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3 章 最終戰(大結局)

黑暗的深淵裏,“心劍”的光芒照亮了這只巨獸和周圍幾個人的身影,紅箋的“心劍”已不單單是個金系法術,這道金光中蘊含着複雜龐大的威能,隐隐有火焰和塵埃在其中翻滾。

那巨獸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威脅,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際,它身上那密密麻麻的鬼蟲和多頭怪迎着“心劍”忽而如林般揚起。

“咝”,怪物暴起的氣浪與“心劍”的光芒相遇,就見那道金光極速黯淡下去,轟然一聲巨響,“心劍”斬中,一大蓬黏液如雨般飛濺而出。

周圍的黑霧與腥臭更加濃重。

殷正真臉色灰白,有氣無力望了紅箋一眼,這架打得如此惡心,他真是忍了又忍才沒有吐出來,實在提不起勁兒來問紅箋是不是已經堵上了通道。

石清響神情凝重:“小心,這怪獸比上回交手的時候更難纏了。這次必須想辦法弄死它。”

離寒有些抓狂:“速戰速決,拖得越久越沒有希望!”他雖然已經撐起了防禦法寶,又有強大的法力護體,但那陰寒的氣息不知怎麽做到的,還是源源不斷滲透進來,侵蝕着他的神智。

紅箋盯着那愈顯暴戾的龐然大物,這是迄今為止她遇到的最難對付的敵人,就連“心劍”斬到它身上,都似乎不痛不癢。

巨獸受了方才一擊,頓時将紅箋認做了頭號敵人,一步就到了紅箋面前,身上數百只多頭怪物張牙舞爪跳起來向她撲去。

這還在其次,紅箋覺着石清響似是沖自己喊了一句什麽,但她此時神識仿佛被異物裹住,整個人恍惚了一下,等她回過神來,發覺身體正不受控制撲向那巨獸,不知多少鬼蟲和多頭怪兇狠地撞上她的護體真元罩,耳畔傳來石清響急切的示警聲。

紅箋大駭,擰身瞬移試圖拉開距離,所幸此刻石清響的“陰陽箭”距離巨獸只差毫厘,晉階化神之後石清響體內道基魔種完全融合,這“陰陽箭”也變成了一道灰蒙蒙的光束,就像天黑前的最後一點光亮,可以割裂陰陽昏曉,論威力已經不弱于紅箋适才的“心劍”。

那巨獸先前領教過厲害,只得抛下紅箋,龐大的身軀向後撤了撤,身上的諸多零碎迎上了“陰陽箭”。

與紅箋适才施展“心劍”的效果差不多,“陰陽箭”打在巨獸身上,又是一大蓬黑雨飛出來。

紅箋此時已經撤出了數十丈的距離,左手一指,金光落下,有“心劍”吸引巨獸注意,紅箋在心中叫道:“大爺,來!”右手悄無聲息揮出,一大團白色火焰登時便在那巨獸身上燃燒起來。

有木系靈種配合,這團火焰無視黑雨和厚厚的黏液越燒越旺,巨獸吃痛,身體猛然一震,那些帶着火的鬼蟲和小怪物離體飛出,打向周圍四人。

巨獸停下,看不出做了什麽,四個人類化神齊齊便是一陣惡心暈眩。

還未等他們意識到不妙,方圓數百裏還活着的鬼怪蜂擁而來,猶如飛蛾撲火往那只大家夥身上聚集。

“阻止它,快!”殷正真大吼一聲,瘋了一樣向那異界巨獸身上傾瀉着各種法術。

其他人不敢怠慢,齊齊拿出看家本領,紅箋和石清響都在施展火系法術,火燒到異界巨獸身上,又被它打回來,一時這一大片區域到處飛得都是流星火雨,就在這混亂中,一只由多頭怪物組成的大手突然自火海裏探出來,猛地抓住了躲閃不及的離寒。

離寒的護身法寶立時便發出一連串叫人牙酸的咔嚓聲,終于不堪重負被直接捏爆,與此同時一道虛影飛了出去,離寒落到遠處虛空裏,一身冷汗,喃喃道:“我的個天!”

“天魔聖首”附在身上可以替死,幸好他關鍵時刻将僅剩的一條魔魂收回,還給它換了個住處。

“砰”的一聲巨響,殷正真被那巨獸正面掃中,橫飛出去,半邊身子血肉模糊,尚在半空便忍不住噴出了一大口鮮血。

那巨獸舉手投足間便解決了兩個化神,大踏步追上了紅箋,抓起一把鬼蟲劈頭擲去。

紅箋向後疾退,她知道離寒和殷正真為什麽會接連中招,即使是她,到這時候也覺着腦袋裏幻象連連,反應變得異常遲鈍。

……“心劍”?“焚心相”?她真元疾轉,舉起手來,一時竟忘了這些法術該當如何施展。

一道大力将紅箋撞開,石清響取代了她的位置,一道粗如兒臂的“陰陽箭”自他指間飛出,斬中了那巨獸伸來的魔爪。

紅箋緩過勁兒來,第一次,她聽到了應該是異界巨獸發出來的怒吼聲,黑沉沉的空間因之扭曲,它向着石清響和紅箋兩個直撲而來。

和它相比,首當其沖的石清響看上去十分渺小,他的身後便是紅箋,石清響沒有退,虛空中直立如松,左手一關,五行齊聚,這是前生數百年修道的積累,右手一合,陰陽輪回,這是今世百年修魔的感悟,五行陰陽,乾坤流轉,在他和紅箋身前形成了一道無形的屏障,巨獸撞到上面竟沒能奈何。

那巨獸眼中不再有別人,一下下狠狠撞擊着那層屏障。

離寒和殷正真重新聚來,加上紅箋,三個人拼命攻擊,場上一時又回到了方才的混亂中,好像有千軍萬馬在争戰,若是那黑雨是巨獸的血,這情景便是血肉橫飛,只是在這種相持中,石清響臉色越來越白,喘息越來越急,他的真元撐不住這麽大的消耗了。

實力相差太過懸殊,只憑石清響,在他真元耗盡之前,他們幾個殺不死這只巨獸。

紅箋一個瞬移便到了石清響身後,她閉了下眼睛,悄悄同木系靈種道:“大爺,我們撐不住了,你不想留在這鬼地方,就趁現在走吧。”

說話間她伸開雙臂,環住了石清響的腰。

石清響身體巨震,澀聲道:“不要,紅箋,別……”

紅箋不再去看前面戰場上的腥風血雨,将頭靠在他肩膀上,笑了一笑:“不要做什麽?傻瓜,咱們還有別的辦法麽?”

她緊緊自後面貼住了石清響,全力運轉“萬化生滅功”的時候,順勢在他脖頸上親了親。

她想:“就這樣吧,我盡全力,成與不成,交給你們和上天。”

石清響手上施展着一個遠超他此時能力的法術,身不能動,只覺着紅箋的真元正通過她柔軟的身體源源不斷進入自己的經脈,這不是幫人修煉,也不是制造靈根,這是要将自身的一切毫無保留的傾注給另一個人,這叫他重臨當年,身陷那個叫他痛徹心扉,怎樣也不願回憶的夢魇。

難道這就是他們兩個必須要面對的宿命,枉他掙紮兩世,卻始終無法改變?

随着時間的推移,紅箋的呼吸有些急促,身體也漸漸軟了下去。

但這時候,卻有一團青光突然自她身體內飛出。

那團青光照亮了黑沉沉的深淵,裏面依稀可見包裹着一個小小的人影,那人影一路叫喊着:“方紅箋真沒用,看大爺幫你!”穿過石清響布下的屏障,撞在了巨獸龐大的身軀上。

光影缭亂,剎那間化成了數不清的青綠色藤蔓,将異界巨獸牢牢纏住,童聲尖銳,響在每個人的耳邊:“快放火,燒死丫的!”

紅箋喃喃低語:“木系靈種!”

巨獸受縛,石清響當即收回防禦,真元化為一道火系法術,轟在了那些青藤上。

沖天大火照亮整個鬼怪深淵。

熱浪奔騰,石清響護着紅箋連連後退,就見那個怎麽打也打不死的巨獸化成了一個巨大的白色火球,向着深淵之下疾墜而去。

四人呆立良久才追了下去,深淵底部落了厚厚一層灰燼,整個鬼怪深淵空蕩蕩的,再無一只鬼怪。

劫後餘生,殷正真和離寒都趕着回去慶祝勝利,紅箋卻由石清響陪伴,在深淵裏又流連半晌,方才悶悶不樂地離開。

經過這一戰,已經占據了整個夜叉澤的鬼怪深淵徹底穩定下來,再無動靜。深淵裏面因為氣氛壓抑沒有活物,平日裏也不會有人光顧。

沉寂了大約半個月,這一日卻有一男一女攜手進入深淵,兩人看上去就像閑庭信步一樣,慢慢在深淵裏行走。

“你上次去神殿那麽快回來,看來是沒有受到刁難了?”

“嗯,比想像的要順利得多。”

“想來是因為你所求的不是為了自己。當年商傾醉對他進入神殿之後的事似乎也沒有留下太多記載,你們都是一樣的。”

“那下次我們一起去。清響,就去你當年喝了‘覆水’的那一回,還要兩百年?”

“是啊。季有雲死了,也許一切都已經改變,兩百年也不會出現。”

“不要緊,到時候總會知道……”

這邊走邊聊的正是紅箋和石清響,此來是為了緬懷那日的一戰。

二人來到深淵之下,紅箋走着走着突然蹲下來,招手叫石清響來看,在那層灰燼上有一點綠意,一個小小的嫩芽伸出頭來。

紅箋手觸嫩芽,打招呼道:“木系靈種?”

石清響也湊過來,這是一株誰都沒見過的植物幼苗,葉子上綠油油的一點雜質都沒有,石清響見狀不由慨嘆:“真是頑強的生命啊。”

紅箋一掃連日沉郁,蹲在那裏看了又看,忍不住用手輕輕摸了摸它,耳邊仿佛又有叽叽喳喳的聲音響起。

“方紅箋,我們為什麽總是這麽倒黴?”

“呃,我們這一生,總是會遇到無數的挫折,就像煉丹制器,經過刀砍斧斫真火冶煉,最後才能成才。”

“你師弟為什麽寧肯自己不做化神,也不讓老不死的晉階?”

“不是不讓,是沒到時候。上古靈泉沒有感情,卻有欲望,這很可怕。”

“那你呢,你也會壓制着我,不讓我化形嗎?”

“不會,你和上古靈泉不一樣,你有感情。”

“對,對,我有。”木系靈種聲音裏透着感激涕零。

“別擔心,我說真的,你從一開始就有,又天真,又怕死,怕死也是一種感情。”

“是麽?我真了不起!”木系靈種得意洋洋。

紅箋出神良久,站起身來,對石清響道:“走吧,這個地方用不多久,就是木大爺的天下了。”

兩人相視一笑,攜手離去。

(全書完)

第 462 章 木大爺

“堵上通道?”這個想法殷正真和離寒不是沒有,只是這麽強勢的手段,兩人自忖以他們目前的實力絕對無法辦到。

殷正真此前以分身與紅箋一起去到過兩界相交之處,此時聽石清響如此說,面色變得十分凝重,難得一本正經地勸告道:“是用她剛才的那件法寶嗎?怕是不行,那裏不是裂開幾條縫,而是已經完全洞開,那法寶辦不到,叫她回來,再想別的辦法。”

石清響臉上浮現一絲古怪的笑容:“不,不是那個,她又拿到了新的寶貝。”

殷正真當即不說話了,良久才滿含妒意地嘟囔了一句:“奶奶的,運氣還真好。”

石清響嘴角一勾,沒有吭聲,心中暗忖:“以後還有你妒忌的時候呢,有蜃景神殿在,她的運氣會一直好下去。”

沒錯,紅箋此時的依仗正是她自蜃景神殿裏新得到的一件寶貝。

當她損失了化神分身做為代價,親眼目睹了兩界交接處通道即将被打開,而“補天律”對之無能為力,便意識到大事不妙。

事态發展出乎預料,傾盡魔域高手,只怕也會落個铩羽而歸的結果,紅箋深深為此憂慮,事實上她沒有發愁太久,還未等她和石清響商量出個所以然,蜃景神殿便由天而降。

就像在荒漠中極度幹渴的旅人突然發現綠洲,紅箋興匆匆跑去神殿,便是趕着求得這樣一件寶貝,當年商傾醉可以為化幹戈在無盡海中央豎起天幕,今日她也可以為了保護魔域,不叫生靈塗炭,而徹底堵上異界和鬼怪深淵之間的通道。

那一道火系法術為她開辟了将近千裏的道路,紅箋由後緊追,傾盡真元再添一把火,将速度提升到極致。

此時她識海中有個聲音正喋喋不休:“哈哈,小爺天生慧眼慧心,當初一見到你,就看出你這丫頭骨骼清奇,是個有大造化的,怎麽樣?哈哈,丹崖宗那老不死還想搶了小爺去化形,等從這裏回去,小爺第一個要去它的地盤上跺幾腳,妒忌死那混蛋,看它服是不服!”

