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7 章 就你叫只狼啊?

進了廢棄寺廟的院門,在院子中間有一盞鬼火。

三尊鬼臉佛像擁着一團藍色的冥火,看起來非常瘆人。

顏沖知道,這就是《只狼》裏面的存檔點加傳送門。

他們不是龍胤,只有一條命,自然不存在存檔的事兒,但是既然這東西在副本裏出現了,那麽便應該會起到傳送門的功能。

在鬼火的旁邊,盤腿坐着一個人。

他的穿着打扮跟游戲裏的只狼一樣,而且只有一只胳膊,再加上自動售貨機裏關于人物的信息,那麽這個人應該就是只狼無疑。

小院不大,只有一間破舊的佛堂,甚至都不能稱之為大殿。

在這座木質結構的房子上,貼滿了寫着莫名文字的符咒,就連開啓了日語語言包的他們也看不懂是什麽。

在廟門口,站着一個身穿和服的美貌女子。

她的皮膚白皙,鼻梁高聳,比柳初夏看起來更像是一個混血兒。

在游戲的簡體版本裏面,她叫做永真,在繁體版本裏面,叫做英麻,在黑魂玩家嘴裏,則叫做防狼女。

因為她在游戲裏獨一無二的顏值,獲得了廣大玩家的關注,又被稱為老婆……

有大神便站出來表示,按照日語和英語的原文,她的名字應該是艾瑪,也就是英語裏的Emma。

現在看到了她充滿了高加索人風格的相貌,顏沖更加确定了這一點。

因為世上叫艾瑪的人太多,所以在這裏,顏沖決定仍以類似音譯的“英麻”來稱呼獨一無二的她。

英麻是藥師道順的徒弟,在游戲裏主要負責一些輔助工作,是最重要的劇情NPC之一。

在屋子裏面,背對着大家的,有一個佛雕師傅。

能看得到,他少了一只胳膊,在用腳按住木頭,右手用力地雕刻着。

他就是忍義手的前任主人,開國三忍之一的猩猩。

但是柳初夏卻不管那麽多,直接走過去,先跟只狼打了個招呼,道:“就你叫只狼啊?”

只狼睜開了眼睛,一臉的疲憊,看了看來人。

他本來就是一個沉默寡言的人,不知道這些人要幹什麽。

“喂,我問你是不是只狼?”柳初夏道,“你有沒有啥忙需要我幫的?”

只狼:“???”

換成是誰,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被一幫人圍了,也得驚訝。

他連忙就地一個後滾翻,擺出了一個半蹲的架勢,左手按住刀鞘,右手扶住刀柄,随時準備拔刀,然後用沙啞的聲音說道:“你們,是誰?”

顏沖覺得是自己發揮的時間了,他直接摸出一把飛刀,擡手就甩了出去:“你怎麽跟我大夏姐說話呢?”

只狼一見有刀飛來,連忙翻身閃避。

但是顏沖的飛刀可是魔法效果,能夠自動瞄準、追蹤。

雖然只狼的反應非常迅速,但還是被會拐彎的飛刀紮了個正着。

而且重要的是,只狼是龍胤之子的契約人,身負龍胤之力,根本就不用顏沖問,他肯定是帶有“龍”關鍵字的。

所以毫無疑問,只狼直接就被這把飛刀紮死了。

只狼複活是需要時間的,顏沖連忙上去,騎在他身上,一頓手上功夫,直接把他腰間的佩刀,連帶左邊的忍義手都給扒了下來。

在他的身上,還有一個藥水葫蘆,裏面能湧出恢複生命的藥水。

發財了,發財了!

顏沖也怕只狼複活了,所以摸完了這些東西,把自己的飛刀也收了回來,就屁颠屁颠地跑了回來,跟柳初夏道:“大夏姐,他竟然敢對你不敬!這些是戰利品!”

“你幹的不錯!”柳初夏非常的豪爽,“這是你打出來的裝備,你就自己收着吧。”

“多謝大夏姐!”顏沖連忙道。

這麽看來,柳初夏人還不錯。

雖然說話土了點,性格猛了點,但是辦事兒卻很公平。

當然,也可能是因為這些東西她看不上。

只狼的這把刀名叫楔丸,作為一把忍者用的小太刀,比武士用的打刀短一點,功能以刺殺為主。

八點基礎傷害,簡易武器,而且竟然還是敏捷加成!

這對顏沖來說,就是一個非常好的消息了,因為他的敏捷是滿的,能夠提供三點額外傷害。

算上他天賦提供的五點基礎傷害,便是十六點,和他變成石頭人之後的徒手攻擊傷害一樣,但是在普通狀态之下,他的動作可是要快上許多的。

而作為一把藍色武器,它提供了兩個額外的效果。

效果一,彈反:這把刀可以用來格擋,當格擋成功之後,對方的動作會出現明顯硬直。

效果二,不破:無論用來格擋什麽東西,這把刀都不會損壞。

這兩個效果其實就是一個效果,說的是:只要格擋用得好,就是無敵的。

這個效果實在是太棒了!

但是顏沖并不會格擋……

格擋作為一個技能前置效果,跟簡易武器一樣,需要用潛能點加,而且不受屬性加成。

藥水葫蘆是一件綠色道具,裏面的藥水會自動冒出來。

藥水的效果是喝一口之後能夠直接恢複十點生命、十點能量和十點精力。

在沒有升級之前,只能喝一口,在休息之後會自動補滿。

在收集到葫蘆種子之後,可以找英麻升級藥水的最大數量。

至于那件忍義手,因為顏沖是健全人,所以裝備不了。

不過顏沖之所以把它給拆了下來,就是要讓只狼沒辦法發動攻擊。

這副忍義手上已經更新了手裏劍車、飛猿忍斧和吹火筒,即使沒有刀,只狼也有一定的攻擊能力。

沒有爪子的狼,并不代表失去了戰鬥力,必須得把它的牙拔幹淨。

等只狼複活了過來,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他不由得陷入了沉思之中:“我這是怎麽了?”

“你以後說話客氣點!”顏沖還不忘了警告他。

只狼:“???”

我說啥了啊!

我就問了一句你們是誰,至于把我東西都搶走嗎?

強盜啊!

“你們……”只狼已經知道自己不是對手了,轉身就想逃,但是他卻被楊大春一把抓住了。

“別急,我們還有話要問你呢!”楊大春道。

你們也太欺負人了吧!

“問吧。”打也打不過,走也走不了,只狼要郁悶死了。

“你是只狼嗎?”楊大春問道。

“我是狼。”只狼回道,“不是只狼。”

說來也是,只狼其實是獨臂狼的意思。

問的這麽直接,這不就是在揭人家傷疤嗎?

第 108 章 寧謀

蘇洛汐也未多言,也許當真是自己想的太多了,勉強對着慕槿扯起一個笑容,便不再多言。可這幾日她總是夢到已經死去的沈遺蝶,不由得喚起那些事情,讓她沒來由的想起了遠方的景旸王。

晚膳過後,蘇洛汐站在門口怔怔的發呆,都已經五日了,今日楚墨依舊沒有來。

“主子?主子?”初夏在蘇洛汐眼前擺着手道,“您這是想什麽呢?方才寧妃娘娘傳話過來,說請您過去。”

寧妃?蘇洛汐眉頭輕皺,自己與寧妃素來無交集,甚至有些嫌隙在其中,怎麽好好的叫自己前去了?但到底是位分低人一等,總是不好意思推脫。罷了,去看看也好,橫豎她也不能将自己當場扣在安寧宮。

略梳妝了一番,依舊是淡雅的穿着,雖然低調卻難掩她清冷高雅的氣質,踽踽行走在宮道之上,不多時便至安寧宮。

“汐婕妤來了,坐吧。”蘇洛汐恭謹的行了一禮,寧妃卻并未正眼瞧她,依舊侍弄着手中的花草,漫不經心的吩咐道。

見主人也未将自己放在眼中,似如空氣一般,蘇洛汐不由得有些尴尬,手足無措起來。微頓,笑道:“寧妃娘娘當真是性情高雅之人,讓臣妾佩服不已…”

“你也別說這些客套話了。”寧妃随手将銀質的剪子交予映雪示意衆人退下,坐于主位不屑道:“沈遺蝶的事,是你做的吧?”

蘇洛汐聞言心頭一跳,回頭看了一眼一旁的慕槿,臉色白了又白,不知該說些什麽。

見她不言語,寧妃臉上不屑的表情更重了幾分,嘲笑道:“沒想到我會知道吧,呵,我知道的還不止這些,別以為自己仗着些小聰明幫皇上做了些事,就覺得有功于萬代,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

“臣妾愚鈍,不知寧妃娘娘此言何解?”蘇洛汐見寧妃開門見山,但又拿捏不準對方到底知道多少,只得輕巧的避開話題,将球踢回給寧妃。

寧妃冷笑一聲道:“事到如今,本宮也不跟你兜圈子了。說來也巧,那日你前去冷宮之時正巧本宮方從舒容華處回來,許是你沒看到本宮,本宮倒是将你看了個清清楚楚。你不解釋解釋,為什麽你走後沒多久那沈氏便自缢了麽?”說着,眼光轉向蘇洛汐,淩厲之色畢現。

蘇洛汐此時心如擂鼓,她萬萬沒想到此時會被景妃抓住把柄,若是将此事說了出去,即便是不将沈遺蝶的死所有罪責都怪在自己頭上,也要擔着一半的責任。

最重要的是,七郎心中一直對沈遺蝶有情,還記得那日她的死訊被報上來,七郎面上雖然未曾多言,可一夜都未與自己說話,只是在案前默默的飲酒嘆氣。若是讓七郎得知此時與自己有關,只怕自己一死已不足惜,若是将晉兒也…

蘇洛汐越想害怕,臉色慘白,正值雙膝微微有些發軟要跪倒在地時,只覺身後一股力量将自己托住。回頭看去,對上慕槿那平靜的眼神,看她微微搖了搖頭,這才站穩斂了心神,細細琢磨寧妃的意圖。

也對,若是寧妃當日有心護下沈遺蝶,為何不當場制止自己?再說她若有心将自己推入絕境,為何不當日直接去禀報七郎,或者是當着七郎的面說此事?反而是将自己單獨叫來,還把宮中的宮女太監全都打發了出去?

想到此處,蘇洛汐心中略安定了些,繼續想到,寧妃如此做法分明是告訴自己有把柄在她手中抓着,以她的的性格,沒有完全把握的事又豈會做得?只怕當日并非是“碰巧瞧到”這麽簡單了。那還有什麽給她留下了把柄呢?對,是托盤!

