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一定要崛起

“怎麽?”看到劉辛臉色微變,趙天明在一旁問道。

“這玩意可以吞噬靈力。”劉辛頗為驚訝地說道。

“不錯,無論用什麽方法,只要靈力一融入其中,就會立即消失,根本無法察知其究竟為何物。”風揚道長點頭說道。

劉辛頗有興趣地拿起古鼎,湊到面前打量了一番,隐約看到其表面似乎有各種奇異符文,不禁問道:“可以砸開不?”

“沒用的,無論是刀劈劍砍,火燒水泡,都無法造成一絲損傷,真是個異物。”風揚道長搖頭說道,還等劉辛說,他早就什麽方法都嘗試過了。

“水火不侵,外力無損,吞噬靈力,這到底是什麽東西呢?”劉辛雙眉微皺,在腦海裏思索着,只可惜老爺子傳下的那本天珍地寶上,只有各種奇異材料的記載,卻沒有關于法寶的資料。

“怎麽樣,我用這個古鼎換你一顆靈丹如何?”見劉辛沉默不語,風揚道長試探性地問道。

“風揚老弟,你可不能忽悠人啊,單憑這個不知道用途的古鼎就想換顆靈丹,你未免也太黑心了吧。”趙天明在一旁說起了公道話。

“那我再加半斤紫金精礦如何?”風揚道長狠了狠心說道。

“紫金精礦?”劉辛輕呼一聲,那可是比玄金砂檔次還高上一階的上好礦材,是用來煉制法寶等物的上佳之選。

“好家夥,你還留着一手啊,藏着這等好東西。”趙天明也跟着附和道。

“呵呵,這可是我最後的老本,本來是準備留着以後給徒弟煉個護身靈符的,但是現在有機會換取靈丹的話,也算值了。”風揚道長漲紅了老臉擠出一絲笑容說道。

“老弟,你如果方便的話,就換一顆靈丹給風揚道長如何,算是再給老哥個薄面。”趙天明注視着劉辛說道。

“既然老哥你這麽說,風揚道長也已經掏出老本,那就換吧。”劉辛爽快地說道,同時他也覺得這個古鼎似乎絕對不像表面這麽簡單,反正自己手頭凝翠丹還不算少,值得換過來碰碰運氣,反正那紫金精礦自己以後也能用得着。

“那就多謝劉掌門了,那紫金精礦我可是随身帶着,不知你何時方便取那靈丹?”風揚道長是道謝不已,跟着從懷裏掏出個杏黃絲囊丢到桌上。

“現在。”劉辛手腕一翻,那翠盈盈的渾圓靈丹便呈現在掌心之中。

“果然是上品的靈丹,好東西啊!”風揚道長眼不拙,立即贊嘆道。

“老弟,你那崆峒派莫非是專門煉丹的,怎麽出手都小不下來啊!”趙天明見劉辛面不改色地又拿出顆靈丹,也是頗為驚訝,要知道此等級別的靈丹在那些修真門派之中,都是用玉瓶好生保管安放,絕對不可能就這樣随意地天天帶在身邊,一次可以當碰巧,兩次那就絕對不是巧合了。

“呵呵,老哥你還真是猜對了,我崆峒派就是以煉丹為主,只可惜現在世間靈材稀少,也只能煉出這等貨色了。”劉辛點頭說道。

“等等,難道老弟你的意思,崆峒派乃是丹修一脈不成?”趙天明瞪大眼睛問道。

“不錯,正是。”劉辛一邊說着,一邊将那凝翠丹交予風揚道長,順手将那古鼎和紫金精礦收入了乾坤戒內。

“丹修,崆峒……崆峒,丹修,我想起來,想起啦!”趙天明突然如老頑童般興奮地嚷嚷起來,讓一旁的劉辛和風揚道長感覺有點茫然。

“趙老哥,你想起什麽了?”風揚道長忍不住發問到。

“我想起那崆峒派的來歷了,他應該就是千年前修真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丹修大宗,曾經和我們昆侖,蜀山等門派并列一流宗門,怪不得我總覺得這個名字有點熟悉,以前曾經在宗門書錄記載中看到過,現在終于記起來了。”趙天明十分肯定地說道。

“崆峒派也是曾經的一流宗門?”作為後起之秀的明天宗,風揚道長對歷史的了解并不算多。

“當然,據說在千年之前,能夠順利舉霞飛升的修真者中,就數崆峒派的最多了。”趙天明眼中不無羨慕地說道。

“不過好像丹修一脈數百年來都未曾在修真界出現過啊?”風揚道長似乎也想起什麽跟着說道。

“那是當然,現在天地靈材罕見,好不容易培養出的那點靈材,自己宗門內都不夠分,哪有多少存貨去揮霍煉丹,丹修派也因此沒落了,沒想到今時今日在老弟手中又重現光芒,真是可喜可賀。”趙天明略帶激動地對劉辛說道。

“嗨,真是有眼不識泰山,原來劉掌門居然是丹修一脈,那以後少不得還要麻煩你,還望能多多照顧啊。”風揚道長也是對劉辛肅然起敬。

“好說好說,不必太客氣了。”劉辛連連擺手說道。

啧啧,原來我們崆峒派以前果然很鳥啊,老爺子說的曾經輝煌燦爛的往事都不是假滴,劉辛聽趙天明這麽一說,心裏也油然生起幾分自豪感,既然如此,那咱就更不能辜負老爺子的期望,不光光是傳遞香火,還要帶領崆峒派重新崛起,走上一流大宗之列。

不知不覺中,劉辛的個人理想又得到了進一步升華,誰讓他是崆峒派唯一的掌門人,誰讓他現在已經走上了修真之路呢。

有些事,錯過了就不會再來,有些理想,值得人一輩子去奮鬥,劉辛現在已經有了堅定的信念,需要的,就是付出百倍的努力。

“趙老哥,劉掌門,那你們慢慢聊,我還有事,就先走一步,一周後明天宗再會。”既然已經達成所願,風揚道長也不再逗留,打了個招呼,徑直遁光而去。

“這風揚老道,還真是幹脆,說來就來,說走就走,恐怕是得了靈丹,巴不得趕緊給他的寶貝徒弟服用呢。”趙天明笑着說道。

“此乃真性情也,和老哥你也頗為相似啊。”劉辛拍着桌子說道。

“恩,老弟,我也得回宗門去取那烏參,順便去會一會老友,以後你若有事直接催動劍符,我便可知。”趙天明起身叮囑劉辛說道。

“好的,這其他倒沒什麽事,只不過到那天山論道之時,老哥可千萬別忘記來帶我同行哦。”劉辛應聲說道。

辭別趙天明後,劉辛匆匆回到武館,剛到門口,卻發現裏面傳來沸沸揚揚的聲音。

“難道那光頭還是不死心,又回來找麻煩不成?”劉辛心裏嘀咕着,推門而入,卻看到這麽一幕。

第 34 章 撥雲本已見月明(一)

章節名:第十七回 撥雲本已見月明(一)

說起那雲丞钰當日本是被其父親強壓上去拜堂,然其本性執拗,斷不肯如此妥協,便撒了手不顧其他,只身逃出。在外露宿了幾日,不曾想跑到那衡武山,卻尋到了幾間空木屋,許是那山中獵戶暫居之所,便住了下來。本想待主人來了才做解釋,誰知一住,就是十三年。本一雙執筆之手,卻去劈柴生火,平日只靠野菜和溪邊小魚維生。寒冬酷暑過去,早已不複昔時少年英俊風雅之姿,卻成了個衣衫破舊,滿臉胡須的虬髯客。

偶有山下村民上來打野味,見了他,還當是山中獵戶。然打了招呼,對方卻冷然不應,久了也只當他木讷不善言語。誰知那年六月,老天整整一月不曾下雨,莫說莊稼都已幹涸,只怕連人都要渴死。卻是他拉住一個上山找果子的農戶漢子,告知了他哪處有一方水源,方救了那一村村民的性命。那村民事後感激要尋他時,卻怎麽也找不到他住的地方,也只能不了了之。

原那雲丞钰雖是一介書生,但也懂得幾分玄學風水之術。自在木屋周圍設下了迷陣,一是怕被家人尋見,二也阻攔那些閑雜之人尋來。

卻說他這日自在溪邊垂釣。一時天氣陰沉,細雨蒙蒙,雲丞钰便戴着一頂鬥笠披了一身蓑衣坐在獨木橋上,閑然自得。

忽而木橋上響起吱呀的腳步聲,雲丞钰眼神瞥去時,只見一個男子一身暗紅衣袍,紅似烈火的頭發被雨水沾濕,緊貼在臉頰邊,越發顯得膚白勝雪,妖異非常。

雲丞钰見他,不由愕然。刑天玥皺了皺眉,卻先開口道:“本王認得你。你似乎是蠻蠻那時要找的凡人。”

那雲丞钰見他衣着打扮不像普通人,聽他稱自己為凡人,更是心下大駭,起身退了幾步,只道:“你是何人?我不記得我見過你,誰是蠻蠻?”

刑天玥本是偶然經過,沒想到這深山老林的還會有凡人在裏面垂釣,又見他是故交所識之人,一時雖無殺意,倒也沒什麽耐心與他交談,只道:“便說你們凡人麻煩,不過十幾年過去,就老成這樣。再過個幾十年,便一命歸西,當真是蝼蟻之命,卻偏偏仗着天規厚愛,這也不能殺,那也不能動,看着心煩!”

雲丞钰一聽此言,打量了刑天玥幾眼,心中一動,道:“閣下看上去不似仙人,莫非是那山中精怪?”

刑天玥嘴角一揚,也不回是否,只問:“是又如何?”

雲丞钰笑道:“我雖為凡人,早年亦曾見過一位與你同為妖精的女子,她卻說這天地之間,本應是衆生平等。”

話音未落,刑天玥卻狂笑了幾聲道:“衆生平等?”待笑過了,才心下猜想他所說極有可能是那蠻蠻,又道:“哦,說來聽聽,倒讓我見識見識。”

雲丞钰正要說時,想起往日之事,卻是神色黯然,許久才道:“她名青竹,自稱是西方比翼之鳥。不知閣下是否認得?”

刑天玥道:“認得是認得。你問來做什麽,莫不成是找她?找她又能如何?難不成還看上眼了?”

幾句話問得雲丞钰啞口無言。刑天玥本是要嘲笑一番,見他默然不應,甚是無趣。正要走時,卻忽然覺得四周氣息甚為熟悉,轉眼笑道:“她道行頗深,向來行蹤不定。本來若是我要找她,也得費一番功夫。而今你在,卻是容易了。不如我現下就帶你去見她,如何?”

說完不待雲丞钰應下,就自拎起了他的衣裳往對面山崖而去。吓得雲丞钰在空中大喊,卻無人救得。

待到了山崖上,只見底下深淵黑不見底,倒像是要通往黃泉地獄一般,唬地雲丞钰臉已發青,對那刑天玥大喊道:“你要如何!”

刑天玥卻不管他腿腳亂踢,只将他置于崖壁邊,似要将他扔下,卻仍抓住其衣領,對那空中大喊:“他既要見你,你又為何躲着?再躲下去,只怕他就要去見閻王了!”

那雲丞钰不知他是沖誰大喊,正發愣着,耳邊卻響起了蠻蠻的的聲音:“你若是将他弄死了,我便是背上殺罪也不放過你。”登時又呆了,只癡癡看着那多年不見的面容,卻是絲毫不變,還如當年一般傾城絕色,轉頭看看自己,更覺形容憔悴,無地自容。

刑天玥見引出了蠻蠻,不由臉上帶了壞笑看着她。原他在那山中,已察覺了四周有蠻蠻的妖氣,誰知那雲丞钰卻渾然不知。便猜那蠻蠻定是常在這附近偷偷照應着他,卻從不現身。因他刑天玥素來想到什麽便做什麽,一時興致起了,就打算拆穿那蠻蠻的計謀。如今她已經現身,正要将手中的人扔過去,忽而發覺附近有其他人藏匿其間,不似他人,竟像前番帶了自己去鎖妖塔的那位小仙子!

