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6 章 驗貨

四周漸漸安靜下來,就連身下的海浪聲也變得微不可聞。

紅箋呆在黑暗中,只知道仇嬌的飛行法寶飛得很穩,幾乎感覺不到颠簸。

偶有鷗鳥自遠處掠過,她才能由那一晃而逝的鳴叫聲判斷三人此時的飛行速度非常之快。

這是紅箋從未遇到過的棘手處境,沒有真元,無法出聲,甚至連幅度大一點的動作都做不了,到這等境地,似乎只剩下了任人宰割一途。

怎會落得如此?

紅箋不由深深反思,輕敵是一樣,自己過于依賴《大難經》又是一樣。

對方顯然有所防範,仇嬌無意間說的那句話透露她一直在防備着一個十分強大的敵人,方峥在她身邊呆了二十年,結果什麽秘密也不知道,難說這是因為仇嬌不信任方峥,怕他無意間洩露出去才是真的。

時間特別難捱,在紅箋的感覺裏仇嬌至少飛了一個多時辰才将速度慢下來,停住,向方峥道:“好了,就這裏分開走吧。”

方峥“噢”了一聲,抓起“烏羅帳”,一起一落跳上了自己的飛行法器。

這一回速度就慢多了,紅箋甚至聽着他一邊飛,一邊嘀嘀咕咕在按照玉簡的指引找仇嬌所說的那個島嶼。

紅箋又努力了一下,發現還是說不出話來,無計可施之下她甚至期望着方峥幹脆再傻一傻,連地方都找錯,如此自己說不定能逃過這一劫。

不過她也知道這不過是癡心妄想罷了。

果然在方峥折騰了大半個時辰之後,紅箋聽着他歡呼一聲:“哈哈,到地方了。”

飛行法器很快到岸,沒有聽到海浪的聲音,停下來之後方峥将“烏羅帳”背到了背上,大步上島。

紅箋聽見他感嘆了一聲:“哎呀,這麽厚的雪!”

若是離開小瀛洲之後一直向北飛,氣候是會變得越來越寒冷,一兩個時辰之後見到被積雪覆蓋小島也不奇怪。

方峥腳下踩得積雪吱吱作響,紅箋聽着他邊走邊念叨:“這邊有塊石頭,在哪呢,有了,這裏,自左邊繞過石頭往東,找第三棵枯死的樹,背靠樹幹,好了,再閉上眼睛往前走五大步,跳……”

方峥一個“跳”字出口,紅箋陡覺身體疾速下墜,方峥跳入了一個深不見底的雪窟窿裏。

看來仇嬌在這島上做了不少安排。狡兔三窟,也說不定這裏就是她的一處連方峥都不知曉的老巢。

還不到絕望的時候,仇嬌交易去了,紅箋知道今天這場交易的結果,她拿不到真正的“仙昙花”。

放着方峥守在仇嬌提前安排好的地方等待不提,再說仇嬌那邊。

仇嬌定下交易的那座小島距離小瀛洲很遠,即使是元嬰趕過去也得好一會兒。

小瀛洲這邊出動的可不光是元嬰,兩位長老奚旭和宗寄春,宗寄春的弟子宋回,另外奚旭還邀請了紫慧大師到場驗明“七線冰蟲”真僞,再加上紫慧的兩位弟子,一共是六個人。

自小瀛洲一路往北,六人分乘兩位元嬰的飛行法寶,也足足花了将近一個時辰才找到仇嬌指定的地方。

“好複雜的環境。”宗寄春站在法寶上居高臨下,同奚旭道:“她選這麽個地方,不知是什麽居心?先把周圍察看一下。”

這裏的海島大大小小一座挨着一座,中間又飄浮着許多冰山,一眼望過去白皚皚連綿起伏,比之十子群島不知複雜了多少倍,難怪宗寄春一見之下便起了疑心。

奚旭亦贊同道:“小心點總是沒錯。”

兩位元嬰以神識籠罩這片海域,細細搜查過,沒發現什麽異常,這才往約定的小島而來。

離遠便見仇嬌孤零零一人站在雪地上等候。

她頭戴帷帽,一身黑衣,海風吹過,寬大的衣擺在風中獵獵飛舞,雖是一個人看上去卻頗有氣勢。

小瀛洲諸人望見這一幕,感受各不相同。

宋回“咦”了一聲,出聲提醒:“師父,跟她在一起那小子沒在。”

奚旭則嘆道:“若非知道她便是仇嬌,離遠看上去真是一點兒也不像。”

宗寄春回徒弟道:“走吧,她肯和咱們做這交易就好,別的人不用多管。”

奚旭跑了一趟跹雲宗,将東西拿回來之後便同各位長老通了氣,那朵半殘的“仙昙花”能保存下來可謂是史無前例,會不會還有藥效,能達到什麽程度從來沒有人知道。

奚旭悄悄問過紫慧,紫慧對這朵花很是好奇,但卻也不能給出什麽确切的意見。

奚旭和宗寄春雖然沒有明說,卻都覺着坑一下臭名遠揚的“妙爐鼎”沒什麽大不了的,若不是偏巧遇上“七線冰蟲”這回事,換一個場合遇見仇嬌,大有可能随手就除害了,今天打算交易完了放她走,已是看在她這些日子深居簡出與傳說中判若兩人的份上。

可此時離遠一見,兩人都覺有些異樣。

島上靜立的仇嬌也感覺到了這一行六人,她慢慢伸手将帷帽摘下,仰起蒼白的臉,注視着諸人越來越近,目光平靜,直到六人降落在雪地上。

大約是因為初次見面,她的眼光在紫慧和他的兩個弟子身上多停留了一陣。

奚旭介紹道:“這位是明川宗的紫慧大師,你應該聽說過。我們請他前來,是因為他對‘七線冰蟲’有所了解,一會兒交易的時候紫慧大師會幫我們辨別真僞,省卻麻煩。”

仇嬌合了一下雙眼,不以為意輕笑了一聲:“随你們。”

她這邊只有一人,對面卻是六個,其中還有兩位元嬰,兩廂一站顯得她特別人單勢孤,但仇嬌顯是對此早有心理準備,并不把這個放在心上。

她向奚旭道:“奚長老,既然人都到了,那咱們便開始吧。”

奚旭道:“好。”他取出一個小壇子,抱在懷裏,“‘仙昙花’在此,你的‘七線冰蟲’呢?”

仇嬌終于露出了關切之色,問道:“為什麽要放在壇子裏?我要親眼确定了才會喚出‘七線冰蟲’。”

奚旭解釋道:“‘仙昙花’一旦脫離壇子裏的法陣便會枯萎,你要親眼看,那是不可能的,不過可以将神識伸到壇子裏來查探一下。”

這話奚旭說得極有底氣,此番他去跹雲宗求花,事情辦的極為順利,剛好管儀白有事求到小瀛洲頭上,奚旭把管儀白悄悄帶來小瀛洲介紹盲師叔和他認識,順便求兩人出手,将放置仙昙花的法陣做了極大的改動。

一個極為高明的法陣暫時令“仙昙花”凋殘的部分恢複了生機,這朵“仙昙花”放在壇子裏看,只要不是對法陣有着極高造詣,就是大羅金仙來也看不出任何的問題。

仇嬌毫不遲疑,當下便将神識伸進壇子裏查看了一番。

查探完了仇嬌的神情緩和了許多,她道:“既然沒有問題,那麻煩奚長老将‘仙昙花’交給這人,由他來和我交易,其他人暫且退後,離開這個島。”她手指所向,正是跟随着紫慧大師而來的那姓計的年輕人。

那年輕人修為只有築基初期,見諸人随着仇嬌所指齊齊向他望來,不由面現局促。

大家都知道仇嬌為什麽點了這人,奚旭道:“這可不行,計賢侄不是我們小瀛洲的人,不能由他來代替我們小瀛洲同你交易。”

宗寄春亦道:“你這完全是杞人憂天,我們要真想對付你,還用得着這麽大費周折,你要實在是不放心,宋回!”

一旁宋回連忙躬身應道:“師父!”

宗寄春吩咐:“你去和她交易。”

他轉向仇嬌:“我這徒弟修為不過金丹後期,與你差不多,經由他手,你總該放心了吧。”

仇嬌也知道小瀛洲不可能把這麽重要的東西交到外人手中,她只所以要來這麽一下,是為防着交易完成的瞬間對方兩個元嬰悍然動手,想将他們支得遠些,如今宗寄春如此決定,她也算目的達到,至于宋回,她根本未放在眼中,當下讓步道:“行,叫他留下,你們退後。”

奚旭将放“仙昙花”的壇子交到宋回手中,道:“我們離開可以,紫慧大師需得留下做個見證。現在你那‘七線冰蟲’也該拿出來給我們一睹真容了吧。”

明川宗紫慧修為是金丹圓滿,仇嬌望了那大和尚一眼,沒有反對,自身上掏出一個巴掌大小的玉盒來。

她伸出食指慢慢将盒蓋推開些許,氤氲霧氣自縫隙汩汩地向外冒,衆人站得近了都感覺有寒意撲面而來。

仇嬌道:“‘七線冰蟲’就在盒子裏,現在還不能交給你們,不放心你們同樣以神識來看吧。”

一時間所有人的神識都集中于仇嬌手上那小小的盒子,奚旭和宗寄春看過之後齊往紫慧望去,紫慧動作要比兩位元嬰慢一些,他查看半晌,終于肯定地點了點頭。

奚旭松了口氣,向紫慧道:“一切就拜托大師了。”

宗寄春亦叮囑徒弟:“定要叫她先解除與‘七線冰蟲’之間的聯系。”

一切議定,奚旭、宗寄春等人直退到數裏之外,島上僅留仇嬌、宋回和紫慧大師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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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5 章 離開小瀛洲

這個黑色的袋子竟是一件詭異的法器。

仇嬌就這麽堂而皇之的擺出來給紅箋看到,真是嚣張之極。

但她确實有嚣張的本錢,到現在紅箋還輸得莫名其妙,她唯一能确定的就是由仇嬌的反擊看,先前自己眼瞅着見了血的“幻法蘭”并沒有起到應有的效果。

這怎麽可能?

外邊陷入了一片死寂,紅箋很想知道仇嬌要怎麽處置自己,哪怕她能随便說點兒什麽也好。

仇嬌很沉得住氣,一直過了大約小半個時辰,紅箋才聽見她冷笑了一聲:“你那主子這回可是大大的失算了,要對付我,派你這樣的來不是送死麽,怎麽也得他親自出手才行。”

紅箋一聽這話,心裏便叫了聲“苦”,她覺着仇嬌肯定是哪裏誤會了,她倒黴撞進來,做了別人的替罪羊。

可紅箋現在偏偏說不出半句辯白的話來。

時間不知已經過去了多久,這會兒天是不是快亮了?天亮之後仇嬌不是要離開小瀛洲去和奚旭等人交易“仙昙花”嗎?她難道會将自己這麽大一個活人帶在身邊?

紅箋正想着,聽見仇嬌又道:“你不是看着方峥淳樸好騙,利用他來接近我麽,呆會兒我就叫他來送你最後一程,他不知道袋子裏的人是你,你只要出個聲,便能哄得他放你條活路,可偏偏造化弄人,不得我解藥十二個時辰之內你別想着開口說話,怎麽樣,我這安排是不是很有趣?”

紅箋的心沉了下去,自己若真是糊裏糊塗就這麽死了,那可真是太冤枉了。

她正想着,卻聽稍遠的地方,似是屋子外邊方峥的大嗓門響起來:“天亮了,咱們該準備準備起程了吧?”

仇嬌沉聲道:“你先進來,我有事要你去做。”

方峥應了一聲,腳步聲響,他走進屋來。

“咦,這是什麽東西?”他的聲音裏透着驚奇,想也知道,紅箋這麽一個大活人躺在袋子裏,占地不會小了,屋子裏突然多了個如此大的袋子,方峥自是第一眼便會留意到。

“呵呵,呆會兒和小瀛洲的人換了‘仙昙花’回來不是要當即煉成丹藥麽,這就是煉丹的祭品,我好容易才将她抓到,關在這‘烏羅帳’裏,你今天負責看好她,可別亂動這法器,叫她逃了。”

“你什麽時候去抓的這妖獸?我都不知道。放心吧,這麽要緊的東西,我一定看好這袋子,不亂動。”

仇嬌笑了一聲:“一會兒咱們離開小瀛洲之後分頭行動,交易的時候你就不用在場了。”

方峥“啊”了一聲,急問:“那我幹什麽?”