轉念一想,蘇洛汐又覺得其中有些地方不對,這各宮用的托盤乃是宮中統一規格,又如何能證明是自己?難道是因為那些東西?可當日前去為舒容華道喜的嫔妃甚多,頂多可以證明是有人去過,又如何證明一定是自己?

總是覺得遺漏了些什麽,蘇洛汐又來來回回的想了幾遍,終于讓她想到了一個致命的纰漏!

書瑤!對,書瑤!那日自己前去,直至離開也沒見到書瑤。沈氏自缢,也只聽說有她一具屍首,從始至終都未聽到關于書瑤的消息。這好好的人總不會平白無故消失,難道是…難道是被寧妃帶了回來?!

那此事就更加複雜了,除了書瑤之外,沒人知道沈遺蝶臨死之前到底說了什麽。而書瑤,也将成為懸在自己頭上的一把寶劍,最有利的證人。方才寧妃說“知道的不止是這些”,那還有什麽事是她知道的?難不成….

正值思忖之間,只見映雪突然推門而入,于蘇洛汐身邊站定,一字一句道:“娘娘,方才傳來消息,說孫禦醫因試藥失敗而身亡了。”

這個消息如同晴天霹靂一般,将蘇洛汐的世界照的慘白!

看着座上寧妃那般得意的神情,蘇洛汐略咬了咬牙。反正自己已經命懸一線了,随便拿出哪條都是欺君的罪過,反而是沒有先前那麽害怕了,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款款移步至椅前,輕抿一口清茶笑道:“娘娘既已全部知曉,有什麽事直接吩咐便是。”

寧妃看着蘇洛汐這一系列的動作,從起先的不屑慢慢變為驚訝,果真是個奇女子!

“都死到臨頭了,還是這麽大膽?”寧妃擡起玉手,塗滿丹蔻的指甲在燭光下紅的有些刺眼。

蘇洛汐放下手中茶盞,淡淡笑道:“正是因為死到臨頭了,才這般大膽。”微頓笑道,“若是娘娘有心置臣妾于死地,又何必費這般唇舌,浪費了這好茶呢?”說着,指尖輕敲着杯沿複道:“有時,可以被人利用還真是一件好事,最起碼證明自己還有價值。”

聞言,寧妃臉上不由的露出一抹贊許之色,點頭笑道:“聰明人就是聰明人,說起話來當真是不費勁。既然如此,本宮也不繞圈子了。”微頓複道,“如今放眼後宮之中,子嗣不多,興嫔雖是臨盆在即,但早已有多位太醫斷言她腹中不過是個公主,是以不足為懼。目前只有傾昭儀、景妃、舒容華膝下有皇子,剩下的嫔妃皆無所出。若是他日競争後位,這幾人也有機會分一杯羹。”

蘇洛汐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開始靜靜的留意寧妃說的話。

“雖是如此,但傾昭儀與我幾乎同時陪伴皇上,多年來并無争鬥之心,否則也不至于到現在還只是一個昭儀,至于她的二皇子就更別說了,頑劣不堪的性子甚是讓皇上不喜。而剛産子的舒容華雖與本宮結交多年,卻總是不讨皇上喜歡,即便生了皇子又能如何?”瞟了蘇洛汐一眼道,“這點你很清楚,所以于後位而言,此二人不足為懼。因此,看來看去,這後位最終不過落在三個人手中。”

“所以娘娘想除去景妃?”蘇洛汐輕笑道,“那此事與洛汐又有和關系?洛汐不過是一介小小婕妤,又如何能夠撼動景妃娘娘的地位?豈不是螞蟻撼樹?再說…寧妃娘娘既然知道那麽多事,那麽其中許多關系自然也是清楚。娘娘以為,洛汐為何一定要幫娘娘呢?”

寧妃笑着搖搖頭道:“并非如此,我說過這後位最終将落在三人手中。那就是我、景妃…”随即看着蘇洛汐道,“還有你!”

第 111 章 :殺意漸攏

第一百一十一章:殺意漸攏

“殿...殿下這是何意?”

孟與卿唇色蒼白,在顫抖,驚恐的淚珠沿着眼眶往下掉落,滴到到慕容淵手背上。

慕容淵眼中殺意漸攏,湊上前,繃成一條直線的唇勾出令人發怵的笑:“你好歹也算跟了孤一場,孤不會讓你死得太痛苦。”

“不,不要...”

“咳咳咳...”

孟與卿使勁掰開他雙手,拼了命想掙脫開他的桎梏,卻被他越箍越緊,直到額角上青筋暴起,最後緩緩閉上雙眼。

孟與卿徹底沒了呼吸。

丫鬟啞女站在一旁,眼神亦是流露出驚恐,最後匆忙低下頭去,生怕被慕容淵察覺到分毫。

“傳令下去,就說太子妃突發惡疾,不幸暴斃——”

事畢,慕容淵拿起茶幾上放置的帕子,擦了擦手,仿若處置的是什麽腌臜東西。

啞女點點頭,去打開屋門喚人進來将屍首悄悄處理。

隔日,孟與卿暴斃的消息在太子府內傳揚開來,沈樂窈聽到時只覺驚愕不已。

前世的孟與卿是在慕容淵登上皇位後才突然暴斃,如此看來,前世的她亦是被慕容淵秘密處死,為掩人耳目才放出這樣的消息罷了。

正當她神色尚未收攏,只見春凝從外面走進來,手上端了一盒盒胭脂水粉,還有金銀珠寶等首飾。

“沈小姐,太子殿下命奴婢前來為您梳妝打扮。”

春凝眼睛有點紅,但語氣異常客氣,可見是主子死了心裏不好受,又不敢忤逆慕容淵,便到沈樂窈跟前伺候。

“梳妝打扮?”

沈樂窈警惕看着她,不明白她話中之意。

春凝微微叩首,“太子殿下吩咐,午時您要陪同他一塊兒進宮見惠妃娘娘。”

沈樂窈眉頭微蹙,心中生出陣不安感,只覺慕容淵在她下套。

可她被困在這座院子裏不見天日,與其整日這麽待下去,倒不如先從了慕容淵,再想法子脫困。

“宮裏頭規矩多,務必要打扮得端莊些。”

很快,沈樂窈松了口。

見她答應得如此爽快,春凝對她的敵意變得更濃。

“進了宮,沈小姐可得仔細些,萬不可招惹惠妃娘娘,否則下場可不好受。”

春凝将最後一支牡丹金簪插入她發髻內,看着她這副容色照人的樣兒,陰陽怪氣地吓唬她。

“不必姑娘提醒,在北齊時我也沒少進宮,自然知道在宮內如何行事,否則也不會結識太子殿下,讓他不遠千裏将我從山崖下救回來了。”

對于沒點本事,還想為主子出頭的丫鬟,沈樂窈最是知道該如何對付。

透過銅鏡,沈樂窈能看到身後春凝扭曲的表情,便是她心裏再不爽快也只能隐忍不發。

午時,車辇往皇宮駛去。

慕容淵一早上都在孟家處理孟與卿的事,直到方才才回到太子府,便是要回來接沈樂窈入宮。

孟家對于孟與卿突然暴斃的事自然不能接受,可慕容淵手裏有她與楊文啓通奸的證據,而且孟與卿嫁入太子府前便不是完璧之身。

這一點,是孟家對皇室欺瞞在先。

慕容淵忍下這口怒氣三年,如今才對孟家發難對他們已算十分客氣,便是孟家再如何惱怒,也絕不敢将這些事拿到臺面上來說。

畢竟家中女兒在出閣前便與人有染,并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最後受南燕帝治罪的只會是孟家。

他們家不過是死了個女兒,而慕容淵身為太子殿下,受了三年的委屈,兩者相較,慕容淵可吃虧多了。

故而慕容淵只花了一個早上,便讓孟家人将這件事嚼碎吞進肚子裏,誰也不敢吐露出半個字。

也不知是不是他剛從孟家回來的緣故,沈樂窈能感受到他周身尚散發着寒意,令人不敢輕易靠近分毫。

“幫孤捶捶肩。”

慕容淵低着頭,正用指腹按揉眉心,約莫是這些日子為了處理孟與卿和楊文啓的事,人有些疲憊。

“殿下是不是認錯人了?”

沈樂窈聽他的語氣,想來是将她誤當成孟與卿。

聞言,慕容淵才緩緩掀起眼皮,看到的便是沈樂窈水盈盈的眸,正戒備地盯着他。

慕容淵也意識到自已認錯人,擡起了頭,動了動身上各處關節,端直身子呷下一口茶水。

暖陽從車簾外照進來,照到他身上繡着麒麟的錦袍,閃耀着熠熠光輝。

他的舉手投足間,自帶皇室子嗣的貴氣,看得出來翰林院的太傅們沒少在他身上花功夫,将他教化得極為聖賢。

“遲早的事。”

放下手中青釉色茶盞時,慕容淵唇齒間洩出這四個字。

沈樂窈豎耳傾聽,很快聽出他話中之意,身子繃得更緊:“太子妃剛過世,太子殿下總不能在這個時候納妃子。”

即便是處理孟與卿的身後事,少說也得花費半個多月。

孟與卿屍骨未寒,倘若他在這個時候重新娶妃,豈非惹人诟病。

身為未來國君,最是忌諱這樣的流言蜚語。

“孤要做的事,向來沒有辦不成的。”

慕容淵好似胸有成竹,仿佛在告誡沈樂窈,他此刻說出這些話不是要同她商量,而是知會她一聲,讓她有個心理準備,不至于到時候鬧得太難看。

“那太子殿下過于自信了些。”

沈樂窈坐直身子,嫣然一副不将他話放在心上的模樣。

慕容淵微微斂眸,對她這樣淡漠的态度自是更不屑一顧。

鳳鸾宮內,惠妃已經命人擺好碗筷。

慕容淵帶着沈樂窈步入殿中,坐到圓桌邊。

看到桌面上擺放的三副碗筷,沈樂窈看出來慕容淵是早就和惠妃商量好的。

否則也不會有此情此景。

“聽淵兒提起過沈小姐多次,今日總算見到真人。”

從沈樂窈坐下,惠妃就一直在打量她。

“小女不過是平平官宦之女,并不值得一提。倒是太子殿下救了小女一命,小女感激不盡。”

沈樂窈微微垂首,客氣回着。

她今日的衣裳和首飾皆是慕容淵為她準備,彼時見她将這身藕色荷花綢緞裙和玉脂色夾棉襖子穿得這般清新脫俗,惠妃眼中流露出幾分悅色。

第 111 章 知君仙骨無寒暑(二)

第111章 知君仙骨無寒暑(二)

“慕寒淵?”丁筱神色迷茫依舊,“那是誰?”