紅箋表情很是怪異,趕來鬼怪深淵的路上她便清楚地感應到就在她識海中靈根旁,多了個白白胖胖的小男孩兒,雖然盤膝而坐小小一團,卻渾身透着古靈精怪,而且模樣叫紅箋莫名覺着似曾相識,竟是化形成功的木系靈種。

木系靈種自紅箋築基期便被她收入體內,更因上古靈泉脅迫而變為靈根,按說只有等紅箋成為真仙,才有能力助它化形得到自由,可沒想到,紅箋自蜃景神殿中拿到了寶貝,就像天幕是由大量的太虛元氣組成,這件異寶也蘊含了強大的能量,紅箋以元神化身将它攜回,暫時收在體內,木系靈種偷偷摸摸揩了點油,竟然提前化形了。

這些年雖然木系靈種有時也嘟囔幾句,都是嫌紅箋沒有去找木靈根修士讓它吸收真元,絕大多數時候遭到紅箋的斷然拒絕,再加上随着紅箋來到魔域,她接觸的都是些魔修,木系靈種對這些人提不起興趣,也跟着消停下來。

紅箋一路上都忍受着這小胖子的魔音貫耳,此時無奈地道:“不知它會不會服,反正我是服了。”

木系靈種還處于極度興奮當中,“嘿嘿”而笑:“等從這鬼地方回去,我就出來,不過你可不能丢下我,我還要跟你回道修大陸呢。方紅箋,我還沒名字呢,不然你幫我起一個?你說我叫木大爺怎麽樣?”

紅箋有些無語,此時火勢漸微,她人已經到達深淵深處,害怕木系靈種叽喳個沒完,當機立斷道:“很好,就叫這個吧。”

遠處響起震耳欲聾的法術轟鳴,這聲音響在深淵底下,傳到紅箋所在之處仍能引起鬼怪們騷動不安。

應當是石清響三人遇上了那異界怪獸,兩下正在交手。

木系靈種還在叨叨什麽紅箋已經充耳不聞,她往周圍打出幾道火系符箓,手掐法訣,推動滾滾紅浪,如一條渾身燃着流焰的火鳳凰硬生生锲入鬼怪的海洋,逆流而上,向着深淵的盡頭飛去。

消耗很大,幸好沒有出現那種化神圓滿實力的異獸。

遙遙的,紅箋借助火光望見深淵盡頭異界的通道,那裏已經沒有了任何隔擋,各種黑色灰色看不出面目的怪物如開閘之水,正以一種傾瀉的速度張牙舞爪沖進深淵。

石清響三人在正面迎戰實力高過他們數階的異獸,紅箋不敢延誤,深吸了一口氣,催動真元,将手上烈陽般的火球推了過去,這時盤坐識海的木系靈種突然跟着她伸出白嫩嫩的手指一點,一股精純的木系真元出人意料噴到了火球上,橙黃火焰頓時轉為白色,映亮了紅箋的臉。

火球轟入密密麻麻的怪物群中,登時就有了一大片空當,活下來的怪物畏火,被這麽大的個火球突然堵住了通道齊齊後退,紅箋二話不說,擡手掌心裏便多了個古舊的卷軸,向着通道抛了過去。

那白色古卷在半空發出奪目光芒,哪怕是紅箋一時間也産生了失明之感,能量翻湧,她怔怔站在原地,不知是什麽在她耳畔呼嘯而過,宛然千軍萬馬,整個鬼怪深淵都在為之震動。

直到這團光漸漸黯淡下去,紅箋才發現她适才祭出去的白色古卷已經消失不見,同時消失的還有連接異界的通道,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白色幕牆,就在紅箋眼皮底下,凡有鬼怪不小心撞上,立刻就被強大的能量化為灰燼,想來在另一面也是如此。

紅箋長出了口氣,只要這裏堵上了,有那麽多元嬰在上面竭力殺敵,深淵裏的怪物會越來越少,這場危機才有可能真正化解。

“轟隆隆”,深淵異獸那邊鬧出來的動靜極大,紅箋不再耽誤時間,立即趕去支援石清響。

解決了後顧之憂,紅箋心情大好,也不嫌木系靈種吵鬧了,笑道:“大爺,剛才多虧你幫忙。”

“那是自然。”木系靈種得意洋洋。

“怎麽想起來幫把手了?”紅箋好奇。

“我不是用了點兒能量嗎,怕你堵不上那個大窟窿,萬一堵不上,你再撐不住交待在那裏,咱們好朋友一場,多叫人傷心。”

紅箋輕笑:“你是怕我交待了,你落在這鬼地方,對着那麽多怪物,也自身難保吧。”

“你這女人,幹嘛要說出來,一點兒都不可愛。”木系靈種兩手托腮,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小小的人兒看上去到頗有幾分可愛。

不過紅箋和他相處了百餘年,深知他底細,根本不會被這等假象所蒙蔽,“哈哈”笑了兩聲:“快算了吧,我可不用你這家夥覺着我可愛。”

木系靈種嘟起嘴,翻了個白眼:“我知道,你只要石清響那小子覺着你可愛就好了,偏心眼兒,當初我想他吸一下都不肯。”

“你知道就好了。他正在對付一個十分厲害的怪物,你也說了,咱們好朋友一場,到時我們打不過,你可要幫忙。”紅箋直言不諱,絲毫沒有遮掩自己同石清響的情意。

木系靈種雙手捧心,做了個仿佛心靈受創的動作:“沒好處,不幹。呆會等外邊怪物少些,我就從你這裏出去,先離開這鬼地方再說。”

紅箋才不擔心小小的木系靈種會抛下自己:“那你可就去不了丹崖宗找上古靈泉報仇了。”

說話間,紅箋移動飛快,神識已經提前鎖定了不遠處激烈的戰況,只隔了這麽短的時間再次見到這異界巨獸,紅箋覺着它的實力似乎又有所提升。

因為身上集合了更多的怪物,這巨獸身軀變得更龐大,也更顯惡心了。

石清響三人和它相比體積之懸殊宛如麻雀和大象,這也只能算是牽制,按照石清響的安排,三人遠遠散開,一個負責逃的,兩個在後面全力攻擊,只是那巨獸明顯皮糙肉厚,三人的法術打在它身上雖是黏液滴答落下,也有皮開肉綻之感,但看巨獸的反應分明是不痛不癢。

随着它舉手投足,整個深淵都在随着晃動。

在它的周圍,到處彌漫着烏黑濃霧,這霧泛着腥臭,帶着一股叫人煩躁暴虐的氣息。

紅箋極速接近,她注意到離寒的兩條魔魂已經少了一條,活着的那條也變得畏畏縮縮不敢靠近,石清響只是模樣狼狽,情緒還算平穩,而那兩個魔修化神卻顯是受到了影響,離寒稍重,即将達到失控的邊緣。

這會兒周圍的怪物已變得稀稀落落,半天不見一只。

也不知是元嬰們火燒鬼怪深淵的計劃進展順利,還是這附近的小怪物都彙聚到了那巨獸身上。

紅箋同木系靈種道:“大爺,你還走不走了,不走我上了啊,這大家夥不好對付。”

奇怪的,她竟未聽到木系靈種吱聲。

紅箋距離那異界巨獸只有一箭之地,她替下了離寒,停身揮手,早準備好了的“心劍”化作一道金光,向着那巨獸劈去。

第 461 章 兵臨深淵

紅箋和石清響很快便趕到了夜叉澤。

此生百多年,紅箋還從未見過這麽大的陣仗。

她不禁想大約整個魔域元嬰往上的修士都到了。

大敵當前,關系每一個人的生死,又有化神坐鎮,天魔地魔兩宗維持秩序,烏壓壓的修士們暫時放下舊怨,難得一致對外,不再是一見面就挑釁鬥法打得頭破血流。

不,魔域元嬰再多人數也不足千,此時看上去真正烏壓壓的不是修士,而是遍布四野的異界生物。

陰風習習,夜叉澤方圓千裏早就看不出原本的模樣,到處翻湧着黑色的風暴,山呼海嘯,天地間充斥着暴烈的法術和那些異物被擊中時發出的刺耳尖叫。

殷正真和離寒迎上了二人,都是一臉的凝重,離寒道:“你們兩個可是來了。師弟能在這關鍵的時候晉階化神,咱們就多了幾分把握。”

殷正真亦道:“總算聽到個好消息。”

紅箋目光落到鬼怪深淵與魔域交界處撕開的幾處巨大虛空裂縫上,那裏正有源源不斷的異物湧出來,她問:“情況怎麽樣?”

“不怎麽樣,數量越來越多,也越來越不好對付。這麽多人,亂七八糟的,總得先磨合一下,你手下的人說一會兒他們要火燒夜叉澤。”

此時的夜叉澤确實很亂,紅箋點了點頭,停在高處,低頭在人群中尋找無名天道宗的人以及樂游幾個。

榮華藏設計的法陣要出手了麽?

無名天道宗這數百人有道修也有魔修,榮華藏若能以法陣把他們彙聚成一個整體,那真是十分了不起的壯舉。

此時場上最出風頭的人竟然不是道修元嬰大圓滿樂游,而是火靈根的萬賢來。他大聲呼喝激戰正酣,每有法術出手,必能對那些異界生物造成極大的殺傷。

紅箋見狀笑道:“萬長老這會兒不會後悔來魔域了。”這一看就分明是殺得十分過瘾。

“能一把火燒了最好,這些東西時間長了會影響大家的情緒。”石清響道。

離寒驅使着兩條魔魂去圍截逃蹿的鬼蟲,叫道:“行了,咱們也別光看着,早早清理幹淨了,大麻煩還在後面!”

幾個化神一動手,登時便将那些異界生物壓縮到方圓數百裏之內,密密麻麻的黑色蟲子還在不停湧出來,在那片區域裏越積越多。

“轟隆”,一道流焰當先在鬼蟲堆裏炸開,靈氣在劇烈地波動,數百張符箓飛了出去,黑暗中好似混沌初開,亮晃晃的橙色火焰噴湧而出,登時便如決堤洪流将大片的鬼蟲淹沒。

整個夜叉澤變成了一片火海,撲面而來的炙熱使得元嬰們都站不住腳,不得不後退。

周圍許多修士見狀不由扯着嗓子喝了聲彩。

紅箋不畏熊熊烈火,火勢正猛便落到了那幾道長長的裂縫附近,一甩衣袖,一記火系法術轟在裂縫附近,将新沖出來的十數只大家夥化為了飛灰。

縫隙處難得一空,她真元流轉,“補天律”透體而出,紅箋朗聲道:“殷宗主,你說這幾道裂縫補上不會有什麽害處吧?”