蠻蠻一心挂在雲丞钰身上,倒沒發覺。見刑天玥随手就将他像物什一般抛過來,不由覺得又好笑又好氣,連忙上前接住。再看他時,卻已經走遠,只得咬牙道:“這個冒冒失失的,真是要把我氣死才罷休!”

而懷中雲丞钰受了一番驚吓,又被刑天玥這般作踐,早已失了幾分魂,暈了過去。那蠻蠻無奈之下只得将他帶至木屋中,待他醒了,才做解釋。

又說那刑天玥察覺到白塵的靈氣追了上去,沒一會兒卻跟丢了。心中便知她有意躲着,不肯出來,且依自己的腳程,斷沒有追不上她的道理,必是躲在了附近待自己離去。如此想罷,便沖那山巒喊道:“有本事便躲着,日後若是讓我見着了,只別怪本王不客氣!”說罷,才憤憤然離去。

白塵見他走遠,方在藏身的石頭後面松了一口氣。太乙随她一同避着刑天玥,雖是多了幾分狼狽,卻仍不失儒雅地笑道:“你怎會和妖王扯上關系?難不成還有了過節?據聞他可是個不好惹的。”

白塵擺手道:“此事說來話長,容我日後再與你細說。沒想到蠻蠻不知所蹤,卻是跟着那雲丞钰過來了。而今他們在一處,我們又該如何?”

第 57 章

他說這句話時, 葭音裙面上的積雪恰好墜下來。

雪塊子不大,幾乎是無聲地墜落在地上, 不一會兒就沒了影。

鏡容的聲音很克制。

不知是因為凝露在後面站着, 還是因為知曉自己将要去赴一場将身家性命都賭上的刀山火海。

葭音腦海邊還回響着他先前的話。

這一次若是勝了,雖不能名垂千古,卻也能換得大魏一段時間的風調雨順, 國泰民安。

可若是敗了,就是萬劫不複。

故此, 他對她說,夫人,請您回去。

葭音沒有第一時間回應他的話,扶着一棵樹幹粗壯的樹站穩了。她今日穿了件極為素淨的蘇繡月華白襖,外披着金絲祥雲大氅。那氅衣的紋路極淡, 素雪絹雲,有些融為一體。

腰間一塊芙蓉玉墜子, 随着她的動作輕輕搖晃着, 日光雪影, 少女清麗的面龐上帶着些堅毅之色。

她出聲, 于佛子身前立住, 不在意對方刻意營造出的隔閡。

徑直問他:

“鏡容,你也是來找齊崇齊老将軍的麽?”

葭音的聲音脆生生的,像雪珠子墜在豔麗的花蕊上。鏡容微微低頭, 看她。

“鏡容, 你不必避着我,我知道你想要做什麽。”

她道, “我知曉, 沈星頌請你入宮為聖上看病, 又讓你找齊崇,請他出山。你所做的,我都知曉,我也知曉你為何要避我。”

似乎怕會惹她生氣,鏡容抿了抿唇:“我沒有要刻意避你。”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是不想把我也牽扯進來。”

聞言,他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

這場政治風雲跟葭音沒有什麽關系,她是林家的人,林家在官場上向來是中立派,深谙中庸之道。如今政局動蕩,朝堂上也幾乎整整齊齊地自動分為了兩列,一列是以沈星頌為首的,簇擁皇後娘娘與小皇子的臣子,主張立嫡;另一列是以何聿為首,簇擁何貴妃與二皇子之人,主張立長。

那林家大公子卻不同,對這兩撥人,其既不親近,也不得罪,大有明哲保身之作風。

可在這波詭雲谲的官場裏,當風雨真正來臨的時候,誰又能保全自身呢?

葭音并不覺得林家、并不覺得自己可以全身而退。

凝露離二人有一段距離,聽不清他們的話。見鏡容這般,葭音忍不住走上前,輕輕拽了拽對方的袖子。

“鏡容,我想與你一起。”

他身上很香,衣袖上,是沁人心脾的雪水與溫和佛香交融的味道。

倏然一道淩冽的東風,将樹枝上殘存的積雪吹落了,險險地墜在佛子鞋履邊。鏡容一向清冷,即便與她相處,有些時候的話依舊很少。二人談論時,他往往是安靜地坐在一邊,聽着葭音的話,溫和而笑。

葭音迎上他的眼睛。

她不似鏡容,可以将滿腹愛意隐忍、克制到了極致。她學不會像鏡容那般不動聲色,波瀾不驚。

女郎身披雪色氅衣,周遭一時寂靜,可那一雙眉目明豔灼熱,似是這片冰天雪地裏唯一的活物。

“你避我,是怕我也被拉到這件事裏來,可你知不知,我早已同你一樣,身處在泥沼之中。這些天,我總是怨恨三年前的自己,太過膽小懦弱。我原以為,當我面對我自己不能承擔的事時,選擇逃避,就會得到命運的僥幸。”

但實際上,她并不是老天爺的寵兒,而是兵臨城下時,怯懦的叛逃者。

她道:“我原以為,我只要不想你,不念着你,我只要逃過去躲過去,什麽事就可以萬事大吉。”

“鏡容,我原以為,這三年,我已經把你忘了個幹淨。”

三年前,林府後院,葭音深知自己承擔不起與鏡容私.奔的後果。

她害怕,她畏縮,她膽怯。只能說那樣的話,試圖把他逼走。

也試圖把他從自己心底裏逼走。

白雪清寒,撲面的是刺骨的寒風,葭音忍不住瑟縮了下身子。

這一個不起眼的小動作落在鏡容眼底,他立馬心疼了。

他道:“阿音,別說了。”

“鏡容,你讓我說完。”

她将衣領子往上提了提,冷撲撲的寒風刺得其臉頰有些發紅,少女卻渾然不覺,繼續說着:

“可當我在憫容的生辰宴上,看見梵安寺的佛子走進來的那一剎那,竟下意識地去找你。你站在廊檐下,雙手合十,恭敬而疏離地喚我夫人。那時候,我覺得我的呼吸都要碎了。”

“我原以為,我在心底裏,把你藏得很好。藏到……連我自己都可以忘記,我曾經喜歡過你。”

她深吸了一口氣,聲音發顫,“或者說,我真以為我可以騙過自己,我之前并沒有多麽喜歡你。我對你的喜歡,只是青春懵懂時的年少無知,我不會把你記得這麽深切的。”

如果不是他出現在林家,再度出現在她眼前。

“我原以為,我可以忘記你的……”

鏡容喉舌發澀。

他向來看不得她這般,不是覺得不好哄,而是覺得心疼,覺得舍不得。

他忽然很想走上前去,将面前的小姑娘抱住,以自己這單薄卻也溫熱的血肉之軀,替她抵禦冬日寒風。

“直到聽說泉村的事情。”

說起泉村,葭音的心情好受了些。與鏡容在泉村的那段時光,是她至今最美好的一段回憶。

“聽到泉村發了瘟疫,我害怕極了。因為我知道,你一定會奮不顧身地去泉村,去那裏治病救人。”

葭音回憶着自己當初的心境。

一想到這兒,鼻子就開始發酸。

“我當時很害怕,害怕我再也見不到你了。”

瘟疫來勢洶洶,天災面前,一個人的力量太渺小了。

她很怕,很怕又要重蹈三年前之覆轍,于是趕忙去同林子宴說,自己要跟鏡容一起去泉村。

她要與他一起。

哪怕,是與他一起死在那裏。

“在泉村經歷了這麽一遭,我突然覺得,這世上也沒有什麽再難的事情了。我連與你一起死都不怕——”

聞言,鏡容微微一蹙眉,終于開口打斷:

“莫要胡說。”

葭音笑了笑:“我的意思是,我和你連死都不怕,還怕與你一同走上風口浪尖、在衆人的口誅筆伐聲中在一起麽?”

所有的兵荒馬亂,他們都經歷過了。

即便世事坎坷挫折,也沒有阻攔他們重新相愛,反而給了他們一種繼續相愛下去的勇氣。

她攥緊了佛子的衣袖。

他今日穿得很薄,又在雪地裏面站了這麽一遭,不用想,手腳定是寒冷如冰。葭音悄悄将手伸進那袖口,鏡容也沒攔着,一下子,她碰到了對方的手指。

奇怪,鏡容的手指竟很溫暖,寒涼的居然是她。

冷風倒灌,刺骨的寒風變得刺目,倒灌入她的眼眶。

回想起與鏡容經歷過的一切,葭音很想哭。

她承認,自己是嬌氣。雪氅少女攥緊了對方的手指,緩聲道:

“況且,齊崇老将軍脾氣是出了名的古怪,不喜與人接觸,才将家安置在陡峭的山崖之上。他沒有家人,也沒有下人,你單槍匹馬地來請他,有多少請動他的勝算?”

說起正事,鏡容原本想嚴肅些。

可目光一落到她身上,看見她被冷風吹得紅撲撲的臉蛋與鼻尖,佛子的聲音不禁軟了下來。

他搖搖頭,“我也不知。”

“你看,鏡容,你這個人什麽都好,就是不懂得投其所好的道理。”

鏡容怔了怔:“投其所好?”

她點點頭,抑制住方才的情緒,盡量冷靜道:“你一直活在衆人敬仰的目光中,自然不知道該如何求人,如何去讨好一個人。就想面對齊崇,他看上去不近人情,但我打聽過了,這位齊老将軍呀,就特別喜歡聽戲。”

“我雖然已有好些年沒唱戲了,但好歹在戲班子裏面活了這麽多年,唱戲讨老爺子歡心不算什麽難事。我跟你一起過去擺放他,哄齊老将軍高興了,請他出山的希望就多了一分。”

說罷,她像小孩子邀功似的揚起頭,“喏,你看,我跟你過來用處可大了呢。”

她的手,緊緊攥着鏡容的手指。

從他溫熱的手指上,汲取到一些溫度。

鏡容毫不避諱誇贊,溫聲:“阿音很聰明。”

“你又不喚我林夫人了?”

她的手指軟軟的,讓人忍不住想捏。

如此想着,他便放縱着自己,輕輕捏了一下。

“不叫了,”鏡容輕聲道,“以後能不叫,就都不叫了。”

腳邊的雪融化了些,積成了一個淺淺的水窪。葭音拽着他,走到另一邊。

聞言,抿抿唇,緩緩笑開。

“好,鏡容,我還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嗯,你說。”

他看起來乖極了。

也許被她剛剛這麽一哭,他也完全吓到了,全心全意想着,如何才不讓她難過,才不讓她生氣。

語氣也不禁溫和下來。

沒有了剛走上山坡時,他刻意營造的疏離感。

葭音知曉,他的疏離,亦是一種無聲的保護。鏡容想以自己的方式保護她,舍不得她在這場洪流中受到傷害,殊不知,她亦不舍對方這般。

她寧願,與他一同被來勢洶洶的洪流湮沒,也不要在這場浩劫中,做一個裙面不染泥土的自保者。

“你答應我,以後無論發生了什麽,都不要一個人扛着。你要說出來,千萬別悶在心裏,人會悶壞的。”

葭音也捏了捏他的手指頭。

“你要相信我,要相信我們可以一起渡過很多很多難關。無論發生了什麽事情,你都不要松開我的手,都不要丢下我一個人。鏡容,好嗎?”

