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謝宸錦此時卻漸漸開始感到竊喜,若謝宸遠離京,太女之位自然就是她的了。

衆人都以為此事會就此平息,卻不想事情卻背道而馳。

謝宸遠和謝宸錦在平遠将軍府門前發生争執的事情不知怎麽忽然被傳開了,第二日就有說書先生用此事編了故事在酒樓裏講,兩位皇女争将軍府公子一事一時間傳為笑談。

女皇得知此事後怒氣更甚,又分別寫下了兩篇斥責之言送到三皇女和定王的手上,讓她們好生反省。

文熙貴儀靠在女皇的胸前溫聲安撫。

聽着文熙貴儀的溫言軟語,又就着他的手喝了些茶,女皇這才覺得心中的怒氣降了些。

她原本是着意将蕭敬之納進宮的,一來是因為他的長相的确出衆,二來則是因為可以用他來控制蕭戰。

但是蕭戰日前已經用蕭敬之年齡尚輕為由拒絕過她一次,昨日又特地到紫宸殿上出言與兩個皇女撇清關系,眼看着她是不想讓蕭敬之嫁入皇家的,而且現在百姓間傳的這麽沸沸揚揚,都言是兩個皇女在争蕭敬之,如果她把蕭敬之納入宮中怕是民間輿論還不知道會将她編排成什麽樣子,只怕說她搶自己孩子愛人的都有。

女皇心頭煩躁。

文熙貴儀的手輕輕地摁壓着女皇的太陽穴,替她緩解疲憊。

女皇伸手握住了他的手。罷了,只是個美人而已,後宮之中從來就不缺美人,反正蕭敬之現下年齡還小,不如就過幾年之後再看吧。

其實要掌握蕭戰也不一定要蕭敬之入宮,若是将他嫁給忠心于她的臣子或者世家也是一般無二,只要能将人拿捏住也就是了。

女皇焦躁的心情逐漸緩解下來,他将文熙貴儀拉到自己身側,正待有動作忽然有人有匆匆來報:“皇上,禦史丞薛柬請求觐見。”

女皇頓時端正了态度,對文熙貴儀道:“你先下去,晚間朕再過去看你。”

文熙貴儀笑着應了。

禦史丞薛柬走入大殿之內,跪下行禮,“臣見過皇上。”

女皇知道她一般無事不會觐見,直接讓她起身,問道:“說吧,出了什麽事?”

“回皇上,昨日禦史臺來了一批從衍州過來的災民,他們狀告衍州州府上下貪污赈災糧款,無所作為,不理會百姓死活,只顧粉飾太平。并言水患過後衍州百姓死傷無數,很多人無家可歸餓死街頭,他們一行人實在沒了出路這才結伴到京師,想要替衍州百姓讨個說法。

衍州距離京城路遠,臣昨日已派人快馬加鞭到衍州去查看情況,但尚未得到回複,不過臣昨日在查詢戶部頒發赈災糧款一事時,卻發現其中有些不妥之處。”

“具體是什麽情況?你跟朕說說。”

“臣查到戶部賬目上的赈災銀兩與實際發放送去衍州的銀兩在數目上有所偏差,臣懷疑戶部有人在将銀兩送去衍州之前便對其動了手腳。”

女皇聞言冷笑,“我道是衍州州府腐敗無能,卻不想此事竟然在京城就出了纰漏,給我徹查此事,朕要得到詳盡的結果,另外衍州那邊有回報也第一時間上報給朕。”

薛柬領了命令之後回到禦史臺便開始率領禦史臺上下開始徹查。

不料不查不要緊,這一查竟然發現戶部有數筆銀子都存在賬目不清情況。

女皇頓時下令戶部上下進行整頓,并将查出有在銀兩上動過手腳之人一一緝拿下獄,等候嚴加審問。

與此同時衍州的情況也得到了反饋,幾個災民所言基本屬實,衍州州府上下膽大包天,竟将朝廷撥下的赈災銀兩和糧食私吞了十之八九,實際發放到民間的數量不足十之一二,而衍州的災情也比之前上報的要嚴重的多,部分地區已經爆發了小規模的瘟疫。

女皇當即下令将衍州刺史、衍州長史、衍州司馬全部捉拿下獄,同時派遣欽差大臣前往衍州接管衍州事務,并讓禦史臺、工部、太醫院派人同行,以調查衍州情況和對衍州水患的後續情況給出應對之法。

謝宸遠得到消息之後第一時間請求同去衍州,只說是心系百姓,替皇上出巡以安民心,讓百姓感受皇恩浩蕩雲雲。

女皇倒也沒有阻攔,由得她跟着一同去了。

謝宸錦本來以為謝宸遠會遠去封地,不想她卻主動請求去衍州。去瘟疫之地雖然危險,但若是能夠平安歸來,八成去封地的事情就這樣不了了之了,甚至于會被封賞也不一定,念及如此她不由有些失望,不過對于此事她也是無力阻攔。

原本她可以在謝宸遠不在京中的這段時間裏有所作為,結果偏生她被禁足在鳳陽宮中,一時間兩個人竟是誰也沒能撈到好處。

衍州的事情随着這一系列的舉動而暫時得到了解決,然而戶部上下卻是一片人心惶惶,幾日下來戶部這邊已經有不下十人接連入獄。

沈沉舟作為戶部尚,發生了這麽大的纰漏他很難推脫掉關系,即使他沒有參與到此事之中也有着識人不清、禦下不嚴之罪。

眼下對沈家而言當真是一段難過的日子,謝宸錦日前因為得罪了文熙貴儀而被禁足,後私自出宮再次犯了忌諱,如今已經被下令禁足兩個月,而鳳後也因此事受到冷待,如今戶部又出了這種事情,沈家上下是一副風雨欲來的景象。

沈沉舟自是明白自己眼下的處境,于是第一時間主動到皇上面前負荊請罪。

女皇知道沈沉舟不是個兩袖清風之人,否則當年也不能借助戶部之力出了無數銀子幫助她打通關節從而扶持她登基,她雖然是顧念着舊情,但沈家這些年未免有些過分了,該敲打的還是要敲打一二。

沈沉舟見女皇沒有動她的意思,只讓她配合刑部和大理寺徹查戶部上下,務必将貪污之人揪出來,頓時松了口氣。

只是戶部在女皇還在皇女之時便是為她出錢的大戶,每年都為其奉上不少銀兩,真要說起來這貪污一事已有十幾年的歷史,而且起先還是得到她批準而運作的,此時真要徹查起來戶部上下沒幾個真正幹淨的。

不少人都急得像油鍋上的老鼠一樣跑到沈府去求情,沈沉舟此時卻将所有人都拒之門外,她就算是為了在女皇面前做樣子,也不能再伸手去庇護誰。

女皇冷眼旁觀,見沈沉舟識相,便也就略過此事不提,只是戶部經此一事之後頗有些一蹶不振。

如今謝宸遠遠去衍州,沈家和戶部經歷重創,謝宸錦被禁足,鳳後受冷落,一時間整個的後宮之中空前的平靜下來。

而暗中操作一切,把水攪渾,從而趁亂順利脫身的蕭敬之這段時間倒是清閑了下來。

眼下已經能夠确定謝宸遠和謝宸錦不會再在他身上打主意了,而有民間輿論在,女皇就算是再想将他納入宮中總還要再多考慮一二,這樣一來他和蕭戰短時間之內倒是安全了。而且看眼下朝堂情況,女皇也尚未打算對蕭戰動手,他和蕭戰難得有了一段安生日子。

戶部和衍州的事情對于在宮廷之中每日按時上下學的謝宸安而言只像是聽新聞一般,這些事情離她都還遠,聽過便也就罷了。

這段時間以來暑氣越來越重,稍一活動便熱的人汗流浃背,所以這段時間謝宸安除了在上書房學習之外,其餘的時間都用來研制冷飲。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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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我以後可能會很忙,(4)

北衍,突然就哭了。

霍滄笙以為是自己剛剛弄疼了我,捋了捋我淩亂的頭發,問我,“怎麽了?很疼嗎?”

“滄笙,我們不該這麽做的,我對不起北衍!”我出手擦了擦眼淚,臉背向一邊。

“你這個時候提他幹什麽,明天我們就回去,我們結婚,我們永遠在一起!”霍滄笙有些生氣,說出來的話顯得那麽自私。

“滄笙,我不能跟你走,我們之間隔着太多人,我欠北衍的太多,我不能再傷害他!”沈北衍為我做的那些事情,在這一刻給了我棒頭一喝。

“你欠他的太多,我們可以慢慢還,為什麽非要跟他在一起呢!”霍滄笙収緊摟着我腰的手臂,跟我說,“雲羨,我現在什麽都可以沒有,但不能沒有你!”

“可我們這樣,對得起誰,以後我們不要再聯系了!”我擠出他的懷抱,躺在一邊。

“你……随便你。”聽到我的這句話,霍滄笙很惱火,翻身從被褥離出來,撿起地上散落的衣物,朝身上套了起來。

我坐起身體,拽緊被面,望着他穿好衣服,一言不發的走向門口,關上門,走掉了。

滄笙,對不起,我不能跟你走。

我再也睡不着覺,心裏只想着要跟沈北衍說對不起,撥通了電話,沈北衍許是剛從睡夢中醒來,語氣溫和,“怎麽了雲羨,是不是第一天睡不着?”

他永遠都是這樣,我做了再錯的事情,說了再傷害他的話,他總是言語不怒。

“北衍,對不起,對不起……”我把頭埋在被子裏,手裏還握着手機,一個勁的跟他說對不起。

“雲羨,你還記得你說過的,太喜歡一個人,她還沒說對不起,我就已經想說沒關系了,不管發生什麽事,我都陪着你!”沈北衍沒有問我,做了什麽樣的錯事,就已經說原諒我。

“雲羨,我不管以前怎麽樣,我只希望現在,你呆在上海,感受我從小長大的都市,了解我的一切,我相信,你會喜歡我,也會愛我!”

北衍,我何嘗也不這樣想,可是我真的沒有做到。

“雲羨,等我,一年後畢業,我一定在上海風風光光的把你娶回家。”

北衍,我也希望,一年的時間,足夠讓我放下霍滄笙,可是這麽多年,我都沒有放下他,一年,恐怕太短,或許我一生都無法放下他。

“雲羨,我愛你。”

北衍,謝謝你愛我,可我愛他啊。

那晚,霍滄笙離開後,沈北衍陪我說了半夜的話。

第二天很早,沈北衍就來接我,還幫我帶來我上海的特色早餐,我坐在桌邊吃着早餐,他幫我整理東西。

“你……不舒服?”他突然問我,臉色漲紅,我望向他在的位置,他翻開了我昨晚睡的床,上面紅色的血跡在這一刻格外紮眼。

“額,你蓋上吧!”我也尬尴,只好承認是身體不舒服,他幫我把被子弄整齊,目光一直沒有在看我,而我也不敢再多說什麽話。

“我只請了幾天的假,過幾天就要回去了,你看要不要我陪着你,在這給曲叔叔和東方阿姨買點什麽禮物帶回去?”他一向都比我想的周到。

“我也不知道買什麽,你看着辦吧,不要太貴就好!”初來乍到,我對上海一無所知。

“那行,我自己看着買,我媽昨天聽說你來了,還專程訂了2張後天晚上明星演唱會的票,剛好可以一起去看了,再走!”沈北衍把我的行李箱從角落拉了過來,坐到桌子旁,看我吃飯。

來上海已經是對他的打擾了,他為了讓我開心,還做了那麽多的事情,我怎麽還忍得下心跟他說再見呢。

退房間的時候,沈北衍發現自己把手機落在了房間,回去拿,我在前臺等了他一會,他從電梯裏出來,精神恍惚,我叫了他好幾聲,他才反應過來,朝我走過來。

“雲羨,跟我去了我家,你就已經是我定下的老婆了,你真的想好了嗎?”他和那天在機場一樣,這樣問我。

我點頭,伸手握住他的胳膊,笑着說,“你說什麽傻話,我都已經跟你來上海了,就是已經答應你了啊!”

“我只是怕你突然反悔,我很害怕,你哪天就離開上海,回到霍滄笙身邊去了。”沈北衍從未像此刻這麽擔心我突然改變主意。

我肯定的告訴他,“不會的,沒有人再來動搖了!”

他把我擁進懷裏,跟我說,“雲羨,如果你離開我,我指不定會做出什麽事情!”

北衍,你說的每句話,都襯出你的善良,而我做的每件事,都讓我對你更加愧疚,我怕我自己一而再的反悔,我怕我自己還是放不下霍滄笙,我怕我自己到了最後還是忠于自己的內心。

我一早就應該拒絕你的,後來我應該遠離你的,否則我就不是像現在這般小心翼翼,滿懷愧疚,可惜的是,我們總是在歷經傷痛以後才知後悔莫及。

我依舊無法确定,自己的心,會不會再有所動搖,但對于給你說的話,都是我想讓自己确定的事。

☆、愛很奇怪什麽都介意,最後又什麽都能原諒

? 沈北衍的父母是做什麽的,我并不了解,倒是沈北衍早早就幫我買好了他們喜歡的禮物,讓我送給他們,沈伯父和沈伯母對我的印象很好,直接就留我住在了他們家。

一家人圍在餐廳吃了飯,沈伯父出門辦事,沈伯母急着陪朋友逛街,整棟公寓,就剩下我和沈北衍,還有幾個保姆和工人。

那天下午,我們肩并肩的靠在他家後院的木質秋千上,随着鐵鏈的晃動,一下又一下的朝前向後,如同我的心一樣搖擺不定。

“雲羨,你喜歡這裏嗎?”沈北衍突然這樣問我。

“上海還是你家?”我并不知道,他所說的這裏,是指大地方還是小地點。

“都是,我想聽你說說對我家鄉和對我家的印象。”沈北衍從秋千上跳了下來,站到我身後,一下又一下的推動着秋千,他的動作很輕,并沒有晃蕩多高。

我一一回複說,“我喜歡海邊城市,上海本就是我之前想過要來的地方,你家很漂亮,你家人很好!”

“那你願意留下來,做這棟房子的女主人嗎?”沈北衍按住鐵鏈,使秋千停下,認真的問我。

我問他,“你這是在求婚?”

“嗯!”沈北衍他面向我點頭,“可是,我現在沒有靠自己的能力,幹出自己的事業,我不能靠我父母娶你,所以希望你可以等我。”

又是等,不過這樣也好,至少我還有時間,好好思考我和沈北衍之間的關系。

“好,我等你!”我總是向他開出這樣的空頭支票。

到達上海的第三天下午,沈北衍開着車載我去體育館看演唱會,他去停車,我獨自一個人朝裏面走,因為票是連號,我相信演唱會開始,他一定會找到我。

演唱會人群擁擠,我拿着票進了大廳,卻怎麽也擠不到自己的座位去,隔着遠遠的人群,我也沒有看到沈北衍的身影。

“北衍,你在哪?”我慌忙的打電話給他。

“我在位置上,你呢?”他已經找到位置,可沒有找到我。

“我離得太遠,擠不過去,這裏又沒有空座!”粉絲的燈牌擋住了通道,四周也沒有空座,燈光暗了下來,現場已經開始清點,如果在沒有位置坐下,或者影響了演唱會的紀律,很有可能被趕出去,我心裏十分着急。

“姑娘,我這有空座,我買了票,可那人沒來。”站在我身側的女孩,把包從旁邊的位置上拿了起來,讓我坐下。

“謝謝!”我坐下後,又忙着跟沈北衍說,“北衍,我找到空位了,就先這樣坐着吧!”