“……”

雲搖一動未動地停着。

她只覺從那冰玉戒子上散發的涼意,幾乎要沁透了肺腑,冰過全身。

畢竟雲搖從未想過,終焉違逆宿命與終焉之力同歸于盡,餘下的代價之一,竟是天道要将他在這凡界所留下過的一切痕跡全都抹去。

如此不留一絲,連僅有的分毫回憶也要殆盡。

“師叔,好好的,怎麽突然提起絕巅公審和魔頭來了?”丁筱想了半天也沒個結果,見雲搖兀自怔神,她有些茫然,但并未察覺什麽不對。

只道是隔得時日太久,師叔對宗門內外有些混淆了。

“這條山道是五師祖讓我們清出來的,說方便上下峰的弟子灑掃,”丁筱向前走了幾步,忽停下來,“對了師叔,你旁邊的那座獨峰,是留給誰的啊?”

雲搖微微僵着,轉過身。

順着丁筱指去的方向,在峰外的雲海間,她望見了一座孤寂、敗落的青峰,就守在她的天懸峰旁。

“那日灑掃,我與師弟師妹們上去看過,整座山峰洞府都封了起來,未能入內……”

丁筱遺憾地嘆聲。

“可惜了那滿山的花樹哦。聽一位師妹講,那叫四月雪,多生長在極北之域,也不知道如何在我們南疆待了這麽久……只是不知為何,明明它在山門內長豔不衰地盛開了三百多年,前些日子,卻一夜盡凋零了。”

望着那滿山沒了他法力維系,便徹底枯槁下來的四月雪,雲搖眼眶濕潮起來。

山風拂面,一陣冷意入骨,更沁肺腑。

雲搖壓不住地悶咳了兩聲,強開口道:

“慕寒淵。”

“什麽?”

丁筱茫然回眸。

便見失魂落魄的雲搖微微擡眸,輕聲而認真地說:“我在山外收了個徒弟,他叫慕寒淵。”

丁筱一愣:“啊?”

“那座獨峰與洞府,便是留給他的。”

“啊,便是方才師叔提起的那個名字嗎?原來是還未入門的師弟,我說我怎麽不記得呢,”丁筱撓了撓頭,“那,那這位慕師弟,為何沒有随師叔一同回來呢?”

“……他有些事,耽擱了。要晚些才能回來。”

雲搖垂下眸,拾級而上。

“但他會回來的。”

即便所有人都将你忘了,也沒關系,我會記得你。

這世上只要有一個人還記着你、等着你,那即便身處無間地獄,你也終有一天會醒來的。

對嗎。

雲搖不知自己是在問誰。

山中寂靜,無人回應,只有穿林打葉的風聲掠過她身側,撩起她白雪色的衣裙。

雲搖就這樣在天懸峰獨居了下來。

興許是看她實在門庭冷落,慕九天要給她安排幾個弟子,在座下聽教,也負責她洞府灑掃和照顧她日常起居,但盡數都被雲搖搪了回去。

閑暇時她喜歡到旁邊那座早已荒蕪了的孤峰去,去得多了,連山門內的弟子們也知曉了那裏——

滿山的四月雪開得絢爛,如火如荼。

像是在準備一場不知年月的等待某人歸來的典禮。

至于寒疾發作得不那麽頻繁又要命的時節,雲搖也會下山去,做點行俠仗義懲奸除惡的小事。

也有那麽幾次,她幻覺在人群裏,看到了道霜冷脫塵的白衣。

可惜等到再回首,泡影早已散盡。

這般日子過得也快。

那人的存在早被天道從這方世界裏徹底抹除,過往的一切痕跡都由旁人替代,只要雲搖不去想,便無人提起。

漸漸地,雲搖對于他的離開似乎也完全忘記了,不再與任何人提起她有一位尚未歸山的徒弟。

連雲搖都以為自己快要忘了。

直到有一夜。

她忽然在夢裏夢見了他。

那個人好像就伏在她耳旁,那麽親昵無間地說着話。

雲搖聽不清,在夢裏流着眼淚拼命想将他拉住,哪怕只是一段衣襟也好。

可她握不住,他如幻影泡沫,在她指間穿過。

她只能含淚問他“你在哪兒”。

“我就在你身邊。”他低聲俯近,像要将她攏入懷中,卻只是觸不可及的虛影,“我會作雨,作風,作春晞、夏華、秋霜、冬雪,與這三界一同,陪師尊至萬古。”

“……”

雲搖在夢中泣不成聲,醒來時同樣是滿面淚漣。

天懸峰自那日開始封山。

是真正的“封”,冰封——

整座天懸峰從山中洞府開始,無盡冰寒向外蔓延,滿山的草木也都猶如被凝固在生死之間的形态,被一層冰覆住了,滿山都挂着冰棱,而又蒼翠茂盛,栩栩如生。

雲搖的洞府更是無人能近,連渡劫境的慕九天都無法靠近那可怖的不似凡物的冰寒氣半分。

百日之後。

洞府解封,面色蒼白孱弱得前所未有的雲搖走了出來,只是這一次,她眼底像灼着和身上紅衣一樣的焰火。

同一日,梵天古寺的紅塵佛子領着一位其貌不揚的大和尚,來到了乾門內。

“……他的神魂波動,你為何也能感知到。”

對于輪回塔塔靈,也既是面前這個大和尚的到來,雲搖意外又平靜:“我能感知,也與你有關嗎?”

大和尚合掌輕嘆:“在梵天寺時,是我抽取了你的一絲仙格之力,封入金蓮中。”

雲搖眼神恍惚:“後來,金蓮化形入了他的識海,那道仙格之力,莫非入了他的神魂……?”

“正是那道仙格之力,護住了他的最後一絲神魂。”

大和尚巋然不動。

短暫的驚愉如煙火擦過眼眸,雲搖确定了一日前的感知并非錯覺,更覺心生惴惴,連喉嚨都緊張得澀然起來:“他當真還活着,對嗎?”

“是,歷次一劫後,遑論千年萬年,遑論三界何處,那位終歸是活着的,”大和尚終于擡眉,“如此,便已是兩相安好,皆大歡喜了。”

雲搖眼底驚愉淡了:“你是來攔我的?”

“施主從前不執着于此,如今,何必定要相見呢。”

“……”

雲搖終于恍然了什麽:“原本我還要憑借那絲仙格之力去尋他,現在我知道了。”

大和尚難能蹙眉。

卻攔不住雲搖開口:“他現已魂落幽冥,是麽。”

“…………”

漫長的寂靜後。

大和尚嘆聲:“即便是仙庭聖尊,也不該身涉幽冥。”

“我不是什麽仙庭聖尊,我只是乾元界的一個小修者,我叫雲搖,”雲搖眼神堅定地坦然下來,“此行不會禍及旁人,我問心無愧。”

“若下幽冥,一着不慎,便是身隕道消、魂飛魄散。”

“……”

雲搖和大和尚對視了兩息,忽笑了。

這是自仙庭事變之後,她第一個發自肺腑的笑容:“你來之前便知道,你攔不住我,是嗎?”

大和尚合掌,默然不語。

“那你何必還來?”

雲搖繞過大和尚,提着一柄青鋒,徑直向外去。

大和尚的聲音被遙遙的山風吹來耳畔。

“他五感盡喪,如孤魂野鬼,天道之力下受戒千日,早該認不得任何人。脫了本體,在幽冥萬萬魂魄之中,他也不過是最為渺小的一個。”

“他認不出你。”

“三日幽冥,若尋不回來,那就連聖尊你也要……”

“我尋得回。”

雲搖铿聲,截斷。

最後回眸時,少女紅衣,眉眼潋滟動人:“若不成,那我亦不歸。”

——

過幽冥渡河前,雲搖點起了一盞燭火。

以她仙格為蠟。

三日之期,若此燭燃盡還尋不得那人,那她也不必回去。

除了大約是剛收到她的“遺言”的度傳下來的神訊有些氣急敗壞以外,其餘一切都叫雲搖舒心。

仙庭事變後,千日裏,她未曾有過的舒心。

幽冥無間,地獄有雙九之數,而其中最底一層,十八重地獄,又名惡鬼獄。

關在那裏的魂魄,都是十惡不赦、輪回無恕的罪者,幽冥不願将這些惡鬼放回凡界作亂,便盡數留在那裏,叫他們自相殘殺。

天道從無寬仁。

所以雲搖徑直下的,便是這一層。

只是與載她過幽冥渡河的那個小鬼一邊瑟瑟發抖,一邊說與她聽的不盡相同——

來到這十八重地獄的惡鬼獄中,确是滿目鬼魂消亡的斷肢殘體,也不乏那些藏在垢河的惡鬼互相撕咬,血肉相食,但唯獨她并未見到傳聞中的滿目厮殺。

正相反,除了這一道走來的赤河如墨,蒼穹泣血外,一切都詭異地寂靜着。

從一個惡鬼口中,救下了另一個被撕咬得只剩半截魂軀的惡鬼後,雲搖逼問了對方。

“大,大人有所不知……”

那半截惡鬼貪婪地望着雲搖手中的魂燭,卻知道對方一根手指都能叫它頃刻魂飛魄散,只能愈發伏低谄媚。

“我們這兒,我們這兒前幾日來了一尊大魔!他生前那,那可是能淩九霄、得天罰的厲害人物,惡鬼們全都瘋了……誰若能、能啃上他的神魂一口,那得是多少——多少萬年的長進啊!”

雲搖幾乎要捏碎面前這個一邊說一邊露出垂涎貪婪眼神的惡鬼:“他、在、哪?”

“就就就……就在前面血河盡頭……”

只剩了半截舌頭的惡鬼忍不住舔過骷髅似的牙:“大人可是也要去分一杯羹?我願代大人——啊!”