作者有話說:

第 30 章 奇女彤璧

一條纖細的人影飄了進來,她飄進來時的絕美風姿,竟在剎那間吸引了屋內所有人的目光,連同身為女身的雲淡也不例外。

這是只存在于夢想中的美麗。朦胧的面容,竟讓人有着看不清的感覺。舉手投足之間,總是有着一種莫大的吸引力,使人舍不得把目光從她身上移開。頭上随意地用一支玉釵挽着,幾簇長發不經意地垂下來,遮住了臉龐的半旁,反而增添了她女性慵懶的風姿。一時間,所有人,都為她所深深地吸引住,忘記了她所來時發出的那句話。

本來若論美麗,她未必真及得上雲淡,但她那朦胧的風姿,卻有着絕世無雙的磁性魔力。相對于冷豔高傲的雲淡,這種魔力,對着男性有着更大的吸引力。令到雲淡不由得深深的嫉妒起來。

她輕輕地“飄”到風清身前,用甜美得無與倫比的聲音柔聲問道:“你就是風清嗎?”

風清傻傻地點了點頭。

雲淡在一旁見到丈夫不争氣的傻樣子,不禁妒火上沖,重重地哼了一聲,。

她随意地用手拂了拂鬓角的雲發,“記住,我叫彤璧,是送你離開這個世界的人!”話音剛落,便已出手。

她的兵器是一只碧綠色的玉簫,青翠欲滴得可愛。但在她真勁運用之下,此時卻變成了一件至人于死命的可怕武器。又近且是突然發難,一時間風清全身上下要害都罩在她的玉簫之內。

風清雖然先前一時為她的風姿所迷住,但他畢竟還不是真迷了心竅。這時他那在孤雲山莊所鍛煉出的随時随地都保持的超乎常人的警惕性又幫助了他。此時巧妙的一閃,“多影身法”運起,連避數招,這時雲淡後方遙遙一掌推至。借着雲淡掌力的掩護,加上“多影身法”的奧妙,終于退出了彤璧的控制範圍。

雲淡一閃,站到了丈夫身旁,“你是誰,為何要對外子不利?”

南宮墨吃了一驚,“大小姐,你,你真的和這個人——”

雲淡瞟了南宮墨一眼,道:“現在連我自己都不能肯定我是否那南宮玉瑚,你現在叫也太早了點。”嘆了口氣。“等等吧!我還是不能确定。”

南宮墨搖了搖頭道:“大小姐,老奴不敢确定你是否真的失憶了。但你剛才出手所用的卻絕對是南宮世家的獨門內功。旁人是想學也偷學不到的。”

“是這樣啊。”雲淡不禁有些黯然。

彤璧在一旁饒有興趣地看着他們。此時向雲淡道:“我只不過要殺你丈夫你就如此激動了。但你丈夫卻殺了我未婚夫,你說該怎麽辦?”

風清在一旁吃了一驚,“小姐,這話從頭說起,我,我什麽時候殺了你未婚夫了?”

彤璧臉一沉:“他叫沙翎奇,我這麽一說你該明白了吧!”

風清苦笑道:“我還是不明白。”話雖如此,但心下卻已經開始忐忑不安起來。

彤璧冷笑道:“好賊子,你此時卻推得一幹二淨了。好,我問你,你用的兵器為何物?”

風清一伸手,銀丸頓時彈出小劍,“正是此劍!”

彤璧也不怕風清出手暗算,伸手從風清手上将小劍取了過來仔細打量。風清只是苦笑。

看罷,彤璧美目中殺機大露,“不錯,這柄劍與翎奇屍體上的傷口完全吻合。”紮頭向風清道:“你現在還有什麽話說?你不會說你這柄劍曾被別人盜走過吧!”

風清搖搖頭。“這柄劍我是從不離身的。不過小姐你真那麽确定嗎?萬一是一柄與此劍一模一樣的兵器殺了你未婚夫呢?”

彤璧臉露鄙夷之色。“你懂什麽?天下間絕沒有兩柄一模一樣的劍。所謂可以稱得上流的劍,其必有特定的‘劍魂’,為劍所傷,在一段時期之內,傷口上也必然會留有‘劍魂’的痕跡,所以劍可能有外表一樣,但劍魂所限,其內質卻絕對不一。所以——哼,以本姑娘的眼力還會看不出,絕對是此劍所致。你又說此劍你從不離身。不是你殺的,還會有誰?”

風清苦笑道:“小姐說是我是殺的。我自然也無話可說。小姐要殺我的話,我也沒辦法。不過我倒也不會束手待斃的。”

彤璧哼了一聲:“瞧你的樣子,倒是我不講道理了。本來我魔教中人也是不講道理的。不過這次我倒要你死得心服口服!”纖手一抖,一卷帛畫落下,“這畫中人你可認得?”

風清定睛一看,倒是大出他意料之外。這人原是他認得的。“是四十五號!”

彤璧冷冷道:“怎麽樣?你不承認嗎?”

風清只是苦笑。四十五號确實是死在他手裏,但那是公平決鬥所至。若真要說起來,那主事者禿頂老者也跑不了關系。不過他殺了四十五號也就是沙翎奇,确是千真萬确的事。但此時他想到的不是這些,而是……四十五號既然有真名,還有未婚妻,那麽其他人包括自己在內也可能是一樣。那麽說自己那些人都不是如禿頂老者所說是他所收養長大的。而可能——

“我是誰?”風清突然間恐懼起來。

南宮墨卻在一邊駭然道:“魔教?你,你是誰?”

彤璧挽了挽發梢,這個動作使她看起來更加誘人。但她的話語卻足以使人全身冰冷。“我叫彤璧。不過江湖中人都只知道我的另一個稱呼,璧無雙。”

朱三羽四璧無雙!魔教年輕一輩三大高手。

彤璧竟是其中之一。

南宮墨臉色很是難看。無論是誰,都不願意惹上魔教這個死纏爛打且實力強大的敵人。就連南宮世家也不例外。所以在他來說,最好的選擇就是站在一旁去,冷眼旁觀局勢。如果此處沒有南宮玉瑚,如果南宮玉瑚與風清沒有任何關系的話。他是絕對會如願以償的。但現在卻可能是由不得他了。

魔教本身已經夠恐怖了。其中的佼佼者更是難以對付了。朱三公子到現在還活得好好的就是一個很好的證明。在魔教之中,能以女子之身脫穎而出,彤璧絕對不會是如她表面看來那樣的弱不經風。而相反,無論哪方面都應該是可怕之極。

彤璧望着畫中的沙翎奇,慢慢道:“自從小,我和翎奇就一起在魔教中長大,我們都是孤兒,為教中長老所收養。我們從小青梅竹馬,在很久之前就彼此有了情意。但随着時間的增長,我成了魔教中年輕一輩的出衆人物,而翎奇卻一直只是一個平凡的小人物。所以到後來,他越來越躲開我,不願意被我的光芒所遮住。最後,他終于離教出走,給我留下一封信。說他要去尋求強大,直到他能夠配得上我的那一天,他會再回來。可是到了最後,我所看到的,只是他一具冰冷的屍體。”她美目中突然流下淚來。“可是我真的只在乎他。如果為了他,我寧可放棄我的武功和所有的榮譽。可是他為什麽一直不肯向我表白呢?現在,我連想見他一面都辦不到了。”

周圍的人都在靜靜地聽她真情流露的話語。連風清都為她的話語所深深地打動,一時間竟忘了她是要來取自己性命。只恨不得為了取悅她一笑,連自己的人頭都可以割下來給她。

突然,南宮墨大喝一聲:“情魂入境大法!小心!快清醒!”

雲淡風清都不禁一驚,心下才平靜下來。彼此對望一眼,都覺得駭然。

彤璧點點頭道:“不錯,正是情魂入境大法!老頭兒,想不到你還有些眼光。”語氣頗有贊賞之意,完全一副竟大人教訓小孩的語氣。

南宮墨忍住氣,向雲淡道:“情魂入境大法最重的是施法人以話語動作吸引人的注意,以至再深一步慢慢控制思想行動,乃是魔教邪法中的一種。大小姐要小心了。”

彤璧淡淡道:“如果有個人打破了你的美夢,毀壞了你的幸福,你會該怎樣對付他?”她的話語很輕,但聽到的人卻産生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風清挺身而出,道:“你要殺我,那就來取我的性命吧!”

彤璧美目瞟了他一眼,道:“好!”玉簫一轉,悅耳的音樂聲突然蕩漾在整個房間中,但真正致命的卻是随玉簫管中沖出看不見的數段飛舞的真氣。

南宮墨本在一旁看着,突然一頓腳,“我,我帶來那些人呢?”立即沖出門去。

彤璧輕笑道:“現在才想起來啊!”口中笑着,手下卻毫不放松。除去玉簫的致命真氣外,她的纖纖十指随意連彈,勁風四射,有如弩箭。

風清先是很小心的聚集起一個水系魔法牆,擋在他和雲淡的身前,作保護之用。但身為魔武者的他直接使用魔法後,魔力已大衰,即使是魔武力恐怕也持續不了多久了。

幸好他還有一個好妻子!雲淡的武功縱然不如彤璧,但絕對遠在風清之上。本來女性很少以內力見長的,但雲淡恰好就是那少數例外中的一個。借着水牆的掩護,一記又一記劈空掌力,以各種不同的方式,從不同的角度,呼嘯而去。

彤璧玉簫射出的真氣,俱被水牆擋下了。但指力彈出的真勁,可就不是水牆所能承受的了。本來無懈可擊的水牆,一次又一次露出無數的小孔,但很快又自動補上。但這一次又一次的打擊卻迫得風清不斷地後退,力量在不斷的衰弱中。

拼了!風清夫婦相互打了個眼色。水牆在瞬間瓦解,兩條人影同時彈出,化為天間的矯龍。

風清的魔武力運至極至,整個人都被一層淡淡的電光包裹着,偶爾還有電流外溢,恰如一道自遠方狂射而至的巨大雷電。

雲淡的進攻掩護在丈夫的身後,但這才是真正的殺手!

看不見彤璧的出招,只能感受到強大氣勢的奔放。一條美妙人影的飄起。然後在電光青芒與優揚的音樂聲、轟隆聲中平息了一切。

彤璧輕飄飄地落下地來。看着她氣定神閑的樣子,就可以知道誰是勝利者了。

實際上雲淡只是受了小傷。但風清由于是首要攻擊對象,而且他的力量最弱,所以傷得很重,至少,內創不輕。

雲淡玉面鐵青,冷冷地望了彤璧一眼,心痛地扶起丈夫。她知道今日恐怕難以善了。彤璧必不肯善罷甘休。

彤璧看着風清夫婦恩愛的樣子,再想到沙翎奇的慘死,心中一股無名火起。玉掌仰起來,但臉上仍保持着美麗的笑容。心中越怒,笑得越甜。

風清喘了口氣道:“彤小姐,不錯,沙翎奇是死在我手裏的,但你這樣殺了我。我死也不服。難道你不想知道沙翎奇是怎麽死的。是誰主使我殺了他嗎?”

彤璧露出深思的表情。待了一下,道:“你現在可以說了。若你說得好,我說不定會給你一個痛快。”

雲淡哼了一聲:“好蠻橫的女人。照你這麽說來,我們說不說都是死,那還不如不說的好。”

彤璧淡淡一笑:“那由得你嗎?”