“你說你在哪?我來找你!”沈北衍問我。

“不了,這裏沒多的空位,走來走去,影響不好,你就在那坐在,我這能看清!”演唱會的燈光已經照在了舞臺上,我怕他過來找我看不見受了傷。

“那中場的時候,我來找你!”沈北衍也只好這樣挂了電話。

“你男朋友對你真好!”讓座位給我的女孩望着我挂了電話,跟我這麽說。

“你買了票,為什麽他沒來?”我知道這場演唱會的票可是一票難求。

“我們早分手了,他愛上別人了!”女孩說的很潇灑,話語卻很沉重,“可是我還是很愛他,我知道他喜歡的歌手在這開演唱會,我希望他能來,如果他來,我什麽都可以原諒,我還是想和他在一起。”

“可他已經不愛你了!”我理解不了她的執着。

“他至少以前愛過我,愛很奇怪什麽都介意,最後又什麽都能原諒!”演唱會歌手還沒有開始唱歌,女孩就已經在我面前哭了起來。

“可他沒來,他真的不愛我了,甚至連普通朋友的情意都沒有了!”女孩把頭埋在腿間,雙手環抱着胳膊,樣子像及了當初被霍滄笙撇下的我。

“要是當初,我能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我一定會好好把握和他相處的機會,變得懂事,變得優秀,至少不要總讓他為難!”女孩在反悔,舞臺上的歌手正唱着:快樂什麽時候會結束呢,哪一刻是最後一刻,想把你緊緊抱着,可知你是我生命中的最舍不得。

“可有時候,我寧願錯過這個我愛的人,也不願讓愛我的人為難,我做不到自私,卻總是自以為是!”許是女孩的哭聲帶動了我,我目光一直望着臺上刺眼的燈光,眼淚緩緩而落。

我們都在反省,女孩想要挽回,我想要放棄,可結果,都沒有成功。

女孩揚起臉,把淩亂的劉海往頭上一撥,眼淚還在眼角淌,嘴上卻說,“不過,能和他相愛一場,我不後悔,總好過,我們彼此相愛,卻從未真正走到一起。”

“你說的對,彼此相愛的兩個人,為什麽不走到一起。”我肯定女孩的話,卻又無法做出決定,離開沈北衍,回到霍滄笙身邊,和他真正在一起。

臺上的女歌手盛裝站在舞臺中央,不四處走動,只是靜靜地唱着這首情歌。

“你出現在我的生命震動,我的每一分鐘,你開心難過,我也有感受”

滄笙,我真希望你也可以全國連鎖,讓我無論走到哪裏,錯過幾次,也都能遇見,還能加盟。

“這究竟為什麽,享受你的溫柔,把我捧在手中”

滄笙,我的生命裏生出一種怪病,見不得彩虹和微笑,因為那都是最初你蠱惑我的。

“就像幸運的人,管他有沒有以後”

滄笙,想和你說的話,足夠千言萬語,但我只能沉默,我舍不得和你變成陌生人,可是生活已經是另一番模樣。

“謝謝你告訴我,原來愛有很多面孔,就算不能牽手也一起走”

滄笙,我想我之所以那麽愛你,大概是我我第一眼見到你,上帝就在我耳邊跟我說了四個字,在劫難逃。

“謝謝你告訴我,勇敢愛不需要理由,我在你的背後,也都能懂,愛不是付出就能占有”

滄笙,我以前會羨慕那些相愛的情侶,直到我等來了真愛,才知道那些甜蜜的背後,是無盡的心酸和苦難。

歌曲唱罷,女歌手揮着手走向後臺,中場休息,我沒有急着在人群中尋找沈北衍,旁邊的女孩突然離座,背着包走向出口,我正呆呆的望着女孩的背影發愣,沈北衍就已經找到了我,“雲羨!”

後半場,我和沈北衍坐在前排,聽着不同歌手唱着不同的歌曲,那些苦情歌,每首我都覺得像在唱我和霍滄笙。

我想哭,卻不敢再在沈北衍面前為了霍滄笙掉眼淚。

我時常想起那個女孩說的話,能和他相愛一場,我不後悔,總好過,我們彼此相愛,卻從未真正走到一起。

盡管他們最好還是以這樣的形式收場,但相愛的那段時光成為生命中最好的青春印記。

我望向身側的北衍,心裏翻江倒海,最後還是朝內心的自己說,我已經不想再回頭。

☆、你舍得辜負自己嗎

? 沈北衍回學校了,我也開始忙着在這座城市開始四處尋找工作,上海人多物博,又沿海,是我再喜歡不過的地方,可我,對未來想要的開端,一點頭緒也沒有。

于沐言打來電話,詢問我的消息,在電話裏,他向我承認錯誤,“雲羨,我也是在機場出來的時候,遇到了霍滄笙,他聽說你去了上海,追着問我你在上海哪,我才問你的。”

“我就知道,你不會無緣無故問那些事情。”其實霍滄笙出現的時候,我就知道是于沐言告訴了他。

他問我,“那……你們怎麽樣了?”

我不能告訴他,我和霍滄笙發生了關系,他說要帶我回去,可我拒絕了他。

“沒怎麽樣,我跟他說我要留在上海,跟沈北衍在一起。”我只能同他這樣說。

“可這是你的心裏話嗎?”于沐言問我,我仰頭望了望上海的天空,當然不是,可是我不能那樣做。

“你既然這麽問,也就是知道,沐言哥,我和霍滄笙這次真的完了!”我知道,他一向明白我的話。

“還記得我跟你說過,不要做讓自己傷心的事,要知道愛情很容易讓人犯傻,你要清醒,可現在的你,足夠清醒嗎 ?”那時候離別,于沐言是這樣同我說的,可是我并不覺得清醒就能解決眼前的問題。

“我不能辜負沈北衍……”我正說着,于沐言打斷我的話,他問我,“可你舍得辜負你自己嗎?”

我怎麽舍得辜負自己,可是比起辜負自己,我更怕辜負沈北衍,我怕我突然從他的一片深情中撤離,讓他痛苦。

“就當我舍得吧!”我眼睛裏攥着淚,目光铮铮的望着街道上的車水馬龍,人群湧動。

“雲羨,你會後悔的!”于沐言撂下這樣一句話,就挂斷了電話,留下嘟嘟的挂斷聲,讓我聽着,我像一只拔光了刺的刺猬,疼痛自受。

我找到了工作,也開始了新的生活,沒有住在沈北衍的家裏,而是自己租了一間足夠自己居住的房子,偶爾也會去沈北衍家陪沈伯母說說話。

工作的環境和人,一切都是新的,我對接觸新事物一向沒有抗拒感,可我始終沒有交到比孟佳期要好的朋友。

我也始終沒有孟佳期的消息,她像一陣風,在吹進我心口二十多年後,忽然就沒了蹤跡。

沈北衍正積極的備戰大三的升學考,我也很少給他打電話,避免耽誤他學習。

而于沐言,因為那通電話,我們再也沒聯系,我讓他很失望,至少我是這麽覺得。

我怎麽也沒有想到,于沐言再打來的電話,是為了告訴我,霍滄笙出了事。

“雲羨,你快回來吧,霍滄笙他出事了!”這是于沐言半個月之後打來電話說的第一句話。

“雲羨,民安銀行突然臨時撤了資金,周歆瑜也和霍滄笙劃清了界限,他們公司還有一半的工程款沒有着落,他很有可能因為經濟詐騙和公款拖欠被抓的。”然後他向我慢慢解釋,“現在公司已經被查封,他和他父親都因此牽連在內,已經被□□了。”

我怎麽也相信不了,事情會突然變成這樣,我慌不擇路,簡單的收拾了一下行李,就急匆匆的朝機場去,我要回去,我要把事情全部弄清楚,我要霍滄笙平平安安的在我面前。

在等待飛機的時間裏,我每一秒都是煎熬,曲觞的電話就這麽猝不及防的打了過來,他在電話裏厲聲呵斥我,“你要是為了霍滄笙敢從上海回來,以後就別叫我爸。”

“滄笙他也是你的學生,你難道就沒有想過要幫他?”我十分不理解曲觞為什麽要這麽做。

“雲羨,我之前就警告過你,霍滄笙他的聰明沒有用到正途上,遲早要惹出禍端,難道你還要為了這樣一個人,毀了你和沈北衍的感情,毀了你現在的生活嗎?”曲觞在電話裏,這樣罵我,可是依舊沒有罵醒我。

“我不管,我馬上就要登機了!”機場的航班正在播報,我關掉手機,急忙朝安檢處走。

再次回到這座城市,已經是這樣一個模樣,我沒有回家,直接奔赴了霍滄笙的家,門口被監察廳的人守着,誰也不讓進去。

于沐言從車上下來,我看到他,心裏的慌張無助一下子有了一個支撐,他跟我說,“他們的通訊也被限制了,我聯系不了霍滄笙,不知道他現在的情況。”

“跟我來!”我環視四周房屋,看到霍滄笙卧室那間窗戶透亮,沒有窗簾,對面的樓房正好對着那扇玻璃,我叫上于沐言,朝那戶人家走去。

“阿姨,我求求你了,我就在您樓上看看他,什麽也不做,只要他沒事,我就放心了!”許是怕受牽連,對層的主人并不願意,我一直再懇求。

“這……你們保證什麽話也不說?”她依舊很擔心。

“阿姨,隔得還有些遠,說話他也聽不見啊!”于沐言也幫着替我說話。

“那行,你們上去吧!”最終她答應了我的要求,讓我們上了樓。

霍滄笙沒有在房間裏,我讓于沐言拿來白紙和粗筆,在紙上寫好對霍滄笙想說的話,一直舉在玻璃前。

從上午到下午三點,霍滄笙依舊沒有出現在房間,于沐言搬來椅子讓我坐着等,我依舊擔心他出現,我沒看到,還是固執的站在那裏。

“滄笙,他在那!”他突然出現,我喜出望外。

我使勁的在玻璃上揮動着手臂,嘴裏不停地叫他的名字,“滄笙,滄笙……”

他在窗口停留一下,轉身背對我們,突然像感受到什麽,回過頭看到對面窗戶的我和于沐言,他沖我們笑着,我把手裏的紙貼近窗戶,一一翻給他看,他用手勢回我。

“滄笙,別擔心,我們一定會幫你”

他回我,謝謝。

“我們一直都會等你”

他依舊回我,謝謝。

“我們都相信你,你一定不要放棄”

他仍然回我,謝謝。

“我愛你,正因為我愛你,你要為了我,好好的”

他猶豫,望着我,往玻璃上使勁哈氣,在上面寫:我也愛你。

沒出一分鐘,他的房間多出幾個人,在他的房間,我目睹他被帶上手铐,離開房間,接着從門口被帶上寫着檢察的警車裏,沒了蹤跡。

于沐言扶着我從房子裏出來,寫給霍滄笙的紙條就這樣散落一地,我心裏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無論如何,都要救他出來。

滄笙,我還要你陪着我過以後的春夏秋冬,你怎麽舍得讓我一個人孤單。

我告訴于沐言,“我要替滄笙翻案。”

他搖頭,也是苦不擇口,“雲羨,你別傻了,這件事情檢察廳已經查清楚了,現在只希望拖欠公款數目能盡快補上,好少了一條罪名,可是我們上哪去找那麽多錢吶?”

我問他,“你不能求求于叔叔幫幫他?”

他說,“事情一出,我就求過他,他說他跟霍滄笙的父親霍晟是這麽多年的對手,出錢幫他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知道該找誰幫忙了!”我想到了曲觞,盡管他和我說了那樣的狠話,但為了霍滄笙,我還是願意為此一搏。

第 9 章

小倩見他倒得突然,以為是練氣出了什麽岔子,急忙朝他手腕抓去。只聽一聲大喝道:“妖女!放開我兒!”話音剛落,遠遠一團火焰直朝小倩電射而來。

小倩大驚,雖是背對着身後,仍然可以感覺出那鼓逼人的攻擊氣勢。慌忙中手捏了個靈決,只見小倩混身猛的發出淡淡藍光,整個身子便要朝半空中飛起。這說起來雖是慢,其實只是眨眼之眼,小倩剛剛騰空半尺,猛的想到林飄遙還睡在地上,心念電轉:啊!不好,他還在下面呢!若是讓開了,他豈不是要遭殃?

想到這處,趕緊又伸手朝林飄遙撈去,想帶着他一齊飛起。就這一遲疑,背後的火團猛的襲至,砸在小倩背心上。小倩一步朝前栽去,口裏噴出一陣血霧,手中仍自抱住林飄遙,人卻已跌倒在地上。

林飄遙那一下往後倒,不過是假裝而已,剛剛似乎聽到老娘的聲音,正待要撐起身來瞧瞧,卻就見小倩受傷栽倒。那口血噴了林飄遙滿臉,他心中大慌,急忙撐起身來反手将小倩抱住。

“小、小兔崽子,你沒事吧?”林嬸大聲叫喊,一步便遠遠的跨了過來。

林飄遙哪裏知道這一連串變故是怎麽回事?一時間反應不過來,聽得林嬸聲音,下意識的大叫道:“老娘!你怎麽來這裏了?是那個石長老去接你來的麽?該死的!小倩怎麽吐血了?老娘,家裏的山藥草有沒有帶點出來啊?快來救人!”

小倩掙紮了一下,從林飄遙身上撐起身子。看到林嬸猛的靠過來,她自然知道這便是剛剛出手的人。卻又聽到林飄遙叫她老娘,知道她對林飄遙絕無惡意,便悄悄後退了兩步,偷眼朝林嬸打量去。只見林嬸滿臉的焦急不安和關懷,小倩心想:這便是他的娘親吧?看書上都說天下間最最關心自己的莫過于母親,這、這話當真是不錯的。她心中暗暗一酸:若是我也有個這樣的母親多好?

林飄遙急切道:“小倩,你沒事吧?剛剛怎麽回事?突然就看你吐了好大一口血。”話還沒說完,林嬸一把将他提起,在他身上摸來摸去,神色中十分慌張失措。

林飄遙哪裏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被林嬸在懷裏撓得一陣酸癢,忍不住笑出聲來,說道:“老、老娘,你這是幹嘛?想你的寶貝兒子了也不用這樣、這樣亂摸啊。訛、訛,對了,老娘,草藥草藥,有沒有帶點在身上?小倩受傷了。”

林嬸檢查一陣,知道他并沒受傷,雙眼一呆,失神的看着他。林飄遙被看得心頭發慌,暗道:這下糟糕了,看來老娘氣得不輕,只怕少不了一頓飽打!正要想辦法給自己開脫開脫罪名,林嬸猛的一把抱住他,大哭出聲來:“你這王八羔子、小王八蛋、小混蛋!誰叫你到處亂跑的?”

其實從他在亂墳崗上昏迷到現在為止,已是過了七、八天時光了,不過是他自己以為才夠了兩天而已。幾天來發生的一切,都如夢似幻一般,說不出的虛奇飄渺,好得也虧了他接受能力較強,若是換做個旁人,只怕還在一直以為是做夢呢。

林飄遙一怔。這些年來每當他在外邊闖禍,挨林嬸打罵那自是習以為常,卻很少似今天這樣看到她傷心哭泣。他心中一慌,差點便忍不住陪她一起掉眼淚,連忙跪了下來,說道:“老娘,是飄遙兒不好!”心想:這兩天肯定是讓老娘傷心透了,不過也不能怪我啊,我也覺得這像是做夢一般,一切都發生得莫名其妙的。林嬸摸了摸他腦袋,林飄遙聽得身後也是一陣抽泣聲,方才想起小倩也在這裏。撓了撓頭,結結巴巴道:“哎、哎哎,我說老娘,反正都找到我了,你就別哭了嘛,呆會要是把我也弄哭了,豈不是教我在小倩面前失了面子?”

林嬸聽了,這才注意到小倩尚且站在一旁,呆了一呆,突然跳起身來大喝道:“什麽小倩?住在這裏的,明明就是一窩妖怪!你、你們這些妖魔鬼怪的竟還要來鈎引林家的人,你們的當真是好不要臉!”

小倩本是一臉崇敬的看着林嬸對飄遙的母愛之情,此時聽得她突然暴起喝罵,心中一陣委屈:她畢竟是別人的母親,只會對別人好的,對我這外人,那自然又是另外一番樣子了。本是想辯解一番,心中又想:她、她也是個母親,我如果和她頂撞,卻是大大的不尊敬了。小倩自小在山谷中長大,沒爹沒娘的,心中自是把母親二字看得極重。別說是林嬸,縱是個尋常婦人,只要是和母親二字挨得上邊兒的,她都絕對尊崇萬分。

當下也不去接話,默默低頭,兩手搓着衣角。林嬸見狀,只當她是被說中了心事而羞愧,更是怒火沖天,喝罵道:“老娘絕計不會再讓你這幹子妖魔來害林家的男人,你受死吧!”