仇嬌道:“你帶上‘烏羅帳’,這裏有塊玉簡,你照着這上面的路走,到那個島上等着我。別弄錯了啊,這個很重要,我拿到‘仙昙花’之後咱們需得立刻會合。”

方峥應了聲“好”。

有仇嬌在,紅箋早停下了沒有意義的掙紮。

她暗暗思忖等到方峥和自己獨處,有什麽辦法能制造脫身的機會。

看起來仇嬌和方峥打算帶着自己出小瀛洲,這麽大一個袋子,裏面裝着大活人,怎麽過盤查的關口?難道仇嬌是有什麽障眼法不成?

但方峥顯是全未想到這點,他沒有問,仇嬌也未針對這個做任何的說明。

方峥對仇嬌孤身去進行交易很是擔心,紅箋聽着他道:“小瀛洲今天興師動衆,看樣子要去不少人,你自己能行嗎?可千萬小心啊。”

仇嬌似是心情頗佳,說道:“今天的關鍵不在我,只要你個傻小子能按照我的安排把事情做好,咱們就算成功了一大半。”

方峥被她喚了一聲“傻小子”也不以為忤,“嘿嘿”一笑,打保票道:“這你放心,我只要有一口氣在,也會照你的話做,絕不誤事。”

紅箋聽着這番對話簡直欲哭無淚,暗道:“叫你傻小子你還真是傻小子,你的親姐姐就快被你親手送去虎口了,你還對着那母老虎信誓旦旦呢。你等我出去,非揭了你個兔崽子的皮不可。”

仇嬌甚是滿意:“好,過了今天,我便可以将多年的隐患徹底解決掉,接下來就有時間好好點撥點撥你了。”

方峥問道:“你用‘仙昙花’治好了病,是不是就可以收我做徒弟了?”

仇嬌笑道:“到時候再說。”

這話在紅箋聽來已有應承之意,偏偏方峥沒有聽出來,挺失望地“噢”了一聲,嘟囔道:“還要再說。”

這時候屋外高鴻禮的聲音響起來,打斷了兩人的對話:“仇前輩,時間差不多了,我師父派我來問,你準備幾時出發,大家在哪裏碰面?”

仇嬌沉聲道:“你進來說話。”

高鴻禮進屋,第一眼便看到了鼓囊囊的“烏羅帳”,奇怪地問:“咦,這是什麽東西?”

若仇嬌真是客人,非熟到一定程度,高鴻禮這話問的其實有些失禮,但仇嬌算不得什麽正經客人,他二人又是在小瀛洲的地盤上突然多出這麽一大袋東西來,顯得頗為紮眼可疑,故而高鴻禮絲毫沒有客氣。

紅箋努力地活動了一下,希望引起高鴻禮的注意。

卻聽仇嬌仿若渾不在意地答道:“一會兒煉丹需用的。準備好了那就走吧,你同你師父說,我們先出發,大家在北面的一座無名小島上交易,這是那座小島的所在位置。”

說話間仇嬌又拿了塊玉簡給高鴻禮。

高鴻禮接過去,他掃了一眼袋子旁站立的方峥,沒看出什麽問題來,再想這些天方峥頻繁地進島出島也沒人限制他,這些東西大約是他準備的也說不定,仇嬌既然說定了地方,到底正事重要,他沒有過于糾纏這些細枝末節,返身去向師父報告。

紅箋意識到自己的掙紮全未被高鴻禮察覺,應是這法器裏面的動靜根本傳不到外邊去,不由大急。

仇嬌示意方峥:“咱們走吧。”

紅箋只覺天翻地覆,身體離地而起,在那袋子裏被迫蜷成一團,方峥的聲音響起來:“份量挺輕的,這妖獸個頭不大啊。”

紅箋一口血差點噴出來,想也知道自己是被他提起來了,還妖獸,妖獸你奶奶,你個死小子長點兒心眼行不行!

仇嬌和方峥不再說話,紅箋只覺着搖搖晃晃,憑感覺應該是被方峥背在了後背上,走了一陣,方峥站住,那“烏羅帳”被扔下來,仇嬌道:“先來我飛行法寶上,等離開小瀛洲再分頭走。”

幾乎是立時,紅箋便覺着自己再次移動起來,仇嬌駕着飛行法寶飛行速度不是很快,紅箋能聽到流水的聲音,估計着那法寶飛得也不是很高。

她估計着時間,前面不遠就該有小瀛洲弟子攔截盤查了,依紅箋這些天出入小瀛洲的經驗,離開比進入小瀛洲受到的盤查要松得多,離開小瀛洲關鍵在第一道關口,過去了後面基本就是一馬平川。

這麽可疑的一袋子東西,小瀛洲弟子會不會強令仇嬌打開看看?

他們對這“妙爐鼎”可談不上有多麽尊重,沒事說不定還要找機會難為一番,更何況師出有名。

“什麽人,停一停!”紅箋正這樣想着,吆喝聲便遠遠地響起來了。

其實離得再遠,這些當值弟子又怎麽會認不出意欲離開小瀛洲的人是誰,正因見是仇嬌和方峥,才更要裝作不認識将人叫住。

仇嬌真将飛行法寶慢慢停了下來。

紅箋豎起了耳朵,若說有人能救她于水火,希望最大的就是現在,這些當值弟子盤查有多嚴她深有體會,他們一隊五人,總會有人比高鴻禮和方峥精明,只要對這袋子起了疑心,問上一句,就算仇嬌拒絕打開,這情況也會被報到某位元嬰長老那裏去。

“這誰呀,還擋住了臉?”開口說話的小瀛洲弟子聲音聽上去十分陌生。

“我與你們奚長老已經約好了會合的時間,怎麽,你們要攔着我,不讓我離開麽?”仇嬌的聲音淡淡的,聽不出喜怒。

幾位弟子竊竊私語幾句,其中一個突道:“咦,那袋子裝的是什麽?來的時候沒有吧,仇前輩,你走就走,幹嘛還不告而取,從我們小瀛洲往外拿東西啊?”

“胡說!這袋子裏是煉丹……”方峥氣忿地嚷嚷了半句,不知被誰打斷。

正當紅箋心中燃起了莫大的希望,袋子外邊卻突然靜了一靜。

緊接着幾個聲音接連響起:“師兄!”“師兄這麽早就要出去麽?”

“都聚在這裏做什麽呢?仇前輩趕着去和長老們會合,大家不要耽誤她時間,放行吧。”

“哦,知道了。”

那男修又道:“前面誰當值,也和他們都說一聲。”

“好。”

仇嬌駕着飛行法寶複又前行,這次不再有人出聲阻止,盤查的隊伍顯然已經退開了。

紅箋的心慢慢沉了下去,這是巧合嗎?絕不是。

這仇嬌竟與小瀛洲的弟子還有着勾結,紅箋只恨自己不能從袋子裏鑽出來,看看适才這個幫仇嬌解圍的“師兄”是誰,他前後說了兩句話,這個聲音,不知為什麽紅箋叫隐隐覺着有些耳熟。

第 224 章 一個黑色的袋子

“進來吧。”仇嬌的聲音很是平靜,透着一股“就知道你會來,等你半天了”的意味。

紅箋推門而入。

燈光青幽,映在仇嬌的臉上忽明忽暗,給她沒什麽表情的臉上平添了一份詭異。

紅箋突然覺着上回單獨面對這仇嬌時那股莫名的壓力又回來了。

她多了幾分謹慎,站在進門的地方,道:“夜裏時間短暫,前輩天亮還有重要的事情去做,現在沒有旁人,叫我這時候過來有什麽話,便抓緊時間說吧。”

仇嬌卻微微一笑:“有事情的是我,我都不着急,你急什麽,坐吧。”大方,自如,言語間似乎萬事盡在掌握。

紅箋放開神識,已将這屋子徹底掃了個遍。

仇嬌的依仗在哪裏?她的手段是魔修的還是道修的?

沒有,屋裏一切如常,比之以往,只在仇嬌的床頭多了一個黑色的袋子,看不出是什麽質地,但裏面是空的,癟癟的揉成一團,扔在那裏,不知是做什麽用的。

桌椅光禿禿的一塵不染。

紅箋依言坐下,她并不說話,等着仇嬌開口。

仇嬌在打量紅箋,打量得很仔細,然後她道:“你師父當真很有眼光,總是能挑到資質絕佳的弟子。”

紅箋欠了欠身:“不敢。晚輩只有金丹初期,比起很多同門來還差得遠。”

仇嬌點了點頭:“這到也是,丹崖宗當年彙集了許多水靈根精英。說起來我可有許多年沒能見到赤輪峰日出,晚潮峰大潮了。”

紅箋正襟危坐,暗忖:“這是要來正題了。”仇嬌這話引起了她強烈的好奇,什麽意思,這聲名狼藉的“妙爐鼎”曾在丹崖宗學過藝,所以認得師父?沒聽說過啊,按說這麽大的事,若是真的,絕無可能一點兒風聲也不漏。

難道同自己所扮的“蕭蕭”一樣,她也是用的化名?

她心潮起伏,等着仇嬌向下說,仇嬌卻住口不言,突然換了話題:“不如你先來說說吧,你家住哪裏,家裏還有什麽人,又是怎麽拜入的闫長青門下?”

紅箋可不會天真地以為這仇嬌是在聊家常,這依舊是試探,與上回她問師父喝什麽茶是一個目的。紅箋當然可以拒而不談,但那樣仇嬌自也不會把她與丹崖宗的事情說出來。

唉,何必要聽她親口說呢,紅箋手裏暗暗摩挲了一下那根“千足膽”的尖刺,今夜仇嬌可沒有犯病,自己有足夠的時間弄清楚她的一切秘密,現在只是缺少一個下手的機會而已。

于是她面帶些許悵然輕輕笑了笑,道:“我爹娘都是散修,我在很小的時候便同他們失散了。幸好有好心人肯收留我,我便認了他做義父。義父上了年紀,他教我練氣築基,我練到築基圓滿的時候他仙去了,剩了我一個人。”

仇嬌聽着似有些動容,道:“後來呢?”

紅箋繼續胡扯:“前輩知道我是水靈根嘛,所以就會時不時去無盡海裏修煉,時常會碰上丹崖宗的修士,心中很是羨慕這些大宗門的人有人教導。幾年前的青雲節那天,我又在海裏修煉,結果不小心招惹了厲害妖獸,幸好師父路過,将我救下。我當時苦苦哀求,請他老人家收我為徒,師父一番詢問之後,也覺着我還值得教一教,便把我帶回了晚潮峰。”

這一番話由頭至尾都是假的,但越是對闫長青有些熟悉的人,只怕越會深信不疑。

本來以闫長青這些年的狀态,他已經不大可能再收徒弟,但若知道他這心結由何而來,就會發覺這“南蕭”的身世與他先前的女徒簡直如出一轍,再加上模樣也有幾分相似,這“南蕭”就像是方紅箋長大之後的替代品。闫長青見到之後還真是大有可能要把人領回去。

再者闫長青二十年來很少離開晚潮峰,所以紅箋編造為他相救的時間是青雲節,那時間闫長青大有可能去師父當年遇害的地方憑吊。

其中深意,只有了解,才能體會,而叫紅箋好奇的是眼前這仇嬌分明就聽懂了。她嘆了口氣,道:“這麽多年,你師父也頗不容易。”

她這是終于要開口了麽?

紅箋瞪着眼睛等着她,可仇嬌只說了這樣一句,便閉上了嘴巴。接着,紅箋便覺着仇嬌的臉黯了黯。不止是仇嬌的臉,整個屋裏的光線都突然黯淡了下來。

火光一跳,燈芯燃盡了長長一段,向一旁歪了過去。

仇嬌自一旁拿起個小小的燈芯剪,起身來到燈前,彎腰要去剪那燈芯。

好機會!