雲淡心頭火起,正待再次反駁。這時一個陌生的聲音傳了進來:“說是要說,但現在不是恰當的時候。”

衆人轉眼望去。在南宮墨的身旁,站着一個全身黑衣,戴着風衣帽,把臉都嚴嚴實實蓋起來的神秘人物。

話,就是他說的。

第 34 章 :小院之戰

天地間的一切都在此刻晉入一種妙不可言的境界,哪怕寧長久一指點出的身影,都像是靜止了下來。

寧小齡也陷入這種詭異的平靜裏,她知道這是虛假的,寧長久并未靜止,那蘊含着道門真意的一指,此刻依舊不停歇地在朝着自己推來。

宛若白狐的少女妖力再次暴漲,她對着四面八方的空間悍然出拳,那拳太快,帶出了一連串消逝不盡的殘影,密不透風地護住了自己的周身。

她無法确認寧長久真正到來的方位,所以便只能用這個耗力的笨辦法,但她并不在乎,因為他知道寧長久此刻的境界根本無法維持此法太久。

地面上,那些法陣凝結成的金線忽然如山岳般浮起,那些金線像是水,一點點漫過她的腳,向着她的全身攀附過去。

寧小齡強忍着撕裂腳踝的痛意,下身猛地一擰,那些金線一下割入她的肌膚,那滲出的妖血卻化成了火,沿着金線開始燃燒。

妖火之下,那些堅韌的金線很快成灰,寧小齡的身子終于從地面上拔出,她妖力湧動,飛快修複着腳踝處的傷,與此同時,一雙雪白的眼睛敏銳地掃視過四周,尋找着一切異常的靈力波動。

事實上寧長久并未消失,只是那種靜太過平靜,仿佛他就是一株草,一片塵,一縷遠道而來的月光,而這種平靜卻是蒙在寧小齡浮躁道心上的塵,如障目之葉,讓她産生了短暫的錯覺。

這一指再次出現之時,指間凝的是一個“坐”字。

終于來了……

寧小齡心念一動,收至腰間的拳頭焚燎着火焰如流星般沖拳而出,她身邊那些凝兒不散的殘影此刻盡數消散,化作銳利無匹的妖力凝于拳尖。

她想要憑借境界的碾壓一擊将其斃命。

可那一拳遞出之後,寧小齡瞳孔卻微微收縮。

那一拳并未觸及實質,磅礴的妖力直接撞上了法陣,那些金線微微黯淡,一時間難以進行攻擊,而寧小齡的腦後,卻有一根雪白的手指探出,直接點了上來。

那是真正的“坐”字。

一字點落,寧小齡的大腦驟然放空,她雙腿微軟,竟有種抑制不住的,想要盤膝打坐的沖動。

緊接着的一字是“忘”。

忘字點落,亡字先行,心字緊随其後。

寧小齡下意識地驅使那幻影般的狐尾,如大浪拍擊般猛地向身後打去,寧長久身形已然退後,他十指綻開,變幻清影萬千,其間有箓法、有桃符、有道劍,一并護于身前,打散那些狂暴流竄的妖力。

那齋字未出便被打得粉碎。

而寧小齡卻沒有進一步地追擊,那“忘”字打入她的識海之後,她雪白的眸子驟然變得無比空洞,嬌俏而冰冷的小臉上,露出了掙紮迷茫之色。

那是忘恩負義的忘,也是沒齒難忘的忘。

她看着眼前的少年,檀口微張,聲音顫抖道:“師……師兄?”

緊接着,這抹意識又被瞬間占據,她的聲音轉瞬冰冷:“去死。”

她抱着腦袋,發出一聲凄厲長嘯,似要将寧長久的道字直接碾碎于識海之中。

寧長久手指一勾,那些起伏的金線如巨網般罩來,每一道都是淩厲而鋒銳的匕刃。

寧小齡一邊抵抗着識海中意識的入侵,一邊憑借本能散發着狂暴的妖力。

她此刻就像是一座決堤的大湖,妖力滔滔,那些金線是浸入水中的網,在妖力的浪潮裏起起伏伏,無法靠近。

這道法陣是寧長久這些日子耗費極大的心力埋下的,為的便是今日。

而如今短短一刻鐘不到,便要被寧小齡的妖力沖擊得靈氣盡失,搖搖欲碎。

寧小齡低垂着頭,黑發無風而動,在随着那些黯淡的金線瘋狂亂舞,她仰起頭,爆出一聲清嘯,眸子中的迷惘之色如被流水沖刷去的塵埃,再次清明。

所有的金線被頃刻撕成粉碎,周遭的清靜也在此刻被打破,妖力如滾地驚雷,風卷殘雲般向着四周擴散,土地如被數百只牛一同犁過,破碎不堪,塵土草屑再次被大風卷起,連落到此處的月光都顯得微微扭曲。

寧長久沒有浪費靈力庇體,那原本纖塵不染的白衣上很快半身塵土。

寧小齡看着他的衣服,滿意地笑了笑,她厭惡着世上的一切美好,尤其是看到寧長久那始終處變不驚的面容時,心中便會激起滔天的怒火。

她想要撕碎這張平靜的臉,斬去他的手腳,然後以妖力為刃千刀萬剮,她想要看看他真正面對死亡之時,還能不能保持這份令人生厭的平靜。

她的眸子越來越白,白得映出了寧長久的身影,少年盯着她嗜血般殘忍的面容,将所有多餘的情緒斂于道心深處,他再次出指,于空中虛畫,又是四字“澹然獨靜”。

這次他緘口不言,唯手指快速虛畫。

“真麻煩。”寧小齡冷冷說了一句,豎掌揮臂,斬出一道雷霆,轟向寧長久所在的位置。

那道雷霆将身後的院子轟然炸開,碎石飛礫間,寧小齡燃火般的拳頭又至,她明明只是十四歲的嬌小模樣,但身體間瞬間爆發的力量,仿佛可以瞬間打斷兇獸的脊骨。

轟然一聲裏,向後反噬的拳風将她的長發吹得向後抛氣。

可是這一擊又落到了空處。

寧小齡眉頭蹙得幾乎要碰在一起,她盯着眼前的深坑,咬牙切齒。

她明明有足以碾壓對手的力量,但是她的每一個雷霆萬鈞的拳頭,都像是打在了軟綿綿的棉花上,對方出的盡是陰招損招或者幹脆不知用什麽手段避而不戰,偏偏讓她沒有機會直接進行正面力量的抗衡。

少女狐尾甩動,如大風中亂竄的火焰。

她環視四周,一雙妖目卻捕捉不到寧長久的蹤跡,仿佛他就那樣憑空蒸發了一般。

寧小齡冷笑一聲,殘忍笑道:“既然要和我玩躲貓貓,那我先去碾死其他蝼蟻吧。”

話音才落,她身後的虛空裂開,一只骨節分明的修長的手從中探出。

寧小齡耳朵微動,在那虛空裂開的一瞬間,猛地回頭,一拳轟出。

那只手卻直接抓住了她的拳頭。

他的手很穩,沏茶時一滴不濺,綁繃帶時更是整齊得挑不出任何瑕疵。

此刻哪怕那拳頭來勢洶洶,他依舊穩穩地接住了。

只是僅僅這一拳,便打掉了他蘊藏的小半靈力。

寧長久悶哼一聲,另一手并指點出,閃電般觸及她的眉間。

寧小齡回頭的剎那,便正好撞上了這并指的一點。

少女雪白的眸子驟然一黯,隐約可以看見瞳孔淡灰的顏色。

那雙眼睛裏再次露出了些許的迷茫,寧長久深吸了一口氣,手指一擰,想要渡入更多靈氣。

但寧小齡那顯露出的灰色瞳孔,剎那間便豎成了一線,像是蛇的瞳孔。

寧長久心中一凜,瞥見少女的嘴角不知何時勾起了一抹陰嗖嗖的笑,他想撤身之際,她卻驟然擡手上撩,一邊格開那擒着自己右拳的手,一邊撞上他另一手的穴位,然後反手将其抓住。

“抓到你了。”寧小齡先前的冰冷褪去,嬌滴滴地笑了起來,就像是一只真正的狐妖。

這是寧長久第一次露出吃驚的神色,他先四字真訣的“獨靜”二字破開虛空,如蟬蟄伏,再破空而出,将“澹然”二字自她眉心打入,試圖破除她妖種上的魔性。

只是哪怕妖種上魔性祛除,她依舊是妖,真正的妖,怎麽可能變回寧小齡?

這剎那的變故在寧長久的道心上激起了微微漣漪,卻沒有讓他真正慌亂。

“你還未入玄竟可以施展出長命境碎虛空的手段,看來你身上藏着讓我都垂涎的秘密啊。”寧小齡柔柔地笑了笑,月牙般的眸子裏爆發出貪婪的顏色,話語間,她指甲飛速生長,鋒銳如鋼鐵,一下向他的心口掏去,在空中斬出三道血影。

那利爪直接刺中了胸口,卻沒能伸出。

寧小齡臉色一變,旋即又推了一掌,寧長久胸前白衣碎裂,露出了藏在其後的東西。

那是一個純白色的面具。

那是陸嫁嫁贈送給他們的面具,他一直放在胸口,此刻便如護心鏡一般抵擋了那致命的一擊。

寧小齡臉色一變,她不确定那是有意為之還是巧合。

若是巧合便是他命好。

若是有意為之……他是不是也算到了接下來的招式?

這個念頭很荒誕,卻真真切切地出現在了寧小齡的腦海裏,只是……這怎麽可能?一個入玄境都不到的普通人而已。

她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想要直接将這面具摧去。

寧長久同樣反擊,一掌直接推向寧小齡的額頭。

寧小齡沒有抽手反擊,因為她能預感到那一掌的威力,根本傷不到自己。

寧小齡妖力催發如刃,誓要直接摧破面具,貫穿他的心口。

而寧長久這一掌則是軟綿綿地印上了她的額頭。

那一掌确實沒有激起任何漣漪,比寧小齡想象中更輕,輕的像是一片落在額頭的鴻羽。

但越是如此,寧小齡心中的不安便越劇烈。

她感覺自己只差一點便可以打破這個面具,而那個剎那,本能卻讓她抽回了手。

一道雪白的光刃在寧長久的胸口和寧小齡的手掌間亮起,如白泉噴湧,如銀刀亮鞘。

那是劍氣。

蘊含在這面具之中的劍氣!

這是陸嫁嫁随身佩戴的面具,她身為谕劍天宗的重要人物,所佩之物定然不凡,更何況與老狐相鬥,那面具都未破碎。

寧長久這一掌不過是虛晃,為的只是激發她速戰速決的欲望,然後激發出這面具中自我反擊的劍氣。

當時陸嫁嫁将面具留給他們時,說了一番關于這面具的言語,便是有讓他們借此自保之意。

劍氣如無數根細小銀針構成的瀑布,那是面具被壓到極致之後反彈出的劍意,速度快得匪夷所思。

寧小齡慘哼着後撤,身後虛幻的巨尾猶如巨大的毛氈,一下子覆蓋住了她嬌小的身軀。

雪白的劍意如山洪湧去,萬千銀針暴雨梨花般落在她巨大的狐尾上。

那本就虛幻的狐尾在劍氣的沖刷下顯得更加透明。

她雙腳一前一後死死抓地,如大浪之中頑固的礁石。

寧小齡雙手環胸抵抗着劍意侵蝕,但那巨尾越來越小,于是她只好漸漸地單膝跪地,才能躲在那尾巴構成的繭衣裏。

她咬牙切齒地抵抗着那劍氣洗刷,每一刻都顯得無比漫長,她的身體感覺有無數針芒同時紮下,忍不住顫抖起來,眼中怨毒之氣愈來愈重。

終于,劍氣洗盡。

寧小齡松開了護身的巨尾,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她豎瞳變得更細,細的幾乎不可見。

她的眼睛裏竟有幾分妒恨之意。

“陸嫁嫁……”寧小齡聲音怨毒而冷漠,道:“等我殺了你,再去殺她。”

只是寧長久的身影再次消失,她的目光四下掃視,尋找着他的蹤跡。

她越發覺得煩躁,惱怒,心中那顆妖種如心髒般擂動着,沉重地叩擊心扉,渾身上下的血液便也随之感到躁動。

她越來越沒有耐心了。

寧小齡搜尋的視線猛地上擡,然後眯起。

只見那院外的閣樓上,立着一個白衣少年的身影,正居高臨下地看着自己。

寧小齡懶得多想,手臂一抖,掌心之中,直接凝出了一柄緋紅色宛若水晶雕成的長劍。

她身子一躍,踩上破碎的院牆,借力一蹬,身子直接高高拔起數十丈,三條巨尾于空中拖成一線,在她接近寧長久之時又猛地展開,随着她那緋色劍光一并斬出。

那劍光劃出飽滿的弧線,如閣樓檐角處挂起的緋色月亮。

寧長久的身影被一劍斬去。

“道門換身符?”寧小齡微驚。

忽然,眼角的餘光裏,她瞥見一個黑影從下面一層的屋頂上掠過,接着,她感覺身體一重,有什麽東西抓住了自己纖細的腳踝,拖着她的猛然下沉。

……

……

(第一更。一個小時後下一章!)