殷正真當機立斷,大喝了一聲:“先補了再說!”

他這精通空間法則的化神說了話,旁人又沒有反對的,紅箋聽在耳中,毫不遲疑驅使“補天律”,“嗡嗡”幾下便以太虛元氣補上了一處裂縫。

紅箋邊旁的虛空突然塌了一大塊,裏面有什麽東西試圖将紅箋卷進去,被她間不容發地瞬移閃開,由這開始,好像觸動了某個機關,鬼怪深淵以令人驚恐的速度向着四周漫延,飛快地吞噬着魔域。

戰鬥還在繼續,驚呼聲不斷響起,紅箋充耳不聞,手握“補天律”将幾道裂縫一一補上,虛空中突然出現了一大片半透明波紋,并且響起“咕嘟”“咕嘟”的燒水聲,波紋正中一個巨大的水泡鼓了起來。

目睹這一幕的衆多修士目瞪口呆,一個可怕的猜測湧上心頭:“難道鬼怪深淵裏已經塞滿了來自異界的怪物,一旦出口被補上就會撐爆不成?”

殷正真大吼一聲,所有的地魔宗修士齊齊施法,夜叉澤的泥土裏有什麽東西在飛快地生根發芽,那是樂游等人從未見過的黑色植物,它們在法術的加持下只用數息便長成了一大片黑色森林,這東西不畏火,相互盤踞勾連,形成黑色的屏障,自四面八方牢牢包裹住了鬼怪深淵。

地魔宗的修士在以這種方式拖延着鬼怪深淵被撐爆的時間。

“咱們需得立刻進去!”殷正真臉色有些不好看,地魔宗的這些魔植能撐上多久他最清楚不過,而鬼怪深淵一旦被撐爆,由此産生的巨大威能足以毀掉半個魔域,那将是化神們也無力阻止的災難。

必須要進到深淵裏,大批殺死那些異界生物,才能從根上緩解大家面對的壓力。

“咱們幾個進去。我先來吧。”離寒道。

先進去的面臨的危險自然最大。離寒到是不怕,他說的先來,是先将兩條化神實力的魔魂派進去做開路先鋒。

這還遠遠不夠,兩條魔魂幾乎是一進去便被蟲山怪海淹沒,連挪動的空隙都沒有,好在魔魂可以靠那些異界來的鬼怪來補充消耗,這才堪堪撐住了沒有被當即撕成碎片。

“進吧。”石清響道,“等咱們四個站住腳,再叫他們跟來。深淵很大,情況莫測,大家要随時做好防禦。”

化神們的意思很快傳開,離寒仗着與魔魂的感應率先進入,跟着是殷正真、紅箋,石清響剛晉階排在最後,四位化神依次進入了鬼怪深淵。

這是一場惡戰,這些異界怪物雖然單獨拿出來只有元嬰實力,但在深淵裏它們的數量實在是太多了,隐隐形成了一個整體,密密麻麻,如山一樣壓迫過來。

四人首度聯手,紅箋和石清響自然互相照應,配合默契,而對離寒和殷正真的實力,石清響也勉強稱得上略知一二,這指揮之責當仁不讓便落到了石清響身上。

“不妙啊,咱們怎麽殺都不見少,這到什麽時候是個頭?”離寒感慨。

紅箋沉聲道:“之前我和殷宗主分身進來,特意去看了下異界那邊的情況,那時就有跡象,現在出現這情況應該是通道已經被完全打開。”

石清響道:“別留力了,咱們合力殺上一撥,清出地方好叫大家進來,這裏交給他們頂着,咱們去對付那大家夥。”

想起那實力幾達化神圓滿的異界怪物,幾個化神都有些頭皮發麻,再想想它那惡心的模樣,兩度與它交鋒的殷正真從裏往外覺着不适。

不過石清響沒有說錯,若是整個異界的生物源源不斷湧來深淵,累死他們也殺之不盡。

紅箋擡腕,掌心中滾滾熱浪,真元漸漸凝成一個橙亮剌目的火球,這個球在虛空中越滾越大,周圍是鬼蟲驚恐避走的撲扇聲,石清響手上法訣變幻,一道道色彩斑斓的火線打出,紅箋手托火球突然又漲大了一倍有餘,壓得她手腕微微有些下沉。

離寒和殷正真同時施法,巨大的風暴攪動黑沉沉的深淵,悲痛、沮喪、絕望……種種負面情緒撲面而來,又被兩大化神的強大法力壓制回去,二人聯手,堪堪在黑色蟲海和人類化神之間壓縮出大約十餘丈的真空地帶。

石清響最後一個繁複的法訣打出,紅箋也已到了極限,兩人同時伸出一只手掌,真元交會,那個巨大的光球直飛出去,在蟲海中散開。

一時間半個深淵都被這火光照亮。

那些黏膩膩濕答答異界生物在火海裏掙紮逃避,這一幕宛如夢魇中的火山地獄,叫人心驚。

四化神趕緊壓上,身後人影晃動,樂游幾個和無名天道宗的元嬰們打頭,大部隊開始進入深淵。

紅箋和石清響方才施展的法術在引發了沖天大火之後威力尚未完全釋放出來,借助風勢轉化為一道長長的火柱,挾着毀天滅地的威儀往深淵之下沖去,所到之處當者披靡,硬生生開出一條通往異界窄窄的路徑。

紅箋見狀,飛快往石清響那裏打出一道意念,緊随着火柱往鬼怪深淵深處沖去。

石清響晚了一步,向離寒和殷正真叫道:“走,咱們三個去牽制那異獸,這裏交給其他人。”

此時清出來的空當裏已經湧進來數百名元嬰,後面還在不停有人進來,榮華藏、夏不降、姜夕月幾個都在一連串地傳令,不時有法陣的光芒在諸人腳底下閃過。

離寒和殷正真跟上石清響,往深淵之下飛去。

殷正真半路回頭,元嬰們已經成功布陣,不知他們能夠堅持多久?可惜縱是在這裏殺再多鬼怪,也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離寒奇道:“咱們三個牽制異獸,方宗主做什麽去了?”

石清響憂心忡忡,還是回答道:“她去異界與鬼怪深淵的相接之處了,只有把那裏的通道堵上,才能徹底解決鬼怪深淵的大麻煩。”

第 460 章 神殿

紅箋回到洞府,石清響看着她笑:“怎麽,看上了?”

紅箋點了點頭,依偎着他坐下:“再觀察一陣吧,等處理完了深淵的事,收個徒弟也不錯。”紅箋有徒弟,姜夕月是打賭收回來的,元嬰進門,本身已經定形,根本不用紅箋再花心思教授,她适才看着耿雲性情堅韌不拔,行事頗有擔當,不禁動了愛才之意。

只有站到她這個高度,才能毫不在意地看淡弟子的資質,轉而關注于他的心性。

石清響半天沒說話,紅箋猜他是在以神識悄悄觀察耿雲,停了一會兒,他道:“他們這一族身體先天有異,若是有了靈根,我猜修煉起來必定事半功倍,用很短的時間便可以勝過別的修士終生摸索。”

紅箋回道:“正因如此,脾氣秉性才變得更加重要。”

道侶二人絮絮閑聊,石清響擔心紅箋剛剛在鬼怪深淵損失了一個化神分身修為受損,又怕她施展“萬化生滅功”給耿雲塑造靈根會對身體有害。

紅箋笑笑:“放心吧,記得我同你說過,強體五境之上還有個随心境嗎,我覺着晉階化神之後便算不到随心境也差不多了,不過給他造條靈根,不礙事,我有預感……”

紅箋将“我有預感”四字拉長,神情微動。

石清響覺出她神情有異,問道:“怎麽了?”

紅箋一把抓住石清響的手,臉上流露出激動之色:“你有沒有感覺到?《大難經》,快來試試。這個時候,又在魔域,實在是太巧了,巧到叫人有些不敢相信!”

石清響想問紅箋這麽激動到底“巧”在哪裏,他想起從方才開始,紅箋便心神不寧,總覺着有大事發生,能叫此時的她還這麽激動不已的,大約就只有一件事了。

想到此,他急忙運轉了《大難經》。

有什麽,自未來,穿越重重迷霧到了眼前,它來了,來到當下,出現在一處人跡罕至的灘塗,帶着亘古的神秘,它甚至變幻了模樣,看上去既不像季氏家廟牆上的那幅畫,也不像曾經他進入時的樣子。

但偏偏石清響就是有一種似曾相識之感。那是冥冥中他與它微妙的聯系,那是蜃景神殿!

多少波折輾轉,真正的蜃景神殿竟然在這個時候現身魔域。

石清響難抑激動,用力回握住紅箋的手:“紅箋,快去,別猶豫。”

“好。我把真身留在這洞府裏了。”紅箋眼睛晶亮。

“放心,我幫你看護。”

就在這時,洞府外邊突然傳來一陣騷亂,來人速度極快,幾乎是眨眼工夫就到了附近,正是天魔宗長老張素。

“方宗主,師叔,剛得到急報,鬼怪深淵異動,大批鬼蟲突然沖破結界,進入魔域。”

紅箋和石清響聽到張素傳音面面相觑,這等關鍵時刻出了這種事,實是有些措手不及,紅箋神色凝重,與石清響道:“應當是我和殷正真适才進去這一趟引起的。”

石清響沉聲發問:“傷亡如何?我師兄呢?”

張素回道:“宗主已經先行趕往夜叉澤主持大局,命我來與師叔和方宗主說一聲,殷宗主也已經趕過去了,除了方宗主的無名天道宗,其它宗門的元嬰們早已經在夜叉澤附近聚集,正可以擋下這批鬼蟲,不過鬼怪深淵與魔域交接之處正飛快坍塌,宗主請方宗主帶領各位元嬰抓緊時間趕去,咱們必須提前動手了。”

看來真是火燒睫毛,不管離寒還是殷正真都急了眼。

石清響道了聲“知道了”,張素急着趕去夜叉澤,匆匆離開。

石清響望向紅箋:“怎麽樣?”

“還是需要去一趟神殿。我……”

紅箋話未說完,已被石清響截住,“那就快去。宗門這邊有我呢。”

紅箋點了點頭,她端坐洞府之內,元神離竅,光球繞着石清響一圈,攸地消失不見,只這霎那間何止飛出去幾百上千裏。

石清響微一沉吟,代替紅箋傳令,叫整個無名天道宗的上百位元嬰即刻在大殿前集合準備出征夜叉澤,又單獨傳音樂游、井白溪幾人,能自道修大陸跨越天幕跟過來的那都是過命的交情,所以石清響也不諱言,将紅箋臨時趕去蜃景神殿的事說了,樂游等人體晾到石清響的難處,當即便表示他們可以先随着無名天道宗的元嬰們一起出發。

而大隊人馬這邊石清響就叮囑了姜夕月和夏不降兩人,叫他們負責協調衆同門,到布陣的時候需聽從榮華藏安排。

無名天道宗的元嬰們好一通兵荒馬亂,直到大部隊前面已經匆匆出發,姜夕月還在不停追問:“我師父呢?這麽大的場面她不去麽?師公你呢,你叮囑我這麽多我也記不住啊,哪趕上你親自帶着我們,反正大家肯定都聽你的。”

石清響只好鼓勵他:“你也不差,你是你師父唯一的徒弟,你師父是化神,你也争點氣。”

姜夕月被趕鴨子上架,無奈地道:“那我可以帶着‘海蘭獸’一起嗎?”