她此時是背沖着紅箋,渾身上下都是破綻,紅箋站起身來,快步走到她身後,右手伸出要去接剪刀,口中道:“你身體不好,我來吧。”

仇嬌看上去沒有絲毫防備,依言将剪刀交給紅箋,彎下的腰還未直起,紅箋一直掩在袖子裏的左手動了,自後面扶了一下仇嬌的背,“千足膽”的尖刺已經順勢在仇嬌背上輕刺了一下。

這一下入肉很淺,但仇嬌立時有了察覺,她似是一時還搞不清楚發生了何事,回頭欲看,紅箋的這套手段先前在闫長青身上用過,此時故技重施更是熟練,一掌擊中仇嬌的後腦,仇嬌登時失去知覺,身體軟了下來。

紅箋不由地心花怒放,這簡直太順利了嘛。

她收起了那根尖刺,以神識将仇嬌全面壓制住以防她轉醒,将她抱回到床榻上去,搓了搓兩手,心道:“哈哈,枉我還提心吊膽一番。再叫你吊我胃口,現在我就來好好看一看,你這‘妙爐鼎’身上到底藏着什麽秘密。”

她來仇嬌這裏充其量不過半個時辰,到天亮還要好久,足以慢慢探究這仇嬌的秘密,徹底搞清楚真相後再去考慮下步應當怎麽辦。

所以紅箋不慌不忙,帶着按捺不住的好奇運轉了《大難經》,将掌心放到了仇嬌的頭頂。

真元經由紅箋的掌心侵入了仇嬌的大腦,化作千萬縷細絲,雨霧般包圍了仇嬌的識海,果然仇嬌只要不是發病的時候,她的真元根本形成不了什麽像樣的抵抗。

紅箋真元裏暗藏的神炁如綿裏針,無聲無息破開仇嬌的神識壁壘,深入進去。

紅箋目光微擡,盯在仇嬌頭顱上方的虛空裏,仇嬌的記憶将被這些神炁所提取,反饋回她的識海,忠實地在這塊虛空形成影像。

畫面開始形成,奇怪的是當先出現的不是哪個人,而是浩瀚無垠的水,黑灰色的水洶湧翻騰着,猛然一個巨浪沖天而起,撞碎在高聳壁立的石崖上。

這是什麽?無盡海?這塊石崖是丹崖宗某處嗎?這仇嬌難道還真與丹崖宗有什麽關系?

紅箋有些心焦,她還是第一次自旁人腦海中看到這麽摸不清頭續的畫面。

紅箋加大了真元的輸出,極力運轉《大難經》,試圖看到點別的。

畫面中的黑色海水打着漩兒向她迎面沖來,漩渦中間突然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黑洞,這黑洞在她的識海裏無限放大,一時間紅箋除了這個再也看不到其它。

糟糕!

紅箋意識到不妙,雖然還不知道是哪裏出了纰漏,但她當即便要拿開手掌,中斷同仇嬌神魂之間的聯系。

為時已晚。

一股深深的倦意襲遍全身,紅箋只覺胸口極度惡心,眼前發花,四肢乏力,竟是連站都站不住,《大難經》自己停止了運行,她此時竟連将手從仇嬌身上拿開的力氣都沒有。

這種感覺是嚴重的真元枯竭,怎麽會?

這念頭剛升起來,還未等紅箋細想,她便眼前一黑,不受控制地一頭栽倒在仇嬌身上昏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紅箋漸漸有了意識,真元枯竭帶來的不适依舊非常嚴重,耳朵裏轟鳴了好一陣才安靜下來,紅箋動了動手指,手指還能動,但她卻無法做出更大幅度的動作來。

紅箋睜開眼睛,眼前漆黑一片,呼出去的空氣被什麽東西擋住,返回來撲在臉上。顯然她所呆的這個空間非常狹小,只容一個人這麽平躺着。

叫紅箋心寒的是她竟感覺不到周圍有絲毫靈氣,這種無力的感覺,比被關在煉魔大牢裏還要糟糕。至少在牢裏她的身體還能動。

紅箋張嘴試了試,沒有任何聲音發出來。嘴巴裏還殘留着一種甜膩的味道,應當是在她昏過去的這段時間,被喂食了什麽東西。

到這時候,紅箋已經意識到自己這是不知怎的着了仇嬌的道,落到了那女人的手中。

仇嬌不過金丹後期,自己怎麽會制不住她反而為她所擒?這個問題紅箋百思不得其解。

她生擒了自己,是想做什麽?自己還有沒有希望脫身?

紅箋正胡思亂想,突覺有人在她身上拍了一記,跟着仇嬌的聲音響起來:“醒了?急也沒用,老老實實等着吧。”這女人大獲全勝,聲音裏到是聽不出有什麽得意的情緒。

随着這一拍,薄薄的一層什麽東西觸到了紅箋臉上,紅箋突然醒悟:“是那個袋子,仇嬌将我裝在了那個黑色袋子裏。”

第 223 章 三更之約

“你還記得第一次遇見她,是個什麽情況嗎?”

“當時我在雪林子裏迷了路,只聽‘嗚’的一聲,我一回頭,什麽都沒看到呢就被打暈了,等我醒過來,人已經離開了原來的地方,身邊只有她在。”

“她說了什麽?”

“都過去二十年了,這誰還記得清。”

果然不能指望着方峥太多。

紅箋正有些失望,聽着方峥又道:“我只記得一開始挺怕她的,後來她問我話,知道我要去煉魔大牢找姐姐,聊得熟了,慢慢也就好了。”

紅箋板着臉:“那你怕我不怕?”

“怕啊,不過兩種怕不一樣,你雖然厲害,我卻知道你是為了我好,那時候不知為什麽我總擔心她會殺了我。”

紅箋怔住,這種擔心後來被信任、敬重所取代,方峥下意識将其淡化,終于在他的記憶中如雁過無痕,不曾被《大難經》揪住,而在紅箋想來,方峥這個傻弟弟粗心粗肺,天塌下來能當被蓋,連他都會覺着害怕,大約是當時仇嬌真想殺他。

“以後你有什麽打算,不會總和她在一起吧,你姐姐說不定逃出來了,正在到處找你。”紅箋凝目注視着他,暗暗思索要不要抓住這機會同方峥相認。

“這個……還是等她治好了病,我再同她說吧。姐姐若是回了丹崖宗,說不定還得你幫忙。”方峥一點兒也沒覺出面前的人神情有異。

看來若是給這個傻弟弟知道,那便代表着仇嬌也知道了。

紅箋擡起手掌離遠在方峥後頸上比了比,無奈地嘆了口氣,道:“好歹相識一場,這說走就要走了,一會兒你帶我去和她道個別的。”

方峥不疑有它,很是高興地道:“行啊,這裏這麽多人,也就你有這份心,嘿嘿,是不是上回見面,你也發覺她不是壞人了?”

紅箋淡淡挖苦他道:“這世上都是好人,哪裏有壞人?”

方峥終于聽出她語氣不對,搔了搔腦袋,觑着她臉色沒敢搭茬。

基于一種他也說不清楚的情緒,要和這“南蕭”分別,方峥其實是有些不舍的,他本想陪着這個很像姐姐的人呆上一整天,好好修煉,誰知對方好像沒這份心,天色尚早便載了他回去。

方峥依言帶着紅箋去與仇嬌話別。

與仇嬌的見面十分順利,方峥只是進去一說,便出來相請,在紅箋看來,這麽痛快說不定仇嬌也想着臨走見一見她。

這次見面比上回那氣氛好多了,紅箋很客氣,恭喜仇嬌心願達成,明天“仙昙花”就要到手,仇嬌臉上難得露出一絲笑意,頗有深意地瞥了方峥一眼。

方峥渾然不覺,樂呵呵地站在一旁。

紅箋又問仇嬌這邊拿到“仙昙花”之後煉制治病的丹藥是否還需要其它材料,煉丹需不需要找人幫忙,仇嬌很是心平氣和地道:“不用了,其它都容易到手,早已經準備好了。煉丹我準備自己來,再說還有方峥呢。”

方峥笑道:“是啊,我跑個腿打個下手都還是可以的。”

紅箋心中暗道:“有我在,明天方峥能不能跟你走還未可知呢。”面上卻不動聲色,說道:“說起方峥,他可是我師姐的親弟,有傳聞稱前段時間煉魔大牢出了事,師姐很可能已經逃出來了,可憐他們姐弟失散了二十年,仇前輩準備什麽時間放方峥去和我師姐會合?”

仇嬌淡淡地望了方峥一眼:“他想走,随時可以走啊。”

紅箋卻知道她越是這樣說,方峥越不會輕易離開。更何況方峥什麽想法她剛才在外邊已經問過了。所以她不等方峥回答,單刀直入:“上次你說與我師父有舊,我看你對丹崖宗也關心得很,明日大家就要分開了,你能不能和我詳細說說,也好幫我解開這個謎團,回去見了師父知道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當講。”

仇嬌沉吟着一時未答,她坐在床榻上,将身子向後靠了靠,示意方峥去倒杯茶來。

方峥颠颠地就去了。

趁這工夫,仇嬌手指輕輕敲擊着床沿,突然一道意念通過神識直接傳進了紅箋的識海:“現在說這些不合适,你真想知道,今晚三更單獨一個人來我這裏。”

她不相邀,紅箋亦有今晚一探此人虛實的意思。

一個身體如此虛弱的金丹後期,又是水修,不管怎麽看這仇嬌都不該是自己的對手,要論動心眼,紅箋更不怕她,所以當即欣然應邀,亦通過神識傳聲道:“好吧,我夜裏必準時前來拜訪。只是奚長老那裏……”

仇嬌、方峥二人的住處在奚旭的地盤上,這裏裏外外都在他的神識籠罩之下,明天就是他和仇嬌交易之期,今晚三更紅箋前來按道理定會給他察覺,紅箋雖有“仙霓霞光”,但仇嬌肯定不知道,她該有的顧忌還是需得說給仇嬌聽。

誰知仇嬌聞言只是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她傳音道:“進了我這屋子,自有我來負責,但在這之前,你自己想辦法瞞過他。不用多說了,我知道你肯定有辦法。”

紅箋暗暗吃驚,她猜測仇嬌在詐她,當即道:“我沒有辦法。”

仇嬌很幹脆:“你沒辦法我也無計可施,怕的話你就不要來了。”

紅箋無語。

方峥此時斟好了茶,回身遞來,仇嬌伸手接過。

她掩飾地很好,全然看不出适才與紅箋私下裏已經做了一番交談,喝了口茶,慢條斯理道:“都是些陳年舊事,時間太久,我都忘了。你師父那裏我建議你什麽也不必說,連提都不必提我。”

方峥聽到這話,還擔心地望了她一眼。

話說到這份上,接下來也沒什麽好談,紅箋又耐着性子閑聊幾句,告辭出來。

此時距天黑還有大半天的時間,她先回了自己在師叔謝俠真那裏的住處,想着幹脆修煉直至三更時分前去赴約。

可不知為何,紅箋這天下午卻遲遲不能入定,在她內心深處隐隐有種不安的情緒在慢慢發酵,叫她沉不下心來,半個時辰之後她走出住處,快步來到海邊,駕起飛行法器離開了小瀛洲。

上回見面的時候,盧雁長便抱怨說井小芸出手沒有節制,連換幾個地方都很快引起修士們的警覺,買賣做不下去了,紅箋勸說兩人趕緊收手,現在他倆暫時窩在一處不起眼的小島上。

井小芸見紅箋離遠飛來,和盧雁長自藏身之處出來迎接,一臉郁悶地道:“方紅箋你可來了,這裏還不如赤金火山有意思呢,我打發了小黑去找你,可她不敢闖入小瀛洲的法陣,你再不來,我就要走了,叫盧雁長自己留下來幫你吧。”

盧雁長關切地道:“怎麽突然跑來了?有事?”