一聲凄厲後,化作惡氣,魂飛魄散。

雲搖眼眶微紅,輕身循着血河盡頭而去。

在那無盡血色連天蔽地的赤河盡頭,雲搖果真在萬鬼之中,望見了那一道身影。

白衣,白發,冷玉似的惡鬼容顏上眉眼阖着,血色如注。

他果真失了五感。

不得見,不得聽,不得感。

被天道擯棄在這惡鬼之中,不知要他受多少萬載的殘食與磋磨。

于血河盡頭,他只是漠然地站在那兒,揮着劍,将一頭頭兇撲撕咬上來的惡鬼斬殺。

魂軀殘肢壘作他身下屍骨。

也有躲閃不及之時,他身上白衣染作斑駁血色,大約就是那樣來得。

雲搖只看了一眼,就覺着心口疼到幾近入魔。

……不能。

魂燭被她死死掐在手中,她記得自己是要帶他回去的。

乳白色的聖尊神光從她手心綻放,仙格之力在這無間地獄內灼得煌煌如炬。

那些惡鬼發出最凄厲難聽的嘶鳴,被光吞沒,消弭無形。

離着他還有十丈,雲搖斂下了魂燭。

她怕傷及他。

雲搖一步步走向他。

他仍在揮劍,将一只只撞上去的惡鬼漠然絞殺,他五感盡喪,那些惡鬼方才的嘶鳴與驚唳未能影響他分毫。

他如今只是天道之力沖刷下的孤魂野鬼,無論她說什麽做什麽,他都感覺不到。

他應當已經将她忘了。

……這些雲搖都知道。

她只是不能自制地上前,迎着他淩冽而死氣沉沉的劍,她不知道那劍刺入身體,比起此刻,哪一種會更叫她疼到眼淚都難已。

雲搖閉目,踏出最後一步。

“倏——”

冰冷的血色劍芒映亮了她阖眼前的最後一隙眸底。

不知是疼到麻木還是遲鈍,雲搖沒有感知到,那柄冒着猙惡鬼氣的劍插入魂體的痛覺。

她茫然地睜開了眼。

劍尖抵停在她身前咫尺。

然後驀地,它潰散作一道黑色霧氣。

握着劍的那只露出森冷白骨的手掌從指節慢慢攥緊。

那張濺着血的冷玉顏上,第一次展露那麽無措的、像是在捕捉一段幻影的惶然:

“師……尊?”

第 116 章 仙人撫頂12

第116章 仙人撫頂12

在江雪禾眼中, 那陌生又美麗的少女引着他與師妹入室。

關上門,風雨呼嘯在外。木屋燃燈,宛如與世隔絕。

江雪禾一直提防着這少女。

她卻盈盈淺笑, 一派天真:“我叫阿難, 平時少見客人。二位深夜到訪,我雖然心中歡喜, 卻怕你們是壞人。我兄長要我少與陌生人說話,我便不多和二位閑話了。

“這邊屋子都是我兄長平日住的。兩位不嫌棄,取用便是。”

江雪禾瞥去。

此處不大,放眼望去,只有兩間房舍。

他心中生起猶疑。

在外時, 他是一向與缇嬰分房而眠,既怕引出些他預料外的事, 又怕她對同處一室生出習慣,在外人面前露了底。可他如今不信任這陌生少女, 不能放心缇嬰跟她同屋。

他踟蹰間, 不料那少女善解人意,嫣然一笑,指着外面:“兩位客人看, 外面樹上有一間樹屋, 是我兄長蓋給我的。我睡那裏就好……”

江雪禾立即:“豈敢勞煩主人。我去睡樹屋便是。”

他回頭,看眼缇嬰,猶豫着想知道她願不願意和他一起出去住。

缇嬰已經精神不振很久。

她雖然覺得陌生小哥哥俊俏, 但是師兄在她身邊,是頂好看的, 她犯不着不理師兄,卻對一個與師兄氣質相似的陌生人生好感。

江雪禾對外一向彬彬有禮, 缇嬰坐在木桌邊趴伏着,托腮不耐煩地聽他與人絮叨,待他終于禮貌夠了,側頭來看她,缇嬰便幹脆利索:“我随便睡哪裏都好。”

——反正他是必然不會邀她同住的。

江雪禾默然,無話。

江雪禾跟着缇嬰去看了她挑好的房子,他将木窗與床都檢查一番,連床底都不放過。

江雪禾還要叮囑她,見缇嬰跳上床,趴了上去。

缇嬰扭頭看他,稚氣眉目在晦暗燭火下,流動着一層淺光。

她聲音埋在褥間,悶悶的:“怎麽啦?你想留下陪我?好呀。”

江雪禾失笑。

他動作放緩,坐在榻邊,用褥子蓋好她。

他怕他指出此間不尋常之處,會讓她害怕,便只是在這裏設了一個禁制結界,對她道:“我走了。明天見。”

缇嬰:“哼哼。”

她趴了一會兒,聽到衣料流動聲。清雪一樣的氣息壓根沒有靠過來,未免讓她失落。

他走時吹了燈燭,此間暗下。

缇嬰心情不郁一日,見到與昔日不同的方壺山,讓她疲憊又怔忡。她沒有太細敏的心思,即使白日時情緒起伏那般大,此時也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缇嬰再一次醒來,是被自己的噩夢驚醒的。

夢中她回到了十歲前,見到了鬼姑。鬼姑倒在術法陣中慘笑連連,一地血泊中,鬼姑陰森可怖,質問她怎麽還敢回來,詛咒她自食惡果,沒人會喜歡她這樣刻薄寡恩養不熟的孩子。

夢醒時分,缇嬰抱着被褥:“師兄……”

一滴淚沾在她睫上。

她渾渾噩噩地從床上爬起,見室內清寒,風雨在外,後知後覺地想起,師兄又不在。

她垂下眼,眼神幽幽,充盈的戾氣中,飽含幾分畏懼,以及對師兄的怨氣——為何她需要他的時候,他總不在。

他恪守的禮法,難道比她更重要嗎?

缇嬰盯着黑漆漆室內看了一會兒,沉着臉下地,鞋襪不穿,長發不梳,迳自向門簾走去,順手解開了師兄那隔絕一切的禁制。

禁制被解開時,江雪禾瞬間坐起。

雨敲打在樹屋頂的聲音,沉悶劇烈。萬籁俱寂與過大雨聲中,他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江雪禾面上卻不動聲色。

他正要起身時,感覺到一道氣息掠入樹屋。

怔忡間,少女垂眼看着他,幽聲:“師兄……”

江雪禾擡目。

饒他心神強大,此時也要被這散着發的赤足少女驚得心髒停一分:

她趴跪在床榻邊,低着頭,臉色瑩白,圓眸幽黑,郁氣滿滿。

……像個充滿怨氣的女鬼。

卻是個漂亮的幼稚的女鬼。

江雪禾平靜坐起。

他低頭看一下。

這副渾然天成的幽怨模樣,是那個與她身形相似的阿難模仿不出來的。

江雪禾:“你怎麽過來了?阿難為難你了?”

她繼續用圓眸冷冷地看着他。

江雪禾便明白:這是夢魇了,鬧脾氣了。

他便不再多話,而是穿過她腋下,将她抱起來。

他直接将她抱入自己懷裏,讓她坐在他腿上。

她剛從雨裏跑過來,中衣與臉頰、發絲上都沾了水,一雙赤足也弄得泥濘。在被他抱到懷裏後,缇嬰低頭看他的青色袍衫幹淨的邊緣,十分惡意地伸腳,重重踩了一踩,在他衣緣處沾上泥點。

江雪禾始終淡然。

他伸手扣住她亂晃的腳,拿帕子給她擦幹淨。

缇嬰還要再踹他,聽到他靜雅從容的聲音:“弄髒了我的床,今夜就不要上來了。”

缇嬰一怔。

她便不鬧了。

缇嬰由師兄收拾妥當了她,被他抱上床蓋上褥子,這才如願所償,睡到了他懷裏,抱住了他腰身。

師兄的氣息浸滿了鼻端,那洌冽寒冷的雪香包裹着她,缇嬰一會兒,緩緩回過了神,被噩夢引起的郁氣才散了。

江雪禾側躺着,一直垂着眼觀察她。

她眼睛向上擡起,對上他的,他便知道她好了。

她好起來,便有點愧疚,小聲問:“我是不是吵到你睡覺了?”

江雪禾淺笑:“怎麽會?”

他道:“我不睡覺的。”

缇嬰:“……”

她幽幽道:“你又趁着我睡覺的時間,刻苦修煉,一日千裏,讓我怎麽仰望你也追不上你的修為,是不是?”

他忍俊不禁。

他柔聲:“我有黥人咒在身,再修煉能厲害到哪裏去?總有一日你會比我厲害,到時候我還要靠你給我養老呢。”

缇嬰想了想,點頭承諾:“我肯定給你養老,不嫌棄你年老色衰的。”

江雪禾:“……”

他眸色幾閃,欲言又止半天,還是決定不說了。

缇嬰仰臉:“你可以每晚都和我一起睡嗎?”

江雪禾:“人前不可以,人後……偶爾可以。”

缇嬰便不快,不想說話了。

他便又不着痕跡地詢問她怎麽了,為什麽跑他這裏來了。

缇嬰敷衍地說做噩夢,害怕。

江雪禾若有所思。

他一邊手撫着她肩背,輕輕拍着哄她入睡,一邊半開玩笑:“你最近怎麽總做噩夢?要不要與我說一說,說不定我能幫你解決呢?”

缇嬰閉上眼:“我要睡了。”

江雪禾眸子一頓,順了她的意,不再試探。

她靠在他懷裏,抱着他腰身,閉眼入睡。江雪禾安安靜靜,一動不動,他聽着她的呼吸毫無變化,但也并不開口,當做不知。

過了很長一會兒,還是缇嬰撐不住。

她睜開眼,有點兒不高興:“我睡不着。”

江雪禾:“無妨。既然睡不着,就起來修煉吧。今日白天在方壺山時,你靈氣有變,似乎有了頓悟,卻沒有來得及梳理。此時修煉,正好讓我看看你最近修為有無長進。”

缇嬰大驚失色。

他是人嗎?

小師妹睡不着,他說“那你修煉吧”?這是一個師兄該說的話嗎?他都不哄她嗎?

她還與他、與他……那樣了呢。

怎麽半點兒福利都沒看到?

缇嬰宛如牽線木偶,竟真的被江雪禾薅了起來。她保持着一種迷離狀态,被他按着,盤腿入定,修煉了半個時辰。

半個時辰後,缇嬰的靈根上的刺痛,既代表她無法繼續,又因痛感,而讓她想起來,好端端的,為什麽睡個覺都要修行?