“不行,‘海蘭獸’需得跟着我和你師父。”

“對了,等到了夜叉澤,兩個化神還有其它宗門的人肯定會問,你和我師父怎麽不去,那麽多雙眼睛看着,我怎麽回答?”姜夕月靈機一動,突然想起這個要人命的問題。

石清響皺眉:“不是不去,有人問,你便說我正在晉階化神,和你師父兩個會晚一會兒到。”

姜夕月咋舌,暗忖:“這不騙人嗎,真要晉階化神,離寒和殷正真會感應不到?這連個雷都沒打,一點動靜沒有,誰會相信?得,您兩位一頂臨陣退縮的帽子怕是跑不了了。師公這八成是看我不順眼叫我當替罪羊。”

此時餘人都已經走得快不見影兒了,姜夕月只得無奈跟上。

他騎着飛馬還未飛出百裏,突聞“轟隆”一聲,白日裏一個悶雷在宗門方向炸響。

姜夕月心中一跳,連忙回頭觀看。

天空是魔域慣常的灰色,方才還好端端的風和日麗,卻會兒卻不知從哪裏飄來了那麽多烏雲,冥冥中好似有一股強大的力量推動它們,飛快地往無名天道宗上空聚集。

“奶奶的,這難道是要下大雨了?”姜夕月在飛馬的脖子上輕輕拍了一記。

那馬蕭蕭嘶鳴,張開雪白的雙翅,馱着姜夕月如一道閃電往夜叉澤而去。

姜夕月自然知道哪會這麽巧只無名天道宗上空來了道雨雲。這是因人而成的,啧啧,師公了不起啊,說晉階就晉階,不帶說大話的。咦,原來師父真是因為這個才走不開需要晚到的?

雷聲隆隆,靈氣翻騰,此刻無名天道宗裏留守的弟子全部停了修煉,跑出來站在院子裏仰臉看天。

就連石清響也沒有想到,事情巧成這樣,似乎是水到渠成一樣,他那句“正在晉階化神”出口就像戳破了一層窗戶紙,由元嬰圓滿到化神的最後一步就這麽跨出去了。

而且他驚訝地發現,這一次比之前世晉階化神的時候動靜竟然小了很多。其實他現在的狀态與前世晉階化神時有很大不同,前世他沒能修煉自性部的功法傳承,也沒有道魔同修,更不用說學全《大難經》……

石清響端坐在紅箋對面,接受着洶湧靈氣的洗禮,體內道胎魔種自行散開,重新融合。

即使如此,石清響也保持了心神的警醒,始終留意着外界的動靜。雖然照他估計,這時候應當不會有不長眼睛的人跑來找他和紅箋麻煩,不過因為季有雲就是這麽被他們暗算的,前車之鑒,不能不小心。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漫長得叫人覺着煎熬。

不知過了多久,石清響忽覺眼前風動,好似人影一花,紅箋元神歸位。

她睜眼站起,道:“怎的這時候晉階了,你這老記挂着我的真身一心兩用,小心靈氣散盡來不及感悟,晉階失利。”

石清響笑了一下:“沒事,我有經驗。”

紅箋不讓他再多說:“我幫你。”她坐到石清響身後,運轉了萬化生滅功。

因為是雙修道侶,彼此對對方的情況再熟悉不過,有了紅箋的幫忙,石清響如虎添翼,不大會兒工夫這場晉階便進行了到尾聲。

他挂念紅箋的神殿之行,算起來等她找到了神殿,再經過考驗進到最後一層,實際留給她選擇的時間非常短暫,看紅箋修為沒有什麽變化,神情也很平靜,甚至看上去還沒有去的時候平靜,這是成功了?還是遭遇了挫折?

“此行可還順利?”他忍不住道。

“很順利。”紅箋回答。

石清響這才将心放到了肚子裏,此時外邊雷聲止歇,洞府上空漸漸返晴,整個無名天道宗一片歡騰。石清響雖然是景洪天的弟子,更是宗主的道侶,他一直住在無名天道宗,宗門上下早把他視作自己人。

眼下估計着姜夕月等人早到了夜叉澤,一場大戰正等着他們,沒有時間給石清響鞏固境界。

紅箋起身,拍了拍手:“好了。咱們該出發了。”

第 459 章 造靈根

紅箋和石清響一見離寒便道了聲“恭喜”。相隔五十餘年,離寒奪舍之後再度晉階化神。

離寒笑着打量了一下紅箋,拍拍石清響的肩膀:“師弟,真正要恭喜的是你們才對。弟妹真是修煉的奇才,了不起。你也快了吧,師兄等你的好消息。”他一眼就看出來,石清響已經是到了突破化神的重要關口。

就像當年紅箋和石清響初到魔域之時花了很長時間适應,樂游等人也很不習慣這全然陌生的環境。

離寒已經提前知會了無名天道宗,姜夕月、程惜惜等一衆無名天道宗的長老們悉數到場迎接紅箋回歸。

兩下會合,簡單介紹之後,考慮到天幕不是談話的地方,紅箋邀請大家先到她的無名天道宗去,安頓下來再慢慢商量下一步該怎麽進行。

等到了無名天道宗,石清響親自安排此次帶來的幾百號人,幾百高階修士要徹底打散了加入魔域這邊的無名天道宗,還要放在适合的位置上,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哪怕是石清響也覺着有些頭疼。

樂游、萬賢來等人則由紅箋陪着在大殿裏落了座。

因為紅箋和石清響的偏好,無名天道宗不管外觀還在內在,都與道修大陸的宗門沒有太大的區別,若換一個議事的地方,放到天魔、地魔等宗,幾位道修大能很難這麽快便摒棄雜念冷靜下來。

紅箋直入正題:“誰來說一說鬼怪深淵最新的情況。”

殷正真的化神分身一直和紅箋等人在一起,但他只說那片陰影在不停擴大,如今已經吞下了整個夜叉澤,別的沒說出什麽來,紅箋想聽聽其他人有沒有特別的發現。

天魔宗張素先是以目征詢了一下離寒,方恭謹回道:“夜叉澤一直有人守着,這幾日深淵外圍靈氣稍有異常,隔個三兩天偶爾還會有小片虛空塌陷,不過時間都非常短暫,每次方圓不超過數十裏就會停下。”

離寒開口:“這些年我和殷宗主沒敢輕易再進到深淵裏,估計着裏面的異獸怕是更強了。”

殷正真亦道:“我和你們說過,它吞噬咱們地盤的速度越來越快了,咱們要動手,就得抓緊時間。”

紅箋當下施法,将上次他們幾個進到鬼怪深淵裏與那異獸交手的情況幻化成像,給樂游等人演示了一遍。

樂游、萬賢來、赫連永、井白溪,哪一個都是身經百戰的主兒,他們沒有被對方那深不可測實力吓住,樂游皺着眉頭想了想,實話實說:“我們幾個殺殺小喽啰還行,要對付這大家夥,怕是力有未逮,不如看看榮先生的法陣能不能派上用場。”

“還是需得想辦法搞清楚裏面那異獸如今有多強。兩眼一抹黑地沖進去,那與找死也沒什麽區別。”井白溪道。

紅箋點了點頭,轉向殷正真:“我覺着大師伯說得沒錯,殷宗主,不如咱們兩個先進去瞧瞧,大不了損失兩個化神分身。”

殷正真“啊”地醒過神來,斜睥了同為化神的離寒一眼,不情不願道:“為什麽是我?離寒大宗主不用去麽?”

當年離寒自天魔殿冒出來,害他錯認成老怪物景洪天的魂魄,直吓得落荒而逃,直到離寒奪舍,殷正真才覺出不對來,不過那時候臉已經丢了,又面臨着鬼怪深淵這事,他只得将錯就錯,捏着鼻子和離寒再談合作。

這不是說兩人自此就成了朋友,有機會找茬殷正真絕不會放過。

離寒奪舍的這具身體是厲名的弟子,相貌尋常,離寒這麽多年已經習慣了這具身體,手攬胡須笑笑,沒有理會殷正真的挑畔:“我剛晉階,萬一分身有失,怕是很難應付最後一戰。再說沖着石師弟,方宗主不管看到什麽,我都會毫無保留地相信,這點殷宗主也能做到?”

殷正真話被堵回來,喘了口粗氣,惡狠狠瞪眼道:“去就去,本宗主在妖修那裏損失的化神分身不計其數,就算再多一個又有什麽了不起。”

離寒哈哈一笑:“正是。那我就恭候二位佳音了。”

紅箋卻道:“不急。咱們先準備着,萬一到時引起反噬,大家也不能措手不及。”

如此議定,樂游等人先在無名天道宗住了下來,由離寒和殷正真下令,召集魔域所有的元嬰立刻趕赴夜叉澤,共同對付鬼怪深淵裏的異獸。

紅箋交給榮華藏一個十分艱巨的任務,別的都先放到一旁,先按照幾位道修大能和無名天道宗現有元嬰的各自情況,布下一座既保護得了自己,又能集中力量消滅敵人的法陣。

時間有限,還不知道榮華藏所布法陣效果如何,張素帶來鬼怪深淵最新消息,當日深淵邊緣再度塌陷,一名天魔宗弟子探看時湊得近了些,竟被卷入了深淵,本命魔蟲随即氣絕,人肯定已經沒得救了。

這消息一出,便是殷正真、離寒這樣的化神大能都因之神情凝重,深淵裏面的異獸開始主動對外界的人出手了。

殷正真不再推搪,當即招呼了紅箋,兩人派出化神分身直奔夜叉澤。

石清響看出紅箋心事重重,特意留在她身邊,寬慰她道:“我陪着你。你那裏《大難經》怎麽說?我這些天一直在感應此戰的結果,總覺着咱們勝面還是比較大的,別擔心,咱們有這麽多人呢。”

紅箋望向他:“我這會兒突然心神不定,怕是要有什麽大事發生。”

石清響神情鄭重起來,紅箋是水靈根,本身修為高,修煉《大難經》的時間又遠較他為早,所以她的預感應該比自己更為準确,她說有大事要發生,那大約是真的有事。會是什麽呢?

“你和殷宗主的化神分身回不來了?”

“回不來了。不過不是因為這個。”紅箋愈加心神不寧。

石清響抱住她親了親:“別急,我很快會晉階化神,和你分擔這些事情。你試着靜下心來,随着那事在臨近,你的感覺肯定會越來越清晰。”

紅箋幹脆打坐入定。

她的分身此時已與殷正真到達夜叉澤,進入鬼怪深淵。

而無名天道宗這邊,她的神識正下意識籠罩周圍數百裏,這裏有榮華藏在忙碌,有樂游、萬賢來等人在等待出發,有數千弟子在埋頭苦修……

看到那些練氣築基的年輕弟子,勤奮而又充滿了朝氣,叫人心裏情不自禁就生出一種很安定的感覺。

這一戰,也是為了他們。

紅箋慢慢靜下心來。

鬼怪深淵裏較他們上次進入又有了很大的變化,紅箋和殷正真奮力在密密麻麻的怪物中殺開一條血路,紅箋想要知道在深淵的最深處,與異界連接的地方,如今變成了什麽模樣。

而無名天道宗這邊各種訊息也清晰地映入她的識海。

她的神識甚至延伸到外門某個角落,留意到幾個正在大聲喧嘩的少年。

“不能修煉的廢物憑什麽也能進內門,你肯定是用了什麽不光彩的手段騙過了負責考核的師長。”

“耿雲你不用癡心妄想了,看看你的族人就知道,沒有靈根能練到不衰不破也就到頭了,你們厚着臉皮在無名天道宗尋求庇護,如今宗主回來了,等她倒出空來整頓宗門,必定把你們這些廢物全都趕走!”