紅箋見到他二人都在松了口氣,道:“他們定下來明天交易,我心裏有些不踏實,準備今晚再探一探仇嬌。”她将仇嬌的邀請說了,又道:“我想過了,不管她身上有什麽秘密,明天都不能叫方峥跟去。見過仇嬌之後,我去将他引出來,這傻小子往後就交給你們。”

井小芸接口道:“放心吧,我來修理他,保準叫他變得聰明起來。”

紅箋苦笑了一下。

盧雁長問道:“夜裏什麽時候,需要接應嗎?”

紅箋粗略估計了一下,她三更天去見仇嬌,仇嬌再難對付四更天也該搞定了,道:“大約得四更左右,我想辦法把人帶出小瀛洲,往這附近送來,盧兄你倆迎一下即可。”

盧雁長見她行色匆匆,有些不放心,叮囑道:“那你今晚可要小心,若實在事不可為,咱們可以先不去招惹她,明天等看小瀛洲的人對付她之後,就知道那‘妙爐鼎’是什麽底細了。”

紅箋沒有多作解釋,只道:“知道了,我會小心。”

井小芸嗤笑道:“不是吧,方紅箋挺厲害的,怎麽可能連個靠采補修煉起來的道修都收拾不了?盧雁長你瞎關心人。”

井小芸這話很難辯駁,盧雁長不好意思笑了笑,仍嘴硬道:“你懂什麽,那妖婦手段陰損,又善于迷惑人心,沒見連她弟弟都被控制住了麽,小心些總是好的。”

井小芸搶白道:“仇嬌有什麽手段可使?她是女的,方紅箋也是女的,她是能迷住方紅箋還是能采補她?你當是你麽?”

盧雁長瞪眼道:“有事說事,能別逮着我咬不?”

紅箋由得他二人争吵不休,今晚的這個約她肯定會赴。而且正像井小芸所說,單獨見面,她實在沒什麽可擔心的。

當三更到來,紅箋将一切準備停當,為了以防萬一,她甚至提前将“千足膽”的尖刺泡過“幻法蘭”,藏在袖子中預備着,不知道這仇嬌同師父有什麽舊,她用這法子出奇不意連師父都放倒了,就不相信仇嬌能躲得過去。

然後她運轉了“仙霓霞光”,一路避過奚旭長老的神識,如約悄悄來到仇嬌的住處,輕輕敲了敲門,道:“仇前輩,我來了。”

第 222 章 最後的機會

顏色烏黑的長痕,蜿蜒在仇嬌的掌心手腕,紅箋幾乎要忍不住想去用手指碰觸一下,以确定是不是這女人在哪裏不小心沾上的墨跡。

但她知道不是。

方峥很快會帶人回來,這時候沒有時間給紅箋考慮太多,她毫不猶豫運轉了《大難經》,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仇嬌冰冷的額頭,道:“怎的這樣涼,閉了眼睛休息一會兒吧。”掌心漸漸後移,在她的腦袋頂上停住。

千絲萬縷的水真元在《大難經》的作用下,經由紅箋的手掌心進入仇嬌的大腦。

仇嬌臉色泛青,硬撐着要睜開眼睛,虛弱地問:“你在做什麽?”

仇嬌是金丹後期,紅箋沒指望施展《大難經》的時候能夠不驚動仇嬌,她覺得和所得比起來,這點兒風險完全值得一冒,更何況,仇嬌也不見得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她随口搪塞:“我幫你看一看……”

紅箋真的是迫切地想看一看,她這些日子因為仇嬌和方峥的事心神不寧,幾乎靜不下心來修煉。

奚旭長老去一趟跹雲宗用不了多久,等他回來,交易就會開始,留給自己搞清楚真相的時間不多了。萬一此女不是仇嬌,或者方峥所見的才是真正的仇嬌,到時大錯鑄成,皆在她随口一言的教唆之下,日後她将怎麽面對方峥?

接下來她的神炁将會深入仇嬌的識海,看清楚仇嬌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她把方峥留在身邊又是懷着什麽居心……

但是叫紅箋驚愕的是,她湧入仇嬌大腦的神炁竟受到了阻礙。

仇嬌亦是水靈根,她身體裏的水真元此刻正交錯纏雜,既洶湧又凝滞,紅箋的神炁進去之後面對如此混亂的局面,一時竟有無處下嘴之感。

這人身體裏已是如此境況,她竟然還活着?紅箋帶着異樣的神情望着仇嬌,深深覺着不可理解。

不知何時,仇嬌已經放開了抓住紅箋的手,閉目躺在那裏,不知是清醒着還是已經昏迷。

這是紅箋施展《大難經》摸人底細以來第一次碰壁,不是不能,是不巧正趕上仇嬌的怪病發作,《大難經》要進入識海需要時間,而現在,她恰恰沒有足夠的時間。

紅箋惋惜地嘆了口氣,站起身來,她已經聽到外邊方峥帶人回來的匆匆腳步聲。

方峥病急亂投醫,跑出去第一個找的人是高鴻禮。這麽大的事高鴻禮可不敢擅專,師父不在家,他趕緊傳訊給了帶仇嬌回小瀛洲的長老宗寄春,元嬰長老可以瞬息挪移,等高鴻禮跟着方峥跑到門口,宗寄春人也到了。

方峥沖到床邊,手足無措地俯身連聲呼喚:“唉,你怎麽樣了,醒醒啊,小瀛洲的元嬰來了。”他見仇嬌沒有反應,伸手欲推,紅箋一把将他抓住,道:“別碰她!”

宗寄春皺眉站在一旁,他是元嬰不假,可并不會治這急症啊,高鴻禮急地團團轉:“這是怎麽了,仇嬌你可千萬挺住啊,我師父就快回來了。”

宗寄春亦沉聲道:“紫慧大師已在趕來小瀛洲的路上了,我這就傳訊請他快些。”

此時仇嬌的眼皮動了動,她慢慢睜開眼睛,吃力地吩咐方峥:“不用,請他們都出去吧。我一會兒就沒事了。”

這……諸人面面相觑,方峥遲疑了一下,道:“要不……”

紅箋開口:“宗長老,咱們出去等吧。”她臨去時又望了仇嬌一眼,恰逢仇嬌眼珠一輪,兩人對視,仇嬌幽深地目光中頗有些寒意。

三人出來之後,果如仇嬌所說,大約過了小半個時辰,方峥心有餘悸地出來,告訴大夥裏面的人沒事了。

紅箋叫住了方峥:“她以前如此犯過病嗎?”

方峥面露茫然,回想了半天方道:“我沒印象。不過她以前也會像剛才那樣好端端地突然叫我出去。”

這在方峥的記憶中全沒當回事,所以紅箋也無從得知,她很想伸手抓住方峥支棱着的那只大耳朵,将他拉到自己眼前來,對着他耳朵怒吼一聲:“二十年了,為什麽她手心手腕上有道那麽明顯的黑痕,你也絲毫沒有注意到?”

她怒目瞪着方峥,勉強忍了忍火氣,低聲問道:“你說實話,她要‘仙昙花’到底是做什麽?”

方峥不明白她為何有此一問,看模樣還挺慎重,搔了搔腦袋,道:“不知道啊,她說要那東西,不是要煉駐顏丹?”

紅箋漸感無力,頹然嘆了口氣,不再搭理方峥,耷拉下肩膀,轉身落寞而去。

雖然這一次見面《大難經》沒有探到任何消息,卻不能說全無收獲。

按照井小芸的說法,仇嬌無疑曾遭人采補過,而且為此幾乎送了命,她現在的病不是因為修煉那門邪功與道基産生了沖突,便是為人采補留下的後遺症,更可能兩者皆有。

那個采補她的是什麽人?事情又是什麽時候發生的?

紅箋越走腳步越慢,終于站住,擡頭看天。

能将人禍害得如此徹底,恐怕不是那些道修中的敗類所能做到的,很可能是真真正正的陰陽宗魔修。而這時間應當就是在她消失于人前之後,當年仇嬌說不定是被人抓住做了禁脔,所以才在道修大陸銷聲匿跡的。

她是因為遭了現世的報應,所以才性情大變洗心革面的?

看她這模樣,咬定了非要“仙昙花”不可,只能是為了治自己的病啊。

如此到勉強可以把仇嬌這人身上的種種矛盾圓成起來,但還有一點,最令紅箋挂心,也叫她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仇嬌到底是怎麽知道師父不愛喝‘松枝寒’的?她為什麽會表現的對丹崖宗如此上心?

紅箋滿懷心事,回去看到師叔謝俠真,竟冒出個“問問師叔,他們師兄弟以前和仇嬌有過往來沒有”這等不知死的想法來,幸好及時醒悟。

這天傍晚,明川宗的紫慧大師到達小瀛洲。第二天紅箋便從高鴻禮嘴中知曉。

因為上次紫慧大師是由奚長老相陪,高鴻禮和跟随紫慧的兩個年輕人接觸挺多,還幫紅箋探聽過消息,相互之間相處的頗為融洽,這一次那兩個年輕人只來了一個,另一個說是長輩去世,回去奔喪了,換了一個姓計的徒弟來,高鴻禮說起來還頗有幾分遺憾。

又過了兩天,高鴻禮悄悄地告訴紅箋,他師父奚旭長老自跹雲宗回來了。至于為什麽要悄悄的,原因是奚旭不但自己帶了那朵有問題的“仙昙花”回來,他把跹雲宗的長老管儀白也帶來了。

這很不尋常,當初紅箋在跹雲宗的時候,宗門秘境崩潰那麽大的事,都不見管儀白離開他的仙園,現在卻将整座仙園丢下,不遠萬裏跑來了小瀛洲,所為的肯定不是“仙昙花”,而是另有其它原因。

不過紅箋此時顧不上多想這些,而今萬事俱備,經過這麽多天高鴻禮堅持不懈地努力,仇嬌看上去也接受了當初“仙昙花”是結了兩朵,一朵留在跹雲宗,為免“仙霞洞”啰嗦,所以秘而不宣的“事實”,雙方已經開始在談交易具體如何進行了。

必須要趕緊有個決斷。

要麽,聽任事态繼續發展下去,仇嬌不會有好下場,兩邊“交易”的時候說不定會當場翻臉動手,紅箋必須要阻止方峥再去參合;要麽,把小瀛洲正在準備的交易攪黃了,一切回歸起始,另想兩全其美的辦法。不管哪條路,都要立刻有所行動,越拖下去事情會變得越糟。

紅箋也知道第二條路很難走,說是兩全其美的辦法,哪那麽好找?一旦交易黃了,樂游的病怎麽治,她和小瀛洲的人再怎麽相處,她一思及心中便暗暗發憷,但有些事情,若是錯的,即使是硬着頭皮也得去糾正。

仇嬌啊仇嬌,你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紅箋決定再詳細問問弟弟方峥,也許經過他的仔細回想,還能喚醒一些塵封的記憶。

這天紅箋照舊叫了方峥出去修煉,趁他休息的工夫,将法器停在半空,問他道:“你那同伴沒事了麽,沒找紫慧大師再看一看?”

她沒有直呼仇嬌,使得方峥頗為開心,他咧嘴一笑:“沒有,我們已經和小瀛洲定好了,明天一早便同他們交換,然後我們可能就要離開這裏了。你那天問我,她要‘仙昙花’做什麽,後來我問了她,她說這些年她常常覺着不舒服,就像那天那樣突然發病人事不知,只是叫我知道也沒用,所以沒有告訴我。如今有了‘仙昙花’她就可以拿它來煉丹,把這怪病治好。我還不知道,她竟連煉丹都會。”

是啊,仇嬌連煉丹都會,她身上的秘密真是不少。紅箋皺眉:“明天就走?”

“不錯,原來我們覺着小瀛洲還不錯,這次過來親眼所見有些失望,她說小心起見明天交易不在小瀛洲進行,拿到‘仙昙花’之後我們也不會再回來了。”

紅箋目光落在方峥寬厚的肩膀上,微微眯了眯眼睛,那麽今天,或者說,今天晚上對她而言就是最後的機會了。

第 221 章 二女交鋒

紅箋聞言心情複雜,注視着他,道:“你姐姐若是見你和那‘妙爐鼎’仇嬌在一起,會很生氣,還會十分擔心你。”

方峥呆了呆,皺眉道:“姐姐才不會這麽不分青紅皂白呢,你們都說她是什麽‘妙爐鼎’,壞事做盡,可證據在哪裏?我同她在一起二十年,對她最是了解,若非迫不得已,她連人都不願見,何曾像那些不要臉面的老頭子罵的那樣?”