林飄遙見林嬸越說越激動,心中暗慌:老娘也不知是怎麽了,怎麽會找來這裏的?如果是石長老接來的,那他定會親自帶老娘來見我啊,怎麽又沒見着那塊大石頭?對了,小倩剛剛又怎麽會吐血的?老娘還說這裏是妖怪窩?林飄遙只是稍微想一想,便覺頭疼,實在搞不清楚這些事情到底有什麽聯系。不過見老娘那架勢,便像要把小倩吞下去一般。林飄遙猛的回過神來:小倩可不是個普通人啊,想昨天和那只蟑螂頭打鬥那會兒,小倩又是雷電又是火焰的,盡使些稀奇八怪的法術,若是惹惱了她,那老娘對付我林大俠的手刀只怕排不上什麽用場。趕緊說道:“老娘,小倩可不是什麽妖怪。再說她很厲害的,你、你、你還是不要惹她的好。”

林嬸聽了這話,微微一呆,望着林飄遙出了神,半晌才自言自語道:“你竟和他當年那麽像。”林飄遙拿手朝林嬸眼前一晃,問道:“老娘?老娘?你說什麽呢?你沒事兒吧?”

林嬸突然嘆了口氣,轉頭看着小倩道:“剛剛也是我性急了,看你似乎真是個人類。”說着從懷裏讨出一顆丹藥遞給小倩道:“你吃了罷,這是小回風丹,能暫時壓住你的傷勢。”

小倩輕輕點了點頭,接過丹丸一口吞下,果覺一團熱氣從腹中升起,混身的痛楚立時消失得無影無蹤。林飄遙只覺快接受不了這個現實了,在一旁呆頭呆腦的道:“老娘啊,你發什麽神經哦,這麽可愛的小姑娘哪裏會是什麽妖怪?你、你又哪裏來的什麽回風丹回神丹的?聽起來就像是個神仙一樣,老娘!我發現我都不認識你了!而且小倩到底是怎麽受傷的?該不會是老娘你打的吧?哎,我說小倩,那天你對付蟑螂頭都那麽厲害,怎麽會連我老娘的手刀都挨不了一記?想我林飄遙可是吃着她的‘刀子’長大的,也沒見吐過血啊喲,也不對,我沒見老娘打你啊?暈了暈了,要瘋了!”他拿手在腦袋上不住亂撓,卻始終是理不清楚頭緒,悲嘆:枉我林飄遙聰明一世,這幾天卻活得窩窩囊囊迷迷糊糊,我這是不是在做夢啊?想着想着,又想掐自己一把看看到底痛是不痛。

林飄遙自己個兒在一旁大喊大嚷,林嬸不去理會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小倩服下丹藥。又頓了幾息,見得沒什麽異樣,左手微晃,林飄遙和小倩只見得眼前一花,林嬸手中已捏着一張發黃的符紙。林嬸道:“我看你是習過靈力之人,應該能用得了這張風行符,你立刻帶着飄遙下山去,飄遙認得路,你二人便回家裏等我吧。”

林飄遙看得目瞪口呆,一把從林嬸手中搶過那張符,驚訝道:“老娘,你什麽時候又學會這麽一手了?你怎麽變出來的?”林嬸強自一笑,左手在他頭上拍了一記,右手已将風行符奪了過來遞給小倩,說道:“你不知道的事情還多着的,只是老娘沒告訴你罷了。”

林飄遙道:“莫名其妙莫名其妙,簡直是莫名其妙之極,我是不是在做夢啊?怎麽這兩天盡遇上些怪事?”林嬸沒去答話,轉頭對小倩道:“怎麽樣?這張符你能用嗎?”

小倩仔細一看,說道:“這是正統的劍玄道符咒,需要的靈力不高,我倒是能用,但是我不知道啓動咒文。”

林嬸點頭道:“你灌注靈力之後,只需要念動:天地無極、乾坤借法,疾。便可以了。訛,你照顧好飄遙,自己也當心點,門口有人正在激鬥,你需得趁他們無法分心之時急速逃出去才行。”

小倩聽到那句‘自己也當心點’時,一陣欣喜,那種甜密密的感覺湧上心來,只覺現在林嬸縱是要她去幹再難的事兒,她也定會去辦到。乖巧的點了點頭,說道:“恩,老娘放心,我一定把飄遙哥好好的帶到山下去。”原來小倩不涉世俗界,完全不懂人與人交流間的稱呼,也不知道該怎麽稱呼林嬸,只聽得林飄遙那般叫了,便跟着叫起老娘來。

林飄遙膛目結舌的看着小倩,心想:她、她怎麽也叫起老娘來了?莫不是想當我林家的媳婦兒?

林嬸也是一呆,問道:“你們、你們已經?”林飄遙此時心中也是一般的想法,哪裏會不知道林嬸要說什麽?心頭一怕:老娘本是瞧得起翠蘭那小丫頭,如果知道我背着她暗暗定了心上人,還不得撕了我?更別說誤會我已經和小倩那個那個運動了,只怕得真的操刀子對付我倆。趕緊擺手道:“老娘啊,對得起天地良心,我和她可什麽都沒做過。”

小倩莫名其妙的看着兩人,不知所措。正在三人齊齊發楞那會兒,突聽得一陣打鬥聲越來越近,遠遠朝那邊看去,但見得滿天雷光聳動,劍氣橫生,直打得是驚天動地日月無光。

小倩急道:“那、那是石叔叔的千煌雷陣,石叔叔在和誰打鬥?啊!那人好厲害,我還沒見過能在石叔叔的雷區下仍然能出招的。”

林嬸比她更急,一把抓住兩人的手搭到一堆:“你們什麽都別問,什麽都別管,立刻便逃下山去等我吧,若是教那人看到了飄遙,便不知會鬧出多大的事兒來!等得我回家了,自然會慢慢告訴你們原因!”

林飄遙半點摸不着頭腦,平日裏只會幾記手刀的老娘,今天不知怎的,俨然一副武林高手的模樣,且不說先前跑過來時速度是那樣的快,也不說她怎麽手一晃便變出了張符,更不去說什麽回風丹、劍玄道;現在似乎還和什麽超級大高手有了非同尋常的關系。他本是想追問下去,但見得林嬸滿臉的焦急,只好道:“天啊!我都快被你們折騰瘋了!那我們就先回家去。但是,老、老娘,等你回來了可得把這些事情全部都告訴我。”

林嬸急忙催了他兩個一把,怒道:“還不快走?當真要老娘哭着跪着求你們跑麽?!”

林飄遙瞪着眼道:“我們走了,那你呢?”林嬸懶得與他羅嗦,一記手刀直拍向他的後頸。林飄遙平日裏躲閃慣了,下意識的往邊上一讓,哪知林嬸今天的手竟是出奇的快,林飄遙剛剛開動,就被打暈了在地上。

林嬸急道:“姑娘,拜托你了。出去到外面,若是他醒了,你就說我跟着一個道士去抓妖,一會就回來,要他帶你去家裏等着。”

小倩知她是為林飄遙好,點了點頭,去拉住林飄遙的手,将那靈符朝半空中一抛,雙手合掌,神色間自然的冒出一股莊嚴之象,她念道:“天地無極、乾坤借法,疾!”那靈符陡然變大,就像是塊會飛的毯子一般,小倩抱着林飄遙一躍而上,正要再念動口決時,林嬸猛的雙掌一翻,推出一鼓仙氣,那變大的靈符飛也般的朝外電射而去。

靈符飛行之快,直讓小倩感覺風刀壓面,喘不過氣來。加上手中又正抱着一個人,站立在上面便更是艱難,勉強站定了身,卻是一動不敢動。眼看着那片打鬥處越來越近,猛的穿插進一片雷電區,小倩心想:這定是石叔叔的千煌雷陣了,好在這雷閃是石叔叔能控制的,如果他能看到我,那便不會傷了我們。哎,也不知他是在和誰打鬥,兩個都這般兒的厲害。

想要去瞧瞧那個和石長老相鬥之人的長相,卻還沒來得及睜眼,便無驚無險的被靈符拖着飛了出去。心中暗道:石叔叔說過要我保護他的,這個‘老娘’也是那般的疼他,他、他命可真好,有那麽多的人愛他關心他

想到此處,心中雖對與石長老相鬥之人感到好奇,倒也不敢就停下身來看個究竟。拼命的朝靈符上運送靈力,那符越飛越快,眨眼功夫便已閃出了刻着龍靈福地四字的那根大柱子洞外。

第 9 章 協助的人

“如果我們同意去幫忙,我有靈氣基本上不會被傳染病感染,可你們的話……”楚念還在猶豫要不要為這個世界的百姓做點力所能及的事,但前提是得保證她們本身的安全。

她自己擁有靈根體質特殊,但安苑欣和徐瀚可沒有,古代這些瘟疫可不是開玩笑的,而且古人根本沒有分別傳染病的種類,就籠統地說發熱嘔血導致他們連判斷是什麽樣的傳染病都沒有辦法,要是有天花什麽的……他們可沒打過天花疫苗。

徐瀚和安苑欣原本也對楚念可能會染上傳染病的顧慮,聽她這麽說松了口氣:“我們的包裹裏面有口罩和消毒液以及不少藥品,苑欣還當過軍醫,就算染上了也應該能撐一個月回去的。”

他們也很想盡自己的力量做點什麽。

徐瀚還有一個擔憂。

“楚念,你的瞬移還能用嗎?”昨日楚念使用瞬移是為了證實自己的身份且警告一下皇帝,知道楚念靈氣情況的徐瀚不由得有些憂慮地問。

瞬移稱得上是他們保命技能了。

“這個世界還不錯,我能感應到比較濃郁的靈氣,今天能用的。”楚念昨日立即用出榨出來的靈氣自然留有後手,她一進來這個世界就能感應到濃度不錯的靈氣,有了靈氣她就可以加速恢複。

“那就好。”徐瀚松了口氣。就算他們身上有槍/支這類遠超于古代威力水平的武器,但若是一群人蜂擁上來的話,兩手難敵四拳,不夠安全。而且他們子彈有限。

“楚念,我們與你一起去吧。”安苑欣換了一身大寧朝特色的服裝,緊衣窄袖,幹淨利落。

這次異世界是古代世界,上面也沒指望在一個古代世界又是他們第一次穿越的世界裏找到什麽好東西,只是來試試水确認楚念的話,他們的這次任務就是保障楚念安全,其餘的都得靠後。

“好。”楚念點頭同意。要論起這些救災什麽的,這兩人應該比她懂得多,畢竟她現在已經淪落為學渣本渣。

楚念裝神仙業務非常熟練。修真界也是有凡人的,而且不在少數,能修習的幾乎是萬裏挑一,她們這些修真者對于凡人而言那就是神仙了,楚念也是去過一些凡人國家的。

因此在面對層層打開宮門和目力所及的恢弘宮殿,文武百官的山呼萬歲這等令人心潮澎湃的場景,安苑欣與徐瀚是出于自己軍人的職業素養目不斜視,楚念便是習以為常地在閑适漫步了。

甚至還有心情對着宮殿評價幾句。這般風輕雲淡的姿态愈發令人不敢小看。

楚念沒對皇帝行禮,皇帝昨日體驗過瞬移也不敢說什麽,還把她請到了龍椅下首坐。

對于這種小細節上的試探楚念不在意,直徑走去坐了下來。皇帝笑容一松。

朝政還是圍繞着最近的災禍進行,皇帝很快把話題拐到了楚念身上。

“神女可能降下恩澤佑我大寧子民?”一雙雙眼睛看着楚念,站在一旁的安苑欣和徐瀚都感受了壓力。

“不能。”楚念彈了彈衣袖,無情道。

皇帝笑容一僵:“是朕哪裏做得不好嗎?”

“求人不如求己。即便是本座能用神力挽救這次災禍,天子諸位大臣能次次遇災都用這個方法嗎?”連赈濟都可能沒給,也不能指望他們派了軍隊去救人了,且現在距離地震已經有七八日,被埋住的……沒有什麽希望了。

“那神女可有什麽對策?”衆人眼中不免帶上了失望,但礙于他們昨日見到楚念的能力,也不敢逼迫。

楚念看向了身邊的安苑欣和徐瀚。

徐瀚站了出來:“當務之急自然是先控制住瘟疫,隔離已經感染瘟疫的百姓流民,流民無枝可依四處流竄,甚至轉變為起義軍,只會不斷擴大瘟疫的蔓延,至于各地的起義,首先散布消息說這些起義軍中有人感染了瘟疫且會傳染,減少流民百姓們加入他們,并且招募醫者治療安撫百姓,若百姓有活路,自然便不會去孤注一擲參加起義軍。”

徐瀚絲毫不懂得說話委婉的藝術,眼中閃過厭惡。雖然他知道古代裏百姓命如草芥,加之技術交通什麽的很落後,遇到災難總是會死亡很多人,但其中還是有不少責任在皇帝官員身上的。

無論看過多少歷史上帝王這樣的常規操作,他還是不可避免地升起厭惡。

“天子可讓人前去赈災了?”安苑欣眼中也帶上冷意,靈魂發問,“運去了多少錢糧藥材?派去了多少軍士和醫者?地動後可有人前去主持大局防範接下來可能的瘟疫?”

“因去年有州郡大旱蝗災收成不好,國庫吃緊,已經撥了五萬兩的銀錢和十萬石的糧食過去了,至于流民,實在不好讓他們入城,否則郡守刺史也不好管。瘟疫朕也下令一家中感染瘟疫的人得被帶去六疾館,可朝臣百姓們都認為這是不仁。至于醫者,哪個醫者願意去這種容易感染瘟疫的地方,瘟疫是那麽容易治好的嗎?”皇帝覺得自己做得已經很夠了,可以稱得上是個愛民的君主了。

“……”時代觀念不同無法溝通。

“天子國庫不足可以號召諸位大臣們以及百姓商賈募捐,捐獻至一定數量可以刻立石碑歌頌捐獻者的功德,醫者也可從民間招募,參與者載入縣志。”安苑欣忍不住怼他,他這一臉自己是英明君王的得意表情實在看得她拳頭發癢。

說什麽國庫空虛,他祭天用的祭品要倒進燎爐焚燒的時候她可沒見他國庫有多空虛。

這确實是個好主意。若真的可以大臣中自然也有願意捐錢捐糧來給自家搏個好名聲,而且若讓他們負責募捐的話……說不得名聲還能白得呢。大臣們在下面已有贊同之色。

但錢糧這件事容易解決,畢竟在這個極重名聲的時代無論商賈還是大臣們,都想被人立碑歌頌的。可是軍隊醫者……那可不好解決。

錢糧能買到名聲他們自然樂意,但醫者可是冒着生命危險的,拿命換名聲?若不是窮途末路之下他們認為沒有人會這樣做。

“那神女來全權主持此事可好?神女神力無雙,定能保佑大寧救百姓于水火中。”皇帝眯了眯眼,想把這件事推到楚念身上,又不是很想出力。

神女都有神力了,就不要來耗費他們這些凡人的財富和百姓生命了吧?

滿朝大臣都不樂意接手主持救災這件事,做好了陛下那裏可不一定記得好,但若是沒做好的話皇帝可就會把責任全部推給他們了,名聲盡毀吃力不讨好,他們可沒有能力能自信地保證自己能完全辦好。

“是啊是啊,神女殿下舉世無雙,又是感念民生而來,應當主持此事。”幾個大臣立即應和,其他人雖不說話,但面露贊同。

“這是天子的天下,遭難的是天子的百姓,折損的也是天子的功德。”楚念冷笑一聲,拒絕他的戴高帽,眸中溢出的嘲諷若能化為水已經可以把這皇帝澆個落湯雞讓他醒醒腦了,“天子自己都不出力不關心自己的功德,要本座這個碰巧來此兩手空空的去關心?”

