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6 章 仙人撫頂12

第116章 仙人撫頂12

在江雪禾眼中, 那陌生又美麗的少女引着他與師妹入室。

關上門,風雨呼嘯在外。木屋燃燈,宛如與世隔絕。

江雪禾一直提防着這少女。

她卻盈盈淺笑, 一派天真:“我叫阿難, 平時少見客人。二位深夜到訪,我雖然心中歡喜, 卻怕你們是壞人。我兄長要我少與陌生人說話,我便不多和二位閑話了。

“這邊屋子都是我兄長平日住的。兩位不嫌棄,取用便是。”

江雪禾瞥去。

此處不大,放眼望去,只有兩間房舍。

他心中生起猶疑。

在外時, 他是一向與缇嬰分房而眠,既怕引出些他預料外的事, 又怕她對同處一室生出習慣,在外人面前露了底。可他如今不信任這陌生少女, 不能放心缇嬰跟她同屋。

他踟蹰間, 不料那少女善解人意,嫣然一笑,指着外面:“兩位客人看, 外面樹上有一間樹屋, 是我兄長蓋給我的。我睡那裏就好……”

江雪禾立即:“豈敢勞煩主人。我去睡樹屋便是。”

他回頭,看眼缇嬰,猶豫着想知道她願不願意和他一起出去住。

缇嬰已經精神不振很久。

她雖然覺得陌生小哥哥俊俏, 但是師兄在她身邊,是頂好看的, 她犯不着不理師兄,卻對一個與師兄氣質相似的陌生人生好感。

江雪禾對外一向彬彬有禮, 缇嬰坐在木桌邊趴伏着,托腮不耐煩地聽他與人絮叨,待他終于禮貌夠了,側頭來看她,缇嬰便幹脆利索:“我随便睡哪裏都好。”

——反正他是必然不會邀她同住的。

江雪禾默然,無話。

江雪禾跟着缇嬰去看了她挑好的房子,他将木窗與床都檢查一番,連床底都不放過。

江雪禾還要叮囑她,見缇嬰跳上床,趴了上去。

缇嬰扭頭看他,稚氣眉目在晦暗燭火下,流動着一層淺光。

她聲音埋在褥間,悶悶的:“怎麽啦?你想留下陪我?好呀。”

江雪禾失笑。

他動作放緩,坐在榻邊,用褥子蓋好她。

他怕他指出此間不尋常之處,會讓她害怕,便只是在這裏設了一個禁制結界,對她道:“我走了。明天見。”

缇嬰:“哼哼。”

她趴了一會兒,聽到衣料流動聲。清雪一樣的氣息壓根沒有靠過來,未免讓她失落。

他走時吹了燈燭,此間暗下。

缇嬰心情不郁一日,見到與昔日不同的方壺山,讓她疲憊又怔忡。她沒有太細敏的心思,即使白日時情緒起伏那般大,此時也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缇嬰再一次醒來,是被自己的噩夢驚醒的。

夢中她回到了十歲前,見到了鬼姑。鬼姑倒在術法陣中慘笑連連,一地血泊中,鬼姑陰森可怖,質問她怎麽還敢回來,詛咒她自食惡果,沒人會喜歡她這樣刻薄寡恩養不熟的孩子。

夢醒時分,缇嬰抱着被褥:“師兄……”

一滴淚沾在她睫上。

她渾渾噩噩地從床上爬起,見室內清寒,風雨在外,後知後覺地想起,師兄又不在。

她垂下眼,眼神幽幽,充盈的戾氣中,飽含幾分畏懼,以及對師兄的怨氣——為何她需要他的時候,他總不在。

他恪守的禮法,難道比她更重要嗎?

缇嬰盯着黑漆漆室內看了一會兒,沉着臉下地,鞋襪不穿,長發不梳,迳自向門簾走去,順手解開了師兄那隔絕一切的禁制。

禁制被解開時,江雪禾瞬間坐起。

雨敲打在樹屋頂的聲音,沉悶劇烈。萬籁俱寂與過大雨聲中,他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江雪禾面上卻不動聲色。

他正要起身時,感覺到一道氣息掠入樹屋。

怔忡間,少女垂眼看着他,幽聲:“師兄……”

江雪禾擡目。

饒他心神強大,此時也要被這散着發的赤足少女驚得心髒停一分:

她趴跪在床榻邊,低着頭,臉色瑩白,圓眸幽黑,郁氣滿滿。

……像個充滿怨氣的女鬼。

卻是個漂亮的幼稚的女鬼。

江雪禾平靜坐起。

他低頭看一下。

這副渾然天成的幽怨模樣,是那個與她身形相似的阿難模仿不出來的。

江雪禾:“你怎麽過來了?阿難為難你了?”