作為姐姐,聽到親弟弟毫無機心地說出這番話,一點兒都不失望是不可能的,紅箋甚至在想,假若自己沒有學過《大難經》,此時除了将他打暈了交給盧雁長遠遠帶走,實是別無選擇。

她抽動了一下唇角,問道:“那你知道她姓甚名誰?”這個問題不用方峥回答,她早知答案,果然方峥搔了搔頭發:“她不讓我多問。”

紅箋“嘿嘿”冷笑兩聲,懶得再同他多說,轉過頭去,神識鎖住了海面上一只築基期的“琵琶蛟”,寒聲道:“真元恢複好了沒,好了就下去繼續,別怪我沒告訴你,‘琵琶蛟’這種妖獸可狡猾得很。”

方峥身體壯,又吃過丹藥,恢複得極快,紅箋叫他下去對敵“琵琶蛟”,他明明不想再修煉了,還是沒做任何反抗老老實實便去了,方峥也說不清楚為什麽下意識地這麽聽“南蕭”的話,大約是因為她太像姐姐了吧。

接下來的大半天全都是方峥一個人在修煉,他覺着姐姐的這位師妹真是兇啊,擰着眉毛專挑他的不是,措辭嚴厲,吓得他不敢稍有松懈。

終于盼到天黑要往回返,方峥松了口氣,卻聽着“南蕭”道:“明天早早的,你跟我出來接着練。”

“啊?還來?”方峥張大了嘴巴。

紅箋冷笑:“你不是要看住我麽?”

方峥手摸後腦,不好意思地咧嘴而笑:“我相信你了,再說你修為這麽厲害,哪是我能看住的?”

紅箋“哼”了一聲,停了停正色道:“我是同你說真的,不開玩笑,明天開始你需從實戰中好好歷練。”她見方峥面現猶豫之色,又補充道:“你若是不放心,可以去問一問那仇嬌的意思,我想她也會同意叫你出來。”

這大半天高鴻禮那邊不可能一點進展沒有,仇嬌想來已經發覺方峥不在她身邊,她反而大有收獲,她想拿到“仙昙花”,自會順水推舟将方峥支得遠遠的。

方峥嘟囔了一句:“都說了她不是仇嬌。”

第二天仇嬌果然放了方峥跟随紅箋出海。

如此一連幾日,紅箋和方峥越來越“熟”,而高鴻禮也硬着頭皮同仇嬌幾番接觸,表面上甚是融洽,高鴻禮“無意間”洩露了不少消息給她。

而仇嬌的表現叫高鴻禮甚是迷茫,他忍不住去向紅箋訴說心中的不安:“那小子在的時候還沒覺着,單獨對上不知為何覺着壓力好大。她沒有絲毫出格的地方,話很少,從來不見她笑,看上去比活人就多了一口氣,一點兒也不像傳說中那樣,難怪那傻小子死活不相信,連我都忍不住懷疑,會不會是大家都認錯人了。”

紅箋沒有表态,在她的心目中,高鴻禮也是個難得的實心眼,同弟弟方峥不過五十步與一百步的區別,任何判斷依據,都不如自己施展《大難經》探一下那女修的神識管用。

紅箋覺着自己與方峥如此親近,距離引起仇嬌興趣和她單獨見面的時間應該不遠了。

果然這天方峥一見到她就觑着她的臉色傳話:“南姐,今天別出去了,有人想見見你。”

紅箋明知故問:“有人?誰啊?”

雖然這幾天混得挺熟,方峥對她還是有一股莫名的敬畏,老老實實道:“我那同伴。”

他知道此地所有的人對那女修都懷着很深的偏見,有些不放心,又以懇求的口氣道:“你去見一見她吧,見一面你就會知道她不是壞人。”

紅箋瞥了他一眼,道:“好吧,看你的面子。”

方峥咧嘴“嘿嘿”而笑,走到門口,悄聲叮囑道:“她身體不好,最近心情也差,若是哪句話說的不合适,你千萬別往心裏去。”

紅箋氣不打一處來,瞪了他一眼,低聲斥道:“別擋路。”方峥趕緊讓開,她邁步進了仇嬌的住處。

屋裏的布置顯然不管是小瀛洲還是仇嬌本人都沒多花心思,簡單到有些寒怆,一樣多餘的東西都沒有。

仇嬌盤膝坐在榻上,感覺到有人進來,慢慢睜開了眼睛,目光向紅箋望來,四目相對。

這次距離這麽近,紅箋突然就理解了高鴻禮找她訴說時那迷惘的心情。

要知道南蕭可是個水靈根中都要拔尖兒的大美人,依仇嬌的為人,突然見到一個比自己年輕比自己漂亮的女子,或厭惡或妒忌,哪怕驚訝一下呢,總該顯露出一點異樣的情緒來,但紅箋在仇嬌那雙不再年輕的眼睛中卻偏偏什麽都沒有看到,似兩潭古井,幽深地望來,帶着居高臨下的審視。

這絕不是一個簡單的女人。

紅箋登時收起了輕視之心。

這仇嬌只是金丹後期,不知道為什麽,紅箋也感受到了一種莫名的壓力,看樣子雖然今天見了面,卻未必是施展《大難經》的好機會。

雖是如此,紅箋卻不覺着自己對這“妙爐鼎”還需客氣,她當先開口:“我是南蕭,不知仇前輩相招,有何指教?”說話間便大大方方地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仇嬌對她“仇前輩”這稱呼顯得無動于衷,淡淡開口:“方峥和我說,他已經告訴你他的真實身份了。這幾天多得你照顧,所以我叫他将你請來,當面感謝。”

她目光從紅箋身上挪開,看了後面的方峥一眼,方峥便走過去站在了床邊。

“應該的。論起淵源,方峥和我可不是外人。”紅箋顧不上生氣,她在琢磨這仇嬌的用意。

“聽他說,你是丹崖宗的?”

這仇嬌東一句西一句的,完全叫人摸不清頭緒,不知道她想幹什麽。紅箋只得見招拆招:“不錯。”

“你師父闫長青,我曾與他有舊,到是不知道他幾時收了你這麽個徒弟,好多年沒見他,不知他現在如何?”

紅箋有些吃驚,師父怎麽會和聲名狼藉的“妙爐鼎”有舊?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嘛,這女人信口開河,難道是想向師父身上潑髒水?

她謹慎地道:“師父安好,可我從未聽他說過認識仇前輩。”

仇嬌漠然相望,停了停道:“他現在是否還是喜歡喝‘松枝寒’?”

“松枝寒”是一種靈茶,因為孫幼公喜歡,晚潮峰上仿效者甚衆。紅箋心中動了動,頓時明白了仇嬌的試探之意,答道:“師父現在不大喝茶,自從師祖遇害,他偶爾會以靈酒解除心中的煩悶,就是在以前,他也不喜歡喝‘松枝寒’,師父喝的是‘海上明月’。”

紅箋臉上雖然看不出什麽來,一陣巨大的疑惑卻湧上心頭。這妖婦敢如此問,分明是當真對師父有所了解,這怎麽可能?

聽了這番回應,仇嬌的臉色明顯和緩得多了:“我聽方峥說,丹崖宗最近正在搞什麽宗門任務,具體怎麽回事,各峰情況如何,你來說說。”

“那是穆宗主過年的時候宣布的一項宗門變革,從三月開始,在各峰設立功勳閣,頒布宗門任務,叫大家賺取貢獻……”紅箋一時摸不清楚仇嬌為什麽對丹崖宗的事如此關心,而丹崖宗搞宗門任務又不是什麽秘密,便簡單給仇嬌講了一講。

仇嬌聽得很專注,這些看上去與她毫不相幹的事竟像是比千夫所指隔牆辱罵更叫她上心。

紅箋越說心裏越不是滋味,到現在,與仇嬌見面的情況已經完全脫離了自己的掌控,按說自己經過的大小事也不少了,對上這種人怎麽也不該落在下風,可紅箋卻偏偏找不到問題出在哪兒,難道對面這女人不是“妙爐鼎”?那自己叫她仇前輩,她為什麽不予以澄清?

紅箋停了下來,向仇嬌臉上望去。

這張臉太蒼白了,一絲血色也沒有。方峥那裏似乎并沒有關于仇嬌生病的記憶,是不是因為這樣,他才會說這女人身體不好?

在紅箋的注視下,仇嬌的臉色愈來愈青,額頭筋絡浮現,坐在那裏身體竟隐隐有些萎靡,不對!

仇嬌的情況明顯不對勁兒!

紅箋霍地站起來,道:“仇前輩,你怎麽了?”

仇嬌沒有作聲,只向着一旁的方峥擺了擺手,示意他出去。

機會就在眼前,紅箋快步上前,伸手扶住了仇嬌,扭頭向方峥道:“仇前輩有些不對,你快去喊人!”

方峥不疑有它,“噢”地應了一聲人已沖出房去。

紅箋溫言道:“不舒服就不要亂動,我扶你躺躺吧。”這種天賜良機,不施展一下《大難經》實是對不起自己一直以來的苦心經營。

她扶着仇嬌順勢躺下,還未松手,仇嬌卻猛一反腕,将紅箋的手抓住。

紅箋怔住,到不是仇嬌有什麽威脅她的舉動,而是在仇嬌那瘦削的手腕內側,她突然瞧見了一道漆黑如墨的長痕,蜿蜒向上,消失在了衣袖裏。

第 220 章 你真像我的姐姐

紅箋和高鴻禮一邊散步,一邊聊着閑話,走着走着紅箋突然蹦出一句:“高兄,我這次出去聽到了一個傳言,不知道真假,不過估計着用不了幾天大夥兒就該聽到風聲了。”

“什麽?”

“我聽人講煉魔大牢前段時間被魔修攻克,裏面關押的魔修也好,道修也罷,很多犯人都逃了出來。”

“竟有此事?”天魔宗攻陷了煉魔大牢雖然過去很久,但季有雲和符圖宗兩方面都将消息瞞得死死的,這麽大的事,小瀛洲竟是毫不知情。

高鴻禮滿臉驚訝,忍不住向紅箋望去,一時拿不準這消息是确有其事,還是對方随口杜撰的。

不等他有旁的反應,一個聲音急切地插了進來:“是真的嗎?煉魔大牢的犯人真的都逃了?”正是方峥,他一出門便趕個正着,把兩人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

高鴻禮這才回頭,裝作剛看到自後面匆匆趕上來的方峥。

紅箋客氣地沖着方峥點了點頭:“我也是剛剛聽到傳言,這事未必空穴來風,我到覺着像我們丹崖宗很可能早早得到了消息,怪不得宗門突然頒布了這麽多抓捕魔修的任務,連發現與魔修相關的人都獎勵頗豐。”

方峥臉上的喜色還未等露出來,便消逝得無影無蹤。

紅箋說了這話,觑着那傻小子的臉色,心中傷感,臉上卻裝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又自言自語道:“或許我應該回到師父身邊去看看……”

方峥登時大急,姐姐若是逃出來,以她對丹崖宗的感情,只怕一得自由就會去丹崖宗。這南蕭莫不是知道這一點,想回去守株待兔?

那邊高鴻禮也是實在人,詫異地道:“你回去幹嘛,你別撂下這邊的事啊……”

紅箋趁着方峥不注意,悄悄沖高鴻禮眨了下眼睛,示意他別管,暗有所指道:“我要回晚潮峰看着,免得師父一時心軟,受人蒙蔽。哎呀,怎的早沒想到,我這就去收拾了東西,跟師叔告別。”

不等那兩人再說什麽,她拱了拱手,急匆匆掉頭便往回走。

這下可把方峥吓壞了,上一回這南蕭和高鴻禮當着他的面談論說姐姐和魔修的人勾結,結果他心有顧忌沒有澄清,這一次要再不說,南蕭趕回去,就有可能因為誤會害了姐姐,那他可是萬死莫贖了。

想到這裏,他背上一時連汗都出來了,追着紅箋而去,叫道:“等等,南姑娘,別忙走的,我有話和你說。”

高鴻禮就見那叫他心煩不已的大個子一路追着“南蕭”的屁股漸行漸遠,很快走得連影不都見,其間連頭都沒回一下,不由啧啧稱奇:“咦,這是怎麽了,南蕭好像也沒說什麽特別的啊?煉魔大牢,幹他什麽事?”