(感謝書友一顆紅小豆、寧長久的打賞!謝謝書友支持呀~)

第 26 章 ☆、沖突

傾嫔應是還在湘嫔宮裏,此時宮中宮人顯得有些懶散。千錦繞開大殿,徑直往君流的寝宮去。

他本在書房練字,聽說她來了,便讓人領她進去。

書房裏布置得淡雅閑适,只是旁邊的書架上密密麻麻地堆放着書籍,桌上置着宣紙,旁邊還放着剛研好的墨汁。

他放下筆:“你怎會來我這裏?”

千錦挽起衣袖,把手臂遞向他:“奴婢昨日便說了,四皇子這樣,只會讓奴婢的日子更不好過。”

他跨步過來,抱着千錦手臂仔仔細細地看了一番,忽然摁住她傷處,指腹稍一用力,她便倒吸一口涼氣,下意識地把手臂往回縮。他停下手中動作,眼裏染上了微微的訝異。

昨日方淩雪讓她弄些傷痕時,她本想用藥物塗抹一些便好,但想到昨日他去過中宮後,宮人都說,她再過兩年是要嫁給四皇子的,名義上看來,他已經是我她未來的夫君了,他若有些許懷疑,定然會仔細檢查一番,她這才讓人弄了真傷。此時他這般摁着,她只覺陣陣刺痛傳來,早疼得龇牙咧嘴,根本記不住他還是主子的事了。

“四皇子覺得,奴婢是诓您的?”

“你當然不會,但母後就不一定了!”

說着便拽着她出了宮門,他的臉色沉得厲害,眼裏除了焦急便沒了其他,待走得遠些了,她才發現,他要去的地方,竟是中宮。

她忙甩開手攔在他面前:“四皇子想做什麽?”

“我當然是要去替你讨公道!”

“皇後罰奴婢,皆是因為奴婢做錯了事,四皇子覺得,你這樣前去,除了讓皇後更加不待見我以外,還有別的作用麽?”

他終于頓下腳步:“你說得有理,只是現在大家都知道我對你情根深種,發生了這種事,我如何能袖手旁觀?”

她還沒想清楚他的意思,他卻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徑直往中宮去了。

那天下午,宮裏的人都說,四皇子一向溫文爾雅尊師敬長,卻因千錦被皇後責罰而與皇後起了沖突,甚至在皇後寝宮說了些大逆不道的話,還說若以後皇後要罰,就全罰到他身上。皇後氣得渾身發抖,但看在他年歲不大的份上,只讓他在院裏跪上兩個時辰,好讓他長些記性。

昨夜下過雨,到天将破曉時才漸漸停了,此時地面依然濕着,坑窪地甚至還有些積水。千錦出去看時君流膝上都已被浸濕,一貫素淨的衣衫裹着些許泥濘,竟顯得淩亂且狼狽了。

她蹲在他身邊:“奴婢不知,四皇子竟甘願為奴婢領了這責罰!”

“我答應過他要讓你過得好些,這些又算得了什麽!”

幾乎是脫口而出的,千錦看向他,見他臉上糾纏着痛苦的神色,話語卻還是說得溫和而從容。雖說傾嫔從未得過盛寵,可在宮裏也還算過得好的,君流又天資聰穎,從小學起東西來都比別的皇子要快一些,皇上自然對他疼愛有加,再者,他為人處事從來不愠不火,識禮數,且知進退,這樣的罪大抵是從未受過的。

不過虛過了一個時辰,他的面色就有些發白,唇瓣間也漸漸失了血色。

與方淩雪彙報時,她只微微點着頭:“看來,他當真是對你上了心的!”說這話時,她眉眼間一貫藏着的精明消失得無影無蹤。

又過了片刻,外面有人來報,說是傾嫔來了。

方淩雪卻朝屋裏走去:“此時本宮應是大怒着,如何有心情見他們母子?”

千錦會意地領了命,讓那婢女回絕了傾嫔,只說皇後心煩,此時已經睡下,不便于見她。她又讓人進來傳話,說是想要見千錦一面。

千錦詢問地看向方淩雪,見她點了頭,才随着婢女往外去。

傾嫔站在君流身邊,見千錦出來,她怒氣沖沖地想要過來,卻被一旁的君流死死拉住。她回過頭,對君流道:“你放開!”

卻聽君流說:“母妃這是想做什麽?在母後寝宮,無端責罰母後的人?”

傾嫔拂開他的手:“母妃可沒這麽愚鈍,本宮不過是想看看,到底是怎樣的姑娘,能讓你迷戀至此?”說着,便期身到了千錦面前。

千錦向她行了禮,她上下掃視她一番,只說:“昔日在淩安宮時本宮未曾好好看過你,今日看起來,你确實生得一副好皮囊,可你覺得,你的好時光,又能有多久?”

“奴婢不知娘娘所言何意,若是因着四皇子,奴婢之前也是勸過的,可四皇子不聽,奴婢也無可奈何!”

她還要說什麽,卻見外面匆匆進來一人。看到院裏的情景他顯然有些不解,卻還是屈身扶了君流,一邊扶一邊問:“四皇兄這是沖撞了母後麽?”

是君騁,方淩雪唯一的兒子,只有他,能在這中宮橫沖直撞,也只有他,敢在這裏不問事情緣由地就将君流扶起來。

君流笑得有些讪讪,傾嫔也收了那副趾高氣揚的姿态,換上了一副慈愛的臉孔。

這樣的事多少有些難以啓齒,君流只随意解釋了兩句,君騁看看千錦,丢下一句:“不過一個丫頭而已,臣弟去與母後說便好。四皇兄還是先回去養着,雖然天氣已經暖和了,可這濕氣入了骨,對身體終歸是不好的!”便轉身往裏去了。

千錦想要跟着,他卻攔住她,讓她在外面等着,說是有事自然會喊她。

雖是小輩,可他始終是太子,縱是傾嫔,在他面前也不敢輕舉妄動,此時見他進去,許是覺得時機不對,也不再與她糾纏,只扶着君流往門外走。

君流回頭看千錦一眼:“以後做事,你那毛躁的小性子,得改改了!”說罷臉上綻開一朵巨大的微笑,仿佛陰郁的天空下,盛開的久違的日光。

眼裏話裏,全是心疼和寵溺。

這一眼,讓千錦都要以為他是真心喜歡她了,只是她清楚地記得,他與她說的是,大家都覺得他對她情根深種,所以本來,他只是要順應大家的覺得罷了。

君騁在裏面待了很久,到天黑時與方淩雪一道用了晚膳才終于離開。方淩雪癡癡地看着他走的方向,好半晌才從沉思中回過神來。

是她從未見過的,魂不守舍的樣子。

第二天早上,早朝上傳來消息,說是邊疆突起戰亂,我軍毫無防備,又是在苦寒之地,軍糧和部隊沒能跟上,一時之間竟節節敗退,不過半月的光景,就把邊疆城池給丢了。

是北方的小國,他們常年栖身于冰霜雪林之中,耐寒的能力要比本國人強上許多,重要的是,即便路面結了厚實的冰層,他們也可以如常行軍。

可本國士兵卻不可以。

前日千錦在江蘭馨房中時,安公公派人來催,便是邊疆來了這份戰報,而昨天君騁來找方淩雪,便是要告知她,他已請旨領兵去邊疆,只待皇上點頭了。

方淩雪深知戰場兇險,可君騁身為太子,這旨卻又不得不請,故而才有了之後患得患失的模樣。

那天的早朝到了将近午時才散,皇上給了君騁三萬精兵,讓他盡快出發,把落入敵軍的城池收回來,還說當年為他取名君騁,便是想他馳騁疆場的。

當日夜裏,君騁整頓了軍隊,便連夜離了京城。

與國事比起來,後宮的什麽事就都不算事了。

第 23 章 水系洞察術

到了這個時候,紅箋別無選擇,只有先強行記憶,不管是什麽,都先力求分毫不差地記住再說。

紅箋深覺自己的預想出了偏差,這幾位前輩大能考核的東西與她原來估計的全然不同,被她寄于厚望的弟弟方峥別說殿外的第一場便很難過關,即便能進到大殿裏來,只怕拿這玉簡中的東西也是毫無辦法。

好在還有自己,雖然因為費承吉的歧視,以致比江焰、石清響這些人晚了近半個時辰,但真拼了命地記憶,并不是全無機會。

至于化神們為什麽會對各大宗的小小練氣學徒産生了興趣,連刑無涯都大老遠地趕來參上一腳,這種詭異的事情紅箋已經無暇多想,修煉途中風險無處不在,這些十幾歲的孩子耳濡目染之下對冒些風險也都不以為意,處在這麽一個所有人都憋着勁兒争先的環境裏,年僅十三歲的紅箋只覺心中滾熱,很快便摒棄了外界的一切,全部心神都放在那一個個千奇百怪的文字圖形上面。

在紅箋的感覺中只過去了不長時間,便覺着心神陡然被什麽東西一震,自玉簡中抽離出來。她茫然擡頭,看見身前和左右諸人不約而同都結束了入定,頓時醒悟這是殿上不知哪位前輩有了動作,第二場的時間到了。

果然上座那個面相威嚴的中年人開口說道:“自最後一個人進殿來,已經過去了兩個時辰。大家所觀玉簡中的記載,是我符圖宗符圖塔內珍藏的一段上古仙文,我想對你們而言,這是真正的天書,現在每人一份筆墨,将适才記憶下來的東西寫在紙上。開始吧。”這個中年人果然便是符圖宗的宗主戴明池。

紅箋低頭,發現不知何時在她身前已經擺上了筆墨紙硯。她很想回頭偷偷望一眼方峥是否進殿,四周靜悄悄的,似有一種無形的威壓将她籠罩在其中,紅箋心中一凜,伸手将紙筆拿在了手中。

金東樓老态龍鐘的聲音響起:“有膽敢借助術法,妄圖偷窺抄襲他人的,一概廢除修為逐出所在宗門。天下之大,有爾等資質的可謂鳳毛麟角,好自珍惜。”

寰華殿內氣氛一滞。

一旁的刑無涯漫不在乎地嗤笑一聲:“老家夥,何必提醒他們。我原還想看看這幫娃娃裏面,有沒有敢膽上生毛的。”

紅箋趕緊凝神,叫三個化神這麽一打岔,她先前記得清清楚楚的前半段竟變得有些模糊起來,前排已經有人開始奮筆疾書,紅箋不敢再磨蹭,提筆照着記憶默寫記在腦中的“天書”。

她生怕時間長了,一時記住的東西有失,一氣默了一百多個鬼畫符,這時大殿內不少人已經達到了極限,連坐在紅箋旁側的朱景先也停了筆,眉毛緊鎖,顯是在拼命回憶。

紅箋又畫了十來個字符速度才漸漸慢下來,下面她還強行記住了二十多個上古仙文以及兩個略有不同的圖案,因為記憶這部分的時間距離結束叫停很近,到是一時不怕忘記,寫到現在她手心已經都是汗,便停下來緩了下手。

上座諸人仍在交談。此時說話的是刑無涯。

“真是麻煩!”他打了個哈欠,“季先生不是主修的水系洞察術麽?你到看看,這些小家夥裏記性最好的會是哪一個?”