她繼續用圓眸冷冷地看着他。

江雪禾便明白:這是夢魇了,鬧脾氣了。

他便不再多話,而是穿過她腋下,将她抱起來。

他直接将她抱入自己懷裏,讓她坐在他腿上。

她剛從雨裏跑過來,中衣與臉頰、發絲上都沾了水,一雙赤足也弄得泥濘。在被他抱到懷裏後,缇嬰低頭看他的青色袍衫幹淨的邊緣,十分惡意地伸腳,重重踩了一踩,在他衣緣處沾上泥點。

江雪禾始終淡然。

他伸手扣住她亂晃的腳,拿帕子給她擦幹淨。

缇嬰還要再踹他,聽到他靜雅從容的聲音:“弄髒了我的床,今夜就不要上來了。”

缇嬰一怔。

她便不鬧了。

缇嬰由師兄收拾妥當了她,被他抱上床蓋上褥子,這才如願所償,睡到了他懷裏,抱住了他腰身。

師兄的氣息浸滿了鼻端,那洌冽寒冷的雪香包裹着她,缇嬰一會兒,緩緩回過了神,被噩夢引起的郁氣才散了。

江雪禾側躺着,一直垂着眼觀察她。

她眼睛向上擡起,對上他的,他便知道她好了。

她好起來,便有點愧疚,小聲問:“我是不是吵到你睡覺了?”

江雪禾淺笑:“怎麽會?”

他道:“我不睡覺的。”

缇嬰:“……”

她幽幽道:“你又趁着我睡覺的時間,刻苦修煉,一日千裏,讓我怎麽仰望你也追不上你的修為,是不是?”

他忍俊不禁。

他柔聲:“我有黥人咒在身,再修煉能厲害到哪裏去?總有一日你會比我厲害,到時候我還要靠你給我養老呢。”

缇嬰想了想,點頭承諾:“我肯定給你養老,不嫌棄你年老色衰的。”

江雪禾:“……”

他眸色幾閃,欲言又止半天,還是決定不說了。

缇嬰仰臉:“你可以每晚都和我一起睡嗎?”

江雪禾:“人前不可以,人後……偶爾可以。”

缇嬰便不快,不想說話了。

他便又不着痕跡地詢問她怎麽了,為什麽跑他這裏來了。

缇嬰敷衍地說做噩夢,害怕。

江雪禾若有所思。

他一邊手撫着她肩背,輕輕拍着哄她入睡,一邊半開玩笑:“你最近怎麽總做噩夢?要不要與我說一說,說不定我能幫你解決呢?”

缇嬰閉上眼:“我要睡了。”

江雪禾眸子一頓,順了她的意,不再試探。

她靠在他懷裏,抱着他腰身,閉眼入睡。江雪禾安安靜靜,一動不動,他聽着她的呼吸毫無變化,但也并不開口,當做不知。

過了很長一會兒,還是缇嬰撐不住。

她睜開眼,有點兒不高興:“我睡不着。”

江雪禾:“無妨。既然睡不着,就起來修煉吧。今日白天在方壺山時,你靈氣有變,似乎有了頓悟,卻沒有來得及梳理。此時修煉,正好讓我看看你最近修為有無長進。”

缇嬰大驚失色。

他是人嗎?

小師妹睡不着,他說“那你修煉吧”?這是一個師兄該說的話嗎?他都不哄她嗎?

她還與他、與他……那樣了呢。

怎麽半點兒福利都沒看到?

缇嬰宛如牽線木偶,竟真的被江雪禾薅了起來。她保持着一種迷離狀态,被他按着,盤腿入定,修煉了半個時辰。

半個時辰後,缇嬰的靈根上的刺痛,既代表她無法繼續,又因痛感,而讓她想起來,好端端的,為什麽睡個覺都要修行?