他搔了搔腦袋,決定不想這事,機會難得,趕緊去見仇嬌是正經。

再說紅箋那裏佯裝走出去很遠才聽到身後的呼喊,頓住腳,奇怪地問:“你還有事?”

方峥不敢再猶豫,道:“我和你說,你師父先前收的那徒弟,你那位師姐,和魔修毫無關系,她是因為揭穿了戴明池的真面目才被關到煉魔大牢裏的,你聽到的那些傳言都是假的,都是恨她的人編造出來的謊言。你千萬不要信啊!”

紅箋凝視着他:“你怎麽知道?”

“我……自然知道。金化神、淩宗主和孫峰主他們三個當年遇害的時候,我還是丹崖宗的一個練氣學徒啊。”

“哦?小小的練氣學徒又怎麽會知道這些秘辛,你也是道聽途說的吧?”

方峥見她說了這話,不理自己,轉身複要前行,終于忍不住脫口而出:“我親眼見到,親耳所聞,這總行了吧,我……我是你師姐的親弟弟。”說出這句話,方峥突然有了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他覺着南蕭聽了這話應該大吃一驚,這叫他莫名有了一絲期待,索性介紹自己道:“我是她弟弟方峥,這回你總該信了吧。”

但對方的反應出乎他的預料,知悉了這麽大的一個秘密,南蕭的表現實在是過于平靜,方峥第一個感覺就是她沒有相信,可若說她不信吧,那臉上的表情看上去又有些怪,說不出是笑還是哭。

一陣詭異的沉寂之後,紅箋當先開口:“那到底是怎麽回事,你說說吧。”

當年的事,方峥只在最後那天晚上才從紅箋嘴中聽到了真相,他現在就在和對方說着這些,只是他發現“南蕭”一邊聽着,一邊竟還在心不在焉地不停往前走。

方峥登時便急了:“你要去哪?”

紅箋大瞪着眼睛:“我要出去修煉啊。你繼續說,我聽你說完了再走。”

這方峥哪裏肯信,道:“你在別人的宗門住着,哪還用急着出去修煉,你敷衍我,其實根本不相信我的話對不對?”

紅箋失笑:“我騙你做什麽,你說你姐姐不是魔修,那我也就不必回宗門了,難道出去修煉一下也不行?”

她越是說得這樣輕巧,方峥越是不信。

眼看着她一路走,前面就要到小瀛洲的岸邊了,負責警戒的隊伍向兩人投來好奇的目光,方峥氣憤地道:“你這時候非要走,肯定還是要回丹崖宗去。”

紅箋放出飛行法器,含笑瞥着他道:“說完了麽,我真的是改了主意要去修煉,你要不信,大可以跟着我!只怕你光是嘴上說擔心姐姐吧,我要走了,你來不來?”

看着弟弟方峥義無反顧跳上了自己的飛行法器,紅箋不由地苦笑了一下,這笨小子,還真是好騙啊。

紅箋催動法器漸漸飛高,離開了小瀛洲主島。她笑道:“看清楚了沒,我現在是往北飛,不是去丹崖宗吧。”

方峥一臉警惕,并不作聲。

一路不時有小瀛洲巡海的隊伍過來盤查,見到這兩人的組合都面露古怪,紅箋不以為意,笑着解釋:“客人久在島上呆着煩悶,高鴻禮托我載着他去海上逛逛,兜兜風!”

衆人聽到這解釋之後臉上神情變得更加豐富多彩,客人?可你也不是我們小瀛洲的人啊。

紅箋只當沒有看見,趁着無人阻止飛離了小瀛洲。

她駕着法器直飛十子群島,笑道:“怎樣,我沒有騙你吧,前面不遠便是十子群島,我和謝師叔他們在那裏遇見過一只蛇龜,還打跑了符圖宗的修士。一會兒你可要拿出本事來,我來看看你修煉的怎麽樣。”

方峥這才相信,對方竟真是出來修煉的。

“這……我在小瀛洲還有一堆事,快些回去吧。”方峥哪有心思修煉。

“咦,是你自己非要跟來的,要回你自己回。”

方峥見她笑盈盈望着自己,可那笑容又隐隐地有些咬牙切齒,頓覺對方這話仿佛大有深意。難道她是想先把自己哄走,再打回丹崖宗的主意?他想了想,覺着只是将同伴一人留在小瀛洲片刻也不會出什麽事,無奈地道:“那你修煉吧,我等着。”

紅箋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她将神識鋪開,遠遠鎖定了一只“金角鯊”。

鯊類妖獸一般而言氣性都很大,稍加撩撥便會紅着眼睛不死不休。這“金角鯊”修為相當于人類的築基修士,個頭龐大,動作迅猛,打起架來很是兇狠,而且又沒有什麽陰損的法術攻擊,用來考驗方峥最合适不過。

紅箋收斂了氣息,自後面飛近逗弄了一下那只妖獸,果然“嘩啦”一聲,“金角鯊”躍水而出,像一座小山沖撞過來。

紅箋陡然高飛,擡手揪住了方峥的後頸衣裳,将他提起來,從飛行法器上丢了下去,喝道:“去戰!”

方峥措不及防“哎呀”一聲,但他也知道眼前的妖獸與他實力差不多,并沒有太過驚慌,掐法訣手一揮,一條黝黑長棍重重砸上“金角鯊”的背脊,方峥借着這一擊之力躍起,回手又是一棍,落在了妖獸的尖角上。

紅箋在高處看着這一幕很想擡手把眼睛捂起來,“金角鯊”毋庸置疑那尖角是最堅硬的,方峥這真是不分青紅皂白逮着就硬捶啊,可看着看着她又有些詫異,方峥的攻勢猶如狂風暴雨,這通沒頭沒腦的胖揍雖然沒有傷到“金角鯊”分毫,卻将那妖獸完全壓制住了。

紅箋暗暗嘆了口氣,有些惋惜地想道:“他若是金靈根就好了。”這等不顧一切勇猛剛烈的氣勢,即使在金靈根道修中亦不多見。

但這樣下去終有真元耗盡的時候,紅箋等着。

方峥雖未落水,衣衫卻盡被飛濺起來的浪花打濕,緊緊裹着他高大魁梧的身軀,他呼吸漸漸急促,紅箋看出他後繼無力,出聲指點:“這樣打下去怎麽能獲勝,擊其要害!”

方峥“噢”了一聲,顯然他還搞不清楚這“金角鯊”要害是哪裏,“忽”的一棍向它面部擊落,“金角鯊”仰頭張開大嘴,恰逢方峥力竭,真元凝成的木棍甩手而出,好巧不巧橫着卡住了“金角鯊”的嘴。

“金角鯊”的內颚并不十分脆弱,但卻架不住它正全力咬合,劇痛之下“金角鯊”在海裏瘋狂地翻騰,哪裏還顧得上方峥。

方峥也沒了力氣,看妖獸這樣子有些束手無策,飛身回到了紅箋的法器上,彎着腰大口大口地喘息。

紅箋沒有理會那只“金角鯊”,道:“怎麽樣,知道使蠻力沒有用了?”她擡手運轉凝水訣,隔空将方峥的衣裳吸幹。

方峥抹了把臉上濕淋淋的水漬,突道:“你……真像我的姐姐。”

第 219 章 永不消失的印記

這麽大的事高鴻禮可不敢擅自作主,奚旭很快便發現了小徒弟的異常,這在身邊磨蹭了半天還不走,欲言又止,分明是有心事啊。

他和顏悅色地問:“怎麽了?”

高鴻禮踟躇半晌方道:“師父,今天有人出了個馊主意。”他見師父瞪眼望來,将心一橫,便如此這般把紅箋和他說的話重複了一遍。

奚旭很是驚愕,嘴張得足以塞下個雞蛋,高鴻禮跟着師父這麽久,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這副模樣。

不過稍後奚旭什麽也沒說,只拿懷疑的眼神看了徒弟一眼,傳訊師兄萬賢來,請他趕緊過來一趟。

萬賢來面容嚴厲,聲若洪鐘:“這誰出的主意?!”

高鴻禮吓了一跳,直到奚旭也問了一句才道:“是南蕭。”

奚旭插言道:“師兄,事情現在僵在這裏,我覺着她說的不錯,試着同仇嬌交易是眼下唯一的出路,只是将我們手中的‘仙昙花’交給這麽一個女人實是叫人放心不下,不如我悄悄去一趟跹雲宗,向管儀白将那朵殘花借來,施些手段,應該可以暫時騙過那女人。”

徒弟方才一說這主意,奚旭便想起了當時管儀白還收獲了一朵開至八九分的次品,這簡直就像是冥冥中老天爺對此做出來的安排。

萬賢來憋了半天才對着高鴻禮開口:“真要叫你假裝和那淫婦如何,我看你也不是那副材料。等你師父出了門,就由你出面,試着同仇嬌緩和一下關系,探探她的口風,順便透露一下咱們正在傾全力尋找‘仙昙花’。”

若不是事關樂游生死,大約誰也不會出此下策。

萬賢來既然點了頭,那出了意外自有他來擔待。

奚旭笑道:“既然‘七線冰蟲’已經出現,咱們趕緊派人去明川宗把紫慧大師接來吧,有他在,交易的時候也好确定仇嬌在‘七線冰蟲’上有沒有動過手腳。”

萬賢來點頭。紫慧來了,交易一經完成便可着手醫治樂游,大家等這一天可等得太久了。

之後奚旭悄悄動身去了跹雲宗,他不在家,招待仇嬌和那年輕人的大小事都由高鴻禮一力承擔。

第一天高鴻禮是踩着那些糟老頭子的罵聲和哭訴聲去的,通報了名號,走進了仇嬌的住處。

仇嬌見到高鴻禮沒有起身,緩緩吐氣收功,沒有了禁制之後這住處和外邊不過一牆之隔,那些亂七八糟的聲音清楚傳進來,仇嬌面無表情,就像沒有聽到一樣。

方峥站在一旁,見到高鴻禮滿臉不快:“你來有什麽事?”

高鴻禮尴尬地笑了笑,道:“師父出門了,臨走叫我照顧好二位,我來看看有沒有需要幫忙的?”

仇嬌沒有作聲,垂下眼去。

方峥指了門外道:“你要能把他們都趕走,那就是最大的幫忙了。”他說這話本沒有抱着什麽指望,誰知高鴻禮這回竟然一反常态,十分痛快地道:“這個好說,兩位稍等。”

他出門去喝斥了一通,外邊動靜漸漸小下來,終于徹底安靜。

方峥大大松了口氣,再見高鴻禮臉色就和緩多了。

仇嬌嘴角浮現出一絲淡淡地嘲意,開口道:“你師父出門,是去尋找‘仙昙花’了麽?”

高鴻禮暗吃了一驚,這妖婦不說話時眉眼的暗影襯着雪白的臉色,完全是一副心如止水的模樣,叫不了解她底細的人見着,任誰也想不到她竟是那樣一個女人。偶一說話就像是看透了自己的內心,真不愧是只道行高深的老狐貍精。

高鴻禮苦笑道:“若這世上有另外一朵‘仙昙花’,能叫二位滿意,那不是皆大歡喜的事情嗎?”