練氣期比之化神,相差之大甚于雲泥。故而大殿內這麽多練氣學徒,真敢置疑化神大能判斷的一個都沒有。便是紅箋突然聽到這話都難免受了影響,心神微散,暗忖:“座上竟有人不用等我們寫完,便能直接斷定輸贏勝負麽?”

那“季先生”輕聲一笑:“刑大化神要先考一考在下麽?”

刑無涯不動聲色:“拿出本事給大家瞧瞧才是正經。”

紅箋不知這“水系洞察術”有何特異,但她本人是水靈根,聽到水系兩字心中便是一動,能得化神大能稱贊一句,肯定是十分了不起的功法,這個“季先生”是什麽人,可以确定他不是丹崖宗的,那麽今天在座的外人,除了兩個化神,好像就只有……那個人,他從來不和紅箋多提自己,原來姓季。他明明是同刑無涯一起坐車來的,竟不是一路的麽?

紅箋說不清為什麽此時對那神秘人的關注竟隐隐超越了默寫“天書”的急切,卻聽那“季先生”悠然道:“說出來也不算什麽大本事,不過是當着金長老和丹崖宗幾位班門弄斧罷了。刑兄一定要問,那便是他了。”

這些少年再有定力,此時也不免擡頭循着那季先生所指望去,他指的赫然是跹雲宗江焰。

可是紅箋卻望着高高在上的那位季先生,疑惑地皺起了眉頭。

不對勁兒,這個人的外表打扮,甚至舉手投足間的一些細小動作都同紅箋認識的那人一般無二,可不知為何,他說話的口氣神态卻叫紅箋說不出的別扭,這種感覺,像是有人在她眼前演了一出雙簧,“季先生”只管坐在那裏,這兩句話都是出自于另一個人之口。

紅箋搖了搖頭,将這股不安壓了下去,低頭去接着默寫。

刑無涯哈哈笑道:“好,你們誰要是勝過這跹雲宗的小子,接下來不用考,我今天選的人就是他了。”還在繼續默寫“天書”的學徒們登時都受了莫大的鼓勵。

戴明池卻道:“刑兄你只怕是要失望了。說起來金兄、淩宗主和孫老弟你們幾個雖然都是水靈根,可沒有人主修這洞察術的吧,呵呵,我看好有雲,他這幾年簡直是料事如神。”

紅箋手一抖,筆下污了一團。自己的反應簡直太遲鈍了,這位季先生是水靈根,而那位故人卻是金靈根。這只是非常相像的兩個人,自己明顯是認錯了。

紅箋還記得當時她聽到那人收取丹藥時帶起的銳風,試探地問了一句,那人“哼”了一聲,卻沒有否認。那個人的性子就是這般,沒有否認,其實也就是承認了,他那麽冷傲孤僻的性子……對了,紅箋終于意識到上座的這位“季如雲”先生為何叫她覺着不對勁兒,雖然神秘依舊,此人言語中流露的謙卑和圓滑卻與紅箋先前認得的那人全然不同。

第 36 章 鈔能力啊【二更】

星艦返程時突發情況,方才被解救的人質omega在感謝各位士兵以及軍官對自己的救助時, 因為被星盜們注射了催情劑而發情了。

他跌跌撞撞地抱住了賀洋, 臉紅紅地說:“幫幫我好嗎……”

軍官們大多是alpha,聞到如此濃郁的西瓜味omega信息素大多變了神色,何況這個omega眉清目秀, 一看就很好rua。

只有賀洋沒什麽反應。

他單手扶着這個o, 輕聲對軍醫說:“給他打鎮定劑, 帶去隔離, 找個beta照顧他。”

那個被拉走的小o都快哭了。葉知空啧啧了幾聲, 一邊玩刀一邊說道:“你不是易感期麽?”

“是又怎麽了?”

“說實話。”葉知空突然嚴肅,“你其實性冷淡吧?”

“說實話。”賀洋微笑, “我只對你弟有興趣。”

“但你不是還沒……”葉知空看着賀洋的眼神閉了嘴, 轉而笑嘻嘻地說, “搞不懂你和我弟。”

“我也搞不懂你弟。”

“我還搞不懂你呢。”葉知空說,“你們還在玩什麽婚後談戀愛的小游戲嗎?”

“差不多。但我沒抱着玩游戲的心情, 你可以把它當作一種……情趣。”

賀洋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淩晨五點。葉言正好在洗漱, 準備去電視臺。

今天的比賽是直播, 雖然節目晚上七點才開始,早上選手們就要準備,下午彩排,一整天都沒有閑工夫。

設計師從早上就要開始整理模特妝容和衣物, 做上臺前最後的準備。

葉言剛剛在衣帽間挑選今晚自己要穿的正裝, 聽到門口傳來的開門聲, 他快速從衣帽間走到了門口。

果然, 是他想念了好幾天的丈夫。

他立刻就抱了上去,埋頭在賀洋懷裏深深地吸了一口來自丈夫的紅酒信息素——

結果卻聞到了別的omega的信息素味。

賀洋懷抱美人,幸福感爆棚,一低頭就對上葉言幽怨的小眼神。

賀洋疑惑地說:“怎麽了?”

葉言說:“你身上,有西瓜味的omega信息素。”

“哦……是因為剛才被解救的人質他突然發情,我不小心沾上了一點。”賀洋解釋道,“後來副官把他送隔離室了。”

葉言心裏有點酸,賀洋立刻站在門口就脫了那件帶着omega信息素味道的外套。

葉言小聲說:“聽說易感期的alpha遇到發情期的omega都是**……”

“小言,我如果在易感期失控了……”賀洋用手揉了揉老婆的頭發,“那肯定是因為你。”

葉言微愣,心想他的意思是喜歡我嗎?

他有些害羞地撇開頭,但賀洋輕輕摸了摸葉言的下巴,讓葉言擡頭和他深吻。

果然,他還是最愛玫瑰味。

“吃早飯了嗎?”賀洋松開葉言。

“我還不想吃。”葉言眼神游移,“……你累了吧?快去休息。”

“我不困。”賀洋看葉言手裏的大包小包,說道,“這是?”

“給模特準備的鞋子,還有配飾。”葉言說,“那邊可能沒有我中意的款式,所以我自己帶了一些,這樣走秀的時候會更搭配。”

司機來了,葉言随手拿了幾包餅幹放到包裏,然後把熨燙好的西裝外套裝進了衣袋,自己仍然穿着舒服的體恤和牛仔褲。

“晚上穿西裝?”

“恩。”葉言說,“謝幕的時候穿。”

“你穿西裝很好看。”

“真的?”

“真的。”

葉言被賀洋充滿愛意的視線看着,臉都開始發燙,他低垂眼簾、睫毛微顫的模樣溫柔又腼腆,仿佛随時可以讓自己的alpha為所欲為。

賀洋忍不住又俯身親了親葉言粉紅的臉頰,柔聲說:“小王子,加油。”

葉言本想問賀洋晚上去不去看他的秀。但想到賀洋已經忙碌了這麽多天,肯定很累,便改口說:“快去睡覺吧。”

賀洋點頭:“我晚上去看你。”

葉言有點開心,放松了很多。他出門前還回眸看了賀洋。

賀洋也在看他。

兩個人之間說不清道不明的那層朦朦胧胧的感覺愈發強烈,葉言對上賀洋視線那一刻,心都要跳出來了。

葉言強迫自己別看了,別看了,初中生嗎,喜歡誰就看誰,自己的眼睛都管不住……但這是他第一次有懵懵懂懂的悸動。

從小到大一直沒有任何戀愛經驗的他,也突然意識到自己就是喜歡上了賀洋,他的眼神随時能被賀洋點燃。

“葉先生,車準備好了。”

從王子們十歲開始,他們每個人都有一個皇家小助理。最開始就是負責飲食起居,後來有大型宴會,助理會告訴葉言每個賓客的名字和喜好。

葉言是個比較安靜的王子。他是外戚,對自己身份認知也非常足。成年後,他的助理主要幫他訂奢侈品,平時葉言喜歡自己一個人清淨,很少讓助理跟着他。

很快他就意識到自己帶配飾和助理的決定是正确的。

電視臺試衣間像是一個菜市場,不停穿梭着模特和化妝師以及設計師助理,設計師們瘋狂在後臺找自己需要的配飾和鞋子,他們都快搶起來了。

“這串珍珠是我先選的。”孫山對童立方說,“你不要和我拿一樣的。”

“憑什麽?我們都是選手唉。”童立方微笑着說,“配飾随便選,節目組說的。”

其實那串珍珠也并沒有多好看,但這種壓力大的競争情況下,一個選手想要,大家就都奇異地都想要,都覺得符合珠光寶氣的主題。

宮雲也看上了那串項鏈,湊過去弱弱地說:“配飾一樣也不會扣分的,沒關系吧。”

周星耀正在做造型,他在畫煙熏妝,勢必要做今晚最精致的設計師,想在謝幕的時候紅遍星際。

看到吵嚷的三人輕輕哼了一聲。他自己帶來了一串深海珍珠,色澤和大小都要比節目組準備的更省一籌。

葉言檢查了下成品裙子,然後讓費雪穿上酒紅色魚尾裙,讓化妝師先給費雪化妝。

費雪也是alpha,她看了看身邊認真給自己整理裙子的葉言,好奇地說:“你的伴侶應該是軍官之類的吧?”

“……恩?”葉言微笑道,“為什麽這麽問?”

“信息素好強。”費雪說,“你出門之前,他在你身上做了記號。”

“恩……”葉言有點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對自己的私生活閉口不談。但他想起來賀洋,心裏莫名很開心。

葉言用針線在費雪腰間輕輕收了一下,這樣裙子更貼合,也顯得模特腰身很細。

“七號選手,填一下作品名稱。”

葉言設計的這條酒紅色長裙裙擺夾雜着金絲線和亮片,被光線一照就非常炫目。上半身緞面抹胸的設計才用了褶皺處理,很有女人味,下半身波光粼粼,就像一條人魚。

雖然鑽石就是節目組準備的普通水鑽,但被葉言點綴在胯部線條上,恰好修飾了模特的腰線。而且整條裙子已經很“珠光寶氣”了,再加就顯得贅餘。

葉言輸入“人魚小姐”這四個字,按了提交。

接着他把一條水滴藍寶石項鏈戴在了費雪的脖子上,抹胸配水滴形項鏈非常漂亮。

費雪吃了一驚,說道:“這是‘天使的眼淚’嗎?”