缇嬰睜開眼,瞪着與她一同坐在黑暗中木床上的江雪禾:“不練了。”

江雪禾好說話:“那就睡覺。”

缇嬰一口氣憋在嗓子裏。

她道:“睡就睡,我本來就是要睡的。”

她此時因修煉而生出疲憊,江雪禾算着她的精力,覺得她此時應該困了。她确實困了,江雪禾躺下後,她靠過來抱他腰身。

江雪禾随她意。

她很喜歡這樣的身體親昵,他雖然有些……但是算了。

片刻後,江雪禾倏地睜眼,手伸入懷中,攢住她悄悄潛入他腰間的手。

他握的力道不輕,逼得缇嬰睜開眼,不滿瞪他。

缇嬰先發難:“你做什麽?”

江雪禾:“你又做什麽?”

缇嬰理直氣壯:“讓我摸一摸怎麽啦?我都沒摸過。”

江雪禾道:“不妥。”

缇嬰:“為什麽?”

江雪禾無言片刻,說道:“你似乎不明白,我也是有欲的人。”

缇嬰眨眼,困惑看他。

他握着她掠入他腰內的手,扣着她手指,将她的手腕托着,移開了。

雨聲淅瀝,轟大聲如洪流奔瀉,滔滔不絕。

雨的氣息讓一切變得黏膩、清幽、暧、昧。

缇嬰聽到江雪禾慢吞吞說:“我食欲而不得,幾次三番,心中生念,困住了我。

“我幫你時,你是有感覺的……那種感覺我卻得不到,你說呢?”

缇嬰怔怔看他。

她面紅耳赤,心跳如擂,又因抱着他,蹭到他緊繃的身子,心中生起許多不能與人言說的竊喜。

她說:“那、那你當時為什麽不逼迫我呢?我、我又打不過你,你強勢一點,我肯定就順從你了嘛。”

江雪禾微笑。

他冰涼的手指撫摸她面頰,輕輕點了一點,少女肌膚清嫩的觸覺,便是碰一碰,都讓他生出隐晦的快意來。

他逗她:“我若兇一些,你就要哭了。你一哭,就不肯與我在一起了。情勢所逼之下,那種時候,即便是我,恐怕也控制不住,也是不可能放你離開的……那你必然哭得更厲害。”

他嘆氣,逗着她:“一時快意之後,等你清醒,必然就不與我好了。我少不得要哄你,但又不知道能不能哄好你。你若是覺得我不是你想像中的美好師兄,從此躲着我,那我當真得不償失了。”

他淺笑:“我早說過——一時快意,不是我要的。”

缇嬰望着他。

她不明白他這樣說的時候,怎麽還能笑。她卻看出,他說這樣的話,其實是一種試探。

他總是在試探她。

若有若無、帶着玩笑,他實在擅長蠱惑人心,擅長于博得她的心軟、心虛。

而他此時抵在她臉頰上的手指,又涼又弄得她心癢。缇嬰忽地伸出手,抓住他手指,不讓他亂碰她了。

江雪禾俯眼觀察。

缇嬰抓着他的手指,卻又不知該如何是好。他又用一種玩味的溫潤的眼神看着她,就好像他斷定她玩不出什麽花招,她什麽也不懂一樣……

缇嬰憤怒地想:憑什麽覺得我不會。

不就是仗着年長我幾歲,就以為什麽都比我知道得多嗎?

缇嬰抓緊他手指,想了想,道:“我知道了,你欲、求不滿。”

江雪禾一頓。

他的表情,像是被她的語出驚人給噎到了。

但他定定神,就仍是和氣:“你說是就是。”

缇嬰:“什麽叫我說是就是?本來就是!哼,那都怪你脾氣太好了……其實你粗暴一些……”

江雪禾洗耳恭聽:“嗯?”

缇嬰連忙收口,覺得話不能亂說。

她紅着臉,松開他手指,向他大無畏地伸出一只手。

江雪禾挑眉:“嗯?”

缇嬰大方道:“給你!”

江雪禾不解:“給我什麽?”

缇嬰閉着眼,睫毛卻一直在顫。她面頰緋紅唇兒水潤,喋喋不休間,讓江雪禾心動安分。可他自虐慣了,便偏要按捺住自己的心動,聽她要說什麽。

缇嬰說:“你以前給我過一根手指嘛,你弄得很好……我不占你便宜,我也給你好了。而且我比你大方,你只給我一只手指,我五根手指都可以給你。我比你大方多了!”