被他們為難的是個膚色黝黑的少年,他護着身後一個只有笤帚高的小姑娘,臉上隐隐露出怒色。少年沒有多為自己辯解,只道:“收我進門的是秦師叔,你們有什麽質疑,大可以去跟秦師叔說。豆花兒還太小了,不能伺候人,我要送她回去。”

紅箋若有所思,這年輕人應當是無名天道宗成立不久加入的那些山民的後代,他們那族人天生五行均衡,沒有靈根,可他們中很多人對于苦修強體卻能有所突破,這年輕人就處在第二層。大約負責考核的弟子正是看中這一點,才破格把他招入門中。

宗門大了,必會産生矛盾。這點兒争執只能算得上小打小鬧,只是紅箋看着耿雲護着小姑娘,無端生了些許感觸。

這會兒紅箋和殷正真的化神分身已在深淵裏與異界巨獸迎面相遇,鬥不幾合,兩人不敵分開撤走。

“喂,方大宗主,你慌不擇路嗎,往哪逃呢?”殷正真叫道。

“我去異界交接的地方看看裂縫有多大。”

“……”

一陣虛弱無力的感覺傳來,紅箋眼前一黑,神魂跟着巨痛,她趕緊閉了閉眼睛,服下一顆丹藥,運功治療神魂的創傷。

那幾個少年哄然大笑,上前推搡着耿雲,七嘴八舌叫道:“哎喲,那她爺爺還腆着臉送禮來,求我師父留她在身邊伺候,我師父說了,太小沒趣味,誰看好了帶回去養着,大了當個雙修對象,日後生個孩子就算積德了!”

“就是,你們族裏是想着借種吧。”

話音未落,耿雲突然擡腿沖着說話的少年踢去,這一腿踢得虎虎生風,竟然頗像那麽回事。

不過對面幾個也都不是什麽善茬兒,因為紅箋早有嚴令,同門之間不得動用法術,幾人頓時滾作了一團。

那小姑娘吓得“哇哇”大哭。

半個時辰之後鼻青臉腫的耿雲把豆花兒送到外門幾個部落的聚居地,交到一個老者手中,氣呼呼地道:“七叔公,你管着點九叔公,豆花兒這麽小,他要是不想養我養,就當多個妹妹。”

老者抽着旱煙,疲憊地嘆了口氣,揮了揮手沒有應聲。

耿雲自老者屋裏出來,悶悶不樂,回到宗門裏依舊苦修不辍。這幾十年,因為修煉的道路被堵死,他的族人越來越頹廢而不知努力,或怨天尤人,或像九叔公這樣想着投機取巧。

只有他還像個大傻子一樣沒日沒夜地折騰自己。

按計劃他今天還要負重走幾十裏的山路,耿雲嘆了口氣,将一塊七八百斤的大石抱起來,轉身要走,突然發現背後站了個美貌異常的姐姐,無名天道宗有許多美人,這一個他從未見過,只覺美得攝魂奪魄,叫人不敢直視。

耿雲吓了一跳,不敢造次,口中道:“前輩!”便要放下石頭行禮。

那美人姐姐微微一笑,溫柔地摸了摸他的頭:“你很好,好好修煉,等到了不破境,我幫你造一條靈根。”

第 458 章 回到魔域

果然不出紅箋所料,各大宗的元嬰們在極北冰川大獲全勝,徹底掃蕩了季有雲的勢力,而後衆人便在丹崖五峰重聚,選了個黃道吉日召開盛會,慶祝季有雲這個大禍害伏誅,同時也要商量接下來大家應該何去何從,定下道修大陸新的秩序與規則。

此時樂游、殷泉等人已經聽說紅箋晉階化神的消息,這是一件大喜事,道修大陸數萬年來還從未出過這麽年輕的化神,衆人震撼之餘都不禁要想這等修煉的天才橫空出世,莫不是預示着這方大陸日後将要出現一位真仙?

最興奮地要屬丹崖宗門人,雖然這幾十年全賴他們的護宗大陣才能夠保住各大宗最後一方淨土,最終力挽狂瀾戰勝了季有雲,總不如全大陸唯一的化神強者做靠山叫人腰杆兒硬。

不過紅箋并沒有出現在這次盛會上,陳載之帶回了她要閉長關的消息。

那一日,不止丹崖五峰,整個道修大陸都洋溢着歡樂,凡有各大宗修士在處,盡皆張燈結彩,熱鬧堪比過年。而丹崖五峰之上更是聚集了數千人,鮮花似錦,美酒飄香,時不時自某處随風飄來暢快的笑聲。

歡聚盛宴總有散時,到天黑之前各宗宗主在赤輪峰上對自家往後的發展安排都有了說法,赫連永身體已經恢複,他的滅雲宗是第一次提出來要遷走的,宗門需要新建,所選地址在大陸的西方,距離赤山火山不遠。

那裏原來臨近符圖宗,如今符圖宗已經徹底垮了,符圖塔被挪走,剩下日行宮什麽的早被季有雲夷為平地,這個上萬年的大宗門就此消失,周圍又沒有其它勢力,滅雲宗到是撿了個大便宜。

其它的諸如小瀛洲、跹雲宗等等也紛紛準備回原先的宗門重建。

紅箋這一次閉關,預計要很長時間。

她選擇了一處無人海島,将合為一體的“陰陽蠱花鏡”停了上去,這樣有法寶的空間就足夠了,不必再重新建造洞府。

紅箋惦着石清響交出魔魂實力受損,和他講了講自己怎麽自季有雲嘴裏詐出了《大難經》口訣,便将所缺那部分口訣和自性部功法一起給了石清響。

除了這個,閉關之前紅箋還有幾件事情需要提前處理了,免得老放在心上。

一件是樂游晉階化神的事。

樂游卡在元嬰圓滿的時間比紅箋的年紀都要長,他的問題和丹崖宗前任宗主淩虛子一樣,都是過于專精某一系的功法,像樂游這樣,土系功法修煉到登峰造極,反到很難再轉圜,參悟五行也就變得非常困難。

這些年樂游在丹崖宗長住,金東樓留下的修煉感悟他反複看了,也和井白溪等人參詳過,想跨過這一步卻十分艱難。

因為修煉功法的關系,感悟五行轉化對紅箋而言恰是最簡單的,就好像吃飯、睡覺這樣與生俱來的天賦,所以她這裏也沒有什麽好的建議給樂游。

不過因為樂游和小瀛洲在紅箋心目中一直有着十分特殊的地位,紅箋思來想去專門錄了一份“萬化生滅功”的口訣,連同她煉制的幾顆丹藥一起,托人給樂游送去,希望能對他晉階有所幫助。

再一件事是都有哪些人準備跟着她返回魔域。

修煉不是住家過日子,各人有各人的緣法,就像方峥雖是紅箋的親弟弟,紅箋推算了一下,他呆在丹崖宗跟着大師伯井白溪就比跟着自己要強,同樣的,還有江焰和盧雁長,江焰跟着師父朱顯回了跹雲宗,盧雁長則和赫連永他們在一起。

昔日好友各奔東西,紅箋要帶回魔域的除了夏不降等一衆無名天道宗的門人,還有井小芸父女。

紅箋離開道修大陸的這幾十年,可把井小芸郁悶壞了,身為一個魔修,她沒辦法生活在丹崖宗那麽多道修中間,這些年她去過大漠,混過中州,雖然一直和滅雲宗的人有聯系,終是孤單得很。

井小芸一點兒也不想生活在這個和大家都不一樣的地方,紅箋傳信給她,叫她找找看還有沒有其他活着的程氏族人,若是她樂意,便過來會合,等時機一到,便帶着她穿越天幕,送她回天魔宗去。

井小芸收到信大為激動,自然不會錯過這樣的機會,立刻動身趕了來。

另外還有雜七雜八的事,石清響道:“放心吧,一切有我。”

紅箋點頭:“殷正真到底是魔修化神,你看着點兒他,別惹事。”

交待完了,紅箋遂安心閉關。

她在“陰陽蠱花鏡”裏一呆就是五十餘年,與世隔絕,不管人間風雨,到第五十一年頭上,無名天道宗的八部真傳全部融會貫通,頗有自成一家之相。

第五十三年紅箋童心大發,一下子弄出兩個化神分身,跑去找石清響想和他逗趣,結果發現石清響的修為已經到達了即将突破化神的時刻,就像她與季有雲最後交鋒之前的狀态,所缺的也許只是一次雙修,或是哪個大能恰到好處的一句提醒。

當時他正和殷正真下棋,确切地說,兩人正在就殷正真剛才是不是作弊了而相持不下。

五十多年對閉關入定的紅箋感覺上不過是彈指一揮,但對于石清響和殷正真卻不是這樣。因為被看得死死的,所以殷大化神這五十年過得既苦悶又無聊,就等着紅箋回轉人間,好召集了人馬穿越天幕殺往鬼怪深淵。

一見紅箋的化神分身,殷正真登時來了精神,立刻站起身道:“哎呀,方大宗主,你可是出關了。鬼怪深淵已經完全占領了夜叉澤,你再沒有動靜,我就只好和離寒商量打開天幕先撤到道修大陸來再說。”

兩個紅箋一模一樣,在石清響眼前滴溜溜亂轉,石清響笑着擋住了眼睛:“別,頭暈。”

紅箋這才将兩個分身合二為一,不緊不慢轉向殷正真:“既然如此,立刻召集人,準備出發。”

現在隐居于道修大陸的無名天道宗這幾百傳人是都要随着紅箋去魔域加入宗門的,石清響對這一天早有準備,他立刻傳信給榮華藏和夏不降師徒,叫他們開始收拾家當,又送消息給幾個大宗的宗主,請他們來小島一聚。

而紅箋就趁着這工夫,以化神分身跑去和方峥等人告別。

其實魔域出了個連接異界的鬼怪深淵,而紅箋此次要去天幕那邊阻擊深淵異獸的事各大宗的宗主都有所耳聞,衆人背地裏也議論了許多次,很多人覺着事情出在魔修那邊,根本犯不着多管,反正異獸的那些怪物過不來天幕,也有像萬賢來這樣,從早就想跟着過去看熱鬧找架打的。

“去了只要還能回來,我就去,道修大陸現在想找架打不容易,過去了正好開開眼,要不哪有機會看到這能叫化神都束手無策的怪物。”

殷正真分身在座,不緊不慢地道:“現在到是能湊起三個化神打開天幕,等打完深淵誰知道呢,也許大家一起完蛋,也許剩一兩個活下來,你們諸位就只能在我們那邊呆着了。”

萬賢來不禁面露難色,他可不樂意這一去就再也無法返回小瀛洲。

紅箋好奇地望了殷正真一眼,認識他這麽久,到現在她也沒摸清楚這位化神是個什麽脾氣。不過殷正真剛才的話雖然不好聽,卻也正是她想提醒大家的。

“之前我們進去試了試,深淵怪物怕火,火系功法對它們極具殺傷力,這次我們也準備了許多火系功法的符箓。不過那是很久之前的情況了,我們在裏面遇上了疑似化神圓滿的異獸,經過這八十餘年,深淵比原來大了很多,怪物實力只會更強。殷宗主的顧慮很可能成為現實。”

雖是如此說,紅箋心中卻絲毫沒有退縮不管的想法,連她都沒有發現,原來在不知不覺間,她已經對原本深惡痛絕的魔域産生了深厚的感情。

不管道修還是魔修,都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有屬于他們的喜怒哀樂。

她甚至想着把道修大陸這邊的同門帶過去,在魔域安家,而不是帶着門人弟子穿越天幕,到道修大陸來。

聽紅箋這麽一強調,本來不少躍躍欲試的熟面孔都露出躊躇之色,打起了退堂鼓。冒着這麽大的風險,去給魔修幫忙,值是不值?

紅箋忙道:“大家別有顧慮,今日我請了大家來,是想着說一下魔域那邊的情況,也是為了和大家告別。”

衆人面面相觑,赫連永開口道:“我去看看,滅雲宗這邊我會安排好,一旦我回不來,自有人接任宗主。”

陳載之欲言又止,他作為宗主走不開,而丹崖宗看着花團錦簇,實際并沒有剩下幾個元嬰。

井白溪神情輕松:“我跟去長長見識吧。”

樂游擺了下手,接口道:“我去,萬師弟想去便跟我一起去,有什麽大不了的?”

