色變得和緩了些,松開了鉗制它的那只手,道:“看來化神不是那麽容易當的,不怪你,咱們接下來換幾個人類修士吃吃看。修士不比妖獸,元嬰期的可不是很多,所以你的機會也不多,好自為之。”

說完這番話,他不知從哪裏揪出一具屍體來,“撲通”一聲便丢在了水坑裏。

紅箋聽說這死者是位元嬰,一顆心早便高高懸起,生怕是哪一位熟悉的前輩慘遭不幸,死在了季有雲手上。

屍體入水的瞬間剛好正面朝上露出臉來,紅箋匆忙掃了一眼,死的是個老者,臉上猙獰,死狀可怖,看模樣還真有三分眼熟,是誰?

還未等她認出死者來,水坑裏那妖獸已如惡虎撲食般撲上去,抓起那具屍體一撕,看不出它那兩只粗笨的巨掌竟然十分得靈活,這一撕只扯掉了死者身上土黃色的法衣。

那妖獸竟似不打算浪費元嬰修士身上一絲一毫的能量,張開血盆大口,将整具屍體囫囵吞了下去。

季有雲滿意地點了點頭,道:“好生修煉,明日我給你帶具活的來。”

妖獸安靜下來,兩只大如燈的眼睛裏流露出感激之色,水坑裏“嘩啦”“嘩啦”幾聲響,妖獸縮身趴了下去,整個兒沒入水中。

季有雲看了看,沒覺出有哪裏不妥,回身邁步消失在虛空裏。

他走了?

紅箋擔心落入圈套又多等了一會兒,她這時候終于記起适才那死者是誰了。

那是程氏族人,井小芸的三姥爺程士鷗。

程士鷗雖是魔修,卻正經是一位元嬰強者,魔修修煉的速度快,這位三長老修為不是元嬰後期便是元嬰中期。沒想到便這麽無聲無息死在了季有雲手裏。

這麽說程氏族人的藏身之地已經被季有雲找到了,季老賊自丹崖宗铩羽而歸,沒有去找其它宗門的麻煩,這些天銷聲匿跡,竟是去端了程氏一族的老窩。程士鷗死了,程大長老呢?程田和程情情他們呢?是不是都沒能幸免?

老賊還是想着破譯那半部魔文經書吧?

只是季有雲就算譯出來,想到這東西是石清響拿回來的,依他的多疑,敢不敢修煉還是個問題。

再說石清響未受傷的時候那麽篤定,依他的算無遺策,怎麽也不會把真正的《大難經》交出去吧?紅箋越想越覺心癢難熬,只是這些事石清響現在全不記得,她無人可問,只能胡亂猜測。

石清響在一旁幹等了半天,不見紅箋做聲,忍不住問道:“那老賊走了,咱們接下來做什麽?”

紅箋回過神來,放出神識在後園掃了掃不見有異,突然一個大膽的念頭湧上心來:“看起來季有雲很看重這只妖獸,不然也不會将它單獨養在這季氏家廟裏,還費盡心機給它找吃的,想叫它晉階。雖然不知道他這麽急着弄出一只化神妖獸是要什麽,但管它呢,只要是敵人重視的,毀掉準沒錯。我們二人聯手,殺不了化神,還殺不了一只元嬰圓滿的妖獸?”

想到此,她拿定了主意,對石清響笑笑:“咱們試試‘陰陽蠱花鏡’的厲害,宰了那只妖獸好不好?”

第 352 章 再臨家廟

紅箋有些暈眩。

石清響的這個吻帶着鄭重小心,又有少年人的熱情似火。

口舌纏綿間,紅箋似能聽到他心跳的“砰砰”聲。

半晌,石清響結束了這個吻,目光閃亮,帶着幾分得意,問紅箋道:“怎麽樣?”

……這種時候,還能問出這種話的人也就是石清響了,紅箋不由失笑,面頰猶帶着紅暈,沖他點了點頭。

很好,很強,就不知道等你把那縷魂魄找回來,再想起這些事來又會如何,是不是還會這般得意?

石清響好似得到了大大的褒獎,道:“我也覺着很好。”說話間目光落到紅箋晶瑩紅潤的唇上,似有些意猶未盡。

紅箋摸了摸他的頭發,道:“我們來看看這兩面‘陰陽蠱花鏡’有什麽用處,好不好?”