江雪禾一怔。

他笑出了聲。

他道:“大方不是這麽比的。我倒是可以給你,不過你……”

缇嬰閉着的睫毛仍在顫。

她感覺到江雪禾氣息攏來,握住了她那只遞出的手。她惶然驚懼且害羞,整個人騰地冒汗,熱氣拂面。她不斷自我安慰,卻聽“啪”的一聲。

江雪禾手掌在她手上輕輕拍了一下。

拍醒了她的害怕。

缇嬰睜開眼。

江雪禾垂眼望着她:“你的心意,我領了。收回去吧。”

缇嬰怔忡。

他道:“師兄還沒有那般饑渴。”

缇嬰呆呆看着他。

此時,她既有些松口氣,又有點兒難掩的失落。

未知的世界,她并非沒有興趣。

缇嬰悶在他懷裏,胡亂地想了半天,又悄悄伸手朝下。她知道她遮掩不過他,所以她的手再次被他扣住時,她也不意外。

倒是江雪禾意外。

他無奈:“小嬰,你又做什麽?我不是說了,不用嗎?”

缇嬰:“可我好奇嘛。”

江雪禾頓住。

缇嬰仰起臉,明亮的眼睛凝視他,磕磕絆絆地向他描述:“以前,哪個總是突然就跳起來的怪棍,是不是就是、就是……那天的……”

江雪禾在她支吾中,側頭咳了一聲。

她看到他脖間的緋意,便明白自己猜對了。

缇嬰道:“我想看看。”

江雪禾愣住。

她又伸手,被他再次握住。

缇嬰有自己的一番道理:“我想看看你呀。我想看看那個讓我痛的,到底長什麽樣。也許看到了,我就不怕了。”

她親他下巴一口,充滿了央求意味。

江雪禾下巴繃起,喉結微動。

她盯得緊,看到他情緒有波動,便湊來要吻他喉結,被他慌地側臉躲過,避開了去。

缇嬰火冒三丈:“江雪禾,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總是拖拖拉拉,我想要什麽你都不給。我不就是沒見過嘛,看看怎麽了?你又吃什麽虧?”

江雪禾:“你在逼我?”

缇嬰:“逼你怎麽了?”

她眸子一轉,又抱住他腰身晃,哼哼唧唧,甜甜蜜蜜地親他脖頸,弄亂他衣袍。

她又乖又甜,磨得他節節敗退:“師兄……你就讓讓我嘛。讓我逼你、逼你……勾引我!

“你不是很會勾着我嗎?那你再勾一下,給我看看,我什麽都給你!”

江雪禾眼睫低垂,長眸又撩起。

他眼中波光粼粼,水意流動。那淺波晃得缇嬰心跳咚咚,她從他此時的眼中,看出他平日的那種鈎子一樣的目光。

可是她想嘗試,仍是被他拒絕了。

不過這一次,缇嬰要發火前,被江雪禾俯臉,在臉頰上輕輕親了一下。

克制、溫柔、憐愛。

她總是折服于他對她的寬容愛意,喜歡他這樣的親她。

她聽江雪禾低聲:“并非我不願意……此地是他人地盤,我不想給他人窺探的機會。你先睡吧,咱們,來日方長。”

缇嬰靜了半天,接受了這種說法。

但她提出要求:“你哄我睡。”

江雪禾:“嗯。”

缇嬰:“不是普通的哄,我要你講故事給我聽。”

江雪禾怔愣,為難:“故事……”

他心中盤算起他都知道些什麽故事,哪些适合哄人入眠用。可他知道的故事皆充滿殺氣血腥味,似乎都不是适合的……江雪禾念頭百轉間,懷裏被塞入了一本書。

他低頭。

不用掌燈,修士的眼睛也看得清這是一本什麽書——《鴛鴦債》。

別名:師妹與師尊那些不可說的二三事。

江雪禾:“……”

他訝然:“師妹與師尊?”

缇嬰諄諄道:“我新買的話本。你不是總覺得我什麽都不知道嗎,我現在多讀兩本談情說愛的書,我肯定就知道了。不過我不愛讀字,你聲音現在不是恢複了嗎,挺好聽的。我想聽你說話,你就讀話本給我聽呗。”

江雪禾快速翻看,書中內容幾多引起他的不适,一些簡筆圖畫實在污、穢,讓他頻頻皺眉。

他自言自語:“怎麽沒有講師兄妹的……”

缇嬰撇嘴:“那種土土的話本,誰想看?你快讀!不讀我就不睡了。”

江雪禾只好咳嗽一聲,壓下自己的古怪不适,讀書給她聽,哄這小冤孽總算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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