萬賢來登時便笑了:“宗主說得對,有什麽大不了。”

衆人議定,大半天之後,一切準備停當,離寒等人在魔域破開天幕,紅箋和石清響帶着數百門人以及道修大陸的高手們進入魔域。

第 457 章 善後

半日之後,塵埃落定。

紅箋追出近千裏,從一只“雷襲鳥”身上找到了季有雲最後的神識碎片,将其徹底毀去,這個害得她飽嘗了悲歡離合的宿世敵人終于退出了她今後的人生,不會再來糾纏。

海面上豔陽高照,一如紅箋此刻的心情,随着季有雲被連根拔起,始終壓抑在她心頭的那絲陰霾終于消散不見。

紅箋靜立海上,望着遠方遼闊的海域,風吹過耳際,心神放空,腦袋裏什麽也不想,過去種種,自這一刻起便可以全部放下。

一會兒之後,石清響過來,将“寶寶獸”接過去,放到大海裏任它游玩戲耍,他與紅箋并肩而立,伸臂攬住她纖腰,道:“紅箋,咱們回家吧。”

“家?”紅箋放松了身體,向後靠靠,枕在他肩上。

“嗯,不管是道修這邊,還是魔修那邊,只要你好好的,咱們的家可以随便安置在任何地方。”石清響語氣溫柔,透着缱绻之意。

紅箋眼含笑意擡頭看向他,伸手輕輕摸了摸石清響的面頰:“走吧,我有好多話想和你說。這些日子有沒有想我?”

石清響捉住了她的手,放到唇上親昵地吻了吻,他的唇溫暖而柔軟,帶起一陣酥麻,像小小的羽毛搔在心尖上:“你說呢?看着你穿越天幕,我才知道之前真是太高估自己了,這些日子既害怕你在這邊出現意外,又擔心半年時間不夠用,到時候還要延期,索性我在魔域也安排一下,過來和你會合得了。”

紅箋不用拿《大難經》去算,只看他和殷正真能過來,且殷正真還是一副好整以暇半點不着急的模樣,就說明鬼怪深淵的險情還在可控範圍之內。

只是……紅箋輕輕回抱住了石清響:“你把魔魂交給你大師兄了啊?”

“天魔聖足”裏的那條魔魂與石清響打了許多年的交道,他最初自魔域回來,便是化名何風,靠着那條魔魂打退了季有雲,後來兜兜轉轉,花了好大力氣才将它徹底收服,有它傍身,石清響就相當于具有了化神的實力。

這樣要緊的寶貝,他毫不在意便交了出去,關鍵對于大師兄離寒石清響多是抱着合作的态度,一直保持着距離,突然如此沖動到不計後果,不過是為了能夠跑來道修大陸與自己相聚。

想到此,紅箋似笑還嗔:“你就不為自己考慮一下麽?”

石清響失笑,随手在兩人周圍撐了個結界,湊過去親了親她,四唇交接之際,趁機舔舐了下,口中含糊道:“考慮什麽,我家夫人都是化神了,為夫日後還不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操那心幹嘛,全靠你養我就好了。”

紅箋嘻嘻一笑,石清響這個樣子叫她心中柔軟得快要融化成水,她手慢慢向上,撫摸着石清響的肩膀,曾經在這裏壓着千斤重擔,他獨自抗了多少年,殚精竭慮,如今終于可以卸下來歇歇了。

“好啊,我來養你,保證養得白白胖胖。”

魔魂沒有就沒有了吧,石清響本就是化神重生,修煉之路無比順暢全無瓶頸,不借助外力,靠自己本事真正修個化神又有多難?

自己手裏的《大難經》齊全了,又有自性部的功法,紅箋此時化神境界雖未及穩固,但眼光已非之前可比,一下子就想到自性部功法對石清響甚是重要,可以真正從根源上解決他道魔同修的難題。

她這裏閃過許多計劃打算,石清響憋着笑道:“一言為定。怎麽養,快點兒,我等不及了,是雙修麽?”說話間低頭深深吻住了紅箋。

殷正真等人體諒紅箋和石清響小別勝新婚,已經給了他倆好半天時間互訴別情,殷正真連對着陳載之和夏不降這兩個道修後輩無話可說大眼瞪小眼都忍了。

眼前的道修大陸環境氣候看上去與魔域都有很大不同,而他又從未來過道修大陸,等了又等,心癢難熬,叫道:“方宗主,你也晉階化神了,這邊還有什麽安排?什麽時候回去,鬼怪深淵已經快将整個夜叉澤吞沒了。”

紅箋聞言皺了皺眉,石清響安慰她道:“別擔心,無名天道宗已經全部遷出來了,夜叉澤只留了咱們幾家打探消息的人,往外方圓近千裏都沒有人煙。”

“這樣啊……你估計還能撐多久?”

談及正事,石清響撤掉結界,請殷正真過來,道:“看樣子數十年之內不會有大的異變。殷宗主和我一起過來的好處就是他真身在那邊,一旦有變,咱們能及時得到消息。”

紅箋默默在心中以《大難經》算了算,涉及整個魔域和鬼怪深淵的未來主要有幾種可能,但這些可能一旦牽扯到她自己就會變得一片模糊,怪不得季氏先祖未能提前知曉自己的死期,《大難經》算不到自己這種說法是真的。

抛開這點,紅箋到是能預見到不少東西。

她沒有同在場的人說這些,順着石清響的話道:“既然這樣,我需要先閉關穩定一下境界,趁這段時間,大家再準備準備,提升一下修為,殷宗主有什麽想法?”

殷正真聳了下肩:“沒想法,那行吧,你們忙着,我自己随便轉轉。”

陳載之吓了一跳,他哪能放任魔修化神随便亂跑,連忙道:“殷宗主遠來是客,又正好趕上我們這邊師姐帶頭除掉了季有雲,反正是要再聚一聚,商量一下後續的事,不如屆時殷宗主也一起,大家也好認識一下。”

雖然只是個化神分身,但也說不定是來打前站的,陳載之有些頭疼。

他望向紅箋,提議道:“師姐,咱們先回丹崖吧。”先回去,樂宗主和師伯他們應該也已經到了,一來紅箋晉階化神,大家免不了要恭賀,湊到一起順便把季有雲後續的事處理幹淨,再者,正好叫師姐說說天幕那邊到底出了什麽事,需要他們大家如何支持。

紅箋猶豫了一下,卻道:“丹崖我先不回去了吧,回頭叫夏不降去把榮前輩接回來。”夏不降一直在旁欲言又止插不上話,聞言立刻應了聲“好”。

紅箋征詢地望了石清響一眼,又向陳載之道:“接下來我們夫妻二人要閉關一段時間,幫我和樂宗主以及諸位前輩說一聲,就不過去和大家打招呼了。至于殷宗主,他是我倆的朋友,過來道修大陸也是為我們來的,幫我和大家說一聲吧,他的化神分身雖然會在這邊呆上不短的時間,但會注意,不給大家帶來困擾,我會找個人陪着他,不過師弟你知道,無名天道宗的人就算是夏不降也久不在大陸行走了,你也可以打發個人過來陪着。”

殷正真氣結:“幹什麽,這就給我都安排好了是吧?”紅箋沒有理會他,道魔勢同水火,道修大陸這邊長久以來談魔色變,殷正真又是個不好控制的神經病,必須看死他,不能任他為所欲為。

她就掐準了,殷正真對魔域有着很深的感情,因為鬼怪深淵的事,哪怕自己過分些他也不會翻臉。寧叫他委屈,不能叫道修們受到傷害。

殷正真瞪眼也沒放過石清響,石清響“嘿嘿”一笑,表示一切都由媳婦說了算。

陳載之沒想到紅箋這麽決絕,連丹崖宗也不肯回了,他有些怔然,對紅箋的安排一時沒有給出反應。

紅箋輕輕嘆了口氣,向他伸出手去:“師弟,你來,我和你詳細說說。”

陳載之默默将手遞過,紅箋攜了他手,二人單獨走出去一段路,遠離了衆人。

陳載之回過神來:“師姐,你以後都不回丹崖宗了嗎?”

紅箋猶豫了一下,道:“等以後看看情況再說吧。載之,這些年我們丹崖宗做了很多,付出也很大,各大宗依靠咱們的護宗大陣,把家底全都搬到丹崖,這是對咱們的信任。如今季有雲死了,很快他們會相繼把東西搬回原處,會想着恢複原來的格局,所以我不能回去。”

陳載之明白了:“師姐,你這是……你沒必要這麽多顧忌,這些年大家同仇敵忾,親同一家。”

紅箋笑笑:“我知道。師姐和樂宗主的小瀛洲、殷宗主的跹雲宗還有明川宗、三清門交情都不錯,正因為這樣才更要珍惜,我沒有顧忌,我是怕大家多想,刑無涯、戴明池、季有雲,這些化神都死了,現在是道修大陸最好的時候,我不想,也不會允許再出現第二個季有雲。”

陳載之凜然:“師姐放心,我會向師伯們禀告清楚。咱們丹崖宗絕沒有左右道修大陸稱霸天下的野心。”

紅箋輕輕一嘆:“我知道。不然師弟也不會下決心要約束上古靈泉。剿滅季有雲的收獲你們大家商量着來吧,師姐已經得到了莫大的好處,就不跟着摻和了,等我走之前,會和大家再見上一面。”

陳載之想了想,接受了紅箋的意見:“那一言為定,等師姐出關,咱們要及時聯絡,說不定到時會有許多人想着跟師姐去魔域看看熱鬧。”說罷他瞪了一眼遠處的殷正真。

第 456 章 大仇得報

方紅箋在晉階化神!

夏不降只是一時沒想到,他遠眺海面上電閃雷鳴,漸漸醞釀成一場巨大的風暴,嘴裏先是嘟囔了一句什麽,又在“轟隆隆”雷聲中大聲叫道:“晉階化神,她晉階化神了!這修煉速度,也算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實在是太厲害了,哎,你當初想過沒有,她比你還小着幾歲吧。”

陳載之聽到他興奮的喊聲,點了點頭嘆道:“師姐比我小三歲呢。沒想到這麽快,我丹崖……道修大陸又添一位化神!”

他本想說丹崖宗,話到嘴角突然想起師姐跟他說過,她已經在魔域那邊成立了無名天道宗,這麽說來,道修大陸這四字也不敢說用得準确。陳載之瞥了一眼激動不已的夏不降,問道:“以後你有什麽打算?”

“我?我聽師父的。”夏不降沒有多想。

“我聽榮前輩管我師姐叫宗主。”陳載之道。

夏不降樂了:“那敢情好,我們這些人就有大靠山了。當初你我困在苦修部那鬼地方,可沒想過會有今天。”

陳載之看他那沒心沒肺的模樣,登時想起兩人從前在小世界裏打過的許多交道,道修大陸突然冒出這麽多元嬰,是他這丹崖宗宗主往後必須要考慮的事情,不可能指望着他們與世無争,這股勢力丹崖宗沒有能力接收,他們肯并入師姐的無名天道宗,那自是最好。

“師姐的宗門是在魔域。”

“那就去呗,我這道修大陸出身的都覺着無所謂,他們對去哪裏更加不會在乎。”夏不降說了句大實話,“哎,我說,別扯這些了,你快看那季有雲!”