方峥一聽這話趕緊點了點頭,道:“可不是,你們早該這樣了。”仇嬌終于多看了高鴻禮一眼,不鹹不淡地道:“但願吧。”

看來今天是不會有什麽進展了,高鴻禮發現邊上傻乎乎站着的那年輕人真是礙手礙腳啊,什麽話都要搭茬,什麽事情都越俎代庖,那妖婦到是省事了,只要冷眼旁觀就好,哪裏會暴露出真實本性來。

他又絞盡腦汁啰嗦了幾句,不得仇嬌理會只得先告辭出來。

等到了無人處,高鴻禮站住呆呆想了半天,轉頭去水修那邊找“南蕭”這個始作俑者。

這時候,紅箋并不在宗門裏,謝俠真等人都不知道她跑到哪裏去了,好在她并沒有在外邊久呆,高鴻禮只等了半天便将她等了回來。

紅箋風塵仆仆,身上還帶着海上的濕意,聽他說完笑了:“我不過和你開個玩笑,高兄你還真去和師長們說了啊。”

“啊,玩笑……”高鴻禮差點把眼珠子瞪出來,他欲哭無淚,心說你當時可真不像是在開玩笑,又想到師父已經起程去跹雲宗借“仙昙花”了,和仇嬌假做交易勢在必行,道:“不行,我已經和師父說了,還說是你出的主意。”

他将師伯師父的意思說了一遍,抱怨道:“那小子真是讨厭,什麽都跟着參合,明明那妖婦人人得而誅之,我剛在想怎麽開口騙她,那小子就一本正經地插話進來,好像我們都是壞人一樣,叫我心裏不舒服。”

這是在說弟弟方峥,紅箋暗暗犯愁,道:“別着急,讓個空兒叫我好好想想。”

高鴻禮道:“那你快點兒想。師父過些天就回來了,總不能到那時候再告訴她跹雲宗仙園裏恰好又開了一朵‘仙昙花’吧。”

紅箋笑道:“也行啊,管長老精通法陣,貴宗不是也有位精通法陣的大行家,真要他們兩位一起,未必不能奪天地之造化,叫‘仙昙花’再開放一回。”

高鴻禮道:“我現在同那妖婦話也說不上,到時候只怕不是那麽好騙。”

紅箋點了點頭:“走吧,咱倆去看看。”

憑心而論她也不願弟弟參合進這件事,方才出去她正是為此去找了盧雁長商量,盧雁長早聽說過“妙爐鼎”這麽個人,對方峥自甘堕落和仇嬌那老妖婆混在一起十分鄙夷,建議她将方峥引到無人處打暈了帶出小瀛洲,交由他和井小芸将人直接送到滅雲宗去。

按盧雁長的說法,只有叫方峥親眼見見那些曾在煉魔大牢裏飽經磨難的修士們,他才能知道姐姐這二十年來過的是什麽日子,從而良心發現,再不叫人為他擔心。

紅箋對此頗有些猶豫,現在看來方峥和那女人混在一起不假,自甘堕落卻算不上。

到底是方峥受了蒙蔽還是仇嬌身上另有隐情?

涉及那惡毒肮髒的功法,她向井小芸詢問都覺有些顧忌,不過井小芸到是漫不在乎,知無不言:“陰陽宗那功法我到有所耳聞,就不知道給道修修煉之後變成了什麽樣子,聽說不論男女,被采補之後身上都會留下一輩子也不能消除的印記。這些印記會出現在耳後、肋下、手心、腳心此等身體的隐蔽位置,剛開始是青色,顏色漸漸加深,等到像墨那麽黑的時候,這人也就沒有救了。”

不但是紅箋,就是盧雁長都跟着漲了見識。

紅箋當時便抱着很大的希望問:“那麽得到好處的一方呢?”若是仇嬌身上也會留下作孽的痕跡,那可是鐵證如山,只要找出來,方峥再是信任她也不會視而不見。

井小芸嘻嘻而笑:“也有,不過那就更隐秘了,就連最親密的人也不一定見得到哦。”

這麽一來,此路明顯不通,紅箋只得另想它法。

這次高鴻禮找來,她當即便想到了井小芸的話,向高鴻禮提出來要見一見那幾個被“妙爐鼎”采補過的老頭子。

這要求好滿足,高鴻禮當即領着她去看,果然紅箋在那幾人掌心都發現了深淺不一的青痕,不仔細看會以為是道長長的胎記,一路經由手腕、胳膊內側蜿蜒向上。看到這個之後,別的地方也不必再細看,紅箋心事重重和高鴻禮走了出來。

她皺着眉想了想,突道:“咱們再去仇嬌的門口轉轉。”

高鴻禮不知她要做什麽,“噢”地應了一聲,陪着她去往仇嬌的住處。

快到地方,紅箋離遠站住,停了一陣高鴻禮聽到她道:“我想會一會那‘妙爐鼎’。”

高鴻禮有些意外,紅箋卻知道眼下的機會十分難得,奚旭不在家,這兩人又正好交給了高鴻禮,若換一個人絕不會放任她一個外人去和仇嬌接觸。

“你見她幹什麽?”

“當面看看,才更了解她是個什麽樣的人,知道怎麽樣更能打動她。”或者還有機會施展《大難經》。

“這樣啊,那我怎麽介紹你?”高鴻禮一聽這話果然十分動心,很是積極的配合。

“不,我想了想,還是等她來主動找我。在那之前,那傻小子就交給我吧。”

高鴻禮聽到這話幾乎要感激涕零,道:“太好了。哎呀,那小子要出來了。”高鴻禮這半天一直在以神識注意着那邊。

紅箋等的就是這一幕,她道:“咱們過去,你就當作沒看見,先別搭理他。”

第 218 章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

方峥最近心情十分低落。

他感覺諸事不順,倒黴透了。

首先,姐姐留給自己的那件重要法器“福疆”莫名其妙失了蹤,就在自己來小瀛洲的當天晚上,不知道怎的坐在床榻邊就睡着了,等他醒來,将住處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找到那個小海螺。

他懷疑是被小瀛洲弟子偷走了,但這事一無對證,二來他拿着“福疆”偷窺,本來就理虧。所以他只能悄悄留意,結果小瀛洲弟子們一見他就臉色有異,竊竊私語,導致他看誰都像小偷。

再者,他聽說那姓戴的老賊竟然給小瀛洲宗主寫了封親筆信,派弟子大老遠送來,也不知信裏都說了些什麽。都說小瀛洲和符圖宗有矛盾,看來事實未必如此,這些所謂的大宗門說不準都是一丘之貉。他想起姐姐當年告訴他淩虛子、孫幼公等人的真實死因,心情怎麽可能會好?

最叫他惱火的是,小瀛洲有個叫宋回的混蛋不知從哪裏找來了幾個見風就倒的老頭兒,在他們門口又哭又鬧,非說是被什麽“妙爐鼎”害的,言詞不堪入耳,其中有一個老家夥更過份,竟然搬出一個白玉雕成的裸女,方峥看到那玉像的模樣險些氣炸,當下奪下來砸了個稀巴爛。

面對他的質問,宋回振振有詞,狡稱那約法三章說好了是小瀛洲的人不打擾不阻止不窺探,這幾位老者并不是小瀛洲的,所以不包含在內。

方峥認識黑衣女修二十年,那女修向來對他冷冰冰地不假辭色,所以哪怕那玉像與她一模一樣,方峥也覺着是小瀛洲的人搗的鬼,根本不相信她是什麽“妙爐鼎”仇嬌。

黑衣女修的門口設着禁制,不過方峥不相信她在裏面不知道,他好容易克制住殺意,将幾個老不死的推作一團,鐵青着臉穿過禁制進屋。

黑衣女修正在修煉,方峥氣鼓鼓地道:“小瀛洲的人太過分了,虧咱們先前還覺着姓樂的是好人。他就不怕咱們一怒之下離開,不同他交易了嗎?”

黑衣女修睜開眼睛,不以為意道:“不用理會,小孩子的把戲罷了。”

方峥張了張嘴,猶豫了一下才敢問:“你不生氣?”

黑衣女修淡淡吐出一個字來:“不。”說完她垂下眼睛,繼續運功修煉去了。

方峥見了她這不動如山的模樣大為欽佩。

不過他是個男人,不能眼看着同伴受到如此侮辱卻聽之任之,方峥想了想,覺着先前接待他的那個姓高的弟子人還不錯,便準備去找了他說道說道。

此時紅箋在高鴻禮處已經呆了大半天,她裝作好奇問了問仇嬌那邊近來的情況,高鴻禮愁眉不展。

宋回帶了人就在他師父奚旭的地界鬧,他早知道得一清二楚,同紅箋道:“真是服了,我都替她覺着害臊,這女人愣是無動于衷。既不要命又不要臉,軟硬不吃,還有什麽辦法?”

紅箋就勢問道:“她到底要‘仙昙花’做什麽?”

這高鴻禮哪裏知道,猜測道:“大約是怕別人看出她年紀大了,想煉駐顏丹吧。”

“我看和她一起的那小子,到是憨厚老實,仇嬌怎麽突然轉了性,不曾向他下手,不會是這其中有什麽誤會吧?”

“你看外邊那幾個,叫他們說當年和那仇嬌也是真心實意相好。那小子若不是來了小瀛洲,過不多久也必然同他們一樣的下場。當年那麽多人深受其害,如今能找到這幾個活的可不容易。說起來,咱們實是自懸崖邊上拉了他一把。”

紅箋別有深意笑了笑:“只怕他未必感激。”

果然過不多久方峥便找了來,向兩人抗議小瀛洲近來的種種過分之舉。

紅箋向高鴻禮眨了眨眼睛,意為:“看,我沒說錯吧。”便作出一副看好戲的模樣,撇清道:“上回見面的時候沒有說清楚,其實我不是小瀛洲弟子,我的師父是丹崖宗闫長青。這些事情,你同高兄說就是。”

結果方峥還是太嫩,一聽丹崖宗闫長青便露出驚訝之色霍地向紅箋望去,紅箋早料到他這反應,笑盈盈十分友好地沖他點了點頭。

方峥顯是想起姐姐來,臉色變了幾變才勉強恢複了冷靜,他不知道說什麽好,張了張嘴,說出一句在高鴻禮聽來挺不合時宜的話:“闫長青他……怎的又收徒弟了?”

紅箋聽懂了弟弟語氣中的悵然,想着自己無論如何,哪怕落得他埋怨,也要将這笨蛋弟弟先拖離了泥沼。口中說道:“師父先前徒弟緣單薄,收的弟子不少,可惜沒有一個能傳他衣缽,所以只得又收了我。”

方峥将目光落在她臉上,有一瞬間紅箋以為他認出了自己,但是沒有,方峥很快挪開眼睛,道:“那你怎麽一直在小瀛洲呆着?”面前這位南姑娘,叫他莫名覺着親近,只想着和她多聊幾句話。

高鴻禮接口道:“她的師叔、師兄都在我們這裏嘛,丹崖宗水修很多都入了我們小瀛洲。”

誰知他這掩護的話還是說得晚了一步,紅箋那邊已經脫口而出:“我打了符圖宗的人,出來避避風頭。”

方峥聞言眼睛一亮,他越發覺着眼前這女修雖然占了姐姐本該擁有的一切,但好歹人還不錯,姐姐的師父還是挺有眼光的。

紅箋目光灼灼,柔聲問道:“你為什麽要驚訝我師父又收徒弟呢,難道你與我的師兄師姐們認識?我聽說,我前面有位姓陳的師兄,到現在還有不少人在找尋他的下落,還有一位師姐,因為大家都說她與魔修有牽扯,被關進了煉魔大牢。”

“不……”方峥辯白的話脫口而出,但他随即發現眼前的高鴻禮正疑惑地望着他,連忙噤聲,嗫嚅道:“不認識。我就是聽說過。”

紅箋微笑着點了點頭。

方峥哪裏還有心思再同高鴻禮争執,他平靜了一下起伏不定的情緒,按原來的計劃表達了一番不滿,不等高鴻禮再說什麽,便告辭而去。

紅箋汗顏,這也就是高鴻禮,換一個非起疑不可。

她見高鴻禮望着弟弟的背影還要說話,連忙搶先打岔:“怎麽樣,這小子是個實心眼,離間計沒有效果吧?”

高鴻禮果然被她帶偏了思緒,皺眉道:“簡直是忠心耿耿,只怕這一鬧還适得其反。”

紅箋笑了一笑,卻道:“我那天聽江、巫兩位師兄談論那仇嬌,到有個馊主意,只怕高兄不肯為宗門犧牲一下。”

高鴻禮好奇地望着她,問道:“要我做什麽?”