“陰陽蠱花鏡”只先前表現出來的就有藏匿、幻化、反彈傷害、神識攻擊等種種用途,這法寶內裏結構複雜,要想徹底駕禦需要紅箋和石清響花上一番心思好好研究。

不過大約是因為功法和真元的差異,當紅箋還在琢磨怎麽藏身于陰鏡的空間,石清響已經靠着陽鏡在地底下鑽來竄去,吸引了“寶寶獸”來同他捉迷藏。

紅箋可以清晰地感覺到陽鏡在泥土中翩然若蝶,石清響控制着它自有一種如魚得水般的暢快。難怪他說那灰老鼠不會用,寶物若是有靈,想必先前憋屈得很。

半個時辰之後紅箋消失于原處,半空只遺留了那面燦然發光鏡子在原地飛旋,石清響等這一刻等了好久,見狀歡呼一聲,陽鏡疾飛而至,兩面“陰陽蠱花鏡”合到一處,細微處紋絲不差。

小島上空光芒大作,兩人在“陰陽蠱花鏡”中聚到一起,法寶經過煉化之後,先前空間裏面的宅院花園俱都消失得無影無蹤,紅箋拉着石清響的手,指了眼前這一大片空蕩蕩的地方笑道:“等着閑時有空,這裏面都需要好好布置。”

紅箋已經預見到這件法寶今後會給二人帶來極大的方便,不用說別的,就她和石清響這等東奔西走的狀态,這個可以到處移動的洞府,令他們不知省卻多少麻煩。

好處還不止這個,石清響抱住了她,紅箋心有所動,那“陰陽蠱花鏡”越旋越快,法寶散發的光芒漸漸黯了下去,突然在空中一跳,就此消失不見。

在地上一路追逐的“寶寶獸”困惑地停了下來,直立起身子昂着頭四處尋找,紅箋大樂,控制“陰陽蠱花鏡”低飛到“寶寶獸”眼前,“寶寶獸”茫然未覺,紅箋伸手将它拉進空間。

“寶寶獸”“吱吱”歡叫,撲倒紅箋,糊了她一臉口水。

石清響由着紅箋和“寶寶獸”嬉鬧,他擡頭四顧,微微眯起了眼睛,剛才還是空曠的洞府,突然在他眼中變作許多條勾連往複的窄窄通道,通道裏豎着形狀不一的鏡子,石清響牢牢盯緊了某處,道:“不用躲了,我知道你藏在那裏。”

那魔修的神魂沒有動靜,石清響徑直走了過去。他答應了紅箋,要想辦法叫她徹底控制這法寶,若是這縷神魂以後肯老實聽話,那事情便完美解決了。

紅箋躺在地上,兩手托着“寶寶獸”肉嘟嘟的肋下,手肘撐起上身扭頭看了看石清響,不由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來,她回頭沖“寶寶獸”輕輕噓了聲,由着石清響去和那魔修交涉。

反正石清響吃不了虧,至于那魔修,被石清響盯上會不會受不了就此崩潰,那要幾個時辰甚至幾天後再看。

而這時候紅箋已經控制着“陰陽蠱花鏡”一路往回飛,她要飛回冰川海底去,繼續尋找石清響丢失的那縷魂魄。

有了“陰陽蠱花鏡”,搜索起來少了很多顧忌,無疑更加方便,紅箋不停地擴大範圍,到第二天過午,不知已偏離了最初搜索水域幾百上千裏,紅箋突然發覺前方有異,她從來不知這片海底還有什麽特別的所在,不由精神大振,驅使着“陰陽蠱花鏡”自地底進入結界。

結界裏面水不搖浪不動,沉睡着一座沉寂的水晶宮。

石清響“咦”了一聲,同紅箋道:“這個地方,我怎麽好像以前來過?”

可這裏紅箋是第一次來,石清響若是之前來過,不知是他的前世,還是他受傷之前與戴明池在一起的時候,紅箋覺着後者的可能性要大些。

石清響努力回憶,而紅箋也看清了水晶宮殿前匾額上的四個字:季氏家廟。

得知眼前這高大雄偉的宮殿竟是季氏家廟,紅箋有些怔忡,她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季有雲此時會不會就在裏面,而是前輩。

不知不覺季有風去世已經十年了,他有沒有得以安葬在家廟裏?可能性不大,估計着季有雲那個惡賊不會那麽好心。

停了一陣,她問石清響:“你和戴明池之前應該是在這裏和季有雲狠狠打了一架,一點都記不起來了?”石清響若是前世到過季氏家廟,先前他便會告訴自己,既然一直沒有聽他說過,那就只剩這一個可能了。

石清響搖了搖頭。

“走吧,咱們進去看看,不過要小心,季有雲說不定在。”