季有雲比陳、夏二人更早意識到紅箋引起了天地異動,雷劫一下,他心頭便是一陣驚慌,對他而言再沒有比方紅箋此刻突然晉階化神更糟糕的局面了。

自己受到暗算,本來就無以為繼,對手若是元嬰圓滿拼死一搏好歹還有一兩分的勝算,可對上一個化神,哪怕她剛剛晉階境界未穩,再抱着萬一的希望那自己可就太過天真了。

風卷雲湧,靈氣混雜着電閃雷鳴,挾五行能量形成巨大的渦旋,自天空倒灌下來。

季有雲不再試圖與紅箋交手,元神縮成小小一團,當機立斷:逃,再不逃可就來不及了。

風和雲、光和火在紅箋身後彙聚成了金光四射的巨大人像,無形的威壓使得陳載之和夏不降二人哪怕遠隔數百裏也覺喘不過氣來,那人像擡手一點,同樣是一招“心劍”,出現在海面上的竟不再是金色的光芒,這道光已經模糊了肉眼感觀,同時給人以極黑和極白兩種感受!

這道叫人驚懼的光瞬間便追上了季有雲的元神。

就在将觸未觸之際,季有雲的元神光球突然搶先一步爆開,宛如流星火雨,化作成千上萬個光點散落到海面上。

那巨大的人像見狀似是怔了一怔,而後慢慢地縮小淡化,終于完全隐沒。

紅箋此時還處在晉階的過程中,她顧不得靜心感悟圍繞在她周圍的天地法則,手中法訣變幻不停,一道道法術打向海面,阻止着那些光點往四下逃逸。

她微微皺起眉,現在的情況有些麻煩,季有雲這是承認自己輸得一敗塗地,決定不再糾纏下去,他要壯士斷腕以保元神不滅。

每一個光點都是他的元神碎片,它們散落到空中海裏,會依附在任何物體上,越逃越遠,直到徹底逃離紅箋的神識,重新聚集,然後奪舍重生。

這種自損八千的逃命手段,不到萬不得已化神不會輕用,而若對手修為相仿也是化神,即使用了也逃不掉。就像當初金東樓猝然遇襲,無奈之下用了差不多的方法,還是未能逃脫刑無涯的追殺,季有雲敢于如此,不過是仗着紅箋修為剛升上來,還不敢将元神分離,造出分身來。

紅箋确實沒有辦法将這所有的碎片全都攔下來毀去,她法術使得是“殺劫百相”,快到了極致,每一招使出都有大片的光點被攔截擊中,消失無形。

可她再快,也還是有許多漏網之魚沒入海中,眼看要逃之夭夭。

陳載之大急,招呼夏不降:“咱們去!”

誰都知道斬草不除根必留後患,季有雲若是元神不滅,以他的本事,也許潛伏個幾百年,又會生出一場禍事。

兩人當即沖了上去,這事看着紅箋做好像特別簡單,等到靠近了自己出手才知道,這一片片小小的元神碎片竟也透着狡猾,陳載之還稍好些,夏不降修為弱,屢屢出手不中,他“哇哇”怪叫,氣道:“見鬼了,這老賊神魂竟如此之強!”

紅箋嘆道:“季賊神魂強大,這不是早有定論的事嗎?”

夏不降沒想到都這時候了紅箋還有閑情接話,登時收了聲。

陳載之急道:“師姐,總要想想辦法,這時候叫他跑掉,可不是前功盡棄白忙一場?”

紅箋應了一聲,手上未停。

這會兒陳載之已看出端倪來,紅箋自方才開始就不再像一開始那樣全力擊殺看到的神識碎片,她退守西北方向,似是有意将那多如繁星般的光點向東南方向驅趕,這還不算,她單手施展攻擊法術,另一只手掐着奇怪的法訣,顯是在一心二用,陳載之心中微動:“《大難經》?”

紅箋的《大難經》終于學齊了,這門頂階功法修煉有成會有什麽神奇的功效,直到這時候,陳載之才能略窺一二。

紅箋的身法很快,依陳載之的目力完全跟不上她,忽隐忽現,攸進攸退,手上斬殺的都是已經逃離陳載之神識範圍的元神碎片,陳載之由此估計,至少在西北方向,應該沒有錯漏掉,被季有雲逃脫。

紅箋就像是一個極有經驗的放牧人,驅趕着大群的牛羊,徑直往東南方向而去。

陳載之站定,這個方向,再往前不遠就快到天幕了。

此念方生,前方靈氣突然起了很大的波動,咦?看紅箋這樣子好似成竹在胸,天幕方向出了何事?

不但陳載之有所察覺,夏不降也跟着“咦”了一聲。

紅箋手上施法未停,嘴角微微翹起,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來。

“這是……有人動了天幕?”陳載之奇道。

“不錯,人已經自魔域過來了。”紅箋道。

話音剛落,迎面虛空中先有聲音傳來:“方宗主,你這裏殺得痛快,把我們幾個全都抛在腦後,你忘了我和離寒不要緊,啧啧,忘了姓石的小子,可大是不該!”

紅箋笑道:“哪有這等事,我可是趕着來迎接你們的。”

夏不降伸長了脖子看熱鬧,陳載之卻是心中一凜,聽這意思,來得竟是魔域化神。季有雲這事還沒徹底完結,又來了魔修化神,不知對道修大陸而言是福是禍,師姐認識他,朋友?敵人?

亂流中走出一人,正是殷正真。

紅箋凝目望了他一眼:“殷宗主,你這是……化神分身?”

殷正真直言:“不錯,我陪了石清響過來,看看你在這邊到底搞什麽鬼。”他上下打量紅箋,啧啧稱奇:“這就晉階化神了?”

紅箋笑一笑,正色道:“殷宗主你來得正好,敵人要逃,快幫我攔截一下,你對這個再擅長不過。”

殷正真輕輕“哼”了一聲,他過來道修大陸的雖然只是化神分身,對付區區元神碎片還是手到擒來,他與紅箋兩下夾擊,轉眼間猶在逃竄的光點就熄滅了大半。

遠處傳來“吱吱”幾聲,一道藍影兒向着紅箋撲來,正是“寶寶獸”。小家夥直接一蹿,便挂在了紅箋身上。

紅箋露出笑容,她看到了站在後面的石清響。

“你……殷宗主怎的放心叫你過來道修大陸?”半年未見,她與石清響第一句話說得竟是這個。

石清響含笑道:“他不放心啊,所以我将魔魂連同‘天魔聖足’還給了大師兄,就這樣,殷宗主還弄了個分身跟來了。”

“行了吧你倆,有這麽當面說人的嗎,我還在這裏給你們當打手呢。”

紅箋和石清響一齊笑出聲來。話雖如此說,紅箋知道石清響為何如此,既是叫兩位化神安心,再者只有留下魔魂,才能打開天幕。

她側了下頭,示意道:“季有雲的元神,快快一齊動手,滅了他!”

“好!”

石清響應了一聲,匆匆沖陳載之、夏不降兩人點頭致意,顧不得打招呼。這種占據了絕對優勢,痛打落水狗的美妙滋味可是先後兩世經歷了無數煎熬才盼來的,難得揚眉吐氣,絕不能錯過。

紅箋身上的巨大變化,石清響自然是看到了,若要今天徹底除掉季有雲這個大仇人,那便是真正的雙喜臨門。

這附近就交給了殷正真和石清響清理,陳載之撿撿漏,夏不降看熱鬧。

紅箋飛到高處,全神貫注施展《大難經》,季有雲的一生為了《大難經》六親不認機關算盡,他事前絕不為想到,到最後,徹底滅絕了他生機的,正是這部功法。

第 455 章 晉階化神

紅箋默了一默,在她的感覺裏似乎為等季有雲有今天,她已經足足等了上百年:“季化神,別來無恙!”

此刻季有雲的處境已清晰出現在了她識海中:巨大的迷宮,變幻莫測的路徑,永遠找不到出口……

想來通過“流水知音”,季有雲也能看到她這邊。

紅箋擡眼望天,她的眼中是藍天白雲,身側流動的是風和新鮮的空氣,這是任你神仙大能也不可缺少視若無物的自由。

“方紅箋?”

季有雲不是傻瓜,發覺上了大當只是稍一回想,便想到是中了何人的機關陷阱。

自己小時候的那些瑣事,還有《大難經》的秘密,除了她沒有人會知道的如此詳實,當初季有風和她被關在一處二十年,大把的時間,還有什麽事會是她不知道的?

而如今自己元神被困,正是與當日闫長青被困捉嬰塔如出一轍。

這女人若是一心報複起來,總是這麽窮兇極惡。怪不得她冒充神龍,還忍不住要說一句“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季有雲悔得腸子都青了,他實在是沒有想到,去了魔域的方紅箋不但神不知鬼不覺地回來,還有了這麽大的能量,竟騙過他的感知,布下了這麽周密的一個局。

紅箋沒有出聲,季有雲愈加确定自己沒有猜錯,他不再徒勞地尋找出路,而是停了下來。

“沒想到,真是好計策,我承認上了你的大當。咱們談談吧。”

“你我之間,還有什麽好談?”紅箋冷冷地反問了一句。

只有到這時候,才知道所有的悲傷、憤怒以及仇恨都是人在無力報複的時候才會生出的情緒,像她此時勝券在握,掌控對方的生死,心中反到是前所未有的平靜。

“話不能那麽說,你我修煉之人都是為了早日修成正果,與天地同壽。大道無情,總是汲汲于兒女情長恩恩怨怨不覺可笑麽?”都到這個時候了,季有雲言談之中竟然還能透出一股從容。

有道是話不投機半句多,紅箋聽這話本不想搭理他,可季有雲接着又道:“你把我元神诓騙來此,想來石清響那小子已經去對付我的真身了,我沒有猜錯吧?”

“你猜錯了,此刻在季氏家廟的是樂宗主和我大師伯他們。”

紅箋這話出口不久,一旁陳載之便收到了消息,喜道:“大師伯他們得手了。就連龍行君也沒叫它逃掉。”

樂游那一路人馬進展得如此順利,三人都覺心裏的一塊大石落了地。

真身已毀,季有雲的元神便成了無源之水無本之木,關在這迷宮中出不來,很快便會消散于無形。

紅箋很有耐心地同季有雲解釋:“我在裏面留下‘流水知音’,不是想同你談條件,只要因為我師父闫長青當日被你暗算,誤入捉嬰塔,他身上也是帶着一只‘流水知音’同我聯絡。當時他是什麽感受,你現在可以親身體驗一下。”

“你要怎樣才肯放我出去?”季有雲還抱着一線希望,紅箋未回答,他也沉默下來,顯是思來想去開不出什麽足以打動對方的條件。

時間不等人,他只得低頭,嘆了口氣道:“《大難經》你也得到了,我即使出去也需換一具身體重新修煉,自今而後都不可能是你的對手。何必要趕盡殺絕?我看你還記得季有風,那可是我的親哥哥,他那人甚難說話,唯獨對你十分喜愛,我當日雖然關着你們,可也沒有過于逼迫,你若是殺了我,我們季家可便因你絕後了,你對得起他麽?”

季有雲不說這話還好,一說這話,紅箋登時便想起了那冰川海底的生死離別,黑暗,寒冷,以及刻骨的絕望。

她的情緒因之産生了劇烈地波動,閉上眼睛,好似又回到季有風還活着,與她顫抖着相擁告別的時刻,她那時候腦袋裏一片混亂,卻還記得自己問過季有風,今後怎麽處置這個害他們不得不天人永隔的罪魁禍首,他的親弟弟。

季有風沒有絲毫猶豫,他說“殺了吧”,又叮囑她“比殺他更重要的,是你自己要好好活着。”紅箋心中一酸,季有風說那話的時候,大約不會想到真的會有這麽一天。

她以神識傳遞着必殺之念:“不用再說了,我不會放過你的。”

随着紅箋表明了态度,季有雲那裏也冷笑一聲:“你當真以為區區一個捉嬰塔就能困死本化神?”

接下來紅箋識海裏的畫面化為點點碎片消失不見,兩人聯系随之中斷。紅箋猜測季有雲大約是一怒之下毀掉了“流水知音”。

她運轉《大難經》,叮囑陳載之和夏不降道:“季有雲要做困獸之鬥,你倆小心!”