這條叫“天使的眼淚”的藍寶石項鏈在拍賣行賣出了一千萬星幣的天價,據說是被一位名媛收入囊中。

那位名媛就是菲菲公主。實際上,這是葉遠買給公主做四十歲生日禮物的。葉言借了媽媽的首飾盒。

“高仿?”周星耀皺着眉頭看向葉言,“做的挺細致啊。”

葉言有點無語,沒吭聲。下午彩排時他還沒化妝,倒是給模特改了妝面。葉言在欣賞女性魅力的方面天賦卓越,女人怎樣更美、怎樣優雅,他腦海裏都有一個大致的情況。

“頭發做黑色大波浪。”葉言對發型師說,“要再野性一點,劉海這裏濕發。”

彩排時所有選手互相看了彼此的作品,葉言也對大家的情況心中有數了。

三號沈涼儀為了讓裙子更加“珠光寶氣”,在裙擺上鑲嵌了很多鑽石和寶石,這種鑲嵌就是簡單說工藝堆積,但中規中矩,至少不醜。

六號選手孫山的黑色緞面連衣裙不僅在衣領用了水鑽,腰帶和裙尾都用了水鑽鑲嵌,在葉言看來有點畫蛇添足。

和葉言一樣,同樣用了金絲線的是五號選手布萊德。

他這條黑色包臀短裙,背面用金絲線繡着許多誇張的寶石圖,他沒有用一顆珠寶,但加黑紗擺尾作為亮點,前短後長的設計也很有意思。

除此之外,比較出彩的是一號選手童立方做的白色镂空蕾絲拖地長裙,腰身處系着一條白色蝴蝶結腰帶,只在腰帶處有些許鑽石點綴。裙子剪裁的版型很不錯,簡單而優雅。

二號設計師于坤喜歡鐳射元素,碩大一個假的大鑽石直接放在左胸口,看似毫無章法的設計卻還是頗有藝術感。

八號選手周星耀和四號選手宮雲都撞了元素,兩個人的設計都是黑色蕾絲連衣裙,領口鑲嵌珍珠的常規設計,區別只在于長短。

彩排後兩個人就起了沖突。

“喲,真巧。咱們心有靈犀啊。”周星耀對宮雲說,“不過我這裙子上的珍珠和鑽石都是我自己拿來的,節目組的貨太水了。”

他們倆撞了兩個元素,剪裁也都是最基礎的款式,确實有點像。

宮雲本來就是這次參賽選手裏實力比較弱的一位,她很焦慮,現在緊張地要命,都快哭了。

葉言默默看了他們一眼,被布萊德拍了拍肩膀,布萊德說:“我們也心有靈犀的用了金絲線。”

葉言禮貌地微笑。

“其實我很驚訝,沒想到你的設計風格這麽華麗。”

“我看起來很樸素?”葉言說。

“是這樣的。”布萊德聳聳肩。

彩排後大家才開始化妝,只有周星耀早就弄完了造型,在坐着刷星網直播評論。

那個叫宮雲的beta小姑娘心理素質不行,一邊哭一邊改裙子,還在開視頻和男朋友訴苦,似乎已經崩潰了。

葉言去換了西裝出來,幾雙視線就“刷刷”地落在他身上。

他很白,穿正裝顯得身形修長,恰好襯托出了他高貴且禁欲的氣質。

每回他好好收拾自己,都漂亮的讓人移不開眼。

皇室的omega在婚前都會被保護的嚴嚴實實,以免發生意外。雖然菲菲公主有三個孩子的事實早就廣為人知,但大家都沒見過她的第三個孩子。

這是葉言第一次出現在大衆視野,他是按出席皇家宴會的規格收拾自己的。他身上這套西裝來自sg的高級定制款,全星際只有兩件。

一件白色被葉言表哥訂貨,另一件被賀洋買來送給葉言。

那時候他們還沒結婚,賀洋當時想到要和喜歡的人結婚就激動的不得了,他不知道說什麽,就給葉言買禮物。

葉言今天戴着的腕表的表帶有一朵黃金玫瑰,表盤內有一圈鑽石點綴,低調而高貴,正好給純黑色的西裝增添了一份色彩。

這價值五百萬星幣的腕表也是賀洋相親的時候送的。

賀洋平日裏給母親大人看包覺得都一樣,相親那會兒買東西,大概是太喜歡葉言,一挑一個準,他覺得适合葉言的衣服和表,實際上也非常适合。

大概是因為頭幾次來電視臺打扮的随意,葉言被其他選手認為是“貧民窟男孩”,今天他突然搖身一變“豪門貴公子”,之前說他窮不配做高定設計師的幾位選手都長大了嘴巴。

“他不是貧民窟男孩嗎?”孫山小聲對身邊的周星耀說,“怎麽回事。”玫瑰小說網,玫瑰小說網,大家記得收藏網址或牢記網址,網址m.meiguixs 玫瑰小說網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請加qq群:647377658(群號)

第 41 章 進階玉清

一路上,第五雨媚都是在想着父親生前的話,這一次調查的結果她失望,她不敢去想,也不敢去相信。可就是這樣的感覺,使得她心中很實況不寧靜。趙龍跟在第五雨媚的身後,對于項奎遇害之事,他也是知道一些內情的,但是現在第五雨媚都沒有說,所以,他也是無法多說些什麽。走近冰涼的森林之中,第五雨媚的思緒卻是想了很多。“天下大亂的局勢已經出現,現在,要麽選擇寧靜的生活,可是不知道這樣的生活能夠維持多久?要麽就是拿起劍,上戰場殺敵可是這樣的生活又怎是我所想的?父親的意願便是要我找到天子劍,然後一統天下,可是這樣權貴生活,我真的不想繼續下去了,我該怎麽辦?”

第五雨媚迷茫了,她不知道該怎樣做,更重要的是,那個殺害項奎的黑衣人,她很想去問為什麽,但是,她又不能去!此時,一種萬分矛盾的心情出現在第五雨媚的心中。“趙将軍,你說,我該怎麽辦?”走着走着,第五雨媚還是聽停了下來,看着身後的趙龍。“小姐,你是在說給将軍報仇的事?還是其他的事?”這時,趙龍問道。“我不知道,現在我不想提這件事。我只是想知道,父親的意願,該怎樣去完成?”第五雨媚搖了搖頭,神色很是悲傷。

“小姐,末将認為,一切都得看你自己。因為,只有你自己願意了,你才能達成将軍的意願。若你是不願意,我想将軍也不會逼你的。”趙龍想了想,道。“我自己所想?”第五雨媚愣住了。“不錯,這一切,都需要你去完成,所以,這一切該怎樣做,都是你自己決定的。”趙龍點了點頭。“可是,這時父親的意願啊,若果我不想去做,那不就不孝了麽?”第五雨媚不懂,問道。

“小姐,此言差矣。将軍的意思,末将想來應該很是清楚和明白,其中一件事,将軍也是已将想到,事情都過了這麽多年,所以将軍已是放下了。小姐為何就放不下了?放下吧,對你,對将軍,對大家都有好處。而小姐要做的事是另一件事。那就是拯救天下,既然你已經得到了然老真傳,我想你也應該肩負起責任,這才是最重要的,也是大家所要想看到的。”趙龍盯着第五雨媚,大有深意的道。“這樣?”第五雨媚靜靜的站在那裏,喃喃道。“小姐,這人生,最重要的不是拿起,而是放下,情也好,恨也罷,都是如此!

到頭來,不都是一場空?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放下,便是另一種解脫。”趙龍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道。“放下,便是另一種解脫?”這時,第五雨媚喃喃,忽然間,她在心裏好像是要明白了一般。“放下,便是另一種解脫!”随後,第五雨媚脫口而出這句話,一道亮光從她的美眸之中散發出來,這時,她整個人都是達到了一種空明之感,一股前所未有的舒暢之感,湧遍她的全身

“這……”突然,第五雨媚體內的靈力猛地運轉了起來,并且猛然的增加,急速運轉,放佛要沖出她的身體一般。“恭喜小姐能看來,現在你的修為也是要突破了!”這時,趙龍也是一臉欣喜的看着第五雨媚。“趙将軍,今天多謝你了。雨媚要先回去了。”第五雨媚轉身對着趙龍說道。“小姐客氣了,你還是先回去突破吧。”趙龍點了點頭,随後只見第五雨媚的纖細腰子在夜幕下一展,猛然躍起,向前沖去,很快便是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

第五雨媚回到了房中,急忙盤膝坐下。此時,她體內的靈力運轉是越來越快了,而且靈力也是在逐漸增加着。第五雨媚趕緊在心中運轉起然老交給她的修煉之法。很快,整個月河城的靈力都是向着她這個房間凝聚而來,絲絲的靈氣竟是化為了能看的見的靈氣之光,全部都是湧進了第五雨媚的身體。突然間這麽多靈氣進入身體,第五雨媚感覺渾身發熱,整個身體都仿佛要爆炸一般。

不過,她還是強忍着。心中,那修煉之法運轉越來越快,濃郁的靈力在第五雨媚的身體中時急速運轉,最後,正急速運轉的靈力竟是忽然間停了下來。停止的時間很是短暫,最後又是猛然一陣巨大的波動。“轟!”潛伏在第五雨媚體內的靈力猛轟而開,直接是從丹田沖去,強大的靈力在房中肆掠,竟是将房中毀得一塌糊塗。而這時,第五雨媚才是重重的吐了一口氣,“呼……”此時,一種強烈的舒暢之感出現在她的身體中。

“想不到竟是突破了上清境,進入了玉清境。若在是遇上那楊松等人,一擊便是擊殺他們!”第五雨媚的神色終于舒展開來,嘴角也是流露出了一絲笑容。“發生了什麽事?”“這房屋怎樣像是要倒塌一般?”“有刺客!”“敵襲!”就在第五雨媚突破發出巨大的聲響後,那些在月河城的軍隊都是被驚動了,然後七言八舌道。很快,軍隊便是向着第五雨媚這個房間沖來。

“發生了什麽事?”不過這時,葉天昊和羽言已是沖了過來。“沒事。”第五雨媚向着葉天昊微微一笑,道。見狀,一旁的羽言神色猛然劍暗淡了一下,不過很快便是恢複了正藏。“第五女俠,怎麽了?難道是有刺客?”這時,王元也是趕了過來。“沒事,我在修煉時發出了巨大聲響,驚動了大家,真是不好意思啊。”見到王元帶着很多士兵趕來,第五雨媚心中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歉然道。“哦,既然是如此,那王某就不打擾了。告辭!”說着,王元便是帶着手下的士兵離開了這樣。此時,樓上就只剩下葉天昊,羽言,第五雨媚三人。

“雨媚,你修為又進步了?”這時,葉天昊一臉羨慕的說道。“嗯。”第五雨媚點了點頭。“你可真是好運啊,我比你先遇上那然老,但他就是不肯教我,沒想到僅是見了你一面,就交給你修煉之法。”這時,葉天昊道。“呵呵呵,那是你機緣不足,或是沒有天賦咯。”見狀,第五雨媚竟是笑了起來。“你怎麽知道的?那然老頭也是給我說過,說是什麽修煉需要天賦,說我的天賦不夠,所以,只好是不能修煉了……”說道這裏,葉天昊竟是像一個小孩子那樣失落。“呵呵,不要緊的。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你現在已是帝王了,也不在乎這點東西,看來老天對你還算是不錯的。”第五雨媚道。

“也是。”說着,葉天昊好像是恍然大悟了一般。“原來都是我想多了,簡直是自尋煩惱啊,呵呵,好了,雨媚,我就先回去了,你和大哥聊啊……”說着,葉天昊便是離開了。此時,這裏就只剩下第五雨媚和羽言兩人。“雨媚,你還好麽?”這時,羽言上前一步,将第五雨媚抱在了懷中。“好?”第五雨媚緊緊是低聲道,羽言并不知道,這确實反問。