缇嬰睜開眼,瞪着與她一同坐在黑暗中木床上的江雪禾:“不練了。”

江雪禾好說話:“那就睡覺。”

缇嬰一口氣憋在嗓子裏。

她道:“睡就睡,我本來就是要睡的。”

她此時因修煉而生出疲憊,江雪禾算着她的精力,覺得她此時應該困了。她确實困了,江雪禾躺下後,她靠過來抱他腰身。

江雪禾随她意。

她很喜歡這樣的身體親昵,他雖然有些……但是算了。

片刻後,江雪禾倏地睜眼,手伸入懷中,攢住她悄悄潛入他腰間的手。

他握的力道不輕,逼得缇嬰睜開眼,不滿瞪他。

缇嬰先發難:“你做什麽?”

江雪禾:“你又做什麽?”

缇嬰理直氣壯:“讓我摸一摸怎麽啦?我都沒摸過。”

江雪禾道:“不妥。”

缇嬰:“為什麽?”

江雪禾無言片刻,說道:“你似乎不明白,我也是有欲的人。”

缇嬰眨眼,困惑看他。

他握着她掠入他腰內的手,扣着她手指,将她的手腕托着,移開了。

雨聲淅瀝,轟大聲如洪流奔瀉,滔滔不絕。

雨的氣息讓一切變得黏膩、清幽、暧、昧。

缇嬰聽到江雪禾慢吞吞說:“我食欲而不得,幾次三番,心中生念,困住了我。

“我幫你時,你是有感覺的……那種感覺我卻得不到,你說呢?”

缇嬰怔怔看他。

她面紅耳赤,心跳如擂,又因抱着他,蹭到他緊繃的身子,心中生起許多不能與人言說的竊喜。

她說:“那、那你當時為什麽不逼迫我呢?我、我又打不過你,你強勢一點,我肯定就順從你了嘛。”

江雪禾微笑。

他冰涼的手指撫摸她面頰,輕輕點了一點,少女肌膚清嫩的觸覺,便是碰一碰,都讓他生出隐晦的快意來。

他逗她:“我若兇一些,你就要哭了。你一哭,就不肯與我在一起了。情勢所逼之下,那種時候,即便是我,恐怕也控制不住,也是不可能放你離開的……那你必然哭得更厲害。”

他嘆氣,逗着她:“一時快意之後,等你清醒,必然就不與我好了。我少不得要哄你,但又不知道能不能哄好你。你若是覺得我不是你想像中的美好師兄,從此躲着我,那我當真得不償失了。”

他淺笑:“我早說過——一時快意,不是我要的。”

缇嬰望着他。

她不明白他這樣說的時候,怎麽還能笑。她卻看出,他說這樣的話,其實是一種試探。

他總是在試探她。

若有若無、帶着玩笑,他實在擅長蠱惑人心,擅長于博得她的心軟、心虛。

而他此時抵在她臉頰上的手指,又涼又弄得她心癢。缇嬰忽地伸出手,抓住他手指,不讓他亂碰她了。

江雪禾俯眼觀察。

缇嬰抓着他的手指,卻又不知該如何是好。他又用一種玩味的溫潤的眼神看着她,就好像他斷定她玩不出什麽花招,她什麽也不懂一樣……

缇嬰憤怒地想:憑什麽覺得我不會。

不就是仗着年長我幾歲,就以為什麽都比我知道得多嗎?

缇嬰抓緊他手指,想了想,道:“我知道了,你欲、求不滿。”

江雪禾一頓。

他的表情,像是被她的語出驚人給噎到了。

但他定定神,就仍是和氣:“你說是就是。”

缇嬰:“什麽叫我說是就是?本來就是!哼,那都怪你脾氣太好了……其實你粗暴一些……”

江雪禾洗耳恭聽:“嗯?”

缇嬰連忙收口,覺得話不能亂說。

她紅着臉,松開他手指,向他大無畏地伸出一只手。

江雪禾挑眉:“嗯?”

缇嬰大方道:“給你!”

江雪禾不解:“給我什麽?”

缇嬰閉着眼,睫毛卻一直在顫。她面頰緋紅唇兒水潤,喋喋不休間,讓江雪禾心動安分。可他自虐慣了,便偏要按捺住自己的心動,聽她要說什麽。

缇嬰說:“你以前給我過一根手指嘛,你弄得很好……我不占你便宜,我也給你好了。而且我比你大方,你只給我一只手指,我五根手指都可以給你。我比你大方多了!”

江雪禾一怔。

他笑出了聲。

他道:“大方不是這麽比的。我倒是可以給你,不過你……”

缇嬰閉着的睫毛仍在顫。

她感覺到江雪禾氣息攏來,握住了她那只遞出的手。她惶然驚懼且害羞,整個人騰地冒汗,熱氣拂面。她不斷自我安慰,卻聽“啪”的一聲。

江雪禾手掌在她手上輕輕拍了一下。

拍醒了她的害怕。

缇嬰睜開眼。

江雪禾垂眼望着她:“你的心意,我領了。收回去吧。”

缇嬰怔忡。

他道:“師兄還沒有那般饑渴。”

缇嬰呆呆看着他。

此時,她既有些松口氣,又有點兒難掩的失落。

未知的世界,她并非沒有興趣。

缇嬰悶在他懷裏,胡亂地想了半天,又悄悄伸手朝下。她知道她遮掩不過他,所以她的手再次被他扣住時,她也不意外。

倒是江雪禾意外。

他無奈:“小嬰,你又做什麽?我不是說了,不用嗎?”

缇嬰:“可我好奇嘛。”

江雪禾頓住。

缇嬰仰起臉,明亮的眼睛凝視他,磕磕絆絆地向他描述:“以前,哪個總是突然就跳起來的怪棍,是不是就是、就是……那天的……”

江雪禾在她支吾中,側頭咳了一聲。

她看到他脖間的緋意,便明白自己猜對了。

缇嬰道:“我想看看。”

江雪禾愣住。

她又伸手,被他再次握住。

缇嬰有自己的一番道理:“我想看看你呀。我想看看那個讓我痛的,到底長什麽樣。也許看到了,我就不怕了。”

她親他下巴一口,充滿了央求意味。

江雪禾下巴繃起,喉結微動。

她盯得緊,看到他情緒有波動,便湊來要吻他喉結,被他慌地側臉躲過,避開了去。

缇嬰火冒三丈:“江雪禾,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總是拖拖拉拉,我想要什麽你都不給。我不就是沒見過嘛,看看怎麽了?你又吃什麽虧?”

江雪禾:“你在逼我?”

缇嬰:“逼你怎麽了?”

她眸子一轉,又抱住他腰身晃,哼哼唧唧,甜甜蜜蜜地親他脖頸,弄亂他衣袍。

她又乖又甜,磨得他節節敗退:“師兄……你就讓讓我嘛。讓我逼你、逼你……勾引我!

“你不是很會勾着我嗎?那你再勾一下,給我看看,我什麽都給你!”

江雪禾眼睫低垂,長眸又撩起。

他眼中波光粼粼,水意流動。那淺波晃得缇嬰心跳咚咚,她從他此時的眼中,看出他平日的那種鈎子一樣的目光。

可是她想嘗試,仍是被他拒絕了。

不過這一次,缇嬰要發火前,被江雪禾俯臉,在臉頰上輕輕親了一下。

克制、溫柔、憐愛。

她總是折服于他對她的寬容愛意,喜歡他這樣的親她。

她聽江雪禾低聲:“并非我不願意……此地是他人地盤,我不想給他人窺探的機會。你先睡吧,咱們,來日方長。”

缇嬰靜了半天,接受了這種說法。

但她提出要求:“你哄我睡。”

江雪禾:“嗯。”

缇嬰:“不是普通的哄,我要你講故事給我聽。”

江雪禾怔愣,為難:“故事……”

他心中盤算起他都知道些什麽故事,哪些适合哄人入眠用。可他知道的故事皆充滿殺氣血腥味,似乎都不是适合的……江雪禾念頭百轉間,懷裏被塞入了一本書。

他低頭。

不用掌燈,修士的眼睛也看得清這是一本什麽書——《鴛鴦債》。

別名:師妹與師尊那些不可說的二三事。

江雪禾:“……”

他訝然:“師妹與師尊?”

缇嬰諄諄道:“我新買的話本。你不是總覺得我什麽都不知道嗎,我現在多讀兩本談情說愛的書,我肯定就知道了。不過我不愛讀字,你聲音現在不是恢複了嗎,挺好聽的。我想聽你說話,你就讀話本給我聽呗。”

江雪禾快速翻看,書中內容幾多引起他的不适,一些簡筆圖畫實在污、穢,讓他頻頻皺眉。

他自言自語:“怎麽沒有講師兄妹的……”

缇嬰撇嘴:“那種土土的話本,誰想看?你快讀!不讀我就不睡了。”

江雪禾只好咳嗽一聲,壓下自己的古怪不适,讀書給她聽,哄這小冤孽總算睡了過去。

第 105 章 一鳴驚人

鄭蘋如見關世傑從教室走出來,用疑惑的目光看着關世傑,好半天沒有言語。

“怎麽這樣看着我?”

“你放棄參賽了?”

“沒有啊,我寫完了。”

“你沒騙我吧?”

“幹嘛要騙你呢?走了,回家。”

鄭蘋如還是不相信,真的能有人在十幾分鐘的時間,寫出三首詩歌來。

“其實,寫詩呢,一,靠平時的生活積累,二,靠突然迸發的靈感。今天參賽的題目,我讀書的時候都寫過幾首,所以十幾分鐘就寫完了。”

鄭蘋如聽關世傑這樣一說,才恍然大悟。

“你讀一首剛寫的詩歌,我聽聽能不能獲獎?”