說是讓她主持,實際上就是想推卸責任給她,還懷着什麽人手物資都不給讓她自己去募捐的心,她這個神女名頭某種程度上是與他這個皇帝一個地位的,辦不好了皇帝可以撇得幹幹淨淨與他無關,辦好了皇帝還能鬼扯是他的态度感動上蒼降下神女救民于危難中,怎麽看都是皇帝不虧。

“神女心慈普度衆生,想必號召力極強——”皇帝也明白了楚念的意思。楚念願意接下此事,但要他出人出錢。

楚念這麽容易就接下來了,看來這位神女還是念着百姓的,要是他不給的話……神女也能自己想辦法吧?而且他相比起救災什麽的,更想把這個神女給拉下來,讓她成為衆人心中的妖女而不是神女。

所以他并不是很想出力。而且照着楚念的意思她是想要一些官署配合甚至是軍隊配合。先不說大臣那邊願不願意,就是他自己都不樂意分權柄出來。

“天子這些話就不用說了。”皇帝打得噼裏啪啦響的算盤被楚念等人看在眼裏,安苑欣忍不住打斷皇帝,“天救自救者,天子若不想出力解決此事,神女也不會理會一個聽天由命的人。而且天子若無德無才,想必上天也不會介意換個天子,至今換的天子還少麽?”

大寧朝不是本世界的以第一個朝代,天子已經換了不少了,大寧朝這幾年的災禍極大消耗了他們的國力,再看看滿朝上下高官顯貴的德行,王朝生命還有多久誰也說不好。

安苑欣不介意吓一吓這個皇帝。

皇帝确實被吓到了,他心下悚然,搭在龍椅扶把上的手不禁攥緊,大臣們也不敢說話了。這話是能随便說的嗎?!

過了一會,皇帝勉強笑了笑,“朕自是會盡力為百姓做事的,國庫會再撥五萬石糧食和五萬兩銀錢,這已經是國庫能拿出來最多的數目了。”

他不敢賭。楚念可能沒有降下恩澤挽救百姓的神力,但換一個皇帝對于她而言當不是什麽難事,皇帝依舊記得昨日那鬼神莫測的瞬移,人哪能追得上呢?

惹毛了楚念,一旦楚念直接讓她那兩個一看武力就出衆的神使挾持或者殺了他,楚念也能依靠那上天入地的本事離開,可他就有可能沒命了。

皇帝選擇讓步,但人手這件事,他環視一圈看了下首數得上名字的大臣們:“你們誰願意與神女一同救災,協助輔助神女?”

前面的老臣們直挺挺地站着不動如山,像是一座雕塑一樣,并不回應。倒是遠處末尾的一些年輕官員,左顧右盼面帶猶豫。

“神女殿下您看——”皇帝見此,笑容擴大又強行忍了下來,看向楚念時已經換上了憂心之色。

但還沒等皇帝高興完,前排角落裏一個人站出來了,看起來是個十七八歲的青年,長得和皇帝有幾分相似,臉上泛着不健康的白色,嘴唇也沒有什麽血色,說話聲音中氣不足卻很堅定:“陛下,臣願意協助神女。”

“安、安王……”前面的衆多大臣們看見他神色各異。

安王啊,确實能在這種地方有用武之地,到底是神醫弟子。不過他病得厲害,跟着去救災控制瘟疫,不會在半途就薨了吧?

“阿賢啊,雖然你的醫術高超,但你的身體不适宜長途跋涉啊。”皇帝見是他眸光一凝,狀似心疼而又慈祥道。

“咳咳咳,謝皇伯父關心,臣願意去,為百姓做些事情。”安王沒一會就用手抵唇劇烈地咳了幾聲,堅持要去。

皇帝見他堅持也沒多勸,楚念能感覺到得到皇帝說話語調變得陰冷:“哦,既然阿賢堅持,那便去吧。”

見此,後面又有些年輕官員想站出來,旁邊一些應該是他們的交好拉住了他們,或是前方有長輩之類的人眼神示意阻止他們,讓一部分縮了回去,但也有甩開了交好或是無視了長輩眼神的年輕官員站出來,表示他們願意和楚念一起去。

算下來也有十幾個人。

皇帝在安王站出來之後就已經繃着臉,見居然這麽多人不懂得看他眼色,臉色一下子變得不是很好看,但最後還是擠出了笑容,讓他們好好協助楚念。

楚念望向安王那邊,安王也看向了她,并且給她回了一個微笑。

看着皇帝僵硬地轉移話題議起其他朝事來,楚念直覺安王和皇帝之間有很深的糾葛,而且還不是好事。敢站出來就是隐形地違背皇帝了,而皇帝臉色這麽難看,瞧着也不是一日兩日積怨了,還能好好地站在這,想必這安王也是有點依仗的。

不知道下朝後他們商量事情,這位安王願不願意與他們坦誠。

——

“怎麽樣?”楚念的空間門一消失,元首立即致電給秘密基地裏的負責人。

雖然楚念的空間門出現時間不長,但也讓科學家們收集到了不少數據。

“首長!可以!能檢測得到三維空間的變化,只是我們的猜想還得研究确定為理論!這些數據會給我們很大幫助!”那邊的負責人望着采集的數據興奮道,“說不定還會讓我們在時空的研究上有重大突破!”

“那便全力研究!”元首道,“財政方面會優先批示!”

那邊的負責人應下了。就算首長們不說,這些科學家們也會這樣幹,他們望着裏面的數據嘴裏已經在喃喃着一系列他聽不懂的話了,大多數都掏出了口袋的草稿本陳列公式計算或是記下自己看到的關鍵數值,一旁的助手們也看着對儀器的數值進行拍照。

不知道那邊幾個科學家又和負責人談了什麽,負責人語氣猶豫地問元首:“首長……這邊陳工何工他們有個要求想請示……”

“有什麽需要的?不用吞吞吐吐,盡力提供給他們。是需要外國的先進儀器?”元首問道。

“不是不是,就是他們想問,等楚念小姐他們回來了,能不能讓楚念小姐親自放個空間洞給他們再研究研究?還有那個瞬移他們也很感興趣,據說楚念小姐的空間傳輸還是能維持很長時間的。”

“……這個等楚念回來再說吧,不過大概率她會同意的。”元首沉吟片刻,這要楚念同意才行,他不好擅自給人家做決定。

雖然楚念表面只是個十七歲快十八歲的小姑娘,但在修仙界那邊時間不短,而且地位不低,自己肯定有主見。不過元首直覺楚念還是很誠心願意和他們合作的,這個要求她也應該會同意。

第 4 章

梁王的壽辰一日日-逼近。

阿朝整個人都是恍惚的,提線木偶一般,每日往裏灌藥,人卻消瘦了一圈兒,只能靠參湯一點點地将精神頭調起來。

清醒的時候就拉着崖香的手,眼淚流不盡似的,反反複複就是那幾句,“崖香姐姐,我怎麽辦……”

外傷能愈,心病無醫。

看着長大的姑娘,漂漂亮亮地來,如今卻落得這般田地,崖香心裏也難受,卻又無計可施。

她們這一行,盡管身為下賤,卻也有個高低之分。姑娘們自小接受比外人嚴格百倍的栽培,琴棋書畫的造詣未必不如那些高門貴女,伺候的也都是有頭有臉的達官貴人,運氣好,來日擡為平妻貴妾也是有的。

本以為此來京城能掙個令人豔羨的前程,卻沒想到那位主遠比她們想象的更加暴虐無道。

姑娘到底是她看着長大的,崖香怎忍心她受那樣的淩-虐?

可是能怎麽着呢,這就是她們的命,從那十萬兩銀進了玉姑囊中,姑娘就已是梁王的人了。

身上再不舒坦,容貌的底子到底在這裏。期間蘇老板來瞧過兩回,竟在她病态的蒼白裏瞧出幾分比從前更加楚楚動人的韻味。

春娘想稱病拖延幾日,蘇老板卻說不成,人已經在梁王跟前遞了名,八月初十一早,王府就會派人來接,就安置在擴府新建的西苑瀾月堂。

阿朝早知躲不過去,可這話一出,全身的血液幾欲涼透,支撐着她的最後一根弦也徹底繃斷了。

眼見着就要撐不住,春娘眼疾手快地喚崖香将人扶進去,自己去送蘇老板出門。

兩個丫鬟将她扶上了床,淚眼汪汪地陪守在床邊。

“姑娘,天無絕人之路,興許梁王看重姑娘的美貌,比旁人多幾分疼惜呢。”

“是啊姑娘,您得想開點,養好自己的身子比什麽都強。”

阿朝面容慘白,沒有半點血色,襯得眼瞳像漆黑的深海,寂滅而空洞。

春娘将蘇老板送走,又遇到了上次那名車夫,車夫将她喊到一邊,悄悄給她傳了個信兒。

春娘一雙丹鳳眼瞬間亮了起來。

打定主意,轉頭便進了阿朝的屋子。

床上的姑娘像枯萎的花,往日娟媚旖旎的一張臉,像是被一點點抽走了生機。

春娘在她床邊坐下來,“芊眠,你若不願伺候梁王,眼下還有一個辦法。”

阿朝手腳冰涼,身子甚至是微微震顫的,良久才反應過來,迷惘地擡起頭。

春娘低聲道:“王府西苑是由梁王世子親自督辦,今夏才竣工的,裏裏外外都是世子在操持,我聽說,這梁王世子英俊潇灑,性子驕侈,喜好聲色。”

卻只字未提車夫那一句——“世子酒後性情粗暴,床帏間好使鞭,尤喜破瓜之樂”。

阿朝聽到這話,原本死寂的杏眸仿若照進來一抹光亮,心裏燃起來一簇火苗,怔怔地看向春娘。

春娘越性一口氣說了:“你既不願伺候梁王,若能讨得梁王世子的歡心,倒也不失為一條出路。”

梁王生辰當日,世子殷重玉定要在場主持大局,盡管這對父子皆好美色,但世子英俊風流,比起那一只腳踏進棺材又愛折騰人的老梁王定然好上太多。

銀簾歡喜道:“這麽說,姑娘便不用去伺候梁王了?”

崖香卻有些擔心:“姑娘是蘇老板送給梁王的美人,若是同世子牽扯不清,只怕梁王不會善罷甘休……”

聽到這話,阿朝眼裏那點光又黯淡了下去。

是啊,進了王府的瘦馬不安分,才進門就勾搭上了世子,梁王生性殘暴,還不知賜她個什麽死法呢。

春娘讓她不必擔心:“那車夫說,他父子二人時常互贈美人,你若有幸得了世子的青睐,叫他愛不釋手,梁王未必不肯放人。橫豎人也進了梁王府,歸他父子二人所有,不必擔心蘇老板的利益受損,如何抉擇,就看姑娘自己。”

阿朝泛白的嘴唇阖動,連日波瀾不興的眼眸微微泛着光,像溺水瀕死之人抓到一根浮木。

春娘看出她的心思,微笑道:“想好了嗎?想好了,便只管養好身子,等着迎接世子,其他的我來安排。”

聽春娘的描述,那位世子殿下亦非良人,未必就能讓她就此去危就安,但……只要不是梁王,那就還有希望。

她眼裏閃動着希冀的光,心頭的波動難以抑制,良久才啓唇說了一句:“好。”

春娘暗暗松口氣,擡頭吩咐兩個丫鬟:“還不過來伺候姑娘梳洗,整日這般憔悴像什麽樣子。”

姑娘有了好去處,兩個丫鬟也跟着高興,幹起活來面上都帶着笑。

對于春娘來說,重要的并不是姑娘伺候他們父子當中的哪一位,重要的是暫且寬姑娘的心,将人全須全尾地哄進王府再說。

玉姑既派了她們跟從,便沒有再回去的道理,她們的身家性命和榮華富貴早已綁在了一起,芊眠若能得貴人寵愛,她們也跟着得臉,若不得寵愛,做下人的也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委身世子也好,伺候梁王也罷,只要踏進梁王府的門,木已成舟,還怕人跑了不成。

八月初十轉瞬即至。

一頂錦蓬小轎擡進了王府西苑的角門,行了大約百步的距離,停在瀾月堂外的垂花門。

時近中秋,新建的府苑內一派橙黃橘綠的盛景,丹楓萬葉婲,□□千點,滿眼繁花嘉樹,耳邊流水淙淙。

府上早已安排了牽引,主仆四人跟着兩名長随,沿着逶迤長廊一路向內。

壽宴就設在西苑拓建的扶風水榭,梁王世子殷重玉一早便過來安排,今日賓客雲集,可他沒想到連那眼高于頂、懶于應酬的當朝首輔也要來。

這幾年,他父子二人與內閣關系緊張,多少也是拜這位首輔大人所賜。

可那又如何?父王早年便有勤王之功,在皇帝即位後甚至主動上交兵權,而後又在繼統繼嗣之争中力排衆議,讓皇帝生母以太後之禮入京,從此深得皇帝信任,成為唯一手握權柄還能留京的皇叔。

梁王府的地位,豈是外人能夠撼動的?

即便是他謝昶也不行。

可不論如何,來者不善。殷重玉偏頭吩咐身邊的侍從:“傳令下去,今日父王大壽,梁王府上下務必嚴加把守,警惕任何可疑人等進出,謝昶無事不登三寶殿,別讓他攪……”

話音未落,目光像是被什麽抓了一把,一抹蔻梢色的身影在瞳孔深處綻開,不覺間心跳竟漏了半拍。

那女子着一身青碧紗裙,身姿婀娜,腰若流素,蓮步款款。

走近了再看,細長的黛眉下是一雙清澈的杏眸,綴珠流蘇金鏈的面簾襯得半遮半掩的肌膚凝脂般雪白細膩,嬌靥如花,纖塵不染。

“這是何人?”殷重玉看得呆了,嗓音裏透着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興奮。

身旁的侍從低聲回禀:“聽說是揚州鹽商送來孝敬王爺的瘦馬。”

“揚州瘦馬……”

殷重玉口中喃喃咀嚼着這幾個字,不禁想到,若能在那纖細窈窕的妙人身上肆意馳騁,不知是何等銷魂滋味。

那廂長随引着主仆四人步入庭院,卻沒想到與世子迎面撞上,趕忙躬身行禮。

阿朝本有此預料,也跟着朝殷重玉施了一禮。

殷重玉的目光在她身上黏纏許久,只覺得秋日蕭蕭苦雨一霎間凄恻盡退,取而代之的是江南煙雨般的清麗纏綿,便是那看不真切的小小櫻唇,都有一種缭亂心扉的蠱惑。

頭頂沉默許久,阿朝勉力保持着面上的平靜。

春娘慶幸她想開了,否則照幾日前的病症,這會人恐怕已經形銷骨立了,如今雖未完全恢複成在揚州的模樣,但也足以惑亂人心——看梁王世子的反應就知道了。

目光下移,春娘不由得眸光一滞。

那梁王世子腰間果然別着一根摻金線的皮質軟鞭,想來是随身之物。

因着先前未曾透露,阿朝等人對這處細節都毫無察覺。

春娘不着痕跡地移開目光,跟着那兩名長随繼續往瀾月堂的方向去。

一行人離開,殷重玉仍戀戀不舍地望着那妙人的背影,直到侍從提醒,這才回過神來。

侍從試探着笑問:“世子爺可是瞧上這姑娘了?”