兩人驅使着“陰陽蠱花鏡”小心翼翼進了正殿,紅箋一眼就被季氏先祖靈位前的四幅畫作吸引了注意。

她的目光久久落在第一幅畫上,好像要将黑色劫雲裏的巨大白色身影印在心上,隔了好一會兒,她才輕輕嘆了口氣,道:“八部真傳,這一部結界看來早已碎裂。季家的先祖是最後一位由結界得到傳承的修士。苦修、丹鼎、大難,除了這三部,尚有五部傳承不知去何處尋找。”

尋找八部真傳,重興無名天道宗的道心誓已經在紅箋結嬰時搗過亂了,若是她不當回事,以後每次進階都會跳出來幹擾,直到令她修為再無寸進,這真是個叫人頭痛的難題。

紅箋想着當年苦修部的見聞,喃喃低語:“殺劫、雙修……”說到“雙修”她怔了怔,掏出灰老鼠為求活命獻上的那塊玉簡,神識深入進去微微一掃,不禁皺起眉頭。

這還真是一篇詳盡地教人如何采補爐鼎的歹毒功法,紅箋捏着鼻子一目十行看完,手上真元流轉,将那塊玉簡化為齑粉。

石清響瞪眼道:“方紅箋你怎麽說話不算話,你明明答應那功法日後給我看看清楚的。”

紅箋沖他笑笑:“我看了,不是什麽好功法,早早毀去免得不小心流傳出去害人。”

她見石清響猶自一副“你騙了我好讨厭快向我道歉”的模樣,好容易忍住要摸摸他頭的沖動,問他道:“那魔修的神魂呢?你們談的怎麽樣了?”

那抹神魂寄身于陰鏡,紅箋自然知道這一天多石清響就像塊狗皮膏藥似的又是糾纏又是恐吓,那魔修飽受折磨,不要說繼續抱着女兒傷心了,連黑霧都淡了很多,這樣下去估計不用紅箋煉化,過不多久她就受不了自行消散了。

石清響被轉移了注意力,一臉嚴肅地點了點頭:“還不錯。”

……紅箋簡直要為那魔修掬一把傷心淚,她道:“你幫我問一問,看她可聽說過雙修部部宗白淺明?”

紅箋旦有要求,石清響自然是無不答應。

可還未等他去找那魔修,對方顯然不想再和他糾纏,主動通過“陰陽蠱花鏡”回答紅箋道:“我從未聽說過什麽雙修部,也不知道誰叫白淺明。”

聲音雖然冷冰冰的,聽着卻并不像扯謊。

“哦?那麽是誰和你說的‘苦修百年,不及雙修三載’?你那采補之法不正是從雙修秘法衍化而來的嗎?”

想也知道這些話灰老鼠只會是從她嘴裏聽說的。

那縷神魂沉吟半晌,似在回憶,再開口說出來的話卻叫紅箋吃了一驚:“那話是我師父說的。聽說雙修之法是由一位姓白的大能所創,當年我們陰陽宗的開宗祖師學到手之後去蕪存精,将之大大修改了一番,就變成了我們的采補秘法,同樣修煉,采補要比雙修快得多,未用多久優勝劣汰,大家都練采補,那雙修的法門自然就失傳了。你若還想知道更多的,只怕要去我們宗門裏打聽才行。”

陰陽宗的宗門,可是遠在魔域,中間隔着連化神也無法穿越的天幕。

這就像是一盆涼水,迎面潑在了紅箋頭上。

停了一會兒,她才輕輕嘆了口氣,重新振作精神,對石清響道:“咱們進去看看。”

上次戴明池和季有雲在這季氏家廟裏大打出手,法術摧毀了家廟的不少地方,但二人這次進來卻一點兒痕跡也看不出。

石清響在前後殿之間的過道上停了停,他覺着這個地方似乎有事發生過。

紅箋關切地望着他,找不回元嬰,能找回些記憶也是好的。

便在這時,不知由何處傳來“轟隆”“轟隆”連聲巨響,這聲音很大,連過道的牆壁都跟着隐隐震動,紅箋和石清響不由對視一眼:廟裏有人!