夏不降吃驚道:“不是吧,都這樣了他還能沖出來不成?”

紅箋想了想道:“他的神魂吸收了化神妖獸‘吞噬’的魂魄,會吸收靈氣,對法陣符箓造成很大的破壞,拼着兩敗俱傷,真不一定困得住他,季賊一旦脫困,第一步必定試圖奪舍,保險起見,你倆撤離吧。”

陳載之欲待多說,夏不降一把拉住他,向紅箋道:“好,我們呆會兒聽你的好消息。”

紅箋笑了笑,夏不降說得不錯,無名天道宗的傳承在她身上已經聚齊,她的修為到此刻還在無聲無息地提升着,一個沒有了真身的季有雲,調動不了任何法寶,就是實力正處巅峰她也不懼,何況季有雲想突破束縛自迷宮裏沖出來,不付出巨大的代價怎麽可能?

停了一陣,如紅箋所料,虛空中傳來一連串爆豆般密集的脆響,連紅箋所立的這個島都在微微搖晃,這是季有雲明知沒有好結果,還是在迷宮中拼了老命了。

紅箋“啧”了一聲,擡手一揚,手裏的“流水知音”劃出一道銀色弧線,遠遠落到了海水裏。

她喃喃道:“還真是難看,季有雲你也有今天!”

那響聲由遠而近,越來越大,紅箋靜立在原處,不動聲色等待着。

足足過了一刻鐘時間,随着“轟隆”一聲巨響,激起的驚濤駭浪足有數十丈高,水牆裏好似虛空碎裂,一個人影狼狽飛出。

紅箋二話不說,擡手就是一抓,海水向兩旁散開,好似她的手掌只對飛出來的季有雲才有無窮吸力,那人影在空中一滞,便倒退着向紅箋飛來。

季有雲回手便是“萬流歸宗”,試圖用這一招吸走紅箋的真元,逃離她的抓捕。

可他卻不知道,就連紅箋自己也沒有察覺,在自性部心法的功法的作用之下,紅箋的真元就在剛才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似五行卻又超脫五行,甚至也不是商傾醉墓穴中那黑衣女修預言的那樣,紅箋即将晉階化神,卻沒有變為魔修。

季有雲的“萬流歸宗”竟然吸了個空。

季有雲反應也是極快,随即變招。他離紅箋已是極近,好似觸手可及,反腕出拳,一道刺目白光自拳頭上飛出,同紅箋的真元轟然相撞,他這才擺脫了束縛,元神縮成一個白色光球,向着遠處疾墜而去,便要遁走。

紅箋虛空跨步,瞬移過去截住去路,袍袖一揮,一股無形勁風吹得海面跟着搖動了一下,像張開了血盆大口,要将季有雲的化神吞沒。

季有雲被那股勁風兜住,在風裏打了幾個旋兒,竟然沒能逃脫。

他方才硬生生打破了重重障礙,自迷宮裏逃出來,元神本已是虛弱不堪,又遇上紅箋這麽不依不饒,這是元嬰圓滿嗎,元嬰圓滿怎麽可能有這麽強大的實力?

季有雲只覺一陣陣暈眩,情急拼命,凄厲地大叫了一聲,他再無保留,自恃修為壓紅箋一頭主動向她發動了神識攻擊。

這一聲喊,化為數道看不見的光刺,狠狠向着紅箋識海紮去。

紅箋有所察覺,這攻擊離她尚有數丈便被擋住,兩下稍作僵持,自紅箋的識海中又飛出了無數道神炁,如絲如縷,纏繞成網。

遠處有悶雷響起,“轟隆隆”雷聲越來越密集,烏雲壓頂,兩人所處的一方天地瞬間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紅箋還未意識到發生了何事,季有雲的元神驚慌失措,發出一聲尖叫,調頭欲逃。

“想跑?”紅箋清叱一聲,好像老天爺也在壯其聲勢,一道金龍般的閃電張牙舞爪落下,擦着季有雲的化神打了個空,落到了海面上。

紅箋擡手以食指在空中劃了個圈,凡被她波及到的空間為之一滞,季有雲的元神徑直撞上了無形阻礙,不得不停了下來。

又是兩道閃電和着震耳欲聾的雷聲落下,照亮了白色光球下方翻湧的海水,這一刻天地都在咆哮,對季有雲的元神而言,宛如天譴一般。

“我的天,這姓季的是造了多大的孽,連老天爺都看不下了,要幫着咱們劈了他!”遠處目睹了這一幕的夏不降一臉驚駭地對陳載之道。

陳載之臉上是壓抑不住地喜色,聞言白了夏不降一眼:“你真沒看出來麽,我師姐這是要晉階化神了!”

第 454 章 二回,經過這一遭,他突然生了別的想法

這之前他只想尋找蜃景神殿,至于進了神殿的最後一層,要索取什麽好處,他并沒有想過,不過是到時候随機應變,總不會像商傾醉那麽糊塗無聊,浪費這天大的機緣。

這會兒季有雲卻突然有了目标,神殿既然與什麽無名天道宗有關聯,《大難經》又是無名天道宗的功法,他要向神殿索要一套完整的功法口訣,為了無名天道宗的功法不至失傳,神龍定會答應。

等有了完整的《大難經》,再加上那麽多續命丹,他此生就相當于同蜃景神殿綁到一起,晉階真仙境不費吹灰之力。

這麽一晃神的工夫,他所會口訣已經背完,有些忐忑地道:“《大難經》我只學了這麽多,但它是我的本命功法,數百年絲毫不敢懈怠,在下自該屬于無名天道宗的一員。”

時空搖動漸漸停下,那“經輪”之上流光異彩更增神秘。

神龍沉聲道:“這世間萬事萬物充滿了奇妙的巧合,因果循環,報應不爽,你去吧。”說罷“經輪”飛走,擺在季有雲眼前的再無其它,只有通向神殿下一層的路。

神龍那話說得有些怪異,季有雲在心底過了一遍,想着對方認可了自己便好,不再遲疑,往下層走去。

蜃景神殿共有幾層,商傾醉并沒有留下确切的說法,不過縱便是有,這裏是神龍的地盤,連神殿都是他幻化出來的,其中什麽布置,恐怕要看它的心情。

季有雲步入了神殿的下一層,這一次,神龍再沒有出來為難,只是前路變得有些幽暗曲折,行至不遠,出了另一條岔路,季有雲站住了皺眉觀察,他在猶豫。

“他進去了。”

此時在距離“蜃景神殿”不遠,虛空一陣波動,海面上憑空現出一座小島,島上并肩站了三人。

紅箋站在中間,她左邊的是陳載之,右邊那修士高高瘦瘦,看上去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正是夏不降。

此時三人所呆的海島就是臨時安置無名天道宗衆人的那一座,不過因為紅箋定計要在這附近收拾季有雲,将“神王造化鼎”運來島上,除了夏不降,餘人都已經搬去了別的地方。

這個巨大的幻陣由榮華藏耗時月餘親手布置,“神王造化鼎”提供能量,而此時是由紅箋一手掌控,由始至終與季有雲交流的人是她,并不是什麽仙界神龍。

陷身陣中的季有雲并不知道,他的一舉一動,甚至一個細小的表情,都逃不過紅箋的眼睛,甚至紅箋還有閑暇,在陪伴她的陳載之和夏不降身前幻出一片光幕,上面清楚能夠顯示着季有雲的行蹤。

但在季有雲交待完他那部分《大難經》,進入下一層,不但光幕上失去了他的蹤影,連紅箋都和他斷了聯系,季有雲進入了一個特殊的所在,集丹崖五峰所有煉器大師智慧大成,并且由榮華藏親設裏面的迷陣符箓,元神一旦進入,就會被困其中,這件法器,類似于捉嬰塔。

紅箋點了點頭,不錯,季有雲這惡賊貪欲蒙心,沒費什麽周折,元神便進到了法器中。

她同陳載之道:“通知樂宗主吧,那邊可以動手了!”

這裏只有他們三人,其他丹崖五峰一衆高手此刻都已經在樂游的帶領下,将極北冰川季有雲的老巢團團包圍,季游正在季氏家廟等候消息。

只要這邊一得手,那邊就發動,不惜一切代價,毀掉季有雲的真身。

陳載之按照約定發送消息。

夏不降扭臉沖紅箋笑道:“這麽順利,之前可是沒有想到吧?”

紅箋抿了下唇,沒有回答。不,其實她想到了,她甚至在季有雲此時所在的法器中預先丢下了一半兒“流水知音”,那法器的另一半在她手上,季有雲用不多久就會發現,紅箋在等着他聯系自己。

就像紅箋剛才借神龍之口向季有雲所說的,“因果循環,報應不爽”,雖然看上去是她以一己之力将季有雲的元神關了起來,但冥冥中,季有風和師父闫長青的魂魄此時正站在她的身後,給予着她無窮的智慧與力量。

夏不降呆了一呆,将臉飛快地扭了回去,就在這麽個看到勝利曙光的時刻,他敢發誓,他剛才在紅箋眼睛裏看到了晶瑩的淚水,閃爍如星。

紅箋沒有在意夏不降窺探的目光,季氏家廟裏有龍行君,又有各種禁制,樂游此時面臨的必定是一場惡戰,龍行君遇襲,不知會不會即時向季有雲報告,不過季有雲此時所在的那地方隔斷六識,除非真身被動,不可能感覺到老巢出現異常。

也就是說,等他在迷宮裏發現不對勁,找到“流水知音”聯系自己,還需要一段時間。

等待的時間紅箋沒有閑着,她仔細審視了一下收回體內的“天道令”,《大難經》的口訣經“天道令”檢驗無誤,歷經千難萬險,她終于學到了完整的《大難經》。

如同堵塞了上百年的河流一朝得疏,終于可以肆意地奔向大海,《大難經》在她經脈中運行,那麽暢快,那麽得渾然天成。

神魂在歡快地跳躍,變幻成各種虛拟的形狀,神炁如雨,飄灑在識海中,感覺也變得格外敏銳,過去,現在,未來……

《大難經》、“殺劫百相”、“萬化生滅功”、苦修部傳承……這些各具特色的功法在自性心法的作用下,開始轉化融合。

紅箋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天道令”在她身體飛旋,暴發出耀眼的光亮,與識海中的連綿細雨交相呼應。她微微閉眼,有什麽在發生着變化,是了,無名天道宗的八部真傳已經全部找到,這意味着一直束縛着她的道心誓自此解開。

“哇,這是什麽玩意兒,好舒服。哈哈,下雨了,種子要發芽,老子要開花……”

這是木系靈種在歡歌。

紅箋沒有回應它,修為在提升,身體在往好的方面轉化,這些都無需多管,她在等待。

“師姐,季氏家廟那裏進展順利,剛傳來消息,樂宗主牽扯住了龍行君,榮前輩打開禁制,大師伯進去了。”

“傷亡怎樣?”

“有五行大陣配合,只樂宗主受了點輕傷,相比之下那龍行君傷得更重。”

紅箋微微松了口氣:“那就好。”

既然大師伯井白溪進到了季有雲閉關之所,下一步自然是會毫不猶豫地毀了那惡賊真身。紅箋垂目望向手裏的“流水知音”,道:“師弟,師父當日被困在季有雲的捉嬰塔裏,最後時刻便是如此和我聯絡,一會兒你要不要拿這個和那惡賊說說話?”

這也正是陳載之要跟着紅箋來此的目的。

只是還未等他回答,紅箋手中的“流水知音”突然輕輕跳動了一下。

三人心中齊道:“來了!”

紅箋毫不猶豫将真元注入,運轉手中法器,識海裏未有圖像先有聲音響起:“這是什麽地方?捉嬰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