殷重玉眯眼摸了摸下巴,心裏已然有了主意。

臨近午宴,梁王府陸續來人。

殷重玉在扶風水榭內布置,梁王的幾位庶子與王府管家在門庭內外迎來送往。

梁王則坐于正堂一把太師椅上,紅光滿面地接受堂下賓客的慶賀,寬大的吉服繡五爪九蟒,是當朝最尊貴的親王才有的特權。

幾名官員說完準備好的壽辰賀詞,三五成群地站到一旁寒暄或說笑,正堂進進出出,一時好不熱鬧。

慢慢地人都約莫來齊了,賓客們也已做好前往水榭的準備,這時堂外倏忽靜默了一瞬。

人群中不知是誰率先說了一句“謝閣老有禮”,上首的梁王眼皮一抽,便見一道清峻挺拔的身影緩緩步入廊下。

衆人面面相觑,眼底盡是微妙的詫異,只知這兩位在前朝明争暗鬥,這位獨來獨往的內閣首輔幾乎從不與人交際,今日這葫蘆裏不知賣的什麽藥。

還有些在朝中保持中立的官員,并不願意被當朝首輔發現自己與梁王府交集頗深,他們是見過謝昶的手段的,怎敢在此時冒頭,因而都不動聲色地躲到人群之後,随着衆人一同躬身行禮。

謝昶身量颀長,跨進廳堂內的那一刻竟讓這富麗堂皇的王府正堂顯得逼仄起來。

他淡掃一圈:“諸位大人免禮。”

不似年輕人該有的張揚清越,他的嗓音冷靜低沉,不帶任何的情緒,刺進耳膜的一瞬如有寒霜般的凜冽,人後有幾名中低階官員甚至打了個寒顫。

梁王起身,目光分毫不差地落在面前這位年輕的新任首輔身上。

盡管日日在太和殿擡頭不見低頭見,梁王似乎還從未從這個角度看過他。

謝昶今日着一身佛頭青暗繡瑞獸紋的寬袖長袍,薄薄的日光覆上鋒芒畢露的眉眼,薄唇微抿,下颌淩厲,腰間革帶掐出勁窄腰身,舉手投足間有種孤松獨立的淡漠冷冽。

梁王歷經三朝,頭一回從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眉宇間看出一股睥睨天下的威懾力。

不過也是,人家現在貴為內閣首輔,可謂權傾朝野,早就不是幾年前那個清瘦文弱的少年了。

但不得不說,少年成長速度之快,幾乎是曠古爍今。

梁王收斂起眸中的異色,換回先前雍容含笑的态度,在聽到謝昶那句不鹹不淡的賀壽詞後也面不改色,“謝閣老日理萬機,今日撥冗而至,真教本王府邸蓬荜生輝啊。”

謝昶不過淡笑一聲:“本官即便不來,梁王府也照樣蓬荜生輝,高朋滿座。”

梁王也不惱,今日請他來,就是想讓這毛頭小子瞧瞧皇帝對他這個叔父是如何縱容,也讓他知道,梁王府在這京中地位是如何穩固,任何人想要侵-犯梁王府的利益,都是以卵擊石。

梁王位高權重,自然來者不懼,可那些附庸梁王的官員就未必了。

這位新上任的首輔大人面上就寫着不好相與,前往扶風水榭的一路上,每每無意間碰上那淡睨而來的視線,衆人都心虛惶恐地垂頭躲閃,生怕惹人注目。

謝昶倒不是刻意針對誰,朝中誰為梁王做事,他心裏都有一筆賬。

今日來,是另有要事。

他擡眼觀了觀天色,宿郦的差事也該辦完了。

不知是不是因為首輔親臨,水榭內推杯換盞顯得格外拘謹,直到鳳管鸾笙吹響,輕歌曼舞的姑娘們穿着薄紗彩裙上來,足踏盤鼓,水袖臨風,席間這才熱鬧起來。

世子殷重玉率先向梁王敬了一杯酒,随後梁王的幾名庶子和席間賓客也陸續上前敬酒。

幾杯酒下肚,醉意和熱意在胸臆間交織蔓延,殷重玉腦海中揮之不去的都是那明晃晃的雪膚、不盈一握的細腰!

他整個人燥起來,哪還待得住!匆匆找了個借口離席。

梁王左擁右抱的也顧不上他,便讓人下去了。

酒酣之際,梁王餘光掃見席間那首輔大人在歌舞面前不為所動,一副冷清禁欲的模樣,心思一動,信手點了身邊最漂亮的姑娘上前伺候。

美人一見要伺候的是那位年輕英俊的內閣首輔,自然樂意之至,端着壺酒,扭着水蛇般的袅袅細腰便要攀上去。

謝昶黑眸低斂,屈起的指節松弛地叩在案幾上,目光垂落在緩緩移至近前的留仙裙擺,濃郁的胭脂香逼面而來。

面前的男人驀地笑了下。

美人微微一怔,心弦亦随着這一笑微微地顫動。

直到那人眼眸微擡,方才那抹清淺的笑意猶在唇角未散,深濃的戾色卻在漆黑的瞳仁裏氤氲開來,有種讓人無處遁形的威壓。

那美人當即喉嚨一緊,不免想起京中官員私下對這位首輔的議論,那些她眼中堪稱天潢貴胄的大人物,提及他時都是一副噤若寒蟬的模樣。

今日是她頭一回離他這麽近。

不可否認,他的長相極度的俊美,比她見過的所有男人都要好看,何況他這樣年輕便已身居高位。

她似是不死心,又擡起頭,與那雙陰鸷犀利的黑眸對上,男人卻已經斂了笑意,眸光就如冰冷的利刃般,一寸寸地劃過人的肌膚。

渾身的血液仿佛在一瞬間凝固,她眼皮急跳了下,立刻亂了陣腳,甚至連手裏的酒壺都沒拿穩,“噼啪”一聲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席間靜默了一瞬,梁王恨鐵不成鋼地揮了揮手,“毛手毛腳,掃人興致,還不給本王拖出去!”

這幾年,他千方百計找尋謝昶的弱點,哪怕只是一樣,也足以讓他吃點教訓,恨只恨這人幾乎是個無懈可擊的,根本尋不到把柄。

梁王心情轉瞬就不好了,酒也喝得兇,很快添了醉意。

謝昶面上沒什麽情緒,面前的酒液用扳指內藏的銀針驗過,沒有問題,他慢慢喝了兩杯。

等到第三杯酒下肚,體內卻起了異樣的反應。

一種分明不屬于他的,恐慌、驚悸以及不明情緒的戰栗沖破築堤,在他的身體裏瘋狂蔓延開來。

謝昶的面色在一瞬間沉下,手中的青瓷茶盞重重磕在案幾上,杯底赫然一道裂痕。

作者有話說:

啊啊啊快去救老婆沖!!!!

這個是這麽設定的,平時吃飯喝水不會影響,但是如果難過啦,開心啦,疼啦,爽啦,反應就會比較強烈。

第 5 章 淬煉肉身

好在田末來得及時,校花學姐還沒有被這夥畜生糟蹋。

薛牧雪的內衣褲都被撕破了,只有淺藍色呢子風衣外套被扯脫了幾顆扣子。幫她穿衣服,對于手指感覺很僵硬的田末,也是很艱難的事情。足足過了十分鐘,他才替她胡亂的把衣服穿好。

扶她斜靠在壁牆上,見校花學姐還沒有蘇醒的跡象,田末想了想,把防空洞的鐵門重新頂上,走向幾個雜碎逃亡的防空洞深處。

走出兩百多米遠,便看到那幾個家夥鬼頭鬼腦地在一處拐角鐵門口張望。見田末過來,他們便如驚弓之鳥向防空洞更深處狂奔。

防空洞深處的空氣很悶,氧氣稀薄。那幾個家夥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別的出口,會不會在裏面窒息。

田末沒有追趕他們,只是把拐角處這道鐵門鎖死、堵上,讓他們在裏面自生自滅好了。

返回洞口,田末看着張亮的屍首,肚子咕嚕嚕想起來,鼻端裏嗅着滿滿都是誘惑的肉香,腦海翻騰着難以抑制的嗜血欲望。

田末天人交戰,以極大的意志力,控制這具身體對人肉的需求渴望,其艱難程度,一點不會比瘾君子毒瘾發作的時候差多少。

最終,田末的意志,戰勝了變異身體的嗜血本能。他把張亮的屍體拎起來,走出去,扔到他不久前還想跳下去的體育場中。

張亮屍體未冷,重重摔在體育場後骨折肉裂,飚出鮮血,流淌到水泥地上。喪屍的嗅覺很一般,但是對于血腥味有着特殊的敏感。不遠處一些稀稀拉拉晃悠的喪屍,聞到張亮的血腥,向這裏聚攏過來。

田末再一次壓制身體對人血人肉的欲望,轉身回到防空洞,把鐵門頂起來,站在那裏,看着薛牧雪的睡态發呆。

他的重生,也不完全算多卵餘的了吧?

起碼,他把前世耿耿于懷的這位校花學姐被人渣摧殘致死的命運改變了吧?起碼,殺人無數甚至生吃人肉的張亮,提前一個月死在他手裏,不可能再為非作歹建立那個魔窟一樣的據點了吧?

一只南美洲亞馬遜河流域熱帶雨林中的蝴蝶,偶爾扇動幾下翅膀,可以在兩周以後引起美國得克薩斯州的一場龍卷風……一只蝴蝶都能引發如此巨大效應,他的悲催重生至少可以比蝴蝶更有價值吧?

田末的腦子裏,突然産生一個念頭。

田末的前世,遭到了馬彪這個雜碎暗算,老天讓他重生到“自己”還活着的時候,那麽,他是不是可以改變“自己”的命運呢?

當然,由于他重生的“蝴蝶效應”,到現在為止,他至少已經直接以及間接的改變了數百人的命運。

包括薛牧雪,包括張亮和被鎖死在防空洞裏面的四個混蛋,還有原本未來一個月內本該死在他們手裏面的那些人……

那麽田末還活着的“自己”的命運,是不是也會改變呢?

不管怎樣,他不能讓“自己”被馬彪暗算,不能讓心愛的女人落在馬彪的手中……這,或許就是老天讓他重生的意義和價值所在吧!

要想拯救“自己”,田末首先得讓自己強大起來。

田末很清楚,末世降臨一個星期以後,喪屍就會發生進化了,腦子裏生出一種叫做屍晶的東西。屍晶的外觀,看上去就像是軟體水晶一樣,散發出異樣的芬芳氣息,并且有赤橙黃綠青藍紫七種顏色。

屍晶最開始成形,如同黃豆般大小的菱形晶體,然後逐次增大,衍化成花生大小的三角晶體和鴿蛋大小的圓形晶體,喪屍也會進化成一級變異人、二級變異人、三級變異人……

人類可以剝奪喪屍的屍晶,直接服用就能讓自己獲得超能力,對應喪屍的進化稱為一級超能者、二級超能者、三級超能者。

田末前世在末世三個月以後就晉級為三級超能者。馬彪同樣也是三級超能者。要想幹掉馬彪保住“自己”的性命,田末必須要比馬彪更厲害才行。但三個月以後,最強的喪屍,也只是三級變異人。

可是田末現在,寧死都不會喝人血吃人肉,他拿什麽去進化?

什麽都不吃的話,似乎也沒有看到過餓死的喪屍,但是肯定,“進化”兩個字是跟田末無緣的。

那麽,他就得另辟蹊徑,讓自己強大起來,在七天之後屍晶出現之時,第一時間獵殺首先變異的喪屍奪取他們的屍晶,來讓自己進化。

可是沒有人肉人血滋補,田末怎樣才能讓自己強大呢?

別的喪屍,都是依循本能行事。

田末的優勢,是他有自主思想意識。

或許,他可以“淬煉”這具身體,把手腳關節和頸椎脊骨的“彈簧”弱點消除掉,不是可以極大提升戰鬥力麽?

想到就做,生命在于運動,田末不知道怎麽“淬煉”自己的身體,但他剛才已經嘗試過“下蹲”的動作了,多練習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可以把腳踝關節、肩臂關節的“彈簧”弊端凝實消除掉呢?

田末雙腳微微岔開,艱難地舉起雙臂高過肩膀,練習起“下蹲”動作來。所謂欲速則不達,剛才他蹲下身為薛牧雪穿衣服,并沒有做出舉手的動作,而是用雙手艱難保持身體平衡。

他現在想一口吃成胖子,雙臂擡過肩膀下蹲,身體失去平衡,一下子就摔了一個狗啃屎,腳踝關節疼得有點像斷掉的樣子。

悄悄瞥了薛牧雪一眼,校花學姐還在昏迷狀态,沒有看到田末這個洋相。他艱難地挪到防空洞壁牆邊,用雙手撐着牆爬起來。

這一次,他沒那麽蠢了,就像剛才給薛牧雪穿衣服一樣,兩手作為平衡杠杆使用,先練習蹲步。

他沒有再摔倒,成功地蹲了下去,然後緩緩站起。

試了十幾次,田末感覺到,他的腳踝關節,真的發生了一些變化,原本是生了繡的彈簧一般,現在似乎有些凝實了。

田末大喜,再試了十幾次,便紮起了馬步。

小時候外公教他武術,紮馬步是基本功。馬步艱難紮好之後,田末緩緩把雙臂平伸,雙腳顫顫巍巍的,總算沒有摔倒。

第 18 章 賭約後遺症

天快亮的時候紅箋終于迷糊了一會,等她醒來,立時意識到起得有些晚了。

紅箋匆匆穿衣洗漱,剛收拾停當,住在隔壁的齊秀寧便找上門來,要和她一同前往宗門主殿。

齊秀寧臉上像罩着一層薄霜,等紅箋出了門,便語帶譏诮地道:“趕緊的吧,姚師姐屋裏沒人,想來人家不屑和咱們這些末學後進一起,已經先走了。”

紅箋默然。姚真近來莫名其妙的疏遠都與她那所謂的奇遇有關系,紅箋不想去窺探姚真的秘密,卻不免變得有些悶悶不樂,難得有個可以說說心裏話的朋友,怎麽就成了這個樣子?

丹崖宗被選拔出來的弟子在宗門主峰赤輪峰下會合,張钰、方峥等人都已經等在那裏了,方峥看到姐姐,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紅箋含笑沖弟弟點了點頭,示意他稍安勿躁,一眼掃過去,突然意識到有些不對勁兒,人到得差不多了,但她未在人群中見到姚真,紅箋數了一數,果然,到場的是十四個人,獨獨少了水靈根第一名的姚真。

這可奇了,這麽大的事,姚師姐又是提前那麽多天便精心準備,怎麽關鍵的時候竟會遲到?再說她人不在住處,又不在這裏,會在什麽地方?

紅箋心神不寧,那廂來帶他們上赤輪峰的金丹費承吉則是難掩不豫,晚潮峰的闫長青今天沒有露面,費承吉沒有合适的人抱怨,只得黑着臉斥責曲長河:“你們水靈根這邊怎麽回事,今天這種場合,竟連個練氣六層的都沒有,豈不叫別的宗門看笑話?”

曲長河淡淡地道:“這代弟子不成器,師叔又不是不知。本來有個女徒,勉強達到了練氣六層,不過我看她此時人還未到,大約是放棄了拜見大長老的機會。”雖然平日裏不大關心女弟子,曲長河還是知道三個小姑娘住在一處的,師叔既然問起,他便向紅箋和齊秀寧的方向多問了一句:“姚真人呢?”

紅箋還未說話,齊秀寧已規規矩矩地禀道:“回師父,我等來時去邀姚師姐同行,但姚師姐住處無人。”

費承吉“哼”了一聲,向衆弟子說道:“今天是做什麽,我與你們提前說一下,也好心中有個數,別傻乎乎的一個個只管閉着眼去。大長老和符圖宗的戴宗主特意抽出空來,要見見各大宗門的後生晚輩。好好表現,若能入他們兩位化神大能的眼,那可是幾輩子修來的造化。你們也不要因為與大長老同在丹崖宗便心存僥幸,由這一次各宗門的情況看,你們實力是最差的,把那狂妄無知的蠢樣兒都收起來。”他訓斥完了,也不管衆弟子表情各異,一甩袖子道:“走吧!”

紅箋張了張嘴,終于未能将懇求衆人等一等姚真的話講出來,她人輕言微,說了徒惹人生厭,不管一把年紀的費承吉還是曲長河,都不會為此停下腳步,至于其他同門,說不定還在為少了姚真這個競争對手而暗自慶幸。

衆弟子自動排成兩列,默默跟在費承吉身後,紅箋一邊前行一邊不斷回頭往來路看,希望姚真能突然出現。

“師妹,方師妹!”