“天機不可洩露,等公布成績的時候你就知道了。”

“行吧,獲獎了請我和丫丫吃飯。”

鄭蘋如想,獲不獲獎的也無所謂,至少來參加過,總比讓李香蘭他們背後嘀咕的好。

當天下午,關世傑用了三個小時左右,寫了一萬多字一篇,以愛情為主題,自拟題目的散文。

這是關世傑在後世,讀大學時寫過的一篇散文。主要描寫初戀之後,失戀的心裏過程。

時至今日,也記憶猶新。

11月8日上午9時,滿洲國建國大學的大禮堂裏,坐滿了青年男女。就連過道上也站滿了人。

滿洲國一年一度的詩文大賽,開獎儀式正式開始了。

總務廳弘報處的官員,廣播,新聞部門的首腦,以及各文藝團體的負責人在主席臺上落座。

按照慣例,弘報處的官員自然是發表了又臭又長,冠冕堂皇的演說之後,才進入到主題。

“下面,我公布從一千多名詩人所創作的一萬多首新詩中,經幾十個專家評審出來的獲獎詩歌。聽到名字的作者請上臺領獎,并朗誦自己的詩歌。

三等獎一名,詩歌名字《滿洲,我的家鄉》,作者李香蘭。”

關世傑和鄭蘋如來得晚些,坐在最後排的位置上,聽到李香蘭獲得了三等獎,多少感覺有點意外。

李香蘭上臺領過獎後,開始朗誦自己的詩歌。

“滿洲,我的家鄉。

在這片黑土地上,

我種下了夢想,如一棵向日葵

生根發芽……

……

滿洲在太陽旗幟下開花。”

李香蘭朗誦完自己的詩歌,對主席臺人員鞠躬後,走了下來。

“我不太懂詩歌,她這首詩怎麽樣?”鄭蘋如問道。

“不怎麽樣,太陽旗幟就是日本人的軍旗。”關世傑小聲說。

“給日本人塗脂抹粉的,怪不得能獲獎。”鄭蘋如說。

二等獎的獲得者的詩歌,跟李香蘭的差不多,是歌頌僞滿洲國的。

一等獎獲得者,正是逍遙。這倒是在關世傑的意料之中。

逍遙開始在主席臺上,朗誦着自己的詩歌。

“我的詩歌名字叫《前世今生》

這黑夜如你所願,視覺空間縮小到一米

我們在樹葉劃破秋風身體時入睡

樹影婆娑,沙沙作響,恍若前世梵音

黑色的汁液從高處落下,塗抹肉身

那些在白晝的擁擠中,留下的每一道傷口

現實的痛楚,在燈紅酒綠中變得虛無

月亮是一顆碩大的淚珠,懸在天空的眼睑

挂在你的睫毛,只等待一次傾斜的角度

很多時候,我們打開肉身安放靈魂

渡劫後,結晶的鹽是來世的舍利

透明,潔白,不染一絲塵埃

月光如水,漫過城市每一個角落的憂傷

我們如兩粒稻種,種在今生的床上

呼吸着彼此,一米的惆悵。”

關世傑坐在臺下,聽逍遙讀完自己的詩歌,忍不住悄聲對鄭蘋如說:“這個人還是有一些才氣的,只可惜做了漢奸。”

“我聽着感覺也很好,有種淡淡的憂傷。”鄭蘋如說:“他好像說的是一對夫妻,在即将分手時的感受。”

關世傑點點頭,他也從詩歌中也聽出了這種意境。

總務廳弘報出的官員等逍遙走下臺,開始宣布獲得新詩,特等獎獲得者的名單。

“本次詩文大賽,獲得特等獎的作品名字是《鄉愁》,作者四木。請作者上臺領獎。”

弘報處的官員剛宣布完,主席臺下開始議論紛紛。

“四木是誰呀?你們聽說過嗎?”

“怎麽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作者的名字?”

……

鄭蘋如拉了關世傑一下說:“咱們走吧,先去熟食店給丫丫買半只燒雞,她昨晚就吵着要吃。”

“你不想讓我請你和丫丫去吃飯了?”

“你……”

關世傑沒等鄭蘋如醒過神兒來,就離開座位,向主席臺上走去。

四木,四木?

鄭蘋如這才明白過來,關世傑的傑字拆開來讀,不正是四木嘛。

最驚訝的莫過于李香蘭,逍遙,卧龍,包括劇作家東流和記者柳默生。

當他們見到關世傑走上了主席臺,都驚詫地張開了嘴巴。

但真正讓他們驚訝的還在後面,當關世傑開始朗誦《鄉愁》時,所有人都驚呆了。

“小時候,鄉愁是一枚小小的郵票,我在這頭,母親在那頭。

長大後,鄉愁是一張窄窄的車票,我在這頭,新娘在那頭。

後來啊,鄉愁是一方矮矮的墳墓,我在外頭,母親在裏頭。

而現在,鄉愁是一道分界線,我在這頭,故鄉在那頭。”

關世傑朗誦完《鄉愁》之後,詩歌裏的意境,引起了許多人的共鳴。

當關世傑走下臺後,全場爆發了熱烈的掌聲。

關世傑把餘光中先生1972年創作的詩歌《鄉愁》,改動了幾個字,更加符合現實的情況。

在坐的許多人,故鄉都在其他省份。但自從僞滿洲國成立以後,由于種種限制,而不能自由地出入。

這一首詩歌憂郁而又蒼涼意境,恰好與這些人的心境相符,也難怪會受到如此的歡迎了。

關世傑走到鄭蘋如的身邊時,鄭蘋如激動地踮起腳,在關世傑的面頰上親了一口。

鄭蘋如的舉動在這個年代,可謂是驚天地泣鬼神之舉了。

等鄭蘋如自己反應過來後,急忙捂着臉跑出了大禮堂。

關世傑剛要追出去,就被人喊住了。

“關先生,請留步。”

原來是劇作家東流和記者柳默生,還有一個頭發稀疏,形銷骨立的中年人走了過來。

第 110 章 :癱軟成一團

第一百一十章:癱軟成一團

孫成賢正從公堂上斷完案子回來,見到江雲岫翻身上馬離去的身影,不由長舒一口氣。

江雲岫來無影去無蹤,讓他這烏紗帽都戴不踏實,好在總算将這尊佛給送走了,無論如何孫成賢總能舒坦些。

現下只盼着北齊帝不知道江雲岫曾躲在他府上,好讓他能坐穩這身官位。

南燕太子府。

彼時已是二月初,沈樂窈在府上住了有三個月,給孟與卿制的香早就做完,每日除了坐在屋內,或是在院中走動外,慕容淵不許她離開院落半步。

孟與卿原以為慕容淵留沈樂窈是要讓她陪自已解悶,可這會子看來,這與囚禁并無任何分別,她想不通其中緣由。

按理說當初慕容淵将沈樂窈帶回府上是為救她,可如今看來,倒是失了原先之意。

“小姐,殿下該不會是看上那沈小姐了吧?”

春凝也覺得不對勁。

慕容淵的心本就不在孟與卿身上,倘若還看上別人,那孟與卿就更沒了活路。

“她那樣的家世,太子殿下怎會看上她?”

孟與卿正對着靶鏡抹唇脂,聽了春凝的話只覺可笑。

“太子殿下身份尊貴,是該配小姐這樣的大家閨秀。”

春凝只得應和着,此刻她們正坐在前往楊家的車辇上,她知道孟與卿的心早都飛到楊文啓那兒,并無心思想這些。

車辇到了楊家後門,楊文啓的小厮便上前将孟與卿引入後院僻靜之處。

這處無人問津的偏院早就成了楊文啓和孟與卿私會的地方,屋內的床榻上,倆人一見面就滾成一團,楊文啓的嘴不停在她身上各處啄着,将孟與卿勾得欲火焚身。

倆人已有一個月沒見,楊文啓硬生生要了兩三回才停下來。

孟與卿很久沒有這般松快過,沈樂窈制的那些香鬧得她日夜心癢癢,彼時碰到楊文啓,一刻也不願停。

事畢,她仍騎在他身上,不願下來。

楊文啓受用得很,摟緊她纖細腰肢。

孟與卿趴在他肩頭上,咬耳問:“這些日子沒見着我,可有出去鬼混?”

“哪兒有,我這心裏只記挂你一個。”

楊文啓色眯眯盯着她發誓。

“我才不信。”

孟與卿手指尖撚在他心口上。

楊文啓是兩三日不碰女人就心癢難耐的人,孟與卿不信他真能為自個兒忍那麽久。

“真的,不信我把心挖出來給你瞧瞧?”

楊文啓握住她掌心,覆在自個心頭上,将人壓在身下。

身上一片灼熱,孟與卿被她弄得又起了興頭,只得順了他,由着他搗鼓,到最後将她弄得癱軟成一團兒,再也不願動彈半分。

“聽說太子殿下看上了他救回來的那位沈小姐,日後是不是就更不會管你了?”

楊文啓抱着她,雙眼迷離問。

“聽誰說的?”

孟與卿一下擡起頭,神色顯然有些焦急。

“那些王宮貴胄們都是這麽說的啊。”

楊文啓平日時常去與那些纨绔子弟吃酒,自然而然也就聽到些風聲。

幾個時辰前孟與卿尚不将春凝這沒來頭的話聽入耳,此刻又聽到楊文啓提起,不由得放在心上。

自從新歲過後,她發覺慕容淵回府的次數倒是勤快了,且時常會問起沈樂窈。

如今細細想來,是有些不對勁。

“我得回去了!”

孟與卿待不住了,起身叫春凝進來伺候她穿衣。

“你怎麽了?”

“太子殿下不将你放在心上,你不樂意了?”

楊文啓将這話說得酸溜溜的,溫文儒雅的面龐也透着醋意。

“表公子快別說了。”

春凝制止他。

“你個臭丫頭,何時輪到你來教訓主子了?!”

楊文啓把氣撒到春凝頭上。

“我才是她主子。”

孟與卿疾言厲色,簡直像換了副面孔似的。

直到人走出屋子,楊文啓才敢怒聲道:“臭娘兒們——”

他知道孟與卿這是既要與他偷情,又不願失去這個太子妃的身份。

與他,不過是一時取樂罷了。

坐上轎辇,孟與卿吩咐車夫盡快往太子府趕。

今日自已不在府上,若是慕容淵回來,還指不定會和那沈樂窈發生些什麽,到時候她悔都來不及——

車辇停在太子府門口,果真見到慕容淵的轎辇,孟與卿行色匆匆往他平日住的別院趕去。

院內一片寂靜,倒是未有可疑之處,可走至院中,卻聽到裏面傳來女子的嬉笑聲。

這府上就沈樂窈住着,不是她還會有誰?!

孟與卿一腔怒火爬上心頭,猛然上前推開屋門,裏頭的人受驚,趕忙從慕容淵身上起來,站在一旁攏緊衣裳,将頭發絲捋到耳後根。

“你來做什麽?”

看清來人,慕容淵語氣不悅,眉心微微皺起。

只見他一手撐頭,正斜斜睨她,身上錦袍松散着挂在身上,可想而知方才發生了什麽。

“殿下竟與這樣下賤的丫鬟行不軌之事?!”