“雨媚,我愛你,一生一世!”此時,羽言又是緩緩道。不過他卻是不知道,第五雨媚的手上,靈光一現,最後還是散去了。“哎,放下,終須放下……”第五雨媚心中喃喃道。“好了,不早了,我也累了,要休息了。”說着,第五雨媚便是從羽言的懷中掙脫了出來,然後向前前方走去。羽言靜靜的站在那裏,看着第五雨媚離去,眼中寒光一閃,只見他緊緊的握住雙拳。“啊……”羽言一聲低喝,一掌重重的拍在了前面的木屋上。“砰!”只聽見一聲轟響,那木屋竟是倒塌了下來。“當年,真的錯了麽?”靜夜下,羽言喃喃道。

很快,只見他腳尖一點,便是消失在了這裏。在他走後,一道消瘦的身影從一旁走了出來,第五雨媚望着被羽言一掌拍到的木屋,眼中精光閃爍。“希望你就此收手,若是有下一次,我便不會在心軟了……”說着,第五雨媚也是離開了這裏。就這樣,距離月河城軍隊打敗無天國軍隊已是三天過去。這三天來,月河城擔心的無天國的瘋狂反撲并沒有出現,不過整個月河城都是處在了一種極端壓抑的氣氛當中。但是另一邊,那無天國的軍隊竟是沒有絲毫的動靜,當日一戰之後,衆人都沒有想到,無天國竟是這樣一聲不吭。

這完全是不想無天國的做法啊。但是無天國不行動,月河城軍隊是絕對不敢輕舉妄動的。所以,現在月河城的軍隊只有等。若是說無天國就這樣放棄了,月河城所有人都是不信的,不過,眼下的苦等的日子就如煎熬一般,很是難過。就這樣,整個月河城數十萬人等了三天,無天國那邊,還是沒有任何的動靜,不過這時,葉天昊,羽言,第五雨媚等人,已是做出了決定。

第 23 章 楚宮春(二)

十七慌慌張張跑出來,與正要回去看看出了何事的劉順撞了個滿懷。

劉順沉聲問:“出了何事?”他瞬間已調整好心态,作好最壞打算,能不能不要上刑,直接死了算了……。

“雲姑娘醒了。”十七喘了半天氣才道。

劉順真想一腳踹死這幫人算了。虧他還怕他們沒有伺候主子的經驗,一個個都勞心勞肺手把手地教,到頭來一個個都想把他弄個心悸而亡!

楚晔見床上的人,長睫顫了顫緩緩睜開了眼,木然地望着帳頂好一會兒,才把眼神往這邊移來。

四目相對。

沒有了光亮,亦沒有了之前見到他的那種欣喜,黑漆漆地眼睛清冷陌生,謹慎地打量他許久,才掙紮着起身。

楚晔忙去扶她,到底還是牽動了傷口,掌間的身子一陣痙攣,蒼白額上瞬間起了一層冷汗。

楚晔扶着她,一動都不敢再動,生怕再弄疼她。

她無力地再度閉上了眼,盡量調整自己的呼吸,讓它輕緩些,這樣胸口的疼才能好些,适應一陣後,才有力氣再度緩緩睜開眼睛……。

“醒了。”楚晔的聲音幹澀得如在沙礫上搓磨過,“疼麽?”

她入目的是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目光複雜地讓人辨不清是喜是悲,是痛是哀,就這麽如劫後餘生般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深邃的黑眸子裏映着一張蒼白陌生的臉。

他是誰?眼中的那個人又是誰?

一片混沌。

惶恐漸升。

她急促地喘着氣,尖銳的疼痛如巨浪般迎頭襲來,将她砸得眼前一片昏花……

屋內頓時腳步聲四起,亂成一團。

她被人猛地緊抱進懷裏,痛加劇,她用手去推,可手無知覺,張口欲喊:“別抱那麽緊。”卻喉嚨幹啞發不出聲來。

當她以為要被人抱死時,只聽見一個蒼老的聲音,“禀皇上,雲姑娘既服了那東西,怕是不能再用止痛的藥物了。不如再讓她多睡幾天,熬過去……。還有……別抱那麽緊,她快疼暈過去了。”

抱她的雙手猛地一松,差點把她摔在床上,好在又及時地撈了回來,才險險撿回一條命。

她再次被小心地摟進那個懷抱,淡淡地松竹香萦繞,那人替她試去額上的汗水,柔聲道:“別怕,會好的。”

就着那人的手吃下一顆藥丸之後,她再次沉入無邊的黑暗之中……。

她再次醒來時,是一個春光明媚的早晨。

呼吸間已不再有痛楚。

見已在床上躺了月餘的人睜開眼,屋裏再度響起慌亂的腳步聲。這回這份慌亂之中還隐隐帶着份喜悅。

“快去禀告皇上,雲姑娘醒了。”

“請高禦醫來診脈。”

“你們都輕點,別驚着姑娘了。”

管事的人一開口,大家明顯放輕了腳步,連帶聲音也輕柔了幾分,生怕吓到這脆弱的人。

“姑娘。身上可有不适?”一位圓臉宮女柔聲問,眼裏卻閃着激動的光芒。

奴才們來這“蓁蓁院”裏一個多月了,千盼萬盼地終于等到姑娘醒了,能不激動麽。

自從來了這個院子當差,大家唯一的任務便是等着姑娘醒來。時間一日日地過去,她真怕床上這位嬌弱的人醒不來。那他們這一院子的奴才性命堪憂了。

姑娘一日日的昏迷,皇上的臉色一日比一日差,這院裏的奴才當差是當得是一日比一日心驚膽戰。

如今人醒了,大家松了口氣,這一院奴才的性命算是保住了。

“蓁蓁院”裏的奴才不多共十六人,內監與宮女各八人,與後宮嫔妃相比這點人數少得可憐。

他們的活,說輕松也很輕松,劉總管只撂下一句話:“照顧好姑娘,讓她開心便成了。

這姑娘可不是一般地姑娘,而是皇上青梅竹馬的新後。是皇上在先皇下葬後的第二天,就迫不及待當滿朝文武宣布的未婚妻。當日散朝,皇上便把重傷昏迷的姑娘接進了宮,還不眠不休地守到今日。

這樣的姑娘豈能有一絲怠慢?

不一會兒,阿媛便聽見屋外響起急切的腳步聲,眨眼的工夫,那個差點抱死她的黑眸子已到了床邊。上下打量着她,見她臉色不再蒼白如紙,冷峻的眼裏不由泛起了喜色。

“阿媛,你醒啦!”

松竹香再次萦繞鼻間,她被抱入懷中,黑眸子伏在她肩頭哽咽地問:“還疼麽?”

不疼了,阿媛張了張口,卻發不出完整聲音,只是幹涸的發出了一個音節。

“怎麽了?”黑眸子低頭細細看她,臉上關切之色溢于言表。

阿媛覺得喉嚨幹澀地發疼,眼睛不由地瞟向桌上的牡丹彩釉茶盞。

黑眸子了然,示意三月倒來一杯水,先用嘴唇輕觸杯沿,試過溫度之後,才從善如流地舉到她嘴邊。

阿媛定定看着眼前的杯子,不知道該不該去喝這杯水,盡管她渴得嗓子有冒煙之勢。

人有些僵硬,這樣親密的舉動顯然只有一個關系可以解釋,但那些人明明稱她為“姑娘”。

不甘心地想或許是她爹?

不對,太年輕,生不出她這麽大個女兒。

喔,那便是親哥。

腦補完,阿媛終于安心地就着他的手喝了水。

很快那人不要臉的自我介紹,徹底打破了她的安心。

那人抱着她道:“阿媛,別怕,什麽都不記得也不要緊。你只要記得我是楚晔,是你的未婚夫就好。等過了一年孝期,我們便大婚。”

阿媛腦子打結,這信息量有些大,且每一個都事關她終身。

原來自己叫阿媛。

原來自己失憶了。

原來她有個叫楚晔的未婚夫。

萬幸,原來他們還不是夫妻啊,不用一醒來便多了個可以肌膚相親的丈夫,她苦中作樂暗自松了口氣。

轉念一想,又不對了,即使是未婚夫妻也不該如此親密才對。多少也應該避點閑才對。舉目四周,很顯然這裏是楚晔的地盤,周圍的人無不聽他一人吩咐。

自從他進來以來,屋裏只留了一個宮女聽候吩咐,其餘地都出去了。那宮女也是遠遠垂目而立,宛若隐形人。看這情形,楚晔怕是很少假手于人,都是親力親為照顧自己。

那麽自己的父母兄弟姐妹呢?他們去哪兒,自己的家在哪兒。

還有楚晔,他們都稱他為“皇上”,他對自己說的是“大婚”,只有皇上成親才稱之為大婚不是麽?那她不是未來皇後麽?

楚晔,阿媛竭力地在腦海中搜索着這個名字,茫茫然一片,一無所獲。

“阿媛,這些日子,我日日擔心,生怕你再也醒不過來了,留我一人該怎麽辦?”

聲音悲涼,宛如真的經歷過一番生死。怕是自己的傷真的很重,吓到他了吧。原本很親近的人,突然不記得他了,他心裏也不好受吧。阿媛低頭就着他的手又喝了一口水。

楚晔見狀,立馬将茶杯舉得再高些,讓阿媛喝得暢順些,待喝完還細心的替她擦了擦了嘴。

剛放下擦嘴的帕子,眼前便出現了一只手,掌心攤開。一雙黑黝黝的大眼睛看向他,如山中清泉,清澈明亮,已不見了一月前的死氣。

楚晔不由嘴角上揚,如同初識一般,握住手掌,在她手心裏,一筆一劃地寫下“楚晔”,寫完又接着寫“雲媛”。

這便是兩人的名字啊,阿媛擡眸便撞進楚晔略帶笑意的眼睛裏,波光潋滟,勾人心魄。

擡眸低首間兩人幾乎鼻息相聞,阿媛原本蒼白的臉上硬生生地生出幾分紅暈來,別扭地從楚晔的懷中掙紮出來。

懷裏空了,楚晔微不可覺地沉了沉臉。

這時在門外聽候的劉順,低聲說:“皇上,高禦醫來了。”

禦醫高修遠,年近五旬,為雲洲大陸第一神醫回春谷先谷主宋回春的大弟子。

高修遠為人低調,又頂了個禦醫的名頭,除了楚氏幾乎很少有人知道,他有枯骨更肉,起死回生之能。

高修遠從太醫院一路來到了乾元宮。

這裏原是衆皇子讀書的地方,雖不是前朝最大最華貴的宮室,但勝在臨着太液湖風景獨好。如今被新皇用來當作寝宮,裏面早已煥然一新。

院子裏的宮人來來去去忙碌地很,但一個個訓練有素,人影晃動間不發出半點聲響。

看這樣子,那個差點要了他半條老命的人,現在已醒了吧。再不醒,剩下的半條命怕也要被新皇折騰完了。

轉過白玉影壁,便到了內院。

豁然開朗。

一桃一杏兩棵二人合抱的大樹花壓滿枝,深淺不一的粉色花瓣如飄雪般落在院中,漫天的缤紛間蕩起一股清香。

林間彩蝶飛舞,翠鳥歡啼一切都充滿了春的生機。

高修遠沿着青石小徑往裏走。

劉順正站在廊下,見到他來,往裏輕聲回禀一聲後,便為他打開了房門。

高修遠走入最中間的正屋大門,拐進東屋,帷幔深處,一人大大咧咧坐在雕花大床邊的繡凳上;一人靠坐在床頭,好奇地朝着他看。

總算被救回來了,即使有欠缺,但至少人還活着,他不用無顏面對先師與故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