紅箋吓了一跳,這才留意到走在她身旁的是張钰。

張钰擡頭看了一眼隊伍前面的費承吉,別看老頭子今天說話挺兇,這位同為木靈根的師叔祖對張钰平日裏很好,張钰并不怕他,他向紅箋擠了擠眼睛,悄聲道:“方師妹竟是今天的水靈根第一麽?小小年紀真了不起。”自從紅箋和跹雲宗的人打賭贏了之後,張钰等人便對她一改往日的冷淡,搭讪多了起來。

紅箋這才突然注意到這個詭異的結果。陳載之考核中意外受傷,鄭謹超齡,姚真到現在還未出現,自己這個小小的練氣五層竟然成了隊首,怪不得費師叔祖臉黑如墨。

紅箋回頭往自己身後望去,緊跟在後面的是宗門考核中名列第四的秦尚義,再後面便是齊秀寧,他們個個面頰微紅,神情中充滿了希翼,她又往木靈根的隊列中找到了方峥,不知為何,站在這個人人豔羨的位置,紅箋心中卻湧上了一股莫名的不安。

赤輪峰乃是丹崖最高峰,主殿寰華殿位于赤輪峰頂的雲海之中,每當太陽西沉,殿瓦間紅霞煥彩,流光四溢,襯着峰下的碧海藍天,宛然神仙居處。

這座修真界著名的大殿若非大事等閑派不上用場,紅箋在丹崖宗呆了這麽多年,撈着上赤輪峰的次數都屈指可數,寰華殿更是一次也沒能進去過,更不用說其它各宗門的練氣弟子。

丹崖宗的人到得不算早了,寰華殿外不少宗門已經列好了隊伍,正靜悄悄地等待。

紅箋粗略看了看,黑壓壓的足有上百人,沒見到熟悉的,丹崖宗位置居中,正沖着大殿的正門,左邊臨着的一隊人數不少,也有十四五個,這些少年不管男女俱是一襲黑袍,上面繡着金色的雲紋,既英挺又透着幾許神秘。

張钰随着紅箋的眼光望去,嘴唇動了動,耳語道:“那是符圖宗的。”

符圖宗,化神大能戴明池的宗門。

丹崖宗這地主的到來引得衆人矚目,殿前一陣騷亂,符圖宗的這些練氣弟子面色冷肅,相互間連個交頭接耳的都沒有,這在衆多門派之中顯得有些傲然不群。

紅箋看着費承吉先同符圖宗帶隊的師長十分客氣地打了招呼,便明白那看上去比曲長河還要年輕的符圖宗前輩也是一位金丹修士。

只不知道他們這些練氣弟子修為如何,費師叔祖對自己宗門的弟子如此失望,這說明別的宗門很強,看樣子像張钰和姚師姐這樣的練氣六層應該不少,符圖宗又是名門大宗,說不定練氣七層的也有,是了,連跹雲宗都有兩個練氣七層的,沒道理符圖宗會不如……紅箋強行壓抑着自己突然變成宗門隊首的不安,心中不住胡思亂想。

“哎呀!”想到跹雲宗那兩個小子,紅箋突然意識到,有一件事竟被自己忽略了:“糟糕。這兩天忙東忙西,竟然将石清響給忘了,算起來打賭到現在還不到一個月呢,那小子認輸,今天這場合會不會還扮啞巴?這些人裏面他的天資可算數得着的,要因為這個沒有被選上,這仇可就結大了。得趕緊找到他,和他說一聲那賭就算了,今天大夥兒各憑本事,我和峥兒也不占他這便宜。”

打賭的時候,紅箋正看跹雲宗的兩個小子萬分不順眼,自然是狠了命折騰,可一個賭打下來,紅箋卻對那叫石清響的少年印象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而且說起來,那顆“弱雨丹”叫紅箋覺着欠了人家一個不小的人情,她焦慮四望,殿前這麽多人,小瀛州,仙霞洞,各家各派秩序井然,叫她如何能與離着數十丈遠的跹雲宗傳上話?紅箋一時急得連汗都下來了。

第 18 章 五方

這日早課,谷璃和洛飛揚在樹林外練完劍,準備去飯堂吃早餐,經過內院時,卻發現內院一反往常的冷清,鬧哄哄的。

慣愛湊熱鬧的谷璃伸頭一看,不知什麽時候,執事堂的門外站了個黃毛小丫頭,瘦的皮包骨頭面色蠟黃,穿的一件小夾襖已經髒得看不出顏色,而且縫縫補補好多次,還破着幾個口。搖光的其他同門圍着那小丫頭鬧鬧哄哄的指指點點。

谷璃回頭對洛飛揚說:“這是在幹什麽?”

洛飛揚看了一眼衣衫褴褛的小丫頭,面無表情一言不發的往亦是堂前進。

“我說洛師弟,你怎麽一點好奇心都沒有?”谷璃只好快步追上他。

洛飛揚挑眉:“有你一個就夠麻煩的了,我還需要好奇心嗎?”

谷璃“噗嗤”一笑:“我的又不是你的,你沒有怎麽行。”

洛飛揚平平淡淡的說了一句真話:“你的好奇心最後都會變成我的麻煩。”

谷璃吐吐舌頭,不反駁。

進亦是堂之前,恰好看到執事師姐捧着被褥等,帶着那小丫頭往西院去了。等兩人從亦是堂吃完飯出來,小丫頭已經穿上了劍閣古城的侍劍服飾,執事師姐陪她等在照影居前。

和往常一樣在各自的位置上站好後,明月長老帶着小丫頭從照影居出來了,在人前站定,明月長老笑道:“她叫五方,以後就是大家的小師妹了。五方是先天通竅之體,你們不想被小師妹超過的話,就要好好努力啦。”

明月長老介紹完了,又對五方說:“以後每日上午你跟着大家一起學習,每日下午我會安排師姐教你之前該學的東西。”

明月長老看了看下面的陣形,指着谷璃和洛飛揚之間的空處道:“你就站在谷師姐身邊,她和你洛師兄中間位置大,就算你劍招不熟,也不會傷到人。”

谷璃歪了歪頭,洛飛揚的眉頭跳了一跳。

明月長老說完,便把五方往谷璃的方向一推。

上午的修習結束的第一個瞬間,谷璃蹦跶到身邊問五方:“什麽叫先天通竅之體?”

谷璃與五方搭上話的那個瞬間,洛飛揚的眉頭又跳了一跳。

對比早晨其他人排擠,五方顯然還不适應谷璃的熱情,被湊過來的谷璃吓得往後退了一步。

洛飛揚就趁着五方這一退,果斷的拉了谷璃就往亦是堂走。

“喂”谷璃抗議。

“想知道什麽是先天通竅之體嗎?”洛飛揚問。

谷璃點頭。

“那就跟我去吃飯。”洛飛揚拽着不繼續反抗的谷璃走了。

等洛飛揚把谷璃牽拉拖拽着進了亦是堂,五方随後也進來了。

從谷璃獨霸一桌之後,與她同桌的三個女孩子,便禀了執事堂,飯堂裏便多了一張三人的桌子。

而五方在門口看了看後,,就往那張桌子走去了。

洛飛揚看到時,眉頭又跳了一跳。

五方走到桌前,還未坐下,那三人中已有一人站了起來:“小師妹,你這是做什麽?”

五方言簡意赅:“吃飯。”

站起來的女孩聞言,大笑,扭頭對同桌的另外一個女孩道:“唐師妹,你聽到她說什麽了嗎?”

那唐師妹聞言,掩唇一笑,而後細聲細氣回道:“小師妹,忘了告訴你了,我們可不和叫花子同桌,你還是去別處吃飯。”

五方不氣不惱,平腔平調道:“執事師姐說,我就在這桌吃。”

剩下一個女孩嬌聲嬌氣一笑:“執事師姐是師姐,我們也是師姐,執事師姐同意了,按理說我們也該同意,但是你吃了,我們就吃不下了,想來,執事師姐也不會怪罪我們的。”

唐師妹又細聲細氣道:“或者,反正你是叫花子嘛,不如,我們吃完了,你再吃,小師妹你看,行嗎?”

谷璃從飯碗裏擡起頭,炯炯有神的盯着那方。

洛飛揚看到她的表情,眉頭又跳了一跳。

“我以前确實是叫花子。”五方平腔平調的回了一句。

五方話音落,那三個女孩的笑聲就傳遍了整個飯堂。

五方接着道:“但我現在跟你們一樣是劍閣古城的弟子。”

三個女孩的笑聲低落下來,站着的那個女孩笑道:“那又怎樣?”

五方說:“一起吃。”

三個女孩笑得更猖狂了。

五方嘴角浮出嘲諷的笑。

“或者,都別吃。”五方那平板的聲音落下的同時,還有桌子被掀翻後盤子碗一起跌碎的聲音。

三個女孩的笑聲頓時變成尖叫,細聲細氣的唐師妹叫得最凄厲,因為坐在五方對面的她,被桌上的菜湯淋了個正着。

等她站穩了,看到衣服上的菜葉子時,叫得更歇斯底裏了:“啊,我要殺了你。”

話音未落,長劍已經出鞘。但是劍還沒有接近五方,一人已經劈手奪過她的劍,劍花一挽,還劍入鞘了。

唐師妹一個晃神,回過神大叫:“蒲師兄,你做什麽?”

蒲燕璧按着她的劍道:“你不能殺她。”

唐師妹一張小臉一下子變得鐵青:“唐、蒲兩家多年世交,蒲師兄你居然幫她?”

“我是幫你。”蒲燕璧按着她的劍語速極快的道:“劍閣古城上一個先天通竅之體的人,現在是劍閣古城的太上長老劍聖貞吉,你若殺了她……”

“你若殺了她,大概很難呆在劍閣古城了。”來人是執事堂的莫師姐,莫師姐說完擺擺手:“罷了,五方,你過來。”

被點名的五方邁着平穩的步子走到莫師姐身邊,莫師姐帶着五方往谷璃和洛飛揚走過來:“你們兩個,一人一張桌子吃了也快一年了。今天,就把桌子并了,五方以後也和你們坐一起。”

洛飛揚看谷璃沒反應,只好端起碗走到谷璃的桌前,坐下。

莫師姐安排好五方,轉身道:“我派弟子,以斬妖除魔、行俠仗義為己任,義善舉、除惡行,修心性、積緣法,這句話不僅僅是勸誡,也是我派弟子修成大道的奧妙所在。我,言盡于此,各位好好想想。”

言畢,莫師姐便出了飯堂。

谷璃兩眼閃閃發光的盯着同桌的五方,洛飛揚的眉頭忍不住又跳了一跳。

第 5 章 社畜與血族-5

第5章 社畜與血族-5

46名玩家,13間客房供其随意分配。

桑格裏安磨磨蹭蹭地拖到最後一刻,然後被不知哪來的手推向最後一間僅差一人的四人房。

管家按房號分發鑰匙,“房間一經選擇無法變更,夜晚請各位呆在屋內,不要随意在莊園裏游蕩,祝客人們度過愉快的一晚。”

路過桑格裏安時,鶴清感受到濃濃的哀怨,但她假裝自己有超絕鈍感力,發完就走。

管家離開後,玩家們的耳邊響起今晚的隐藏任務,在明天早餐開始前找到畫家遺失的最後一管顏料,可以獲得一個中級道具。

精靈耳算道:“46人,那不是應該剩兩個嗎?”

桑格裏安為自己的新舍友解答:“那朵大嘴花偷吃了一管。”

眼鏡站在窗邊,靜靜看着窗外的黑霧,聞及,淡淡道:“npc不會做違反規則的事。”

桑格裏安聳聳肩,“你不信就算喽。”

“好小的床。”他看着房間裏的四張床,不滿道。

屋內沒有人理會他。

三人組還在讨論,

精靈耳認真臉,“夜晚不能出門,但又要我們找顏料,這不是相悖的嗎。”

貓耳:“你是傻*嗎,肯定是鼓動我們晚上偷偷溜出去找。”

精靈耳:“會不會太危險了。”

貓耳:“富貴險中求,你不懂嗎?”

眼鏡突然開口打斷他們的對話,“晚上我肯定會出去,你們随意。”

貓耳:“大姐,我們不是一個小組嗎?”

眼鏡:“夜晚很危險,獎勵也只有一個,如果我們都出去需要公平競争。”

貓耳漲紅了臉,不滿道:“就因為這一個道具?”

精靈耳:“眼鏡老師,道具是可以帶走的嗎?”

眼鏡點頭,“道具可以帶到道具場,所以我最近一直刷低級本收集道具。”

精靈耳摸摸頭:“我跟你一起去吧,我第一次參加游戲,就來長長見識,剛才找顏料大部分也都是你找的,晚上幫你放個風也算是一點幫助。”

他說完,轉頭看着貓耳。

貓耳哼了一聲,“我也去。”

三個人在窗邊得出結論,接着走到門邊聽門外的腳步聲。

桑格裏安獨自躺在狹窄的小床上,看着雪白的天花板,忽然覺得再這樣下去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他從床上坐起身,主動和那三人長得奇形怪狀的人搭話,“你們……需要我幫忙嗎?”

“安靜點!”貓耳貼在門板上,沖他皺眉。

桑格裏安委屈地倒下,拉起床單蓋住自己的臉。

“有客人要來點宵夜嗎?”屋外傳來腳步聲,廚娘嬌柔的聲音擠進門縫。

貓耳沒聽到有房間開門的聲音,等待着腳步聲遠去,他回頭沖同伴挑了挑眉。

走不走?

眼鏡搖搖頭。

隔壁有人按耐不住,小心翼翼地開了門,嘎吱一聲迅速伴随着玩家的尖叫和廚娘同樣刺耳的笑聲。

一分鐘後,走廊重回寂靜。

又等了半小時,眼鏡拍了拍貓耳的肩膀,三人溜出房間,鑽到二樓盡頭的雜貨間。

這個房間,他們下午沒有翻找,正好趁現在仔細找找。

精靈耳不解地問眼鏡,為什麽讓他倆不要理會那個紅眼睛舍友。

“有些神經病就喜歡在游戲裏扮演角色騙人,然後在最後一刻撕掉面具反殺。”眼鏡咬牙切齒,她之前就被坑了一次,與一個高級道具失之交臂,連續好幾個夜晚氣得失眠咬床單。

三人組離開後,客房裏靜悄悄,桑格裏安翻了個身,仿佛都能聽到回聲。

他讨厭安靜的空間,讓他想起被封在棺材裏,意識剛剛蘇醒的那個百年,無論怎麽努力,棺材裏都只回蕩着自己自言自語的聲音。

他坐起身,窗戶沒關,莊園裏的黑霧仿佛要湧進房間裏。

噗嗤一聲,站在窗邊的青年驟然化作一只蝙蝠,從窗戶縫裏溜出去。

*

“管家女士,您一天都沒吃東西,晚上吃點宵夜吧。”

鶴清接過白瓷碟,關上門後把它随意放在矮桌上。

屋內暖黃的燈光并未給這血腥的肉塊增加幾分誘人,可腹內饑餓難耐,她做了兩分鐘心理建設,點開操作面板準備給它改味道。

突然窗戶外傳來砰砰聲,她感到奇怪,伸出手指,窗戶自動打開,一團黑色的不明物體閃進屋內,啪的一聲落在那份肉塊上。

未等她上前查看情況,蝙蝠就發出一個熟悉的聲音,“好香啊。”

鶴清:“……怎麽晚上随便出來。”

蝙蝠的聲音含含糊糊,“他們都走了,我一個人孤零零的,好無聊啊。對了,我能吃這個嗎,它好壞啊,香味一直往我鼻子裏鑽,好難受,讓我吃了它吧……”

鶴清:“……你已經咬上去了。”

桑格裏安知道這是同意的意思,變回人形,拿起刀叉大快朵頤。

鶴清則是趁他注意力全放在肉塊上時,轉身啃了兩口自己的外套,面筋味,還行。

比起這些肉塊,她寧願啃外套和床頭櫃。

腹中饑餓感消失後,她上床躺着準備休息,“吃飽了就回去吧。”

桑格裏安:“不要,他們都不和我說話,我不想跟他們待在一起。”

鶴清打了個哈欠,“你不是吸血鬼嗎,能變蝙蝠應該有魔法吧,可以給他們一點顏色看看。”

“不是吸血鬼,是血族!我是和平主義者,不随便傷人的。”

桑格裏安正好吃完宵夜,心滿意足地擦了擦嘴,鑽進她的被窩裏,靈活得像條泥鳅。

“你好壯啊。”他驚訝地看着躺下的管家,手臂和胸口都鼓鼓囊囊的,被子蓋住的地方看起來也很膨脹,好奇地伸手去摸。

鶴清拍開停在胸口亂摸的手,“別亂碰。”

手收回去了,但視線還在不停流轉,他看了許久,好奇道:“這個身材是你自己選的嗎?”