第 351 章 祭煉和吻

真要祭煉“陰陽蠱花鏡”,兩面鏡子紅箋和石清響肯定是一人一面。

不過祭煉法寶是件大事,尤其這是件魔修的法寶,更須慎之又慎,紅箋便想着等一等再說,石清響現在這種情況,紅箋也擔心他像孩子一樣對這“陰陽蠱花鏡”只有幾個時辰的熱度,若是過些天他還沒有失去興趣,那時再祭煉也不遲。

解決了灰老鼠的事,紅箋也覺着松了口氣。

濮志用等人前來恭請紅箋前往白原城小住,紅箋想了想,還是婉言謝絕了。

一來石清響的那縷魂魄越早找回來越好,耽誤不得,再者,她也不習慣白原城的修士們對她感恩戴德,宛如衆星捧月一般。

臨分別時,紅箋悄悄問了問濮志用這幾日可有季有雲的消息,季有雲在丹崖宗護宗大陣前面铩羽而歸,紅箋擔心他轉而去找各大宗的麻煩,尤其是小瀛洲、跹雲宗、三清門幾家盟友,一旦被他找上,只怕就是一場大劫難。

濮志用雖在偏遠的白原城,但消息還算比較靈通,尤其涉及季有雲,一出就是大事,照理說不管哪家出了事,他都會知道。

但是還真沒有季有雲的丁點消息。

這叫紅箋隐隐有些不安,季有雲不會滿足于現狀,他沒去小瀛洲,沒去三清門,那就是有對他而言更重要的事要做,這等奸狡之徒偏偏又是化神,一旦躲在暗處冒壞水真叫人防不勝防。

紅箋同白原城修士們告別,不提濮志用回城之後接到宗門回信,知道了紅箋和石清響的真實身份,單說紅箋接下來帶着石清響和“寶寶獸”趕了大半天的路,終于來到極北冰川。

她指望着石清響故地重游能有什麽特別的感應,但不知是石清響的那縷魂魄不在這附近還是怎的,紅箋陪着他在當日受傷的那片海域細細搜索了三四天,範圍已擴大到方圓數百裏,卻一無所獲。

紅箋有些犯愁,趁着浮出海面恢複真元的工夫,自己将元嬰離體感覺了一番,同石清響道:“你再好生想想,有沒有哪個地方就是莫名覺着牽挂,想去看一看?”

幾天下來石清響自己也很着急,之前白原城那件事雖然是他最後憑感覺捉住了灰老鼠,但在追擊的過程中頗受打擊,令他不止一次渴望力量,對找回元嬰也充滿了憧憬。

沒想到這麽難,方紅箋說只要靜下心神必有感應,可他明明如此聰明,為什麽腦袋裏卻一直空空如也,什麽也感覺不到?

紅箋見石清響眉頭緊皺臉縮成一團,不由地心下一軟,拉起他的手道:“別着急,你先跟我來!”

她駕着飛行法寶,載着石清響和“寶寶獸”一路往東,在臨近天幕處找了個人跡罕至的小島降落,島上覆蓋着厚厚的積雪,遠處海裏有一只元嬰期妖獸,紅箋沒有去驚動它。

她叫“寶寶獸”先在附近玩耍,然後将飛行法寶停在雪松林間雪地上,和石清響兩個繞島一周,在一株高大的雪松下站定,問他道:“你的那面鏡子呢?剛才還看你拿在手裏。”

“在這裏。”石清響自袖子裏将半面“陰陽蠱花鏡”拿出來給紅箋看。

……看來是真喜歡,這麽多天了,連乾坤袋都不舍得放。

不過祭煉之前,紅箋還是想問問清楚:“你為什麽這麽喜歡它,将它自灰老鼠手裏奪下來,不會因為灰老鼠用它做壞事而讨厭它嗎?”

“不,這不是他的東西,他不會用。”石清響說得很肯定,他歪在紅箋身邊,笑眯眯地看着鏡子:“我會,這法寶剛好是一對,咱倆一人一面,到時候和人打架,一用出來旁人就知道咱們也是一對了。”

紅箋不由地笑了,原來是這樣。看來他往後也不會對這“陰陽蠱花鏡”喜新厭舊,既然如此,他又很有把握地說他控制得了那面陽鏡,不如現在就祭煉了吧。

她擔心石清響祭煉陽鏡會遇到困難,笑道:“我先來試試煉化這面陰鏡。你等我一會兒。”既然兩面鏡子同屬一件法寶,自己先将陰鏡煉化了,到石清響的時候他若忘了怎麽做自己也好幫忙。

道修各宗煉化法寶的法門金丹期還有區別,到了元嬰基本都差不多,紅箋用的是丹崖宗傳宗玉簡上記載的秘法,直接以元嬰将那面鏡子收入體內,以神魂操控,真元包裹住它慢慢煉化。