孟與卿怒目瞪站在一旁的丫鬟,正是伺候在慕容淵身邊的啞女。

平日見她人前都一副唯唯諾諾的模樣,不曾竟能在人後做出這等不知羞恥的事,令孟與卿又驚又怒。

“本王的事,還輪不到你來管。”

既然被她撞見,慕容淵一副不再瞞她之色。

“妾身是太子妃,如何管不得?殿下将這太子府交給妾身打理,這府上的下人就都歸妾身管——”

孟與卿怒火攻心,有種被人背叛之感。

“知道被人背叛的滋味不好受了?”

慕容淵坐起身子,話裏行間落滿諷刺之意。

“你,你都知道?”

“...”

孟與卿怔愣站着,不可置信望他,眼裏多了躲閃之色。

“你當本王是傻子?是瞎子?”

“能将本王一個九五之尊欺瞞得團團轉?”

一旁的啞女走上前,幫慕容淵穿好錦袍,變回那副畢恭畢敬模樣,全然沒了方才的調情之意。

“求殿下放過妾身,妾身再也不敢了!”

看出他們倆人是在自已面前做戲,孟與卿猛然跪到地上,眼淚撲簌簌滑落下來,苦苦朝他哀求。

慕容淵俯下身子,大掌掐住她下颌,狠聲道:“日後,可就沒你這個太子妃了。”

第 109 章 :銀色面具

第一百零九章:銀色面具

盛京裴家。

今個兒辰時,守門小厮打開府門時,發現府門口躺着個衣衫褴褛的女子,發絲淩亂地蓋在臉上,将她面頰給遮掩住。

“起來起來,這不是你這乞丐睡覺的地兒,到別處乞讨去——”

守門小厮踢了她一腳,把她當成乞丐驅逐。

身上的痛楚讓那女子醒過來,她撥開臉頰發絲仰頭懇求他:“您行行好,幫我通傳一聲,我想找裴大小姐。”

“我家小姐豈是你這乞丐能随意見的?!”

“你走不走?不走我要打人了!”

那小厮剛睡醒,尚有起床氣,脾氣便大了些。

“我,我是沈三小姐身邊的丫鬟,我叫楹月,麻煩您通傳...”

躺在地上臉色蠟黃的人,竟是消失了多日的楹月。

她話說完,體力不支地暈倒過去。

“沈三小姐?”

那小厮知道裴嘉韻與沈樂窈交好,倒是見過她幾面。

若此人真是沈樂窈身邊丫鬟,他這般怠慢人家被裴嘉韻知道,只怕要挨頓板子。

那小厮一下驚醒過來,趕忙跑去後院通傳。

聽到通傳的裴嘉韻立刻往府門口來,她讓沅琪用帕子将楹月的臉頰擦拭幹淨,這才看清她面容。

“趕緊将人往後院擡去——”

瞧楹月這副身子虛弱的樣兒,便知道她這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好不容易才回到盛京,這會兒定是餓得脫水暈過去了。

沅琪幫楹月清洗好身子,喂過水後不多時便端了碗小米粥上來,一口口細心喂着。

過了午時,楹月終于睜開眼。

“小姐,楹月姑娘醒了!”

守在床邊的沅琪高興地叫來裴嘉韻。

“這兒是?”

楹月大腦空白,一時未反應過來自已尋到了裴家。

“楹月。”

裴嘉韻行色匆匆走來,坐到床榻上,雙眸泛着喜色和打量。

“裴大小姐。”

好在看到裴嘉韻後,楹月想起來自已是在裴家府上。

“怎麽只有你一個?阿窈呢?”

裴嘉韻焦灼問她,沈樂窈的下落,楹月或許知道一二。

“小姐,小姐她...”

楹月話未說完,豆大淚珠就先掉落下來。

“你快說,阿窈妹妹怎麽了?”

令裴嘉韻揪心不已。

“那日奴婢與小姐剛出晉中,在淮北地界突然遇襲,江兆尹的暗衛不敵那夥人,馬車受驚後在山林間橫沖直撞,掉下了山崖。昏迷中,奴婢見到有身穿錦衣華服的侍衛将小姐給帶走了...”

楹月抽抽噎噎說着。

“錦衣華服?”

“那你可認得他們是何人?”

裴嘉韻繼續追問。

“奴婢見識短淺,并認不得...”

楹月搖搖頭,痛恨自已救不得沈樂窈。

“那你可看清他們是往什麽方向去了?”

裴嘉韻記得江雲岫在給裴佑丞的信上說了李景淮知道沈樂窈的下落,故而才讓裴佑丞在骁騎營裏打探消息。

可如今李景淮已回到盛京,卻絲毫不見沈樂窈蹤影,顯然人不在他身邊。

那那些穿錦衣華服的侍衛又是誰?他們将沈樂窈帶去了何處?

“奴婢對淮北不熟,并不知道他們走的是哪個方向?”

楹月聲若細蚊,說出口的話帶着懊悔。

“阿窈找到的這段時日,你便在忠勇侯府上安心住着,等找到阿窈再回沈家。”

她既然選擇來到這兒找自已,而不是回沈家,裴嘉韻便猜想到是怎麽回事。

“奴婢多謝裴大小姐。”

楹月要起身下床磕頭,被沅琪攔了下來,讓她好好歇着就行。

傍晚,裴佑丞從骁騎營回來。

這段日子他在骁騎營裏偷偷查到年少甫确實随李景淮去了晉中,并且與晉中趙家多有往來,只是在趙家出事後,這條線也就斷了。

他若有所思往院中走來,迎面撞上裴嘉韻。

“阿丞,阿窈身邊的丫鬟回來了。”

她邊将裴佑丞拉進屋邊将楹月說的那些話告訴他。

“骁騎營的侍衛身上素來是以護甲加身,從未有穿錦衣華服的時候,可見将沈小姐抓走的不是骁騎營。”

聽完,裴佑丞排除掉骁騎營。

“那還能是誰?”

裴嘉韻想不通,除了沈家,沒人會與沈樂窈結仇。

“二殿下既然能用沈小姐身上玉簪威脅阿岫,定然是與二殿下私下有往來之人。”

“晉中之中,周致和已死,并沒有這樣的人物。”

“而年少甫,除了替李景淮私下與趙家往來,還與西北的袁家有聯系...”

裴佑丞神色一緊:“會不會是袁家?!”

“不會吧?袁家可是滿門忠烈,怎會做出這種小人行徑?”

裴嘉韻不太信。

“當初在九華山,袁霆琛可與阿岫有過過節——”

裴佑丞說得有聲有色。

“那你趕緊告訴江兆尹一聲,讓他派人去袁家一趟。”

裴嘉韻聽裴佑丞這般說,便也信了。

“我這就去——”

裴佑丞拍拍胸脯,直覺自已推斷的定然沒錯,整個人雄赳赳氣昂昂地揮筆在紙條上寫下給江雲岫的書信,命星河綁到信鴿腿上,讓它給江雲岫送去。

濟州。

江雲岫收到裴佑丞書信已是十日之後,見到他在上面寫的是個‘袁’字,不由想起沈樂窈同他提起的曾在淮北見過袁霆琛一事。

後來他們在晉中并未與袁霆琛打過照面,人消失得無影無蹤。而且袁霆琛救過沈樂窈,他又怎會将沈樂窈抓走?

正當他以為裴佑丞靠不住時,衛臨從外面走進來,說查到了趙遠舟的下落——

原來那日沈樂窈前腳剛出邺城,趙遠舟後腳便跟了上去,人就在趙遠舟手上。

可趙家勢力只在晉中,絕無可能叫得動身穿錦衣華服的侍衛。

除袁家與李景淮暗中往來外,便只剩下南燕太子慕容淵——

調動侍衛,對他來說是輕而易舉的事——

可趙遠舟與慕容淵?

江雲岫突然想到那個銀色面具,趙遠舟示于人前時,臉上時常帶着個銀色面具,沒人知道他長什麽樣——

“啓程,即刻趕去南燕——”

江雲岫冷聲下令,将桌上紙條扔入火盆內,黑眸盯着那竄起的火苗,心中暗道這裴佑丞還算有點用。

第 108 章 鬧事

第一百零八章 鬧事

窦兒帶樊青二人去的是濟世醫館,在館內坐鎮的林秀醫師據說是從皇宮告老還鄉的禦醫,一生積蓄被好賭的兒子敗光,欠下了筆巨債。

他實在是走投無路,兒子又被那幫子人打的下不了床,只好找了家醫館做事,所得的錢除了養家便是替兒子還債。

林秀操着口官腔在旁看診,不時撚着花白的胡須呈思考狀,窦家向外傳出他曾經是皇宮的禦醫。

這個名頭讓不少人慕名而來,他的醫術也是十分了得,自然而然在林秀所治好的病人口中流傳出去,每日都會不少人跨入這家醫館。

窦兒見醫館裏熱火朝天的忙碌開來,她沒讓跟着自己的小丫鬟去打擾林秀,熟稔帶着二人往裏走去,後院特意分割出招待貴客的待客廳,布置說不上有多精美,勝在大氣令人感覺舒緩。

三人剛入座就有小厮上茶水以及水果點心,“這茶是今年的春茶,你二位嘗嘗。“窦兒說着淺淺啜了口。

”是不錯……“王梅兒初次喝茶,只覺得前澀後回甘了些,倒不如喝白水來的實在。

樊青沒做什麽評價,只是又喝了口茶水,轉戰觸手可及的點心,是臨海邊上的椰子樹上的椰果肉所做的糕點,椰肉還很有嚼勁,她吃着感覺稀奇。

”這家濟世醫館醫死人了!這哪是皇宮裏的禦醫,怕是庸醫吧,我托人打聽才知道這家所謂的還鄉禦醫,是在皇宮醫死了位娘娘,皇上念他年紀大罷免了他官職……你們都被再讓他給騙了,財空命也沒了。“

在醫館門口嗷嗷開來的男子,年紀不大有幾分秀氣,個子不是很高,柔柔弱弱的模樣讓人更加同情。

男子身後用草席裹了一個人,他說是三日前來濟世醫館內找林秀治病,前兩天還好好的,第三天就卧在床上起不來,今天早上就去了。剛從醫館裏出來的病人,或是途徑的行人停下腳步,短時間議論開來了。

“不是吧,我剛裏面出來,這濟世醫館裏的林醫師口碑還是不錯的,不然我那親戚怎麽會熱絡推薦他?”

“你不怕你那親戚是收了他給的錢財?”