紅箋神神秘秘揮手布下結界,道:“這主意嘛,是真的會叫你十分為難,你要不樂意可千萬別惱,就當我沒說好了。”

“哎呀,你救過我的命,我惱什麽啊。快說,別賣關子。”高鴻禮不耐煩催道。

紅箋輕拍了下手:“這可是你說的。巫師兄說那仇嬌喜歡身材高大的男子,我看高兄到是十分符合這要求。”

高鴻禮正拿起靈茶喝,聞言“噗”的一聲便噴了出來,他連聲咳嗽,連咳邊指了紅箋,說不出話來。

紅箋“撲哧”一聲笑:“放心,只是演一演戲,她不會怎麽樣你。如此一來可以離間他們二人,叫那傻小子看清仇嬌的真面目,再者,有那約法三章,總要找個契機接近她吧。你就說‘仙昙花’在你師父那裏,你有辦法弄來,願意拿這東西搏她一笑,看她會如何?”

“她當然會上鈎。只是接下來呢,她不肯把‘七線冰蟲’交出來,又有什麽用?”高鴻禮不咳了。

紅箋會出這麽一個主意,是覺着高鴻禮性情粗豪不拘小節,靠他應當可以将仇嬌騙出來,讓自己有機會施展《大難經》,而且自己還能糊弄着叫他不起疑心,此時聽得高鴻禮問,她突然心念一動,兩眼爍爍放光:“你這大宗門弟子再被美人兒迷暈了頭腦,也不會對師門那般絕情吧,你将‘仙昙花’給她,叫她解除對‘七線冰蟲’的控制,将它留給小瀛洲以全你的師徒之義。”

高鴻禮呆愣愣地道:“那不是遂了仇嬌的心願,我們還是和她作成了交易?”

紅箋連連搖頭,笑道:“有道是‘将欲取之,必先予之’,她将‘七線冰蟲’交出來,還有什麽可依仗的?到時候有這麽多元嬰在,難道還收拾不了她一個金丹後期?再将‘仙昙花’完完整整奪回來就是。”

高鴻禮大手一拍膝蓋,贊道:“好主意!”停了停他面露難色:“既然這樣,那叫我師父答應她直接交易就是,哪裏還用得着我……”

紅箋心中暗忖:“這怎麽行,我還要教弟弟呢。”口裏一本正經道:“本來仇嬌若是不知道‘仙昙花’對樂宗主的病同樣重要,換也就換了,可是現在你覺着她還會毫無戒心地同你師父交易?再說不叫她露出卑劣品性,長老們下得去手麽?”

她起身拍了拍一臉苦色的高鴻禮,鄭重道:“看來叫這妖婦現形,拿到‘七線冰蟲’治好樂宗主,都要看你的表現了,高兄真是責任重大啊。”

第 217 章 戴明池的親筆信

宗長老帶回了個黑衣女修,她是“七線冰蟲”真正的主人。

這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傳開,小瀛洲弟子私下談論的不在少數,更有知情者在竊竊私語此女那不堪的過往。

“師叔,‘妙爐鼎’是怎麽回事你知道麽?”紅箋算一算,二百年前的事江無非、巫錦等人都不可能知道,她和宗長老的弟子宋回又不熟,只好向謝俠真請教。

“姑娘家,打聽那麽多龌龊事做什麽?”謝俠真不像師兄們好說話,他以為紅箋只是好奇,非但不說,還板着臉将她教訓了一通。

紅箋才不怕他,撒嬌道:“說嘛,師叔不告訴我,這不逼着我去問宗長老的弟子麽?反正我早晚都是會知道的。”

謝俠真氣得吹胡子瞪眼。

他拿這師侄毫無辦法,只得道:“我看你總愛去奚長老那裏,那女人不管是不是仇嬌,你都給我離她遠一些。”黑衣女修來了之後,小瀛洲安排她與方峥比鄰而居,由長老奚旭的門下弟子負責招待。

紅箋點了點頭,此時處于風口浪尖上,去找高鴻禮找方峥都太過引人注意,她已經收斂很多了。

謝俠真才道:“最早陰陽采補是魔修擅長的手段,後來有一些皮毛流傳到咱們這邊,散修們拿它當寶貝,發生了很多不上臺面的龌龊事。這仇嬌是水靈根,據說自練氣期開始就是靠這等功法提升修為,一直練到了金丹後期。這等妖婦雖是道修中人,行事已同魔修無異,若不是這二百年她躲了起來,大夥兒哪能容她活到今天。”

紅箋沉吟道:“是不是因為這樣,她才有機會從魔修手裏得到‘七線冰蟲’?”

随即她想:“我管她怎麽得到了‘七線冰蟲’,她同方峥在一起,這真要了命了。難道諸位長老都投鼠忌器,竟拿這女人沒有辦法了嗎?”

看起來還真是這個樣子,據說那仇嬌咬定了“仙昙花”不松口,在奚旭那裏足不出戶,所有事情都是她身邊那個五大三粗的年輕人在跑前跑後。

事情陷入僵局。

這些傳聞都是江無非和巫錦二人傳給她聽的,直将紅箋恨得牙癢癢。

方峥這個執迷不悟的睜眼瞎。

她憤憤然道:“那小子傻乎乎的,真不知道有哪點兒入了她的眼。”

關于仇嬌巫錦這些日子到是聽了不少,嘿嘿一笑,揶揄道:“你還別說,她就喜歡這種五大三粗的漢子,聽說她以前好多姘夫都是身體健碩得像熊一樣。像江師兄這樣的人家肯定看不上。不過這些人最後可都完了,就有活下來的也變成了藥罐子,一輩子需得在床上過。”

江無非并不瘦弱,只是作為水修實是不可能有多強壯,巫錦拿他開玩笑,其實自己也只比江無非高了半個頭而已。

紅箋覺着他倆這玩笑一點都不好笑,她板着臉,暗暗琢磨怎麽能叫方峥看清楚那女人的真面目,他只要別摻和進這些破事裏來紅箋就知足了,至于通過方峥反戈一擊,拿到“七線冰蟲”這等充滿了技巧的活兒,那是想都不敢想的。

對付方峥,她從來有的是辦法。

不過還未等紅箋有所行動,小瀛洲外邊竟然來了一隊符圖宗的人。

為首的是個金丹女修,模樣标致,神情冷傲。若叫紅箋瞧見,自然一眼便能認出,來人正是齊秀寧。

齊秀寧對小瀛洲門人竟然将他們一行阻在法陣之外頗為不滿,自從她從魔域返回,還未受過這等怠慢。

不過她克制住了并未發作,而是取出一封信來,道:“這是我師父寫給樂宗主的親筆信,既然樂宗主身體不适,還請貴宗哪位長老出來接了這信。”

因為仇嬌那事還未解決,小瀛洲的長老們此時都在宗門,萬賢來當仁不讓:“怕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我去看看戴明池那厮要做什麽。”

衆人紛紛叮囑他小心。來的雖然是個金丹小輩,但誰知道随從裏有沒有夾雜着會使“心劍”的元嬰高手。

結果事實證明大家過慮了,齊秀寧顯是做了不少準備,一見萬賢來便認出來,三兩句說清楚來意,把書信奉上,并稱自己一行就在此地等候回信。

萬賢來聞言多看了她一眼,點頭返回,由始至終根本未将齊秀寧等人往宗門裏讓。

他提防符圖宗在書信裏搞鬼,施法護住周身,先将書信拆了。

結果這還真的單純只是一封信,信裏的內容叫萬賢來看罷十分意外。

戴明池在信裏說刑無涯長期霸占無盡海,任意殺害入海修煉的各大宗修士,行徑實是與魔修無異,符圖宗要聯合了各大宗門鏟除這一毒瘤,前些天他已帶着人在深海與刑無涯交了手,并且摧毀了刑無涯的幾個養獸老巢,長老齊天寶不幸戰死。

那一戰戴明池成功殺掉了刑無涯的兩個元神化身,現在刑無涯實力大損,不知藏到了何處。他要求各大宗派出大隊修士,聯手進入無盡海,務必将這老賊找出來以根除後患。

給樂游的這封信明顯比別家晚,因為戴明池還在信的末尾提到目前已有丹崖宗、仙霞洞等衆多宗門派出人手,統一聽候調遣,并且季有雲季先生也趕了來幫忙,請樂宗主一定要以天下蒼生為念,勿要過于計較以往的誤會和自家得失。

萬賢來看罷信,當即便罵了一聲。

戴明池和刑無涯反目成仇,小瀛洲的人已然早有察覺,實是沒想到戴明池都這時候了還不忘拖各家下水。刑無涯是那麽好對付的?如今他不過損失兩個化身,元神受到重創,就這樣也不是元嬰們所能抗衡的,更何況是那些後生晚輩。

萬賢來罵罵咧咧回去,把信的內容和大家一說,登時一片嘩然。

不過衆人罵歸罵,卻知道戴明池這厮一直到占據了上風才向各家要人,這是擺明了不給各大宗門猶豫的餘地,真正敢違抗他的,大約也只有小瀛洲了。

怎麽回複,還要看樂游的意思。

諸位長老想到宗主一連多日沒有出現,都無比痛恨那個手掐“七線冰蟲”生死的臭娘們兒,若非她油鹽不進,一門心思認準“仙昙花”,大家這麽多努力哪能到現在還一點成效不見?真想将她拖出來碎屍萬段!

萬賢來拿着信去見樂游,出門點手叫過一個徒弟來,如此吩咐一番。

那弟子心領神會,笑嘻嘻奉命而去。

他出去見到齊秀寧,很客氣地解釋:“我們樂宗主身體不适正在火岩洞裏調理,我師父拿着戴宗主的信,就在洞外守着,宗主一出來便馬上給他瞧。只是宗主每回閉關出來的時間都不一定,師父怕各位等急了,特意命我來說一聲。”

齊秀寧幾乎遮掩不住臉上的愕然,她一時置氣,說是要在此處等待回信,沒想到小瀛洲的人竟真把她給晾在了宗門外邊,而且還不知道要等多久是個頭。

小瀛洲這是想做什麽?先前在跹雲宗那會兒,他們的長老奚旭雖然沒像其它幾個宗門的人那樣對自己陪着小心,好歹也是客客氣氣的。

齊秀寧氣得臉色發白,好在同來的弟子準備齊全,登時便有人給她搬來了錦凳。

她深深吸了口氣,坐下來道:“好,我看你們會叫我等多久。”

那弟子根本未将她這句威脅的話放在心上,滿臉笑容,拱了拱手揚長而去。

齊秀寧這一等就等了足足三天,對金丹修士而言,繃緊了心神等三天本來算不了什麽,可齊秀寧煩啊。

自第一天他們站了半晌之後,就不停有人仗着法陣的遮掩探頭探腦窺視她,人數還不少,都是小瀛洲弟子。

齊秀寧深恨自己眼睛太尖,她幾乎能想像這些臭男人正藏起來,悄悄對着她品頭論足。

齊秀寧可不相信小瀛洲的人會這麽沒規矩,正相反,她一路經過附島過來,不停遇上小瀛洲盤查的隊伍,就她所見小瀛洲的築基金丹弟子們進退有度,戰鬥力絲毫不弱于符圖宗。

所以,這是羞辱。齊秀寧咬碎銀牙。

萬賢來到不是有意拖延,三天之後,樂游出關,齊秀寧也終于等來了小瀛洲的答複。

樂游身體不适,只有口信:“小瀛洲位于無盡海當中,我們需得防止刑無涯潛入宗門,實在抽調不出更多人手。不過既然是為天下蒼生除害,我等亦是義不容辭,請轉告戴宗主,小瀛洲會負責看好自月沙島往西,直至滄浪諸島的附近海域,絕不讓刑無涯在這一帶藏身。這塊地方戴宗主就不用再派人來了。”

月沙島往西直至滄浪諸島正是小瀛洲連同所屬附島的區域。

齊秀寧冷笑一聲,對前來傳信的萬賢來道:“我會将樂宗主的答複一字不漏說給師父聽。”說罷不再回頭,帶着同來的人甩手離去。

符圖宗的人走了,小瀛洲的弟子們不再有好戲可看,大家散了場,個個興高采烈,便好像打了一場大勝仗。

而這時候,為了方峥,紅箋亦準備有所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