過程并不順利,鏡子裏那魔修神魂猶在,但紅箋的神魂比她強大得多,那魔修控制着法寶搗過幾回亂後自知不敵,銷聲匿跡不知藏到哪個角落去了,紅箋的神魂這才接管了法寶。

最大的麻煩果然是出在真元上,不光紅箋的水木兩系真元,估計着只要是道修,不管什麽靈根,想要祭煉這法寶都會引起它強烈抵制。紅箋沒有別的辦法,只能給它來硬的,服也得服,不服也得服,哪怕以後這“陰陽蠱花鏡”空在她體內占着位置不聽用,現在也得先完成祭煉再說。

這一相持時間就長了些,不知過了多久,那面陰鏡猛地一抖,突然服帖下來。

紅箋與“陰陽蠱花鏡”之間多了絲牽絆與心靈相通。不但是她體內的這一面鏡子,十分神奇的,她還能通過陰鏡,感覺到陽鏡的存在,那面鏡子離她不遠,渾身洋溢着活躍的,親熱的,乃至有些調皮的情緒。

陰鏡裏那魔修的聲音直接傳入她識海:“這……這不可能!你怎麽能控制得了‘陰陽蠱花鏡’?”

紅箋心有所感,霍地睜開眼,果然石清響就盤膝坐在她的對面,臉上帶着得意地笑。

他見紅箋望來,沖着虛空伸出一根手指,在他手指前方,那面陽鏡憑空出現,滴溜溜地轉個不休,真是要多乖順就多乖順。

……紅箋一時說不出話來,她方才感覺到的那些情緒果然來自于石清響,在她還在同陰鏡鬥法的時候,石清響竟已不聲不響先于她完成了祭煉。

既然這樣,不如能者多勞,紅箋眨了眨眼,突然露出可憐的神情,道:“我把那面鏡子祭煉了。”

“我知道啊。”石清響雖然這樣說,但見紅箋這模樣,還是忍不住露出了關切之色。

“可是那鏡子有點麻煩,它好像不聽我的話。”

這個……因為你和那灰老鼠出了同樣的問題,你們不會用。但這句話不能同方紅箋說,她會不高興。石清響心裏有些發愁,臉上卻一點也看不出來:“它剛換了主人,認生嘛。你別急,我幫你想辦法。”

“好的,那你可要說到做到啊。那面鏡子裏還遺留着它先前主人的部分神魂,就是那自爆沒有完全爆開的魔修。”

紅箋此時已經完成祭煉,雖然不能全部發揮出這法寶的作用,但總算徹底控制住了它,此時要将那魔修的神魂找出來完全抹殺掉也并非多難,但或者是因為先前在鏡子裏與那魔修的一番接觸,她沒有這麽做。

“嗯?”石清響驚訝了一下,跟着沉默下來,停了一陣,突然道:“方紅箋你說我的神魂會不會這會兒也呆在哪個法器法寶裏,他們的法寶我不用看就會使,先前那灰老鼠還說我是魔修,我們魔修是不是都會這樣,人出了事,哪怕死了,魂魄也會想方設法留下來。”

石清響的這一番話說得十分傷感,與他平素那沒心沒肺的樣子大相徑庭。

紅箋的心因之驟然縮緊,坐過去抱住了他:“不,你不是魔修,你會使魔修的法寶是因為你聰明,你是這天底下最聰明的人,道修的,魔修的,你不用學一看就會……不管你的神魂在哪裏,咱們都去把它找回來。”

她說石清響是天底下最聰明的人,并不是毫無根據地哄他開心,紅箋想着他是繼商傾醉之後唯一進過蜃景神殿的化神,是從古至今唯一一個道魔雙修還成功結嬰的人,他計劃周詳,順利除掉了刑無涯、戴明池,重創季有雲,才令大家有足夠的時間打開丹崖宗護宗大陣,免去了道修大陸多少浩劫。

這樣的天之驕子,道修大陸有今日最大的功臣,眼下卻只能這樣在她懷抱中,露出苦惱和迷茫,實在叫她又是難過又是憐惜。

因為共同祭煉了“陰陽蠱花鏡”,石清響輕易便感覺到紅箋被自己一番話引得傷心起來,連忙露出了笑容:“好,我們去找,這天下總共才有多大,全找一遍也用不了多少,總能找得回來。”

說話間他将臉湊過去,在紅箋泛着濕意的眼睛上輕輕親了親,紅箋吓了一跳,擡起眼睛望向他,不知道為什麽,她覺着石清響這次的吻與先前大不相同。

石清響咧嘴一笑,不好意思地道:“我就說我懂了嘛,先前都是騙那只死老鼠的。”

他頓了頓,收斂了笑容,複又誠心誠意道:“還有,我們親的也不對……”

紅箋嘴巴微張,不等說話,石清響已經主動吻了過來。

這是一個真正的吻,帶着幸福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