“天高皇帝遠,這小老頭欺我們風和鎮偏遠,來騙財來了。”

“我聽說他兒子欠了一大筆外債,林秀才出來的,沒想到他還有這等不光彩的事。”

“……”

林秀坐在看診臺後,臉色青白交替,眼眸之中燃着團火苗,他已是八十歲的高齡老人,平日裏注重鍛煉身體和保養,所以精神和身體的狀态還算硬朗。

他氣的拍桌猛站起身來,只感覺腦袋氣血沖壓上來差點暈過去,後是有人扶住他後背。

有股溫和的氣流在體內旋轉一周,林秀才感覺好受些,他感激回頭想看是何人助他:“謝謝姑娘的救命之恩。”林秀收斂眼中的驚豔,這女娃好相貌。

“嗯。”樊青點頭,望向門口漸漸氣氛高漲的人群。

“林老,這怕是有人設計濟世醫館和您。”窦兒是個極為有生意頭腦,心思透徹的女子。

她錄用林秀前已知曉他所有的過往,林老是被争寵的妃子們所設計,他救過皇上一命。

皇上念及舊情怕他被殺滅口,派人連夜将林秀送回偏遠的臨海風和鎮,期間曾經被人追殺了幾次。

到了風和鎮追殺林秀的人才沒有,林家安然在鄉下度過了一年的悠閑光彩。

林秀唯一的兒子林頃便在鎮上跟曾考狀元落榜的秀才念書,不知咋地沾了賭博。

林秀面上十分慚愧:“大小姐,是老夫連累了濟世醫館。”

窦兒搖頭,說道:“沒有連累的說法,一塊出去看看吧。”

窦兒正準備邁步出去,林秀伸手攔住她說道:“大小姐,您剛嫁人沒多久,不太适合出入這等場合,若是打起來只怕傷了您呀。”

“少夫人,您還是聽林老的吧。”窦兒身邊的小丫鬟小麥也在旁勸道。

窦兒左右為難,只好重嘆一聲妥協道:“那好吧,林老您多加小心,若是情況不對躲在小厮身後,濟世醫館還得仰仗與你。”

林秀醫術了得,連她祖母多年來的舊疾都治好了,外面鬧得那一出,她壓根不相。

在林秀出去後,窦兒趕緊派護在她兩邊的季家小厮去各方打聽,争取短時間內尋到那對父子的所有事跡,以及近期接觸過的人。

她清楚這一切是有心人早就籌謀好的局,此刻去尋,也沒有多大的作用,但總好過睜眼瞎。

樊青發覺沒有人注意她也跟了出去,趁亂摸到人群中蹲下掀開草席,男子的父親雙鬓已白,臉色慘白,嘴角挂着絲已幹的深褐血跡。

靈氣在他體內探了一圈,此人時中毒身亡,這毒不是凡毒而是某種毒靈獸的毒素,平常的醫師是無法診斷。

暗算濟世醫館和林秀的人,多麽恨他們,這等手法還算是十分的高明。

“……你是誰,我爹的屍體要是出了什麽事,你怎麽賠償?”男子吵鬧了一番,眼角瞄到某個身影,急促奪步而來。

樊青起身錯步離開原地,拿着張手帕擦手,唇角輕扯,嗤道:“他們給了你多少錢,來這濟世醫館誣賴,我給你十倍的錢,只要你說出幕後的人,這錢就是你的。”

她話一落,樊青面前憑空懸着好幾個錢袋。

鬧哄哄的人群瞬靜,望着站在空地的女子,驚為天人的同時,也被她所制造的現象吓到。

“咕咚……”不知道是誰咽了口唾沫。

那男子回過神來,雙腳不住的打顫,下意識說道:“你所說可是真的?”

“自然。”樊親把那幾個錢袋推送到男子面前,神識裏暗暗留意周圍人的神情,發現有幾人神情不對。

“嘭,嘭,嘭,嘭。”連續四聲落地聲,只見地面上躺了四個穿錦衣的老少男子。

沒有人看見樊青動過,但她腳邊已然躺了四個人,衆人只感覺自己是不是眼花,他們是誰,怎麽躺在這裏?

“诶喲,疼死我了。”還未緩過來的八字胡中年男子,不知該捂什麽地方,嘴裏叫嚣着疼痛。

“這不是東萬醫館的章老爺嗎?”

第 108 章 狗皮膏藥甩不掉

警察局。

“你們這是罔顧人命!我父親前一刻還在為公司奔波,下一刻怎麽會去跳樓?”

孫旺的兒子孫振涵在局長辦公室敲着桌子咆哮:“你們就是害怕,害怕秦家是吧,你們還有沒有一點人民公仆的自覺……”

“孫先生,我們是警察,不是你們家的保镖。警察辦案有程序,必須講究證據,幾百人親眼目睹你父親從天臺跳下來,這是事實!”

警察局長鐘行沉聲道:“你的心情我們可以理解,但是,理解歸理解,不代表你可以在這肆意抨擊警方的辦事能力!楊律師……”

跟着孫振涵一起來的楊律師聞言只能上前勸解。

畢竟他還要在司法部門混下去,跟警察作對和針對警察那是兩回事。

雖然事件有些詭異,但是幾百個證人,幾十個視頻錄像,都明确說明孫旺确實自己跳樓。

“楊律師,你搞清楚,你是我請來的。來之前,你自己都說我父親的事情存在疑點。怎麽,警察給了你什麽好處,讓你這麽幫着說話?”

楊律師對孫振涵怼的一句話都沒有。

不是不想解釋,而是解釋不通。

他想了想說道:“孫先生,令尊的事情您另請高明吧。至于律師費,我一分不少的全都會退給你。”

說着沖鐘行點點頭,直接離開了局長辦公室。

“楊律師……”

孫振涵有些傻眼,喊了幾聲,奈何楊律師頭也不回離開。

“這件事情絕對不能就這麽算了!”

律師走了,孫振涵沒有辦法,撂下句狠話離開辦公室。

鐘行搖搖頭,對于孫振涵的話并未深究。

畢竟對方父親剛死,心情還是可以理解。

坐下繼續辦公,想了想,拿起電話說道:“讓老邢到我這裏來一趟。”

不到兩分鐘,一個一頭寸發,穿着休閑運動衫的男子進了局長辦公室。

“老邢,最近還忙嗎?”

鐘行沖桌上抽出一根煙丢了一顆給老邢,自己點了一顆。

老邢接過煙點上,抽了口,笑道:“就那樣,您也知道,刑事偵緝處的事情,就沒有空的時候。”

“少跟我這訴苦。說的就你刑事偵緝處忙,別人都不忙一樣。我這有點事,你看着去處理,孫旺死了你知道吧?”

老邢點點頭:“聽說了,好像事情有些蹊跷。”

“少說有的沒得,建國之後不許成精不知道啊!”鐘行沒好氣的說道。

“我這就說了句蹊跷,成不成精可不是我說的啊……”老邢笑道。

“局長!”

就在鐘行準備進一步批評老邢的思想政治的時候,一個小警員風風火火的闖了進來。

鐘行眼珠子一瞪:“着急忙火的,幹什麽,忘了你身上穿着警服,有什麽事情不能好好說?”

“局長好,邢隊好。”

小警員趕緊敬禮,随即說道:“局長,剛剛從您這離開的那位在門口被車撞了。肇事者逃逸,初步估計那位已經死亡。”

“什麽!”

鐘行大吃一驚,想了想喝道:“你憑什麽初步估計,救護車來了?醫生下診斷了?”

“腦袋都被撞成肉餅,是個人都知道死定了。”

小警員小聲嘀咕着。

聽到小警員的話,鐘行神色凝重:“老邢,看來這次不立案都不行了,這事交給你處理。”

城南,圓角避暑山莊。

“寶貝,事情已經搞定,記得照顧好自己,也照顧好孩子,我這下半輩子可就靠你養了。”

蘇夏陽微笑打着電話,一邊說一邊點頭,足足半個多小時這才挂了電話。

蘇家毫不客氣的将他趕了出來,蘇夏陽再不為自己謀劃一條路子,以後他活的估計還沒秦凡潇灑。

至少,秦凡還有個當明星的老婆,而他卻什麽都沒有。

雖然蘇恒暗地裏塞了些錢給他,但坐吃山空又能維持多久?

孫振涵死在了警局門口,警方就算在無能,可不可能置之不理,更何況這已經是打了警方的臉。

刑事偵緝處大隊長邢鋼着手立案,原本想把案子交給得力幹将去偵破,不過江雨柔主動要求接手。

想到江雨柔背景,邢鋼求之不得。

回到家的秦凡,對誰都沒說起這件事。

不僅林可不知道,就連沈秋蝶都沒說。

原本以為警察會來糾纏,誰想只是慣例做了份筆錄就走了,後面就再也沒來過。

一連幾天風平浪靜,林可出門拍戲,他就在家呆着煉藥修煉,餓了去酒店吃飯。

就當秦凡覺得事情就這麽了結的時候,莫歡再次找到他。

“秦少,找你還真是挺難的。我閨蜜看到你在這兒,我聽到消息馬不停蹄的趕了過來。你看,我還帶了瓶康帝,特意謝謝你的幫忙。”

莫歡看這正在吃飯的秦凡,笑眯眯的說着将一瓶紅酒放在桌上。

秦凡真心感覺有些煩了。

這女人怎麽狗皮膏藥一眼,甩都甩不掉?

“你給我滾過來!”

秦凡沒有搭理莫歡,拿出手機打電話給酒店經理。

這家酒店本身就是秦家下屬資産,也是秦凡私人食堂。

莫歡能在這裏找到他,不管是不是經理通風報信,一個管理不當的責任是逃不掉。

莫歡笑眯眯的去了包着腦袋的裝束,自顧自離開座椅,跟秦凡隔了一個座位坐了下來。

“秦少給誰打電話呢,這麽大火氣?這麽沒有眼力,還不把酒打開。”

跟着莫歡一起來的那個短發助理,從手提包中變戲法一樣拿出兩個水晶杯和開酒器,三兩下打開了紅酒。

這個時候,酒店經理戰戰兢兢推門進來。

上次就被這位大少爺打了耳光,到現在還沒地方訴苦,想到秦凡,他就一陣後怕。

“秦少,您找我?”

“告訴我,這怎麽回事?”

秦凡怒聲呵斥。

經理看着包間內坐着臉上依舊帶傷的莫歡,還有站在一旁的短發助理,一頭霧水。

沒問題啊?

菜式是這位大少爺平常吃的,包間是也常年預留的,空調也沒壞,燈光也正常……

經理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究竟哪個地方出錯了。

至于女人……

秦少爺身邊沒有女人,這才是最奇怪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