鶴清:“公司給的人物模版。”

桑格裏安變身好奇寶寶,“為什麽要弄成這樣?”

鶴清被他直勾勾的視線盯得有些難受,翻了個身,背對他,“因為這是個十八禁游戲。”

桑格裏安繼續追問:“什麽是施巴金?”

好像是個人名,是游戲的發明家嗎,這是他的喜好?

“就是只有18歲以上,也就是成年人才能玩的游戲,所以游戲裏會有很多成年人喜歡的內容。”

比如這具身體,比如廚娘完美到極致的S形身材,老花匠身形更為健碩,調酒師畫家等人的長相也有各有自己的魅力點。

桑格裏安也躺了下來,伸手抱住她的腰,在她頸後小聲道:“我也18歲了,但我更喜歡你原本的樣子,金色頭發和藍色眼睛真的很搭。”

帶着涼意的氣息打在腺體上,鶴清身子顫了顫,沒說話,僵持了好久才拉開他的手,“想留在這就安靜點,乖乖睡覺。”

“不想睡覺,晚上睡覺是浪費時間。”他理所當然道,“晚上睡覺了,白天幹什麽?”

晚上是桑格裏安一天內最清醒最開心的時候。

鶴清不習慣側睡,翻了個身重回平躺,“我是人類,晚上不睡覺我會死。”

“那你好好睡覺吧。”桑格裏安突然懂事了起來,還幫她蓋上被子。

只有面前的女人會一直理他,和他說話,他不想她死。

鶴清睡着前,好像聽到有人小聲道:“要是你也是血族就好了。”

星際哪有魔法生物,怎麽老是做夢,她想。

***

“前面有人,小心點。”精靈耳邊發抖,邊提醒自己的同伴。

“調酒師?”眼鏡看了眼,拉着兩人躲進走廊旁的縫隙中。

三人在二樓和三樓尋找無果,偷偷潛入四樓,沒想到剛找了間空房間,出來就碰上npc。

他朝三人的藏身之處走來,似乎已經有了目标。

精靈耳站在最外面,對一切看得最清楚,心髒跳得又重又快,仿佛從胸腔裏飛到大腦中,連帶着太陽穴也在震動。

“大不了……”貓耳剛想說讓他出去吸引注意力,話剛出口就被眼鏡捂住嘴。

調酒師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發着熒光,哼着歌從他們面前經過,最近的距離不過半米,完全沒發現他們的身影,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間。

“運氣真好!”

看着開開心心慶祝的兩人,眼鏡莫名覺得哪裏有點奇怪——

那個npc剛才好像在笑。

等了十分鐘,三人才敢從角落裏走出來,繼續在四樓翻找,在時針指向2時,幸運地在四樓陽臺找到最後一管顏料,趕緊撤離回到位于2樓的房間。

卧室空無一人,精靈耳在床邊坐下,“他不在?”

貓耳已經困了,閉着眼睛直接往床上砸,“被淘汰了吧。”

兩人自願把顏料讓給眼鏡,眼鏡提交顏料後獲得一個頂級的中級道具,可以控制玩家或者npc五分鐘時間不動,關鍵時候可以有非常大的用處。

她轉頭看了眼已經困得東倒西歪的同伴,最後還是掏出兩個普通的低級道具放在他們枕邊,“趕緊睡吧,管家七點就來叫人起床了。”

說罷,自己也掀開被子躺下,可調酒師的笑一直在眼前盤旋,總覺得今晚太順利了,除了調酒師,一個npc都沒碰見。

眼鏡翻了個身,背對窗戶,道具都拿到手了,還能怕什麽。

她安慰自己,這只是個低級場。

第 6 章

因為歆傑出車禍,使我和殷揚見面的時間變多了,我想逃都逃不掉。

請假的第一天,我一個人跑去珠寶行變賣了大部份的首飾。歆傑的醫藥費應該不少,而且我打算搬家。

沒想到我的舊首飾居然還可以賣到相當不錯的價錢,算一算扣除應有的開銷,我還可以有一些餘錢存起來。

這件事我并沒有告訴任何人,我想是因為自尊心的關系吧!

別誤會!我不是要搬家躲開殷揚。歆傑如今還在他手上,我怎麽可能逃得開?

何況,我懷疑自己是否真的想逃開。

我只是未雨綢缪!

我考慮到歆傑出院後的養護問題,假如能在店的附近找個一樓房子,不論我上下班、去醫院複診,或是歆傑進出都會比較方便。殷揚說歆傑骨折的手臂和腳,可能要一個月才能拆石膏。我當時的第一個念頭是,一個月寸步難行,歆傑一定會瘋掉;後來我又想,也好,就讓他借這個機會修身養性吧!

第二天,探視了歆傑,我便去找房子。上次是明雪幫我,這回當然也少不了她。誰教她正在放暑假,英英美代子一個!

很幸運的,我們在店後面的巷子底找到一棟五層樓公寓的一樓,環境比原來的好很多,還附帶了所有的家具與電器,當然租金也高了很多。因為我有了些錢,适合的房子又不好找,所以我毫不猶豫地簽了約,并說好過兒天就搬家。

我怎麽覺得一切都不可思議地順利?

喔!當然除了歆傑的車禍之外。

不過說實在的,我并不覺得歆傑出車禍是件壞事,如果不是他出車禍,我怎麽能找到理由一天見到殷揚好幾次?何況這也是歆傑咎由自取啊!準教他飙車?

明雲陪我去探望歆傑,所以明雪也見到了殷揚。

“歆傑的各方面都很穩定,我可能過兩天就讓他轉到普通病房去了。年輕人的複原能力就是不一樣。”殷揚迫不及待地向我報告好消息。

“那真是太好了。”明雪高興地說,一貫的大嗓門。

“殷揚,這是我曾經跟你提過的曹明雪,我的好朋友。”

“明雲?原來就是你。‘公主’,還有‘落難的公主’都是出自你的創意?”殷揚開心地說。他的記性真好!

“你怎麽知道我替歆予取的外號?”明雪一臉疑惑的樣子,然後她看看我、再看看殷揚,恍然大悟地說:“你們……關系匪淺哦!”

“別胡說,殷揚是歆傑的主治大夫。”我忙着撇清。

“也是李歆予的男朋友。”看我瞪了他一眼,他緊接着說:“還沒到‘現在完成式’,只能算是‘現在進行式’和‘未來式,啦!”

“哎呀!你真是愈描愈黑!”我氣得在一旁跺腳,他卻一臉得意。

“原來如此。那麽你就是拯救落難公主的‘白馬王子’喽?”沒想到明雪居然跟着瞎攪和。

“白馬王子?我可是求之不得,更何況舍我其誰呀?”殷揚故作嚴肅狀地注視着我說。

明雲爆出大笑。

“喱,我真是敗給你們兩個了!”他們玩得很開心,好像只有我一個人笑不出來。

過幾天,我搬進了新家。

和原先的相比,這裏真是舒适到不行。

歆傑也轉進了普通病房,我好高興他的情況已經穩定下來。

可問題來了。

“怎麽辦?在加護病房裏有醫護人員二十四小時看護,我只需要每天去看他四次就行了;現在換成我必須全天照顧他。可是我不能請假太久,店裏的生意愈來愈好,我怎麽好意思一直請假?”我對明雲說。

“我看你安心去上班,我來照顧歆傑,反正我也沒事。”

“開玩笑,你又不是不知道歆傑的脾氣,天底下只有我受得了他。”

明雪的好心馬上被我給否決了。

突然我靈機一動:

“不如你代替我去上班。你不是也正想要打工賺錢嗎?”

“行得通嗎?我笨手笨腳的,萬一老板娘不要我怎麽辦?”明雪有點心動,但又有點擔心地說。

“安啦,我會先跟她講好的。”

征得老板娘的同意,我帶着她到店裏去介紹他們認識,并解說及示範我平時工作的內容。明雪真是冰雪聰明,聽一次就進人情況了。

于是我放心地“窩”在病房裏,做着看護的工作,以及面對歆傑的臭臉和牢騷。

前幾天,他的傷口還很疼,動都不敢動,只有靠嘴巴來發洩。

想當然耳,我就是他的出氣筒。

幸好有殷揚,讓我還能忍受這樣的“虐待”。

當初堅決不和殷揚進一步交往的我,什麽時候變得對他如此依賴?什麽時候我的心竟已淪陷得如此不可自拔?

老實說,我也迷糊了!

每天我總是巴望着他的出現。然而,我常常不能如願。

殷揚是個盡責的醫生,他需要看門診、查病人的房、他有一堆刀要開、有一堆會要開,還需要處理一些突發狀況。他不是屬于我一個人的,我能夠理解,但卻不禁感到黯然。

魯莽的歆傑也有顆敏銳的心,他察覺到他的主治醫師比隔壁床的醫師出現得勤,待的時間久,講解得詳細些,而且每次只要他在,姐姐臉紅的次數就變多了。

但他只是默默地用眼睛瞅着。并不多問。

明雲從餐廳下班後,都會先到病房陪陪我再回家。如果殷揚有來,她便刻意留晚一點,并暗示他帶我出去吃個飯或散散步。

“歆傑,你姐姐需要透透氣,否則她也會生病的。有什麽事你就跟我說,我幫你。”明雲說。

歆傑總是不說話。

如此這般,我們“偷”到了一些獨處的時間。不知道我上輩子燒了多少好香,才能得到明雪這麽好的朋友。

有友如此,夫複何求?

有時和殷揚吃過飯,我們就到醫院後面的小公園散散步、坐在長凳上聊天,或去吃個冰什麽的。只要在他身邊,不管做什麽,或即使什麽都沒做,我都會感到滿足而愉悅。

※※※

這一晚,我們一樣來到小公園。

白天,這裏會有許多家屬帶着病人到這裏來曬太陽,我就曾用輪椅推着歆傑來過一次,但到了晚上,卻沒什麽人在這兒出沒,也許是因為病人都休息了吧!

夏夜的風涼爽宜人,公園裏的燈光顯得昏暗。

殷揚牽着我的手,來到一棵大樹下。我在樹下的長凳上坐下,他随後也在我身邊坐了下來。他的長腿緊緊地拉着我的腿;他的手輕撫着我的每根手指頭。我合着他的味道,感受他的每一次呼吸,聆聽着四周蟬的叫聲,心中盈滿了寧靜,不知不覺便将頭輕輕靠在他寬闊的肩膀上,感覺開始恍惚了起來。

“歆予,你今天想我嗎?”

“嗯。”

“像我想你那樣多嗎?”

“嗯。”

“一整天我無時無刻不想抽空溜出來找你,可是都沒辦法,我的工作實在太忙了。我真恨不得辭職算了。”

“啊,辭職?為什麽?”我突然清醒了,不好意思地調整了坐姿。

“這樣我們就可以二十四小時在一起了。”

“你一定是在開玩笑。”

“我是說真的。”

“殷揚,你不覺得我配不上你嗎?”我站起身,往前踱了兩步,身體背對着他。

“胡扯。”他在我背後低聲抗議。

“我大學沒有畢業。”

“你聰明又有智慧,何況你随時可以回去完成大學學業。”

“我沒有錢。”

“我喜歡的是你的人,而且我不需錢。”

“我的爸爸是自殺死的。”

“那是他,與你何幹?”

“那不名譽。”

“歆予!”

殷揚大叫,陡地來到我身後,把我的身體扳了過來,讓我面對他。

我驚訝地擡起頭,望進他滿臉的無奈與滿眼的柔情。

“歆予,我的小公主,我該拿你怎麽辦呢?”

說完,他俯下頭,攫住了我的唇。

風不再吹、蟬不再叫,所有的念頭瞬間消失、地球停止了運轉,惟一感覺得到的是我的呼吸、我的心跳、和他的吻……

他的吻溫暖而熱情。我閉上雙眼,不覺自己已經撤防。

片刻之後,他緩緩地離開了我的唇。

我滿臉通紅,羞赧得無地自容,頭兒低垂一徑望着他襯衫上的第二顆鈕扣。

殷揚微笑地碰觸着我被吻得更加紅豔的雙唇,輕聲地說:“歆予,愛是沒有條件的。我愛你,不管你的背景如何,我都愛你,難道你還不明白嗎?”

“可是,我有什麽地方值得你愛?”即使殷揚一再地保證,我還是無法釋懷,為什麽在他而前我就會變得毫無自信呢?

他嘆了一口氣,溫柔地說:”我愛你的堅強、樂觀、善良和責任感。”

“還有呢?”

“我愛你的才華、機智和永不放棄。”

“還有呢?”我凝視着眼前這個英俊的男人,他正深情地對我傾吐愛意。

“我愛你靈慧的雙眼、黑亮的秀發和長了繭的手。”

“還有呢?”

“我愛你臉紅和哭泣的樣子。”

“還有呢?”

“還有,我最愛的是你柔軟甜蜜的雙唇!”

說完,他的唇再度覆蓋住我的、

不同于前一次,他的吻充滿了侵略性,他強力的吸吮、牙齒輕咬着我的唇、舌頭沿着唇緣撫弄,專制地強迫我的嘴為他開啓,以便追逐着我那羞怯的舌頭。

我感到一陣昏眩,連忙伸手攀住了他的肩膀。殷揚伸手環住我的腰将我拉近,我們幾乎貼合在一起。我的身體一陣輕顫,驚異于這個全新的感受。

媽媽咪呀!這個男人是如此完美、如此專情,并且如此讓我陶醉,而我卻曾經千方百汁地要把他推開!

殷揚終于放開我的唇,他喘着氣看着我兀自閉着眼睛的模樣,在我的額頭印下一個輕吻,随即将我的頭按壓他的胸膛上,

“歆予,你聽到了嗎?我的心跳得這麽快,都是為了你。你還懷疑我對你的愛嗎?”

我把臉埋在他的胸膛上,因心裏溢滿幸福而無法言語。不知怎地,我居然掉下淚來。

“你怎麽哭了?”

我搖搖頭,吸了吸鼻子:“在認識你之前,我從來不哭的。這都是你害的,白馬王子!”

我們比往常晚些才回到病房,燈都熄了。明雪已經将歆傑打點好先回家了。

殷揚在病房門口與我,道別,他啄了一下我的唇,笑着說:“晚上要夢到我哦!”

我蹑手蹑腳地進浴室梳洗,出來後将陪病床鋪好,鑽到毯子下面去。

不久,我聽到歆傑的聲音:

“姐,你嫁給他以後,我要住哪裏?”

※※※

我戀愛了。

戀愛的感覺真好!

只要抽得到時間,殷揚就會到病房來。除了關心歆傑的病情之外,也試着和他打打屁。建立關系。

當然喽,當着弟弟的面,我們是不可能有機會親熱的,連說些肉麻的話都盡量避免。看得出來殷揚憋得很難過,所以只有要機會,我們就會彼此交換親昵的眼神,有時他會藉機握一下我的手、摸一下我的頭發。

甚至有一次,他從樓梯間打手機到護理站,指名找李歆傑的家屬,然後在電話中要我立刻到樓梯間去見他。

病房在十樓,大家都是搭電梯上下樓,因此樓梯間并沒有人走動,防火門平時也都是掩着的。

殷揚一見到我,立刻将我拉進懷裏,尋着我的唇,釋放出久未發洩的熱情。片刻之後,他把臉埋進我的發絲當中,噓了一口氣,可憐兮兮地說:

“真要命,我都快三十歲的人了,竟然像青少年思春一樣。每天見得到你,卻碰不到你。只能幹瞪眼流口水。唉,再這樣下去,我一定會短命!”

我大笑,忙着安撫他:

“對不起,歆傑怕我和你在一起以後就會離棄他,心裏很沒有安全感。現在他在養病,我們就多顧慮他一點,好嗎?以後我會補償你的。”

“補償?我現在就要。”說着倚到牆上,雙手張開,擺出一副“來吧,我在這兒,就看你怎麽做”的姿态。

“不好緊,這裏是公共場所,會有人經過的。”

“我不管。”

我不得已,走過去在他的唇上輕輕一啄,然後往後退。

“好了。””這是哪門子補償!不算數,重來。”他大叫,頗有欲求不滿的意味。

我不理他,打算轉身逃開。

沒想到,他抓住我的手将我整個人往後一帶,我轉了個圈,不偏不倚地落人他的懷抱。

“殷揚,你講講理,你簡直就像個小孩子。”

我笑着想掙脫他的鉗制,無奈他的力氣太大,根本不可能。他用嘴在我的頸間磨蹭,惹得我心癢難耐。

咦,好像有人在講話?就在防火門外,接着傳來轉動門把的聲音。

我趕快使盡吃奶的力氣推開殷揚,然後退到三步之外。

要是被發現醫生和病人家屬躲在樓梯間親熱,那還得了!

就在殷揚還覺得莫名其妙的時候,門被推開了。

進來了四五個男人,還有那天見過面的女醫師。如果我沒記錯,她的名字叫海琳。

為首的是個約莫五十多歲的男子。他看到殷揚,驚訝地說:

“殷醫師,你怎麽在這裏?”

只見殷揚尴尬而故作鎮靜地說:

“喔,院長,我正在和病人家屬讨論病情,因為不想讓病人知道,所以……”幸好樓梯間的光線昏暗,看不清我們兩個人臉上的潮紅。

“原來如此。今天消防局來作院內消防檢查,我們正一樓一樓的巡視。”

海琳睨了我一眼,轉向殷揚嬌聲地說:

“殷醫師,待會兒我們要去檢查開刀房,你不如就和我們一起去吧!”

“是啊,殷醫師,今天外科主任請假,你剛好代替他。走吧!”院氏說完就帶頭往樓下走去。

殷揚只得也跟在後面。

他邊下樓梯,邊回過頭對我苦笑;我向他揮揮手。并扮了個大鬼臉。

海琳不懷好意地瞪了我一眼。

※※※

殷揚對歆傑示好,并沒有得到歆傑特別的反應。

他給終客氣地說些“謝謝”、“不用了”、“好多了”之類不痛不癢的話。

被冷漠的次數多了,殷揚也顯得有點喪氣。

大約在普通病房住了三個星期,殷揚認為歆傑已經大致複原,便下令“出院”。

“你知道下這個決定有多難嗎?一想到我再也不能那麽方便見到你,我就恨不得讓歆傑慢點好。”

話雖如此,回家總是值得欣喜的。

歆傑第一次進到新家,仍是一貫的沒有反應,真不知道這個人在“酷”些什麽?

回到家以後,他的電話開始多了起來,我真怕他又和以前的狐群狗黨攪和在一起。

我還是沒弄清楚他上次肇事的機車究竟是哪裏來的,他曾提過一次的阿狗、小黑到底又是何方神聖?

我想再過不久,我就該回餐廳去上班了。學校要開學了,明雪無法再替我代班了,而且再沒有收入,我們姐弟就得喝西北風了。

歆傑運氣實在不怎麽好,他斷的是同手同腳,所以沒辦法拿拐杖,行動更加受到限制了。但是我可以先幫他把必需品準備好,像食物、書、尿壺、打發時間的東西等,我也可以利用工作的空檔抽空回來看看他。

這天,殷揚下班過來,身邊跟着一個年輕女孩,纖細的身材,打扮十分時髦。齊肩的直發挑染成金黃色,她穿了件細肩帶的短上衣,和低得不能再低的低腰燈籠褲,前面露出肚臍、後面露出股溝;她的右耳空空的,左耳卻戴了至少五六個圈形耳環,随着走路時的蹦蹦跳跳而搖搖晃晃。

哇,好……好新潮!這會是誰呢?

一進門,不等殷揚說話,她便搶先說:

“你是李歆予,沒錯吧?那你,就是李歆傑喽!”她看向半坐在床上的歆傑,眼睛閃閃發亮。

“歆予,她就是我妹妹,我跟你提過的,記得嗎?”殷揚站在她後而向我解釋。

“嗨,我叫殷語。”

“英語?你為什麽不幹脆叫國語算了,至少是本國語言,伺必崇洋媚外呢?”歆傑一定是看她不順眼,所以故意找碴。

“是殷商的殷,語言的語,殷語。怎麽搞的,我總是遇不到有文學修養的人呢?”她一副苦無知己的模樣,讓我“噗哧”笑了出來,卻惹來歆傑的白眼。

然後她瞄到床頭櫃上的一本英文課本,那是歆傑丢在地上,被我撿起來随手放在那兒的。

“高中英文課本第一冊。”她拿起來翮了一下,皺眉頭看部傑說:“這麽白,我敢打賭你一定很不用功。”

“狗屎,你知道個屁!”歆傑發火了,口不擇言。

他這輩子可能從來沒有受過這種侮辱吧!尤其對方還是個女生。

“不承認?好啊,那我考你,如果你答對了,我就在地上當狗爬,怎樣?”殷語手又腰,不但沒被歆傑的語言暴力給吓到,反而出了個新招。

“你考啊!我就不信我會被你考倒。”大概只有我看得出來,歆傑在理直氣壯下的心虛。

“好,聽着。Characteristic在第幾頁?”

“什麽?哪有人這種考法的?”歆傑抗議地大叫。

連我都傻眼了,這是哪門子考法?

“怎麽沒有?這是我獨創的殷式學習法,超有效的。不服氣的話,就換你考我好了,這樣你就知道我有沒有在騙你了。”殷揚這個妹妹怎麽和他一點都不一樣?真是奇特。

“考就考。”他一把搶過殷語手中的課本,開始翻了起來。

“等一下。如果我答對了呢?”

“随你啦,大不了我也學狗爬。”

“那可不行,你只剩一手一腳的,怎麽爬也不像狗啊!不如這樣,如果我答對了,表示我的殷式學習法很管用,那你就要每天接受我的訓練,把這一招也給練會。如何?”

這個鬼靈精怪居然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我不禁替她擔心,但看到殷揚一點也不在意,我也只好靜觀其變了。

“好啦好啦,沒見過女生像你這麽機車的。聽好,Phenomenon,在第幾頁?”

“九十二。”

“Irregulzrity呢?”

“一○八。”

“Starvation?”

“二三六。”

munication呢?”

“沒有。”

“沒有?”

“那是國中課本的字。”

歆傑把課本丢在床上,哼了一聲便不再說話。

“怎樣,承認我的殷式學習法果然管用了吧?你服不服?”

殷語得意得有點忘形了。

只是歆傑根本不理她,氣得她抓起他裹着石膏的手猛搖,一邊大叫:

“李歆傑!你到底服不服,你說,你說呀!”

我還來不及制止她,只見歆傑動作很快地,用另一只沒有裹石膏的那只手抓住了殷語的手,企圖将她拉開。

只見他的手一碰到她,她就像觸電一般震了一下,很快地放開了。

過了幾秒鐘,殷語猶不放棄地說:

“你敢說話不算話,你就是孬種。“

“誰說我說話不算話?我服了,總可以了吧!”

“那好,以後我就每天過來,把我的獨門絕活傳授給你喽!”她高興地轉向殷揚說:“哥,我收到我的第一個徒弟了,你們不幫我慶祝一下嗎?”

殷揚寵溺地笑着說:

“麥當勞的冰旋風?”

“冰旋風?今天麥當勞恐怕沒有,我看就可樂加蘋果派吧,歆傑也要哦!”她自作主張地替歆傑也要了一份。只是歆傑恐怕不會領情。

“那我們去買,大概要半個多小時,你們在這裏不要吵架哦。”

我被殷揚連推帶拉地走出家門。我實在有點不放心讓他們獨處,萬一真的吵架又沒有人勸架,那可怎麽辦?

“你一定覺得我妹很奇怪。”殷揚摟着我的肩,過馬路時說。

“是有一點,她……和你很不一樣。”不只一點,是“很”奇怪。我只是不太好意思明講。

他大笑:“沒關系,你直說無妨,就算在她面前說,她也不會介意。”

我訝然地眨眨眼。

“你看得出來嗎?她可是穿綠制服畢業的,對于讀書,她有她的一套方法,從來不用我操心。我倒是曾經為了她的服裝儀容,而被請去學校訓導處好幾次。”

“她從小就這樣嗎?”

“或許吧!記得我跟你說過我們是同父異母嗎?殷語十三歲以前都住在香港,後來才來臺北和我同住。應該這麽說吧!她的母親,也就是我的繼母,本身就是這個調調,我想她多半是受了母親的影響。”

“原來如此。”

麥當勞果然沒有冰旋風,因扼制冰機“五分鐘前”剛剛壞了。

怪哉,殷語怎麽會未蔔先知?

※※※

往後殷語果然如約定的每天報到。

我逐漸發現,在她的奇裝異服底下,其實有顆聰明的腦袋瓜子和一顆善良的心。

在她的“淫威”之下,歆傑倒也多少讀了一些書。

她和歆傑的年齡相當,照理說應該可以合得來,可是兩個人只要碰在一起,就有鬥不完的嘴,吵不完的話題。

殷語沒來,歆傑可以安靜一整天不哼一聲,對我也是不理不睬的;殷語一出現,歆傑便開始有了表情,嘴巴也會驚人了。

我真是搞不懂他們!

因為殷語,我的時間變多了,偶爾可以溜到餐廳去閑聊一下、睡個午覺什麽的。好久沒有如此惬意了,上天待我真是不薄呢!

殷揚更賊,他總是暗示她的妹妹在他下班之後過來陪歆傑,這樣我們就可去出去約個小會。

有時殷語會用輪椅椎他出去遛遛,我們就膩在家裏看看照片,回憶往事、憧憬未來,我們的心因了解而更加接近丁。

他嗅着我的發絲,在我的臉頰印下無數細吻,我深深陶醉着,覺得好快樂。

“歆予,你沒工作這一陣子,臉色變得比較好了。”他用手指撫過我的臉龐,引起一陣戰栗。

“是啊,我都變懶變胖了呢!”我苦惱地說:“等歆傑好一點,我也該回去上班了。對了,我想另外再找個工作,可是現在經濟不景氣,就業機會好像不多,我又沒有一技之長。”

“餐廳的工作已經夠你累的了,你還要找工作做什麽?”

“多存點錢以備不時之需呀!而且我還想回去把大學讀完。”

“讓我幫你!”

“不要,我要靠我自己,我不要成為你的累贅。”

“歆予,我們結婚吧!”他在我耳邊低語。

“結婚……”

“嫁給我,你不會是我的累贅,你只會讓我成為全天下最幸福的男人。”他誠摯地說。

“謝謝你,殷揚。可是,在完成大學學業之前,我是不會結婚的。”

“天啊!”殷揚誇張地跌倒在沙發上,雙手遮住了臉,狀至痛苦地哀嘆着:“那我還要等多久呀?”

“對不起嘛,殷揚。”我抱着他,表達對他的歉意:“所以我才要再找個工作存錢,趕快把大學讀完,這樣我才能趕快嫁給你呀,好不好嘛!”

他反抱住我,嘆口氣說:“我能說不嗎?誰教我的小公主如此向學又意志堅定呢?唉!苦守寒窯十八年,可憐喔!”

我笑着捶了他一下,頭倚在他的胸前,與他十指交握。這是我愛的男人,最重要的是,他也愛我!

他将我的手指舉到唇邊逐只親吻,我突然抽回并灘開我的手說:

“更難以想像我這雙長了繭的粗手,曾經得過全國高中古典鋼琴女子組冠軍。”

“真的?你會彈鋼琴?”

“而且我還通過英國茱莉亞皇家音樂學院的檢定。”

“哇,好厲害。那你為什麽不去當鋼琴老師呢?”

“你是說教鋼琴?”

我思考着這個主意的可行性,可是……

“可是我已經快一年沒碰鋼琴,搞不好都忘了。”我不覺沮喪地說。

“簡單,到我家去練。”

“你家有鋼琴?你會彈鋼琴?”

“不是我啦,我只會拿刀,怎麽可能會彈這麽有氣質的東東?是殷語。”他停頓了一下,接着說:“殷語學了一陣,後來就自動放棄了。像她那麽過動的人,根本沒辦法靜靜坐在鋼琴前面,連十分鐘都不行。這樣吧,等比較有空的時候,我帶你去我家,你先練練看再說!”

※※※

過了幾天,殷揚趁空閑的時候,請了幾個小時的假帶我去他家。

當然他事先“安排”了殷語來家裏陪歆傑。最近他們的關系似乎改善了一些,不至于一見面就劍拔弩張,三不五時還會聽到他們開心的笑聲。

殷揚住在基隆河旁的大直重劃區,附近全是嶄新的高樓。他家在頂樓,視野很好,可以看到河濱公園,晚上還可以眺望基隆河的夜景,在電梯裏他這樣告訴我。

房子是樓中樓。客廳而向公園,但一大片玻璃窗被窗簾給遮住了,所以看不到他所說的景觀。

客廳裏的陳設簡單素雅,我一眼就看到了飯桌旁的鋼琴,漆黑得發亮。我走近它,在琴蓋上看到了自己的反影,期待而膽怯,臉孔因興奮而散發光芒。

我望向殷揚,他對我比了個手勢,示意我打開琴蓋,随後便轉身去啓動空調。

我打開蓋子,看到久違了的琴鍵,不禁泫然欲泣。

我敬畏地撫弄着潔白的琴鍵,室內頓時響起了叮咚的聲音。

我尋找着殷揚的身影,沒見到人,可能上樓去了。于是我鼓起勇氣将手指定位在鍵盤上,敲下了記憶中的音符。

那是我最後一次在公開場合中所演奏的曲子“天空之城”。曲調輕緩而優雅,充滿空靈的美感。在自己所彈奏出的音樂聲中,時空仿佛回到一年多前,系上的迎新送舊晚會。我穿着純白的小晚禮服,坐在會場中央的演奏型鋼琴旁,展示着我出衆的才華與美麗,也享受着觀衆的贊嘆與欽羨。樂曲到了尾聲,時光移轉,腦中的影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現在的我,穿着襯衫牛仔短裙的平凡女子。結束了最後一個音符,我的手停格在琴鍵上方,遲遲沒有落下。

我彈錯了好幾個音,落掉了好些個拍子,那是因為我生疏了,而且淚水模糊了我的眼睛。

我很快地拂去了眼淚,擡頭仍不見殷揚,我想他一定是覺得太難聽了,所以跑去躲起來。

我振作精神,彈了一首貝多芬的經典鋼琴曲“給愛麗絲”。

一曲彈畢,我的信心恢複了不少,雖然仍不及以往的水準,但至少熟練多了。

奇怪,我彈得并沒有那麽糟呀,殷揚實在太不給我面子了!

可惡!我非把他“挖”出來不可!

忽然眼角瞄到一雙長腿。就在樓梯轉角的地方。

原來他一直都坐在那兒聆聽,只是不想讓我看到而産生尴尬的心理。

好個善解人意的殷揚!

能夠在茫茫人海中與他相遇,并且得到他全心全意的對待,我還有什麽好自憐自哀的?他的存在賦與我的生命截然不同的意義。

靈光一現,我對着他的方向柔聲地說:“這首曲子獻給殷揚先生。”

接着,電影“第六感生死戀”主題曲UnchainedMelody輕柔的音符從我手中流出。

這是描述一對有着堅貞愛情的戀人,後來被迫分隔陰陽兩界,彼此卻依然互相依戀、互相感應的電影,我曾看過好幾遍,每次都還是一樣感動,它的情節簡單,卻蕩氣回腸,

我的感情經由手指注入音符,我把對殷揚的愛融入樂曲當中。或許我還是不夠熟練,但這卻是有生以來我最用“心”去彈的一次。

樓梯的角落,一個低沉而溫柔的男聲和着旋律,輕唱了起來:

Oh,Mylove,mydarling.I’vehungeredforyourtouchalonglonelytime.

Andtimegoesbysoslowly.Andtimecandosomuch.

Ineedyourlove,Ineedyourlove.

我配合着他的拍子彈奏,沒有職業水準。卻讓我再度熱淚盈眶。

曲畢,我久久不能自己。殷揚帶着微笑走向我,對我伸出手。我将手交給他,瞬即投入他的懷抱。

他緊緊擁着我說:

“我想,你知道我也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