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9 章 蕭敬之番外二

這天上午陽光正好, 蕭敬之正彎身為寝宮中的花草修剪枝葉,歸寧突然來報,說是禦前宮侍錦河前來求見。

蕭敬之聽言微微有些詫異, 錦河一般都是随侍在謝宸安左右的, 若是無事不會離開,而謝宸安現在還在朝堂之上,此時打發錦河過來……

如今謝梓焓、謝梓晰也都踏足于朝堂,若是有連謝宸安與她們都處理不了, 需要他來拿主意的事, 那必定是大事了,耽擱不得。

蕭敬之當即淨手, 讓人把錦河叫了過來。

錦河臉上帶笑,倒是看不出什麽。

不過即使如此,蕭敬之還是問道:“可是前朝出了什麽事?”

錦河聞言從袖中拿出一封奏折說道:“前朝現在無事, 皇上讓臣把這份奏折給鳳後送過來, 請鳳後定奪。”

蕭敬之翻開奏折,發現這奏折是大匠卿呈上來的。

大匠卿負責歷朝歷代皇墓的修葺,他呈上來的奏折, 那便應該不是什麽要緊的大事。

蕭敬之将奏折翻開仔細閱覽了一遍,發現這上面的确不是要緊事,一時間倒是不明白謝宸安為何這般着急。

此等的事情等到下朝之後再與他商議便也就是了,萬萬是用不着這般的。

錦河這邊明顯也知道這不是什麽要緊的需要立刻得到回複的差事, 沒等蕭敬之就此事作出定奪, 他便先行回去向謝宸安複命了。

蕭敬之一時間猜不透謝宸安的心思,拿過奏折又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

一般大饒歷朝歷代的國君, 大多在登上皇位後不久,便讓人着手開始修建皇墓。

因為皇墓浩大, 所以修建的時間也頗久,一般沒個十幾年的時間是下不來的,更有甚者足足修建了幾十年,至死也未曾修完。

歷代皇帝都将修建墓室當做十分重要的事情,在謝宸安剛剛登基之初,大匠卿便上了一封奏折,勸謝宸安開始修建自己的皇墓,但因為當時大饒正在與烏木族和戎國開戰,內外并不平穩,再加上之前出兵頗為消耗錢糧,導致國庫空虛,謝宸安當即就駁回了大匠卿的奏折,直道:“現下國庫空虛、無力修建,不若延遲在議。”

謝宸安對這件事并不熱衷,這一延遲便延遲了十多年,此後大匠卿基本上每年都上奏折,謝宸安卻一直未曾在意此事,就這樣一直拖着,此番謝宸安突然做出這番改變,想來與日前範永熙離世脫不開關系。

蕭敬之念及如此再次閱覽了一遍奏折,随即發現了這份奏折中,謝宸安的墓室安排跟歷朝歷代先輩的不同之處了,謝宸安竟是想與他合葬于同一墓室之中。

按照大饒歷朝歷代的墓室修建規矩來看,一般情況下女皇和鳳後是合葬的,只不過這合葬并不是說合葬于同一墓穴之中,而是兩人的墓建造的位置會相隔比較近,而像這般将帝後之墓共建于同一墓穴之中的事情,在大饒還未曾發生過。

大匠卿斷然不會違背祖制突然提議如此,這自然是謝宸安自己的意思了。

蕭敬之突然就想到了謝宸安此前的話,她說若他大限之日先至,希望與他同去。

謝宸安曾經與他說過,希望能夠執子之手與子偕老,而今他們已經相伴了大半生,這一點當算是做到了,而現在,她在死亡面前,也仍舊是希望與他攜手與共。

蕭敬之突然笑了,他想到當初父親與他說慧極必傷、情深不壽,說只願他這一生不懂愛恨滋味,而今看來他何其幸運,他這一生只有愛,從未有恨。

他的一生都在博弈,而他做的最正确的決定就是嫁給謝宸安,與她相伴一生了。

他曾經很不能理解楚玄,不能理解楚玄為什麽到死都在護着蕭戰,用一生都在護着這個曾經妥協過,想要背叛他的人。

而現在他理解了,情至深處無怨尤,若換位處之,換作是他,他亦會是無怨無悔,但他這一生,謝宸安從未讓他失望過哪怕一次。

他是個習慣試探與懷疑的人,從尤筠的事情開始,他總是一次又一次或者有意或者無意的試探着謝宸安,但她卻從來都沒有讓他失望過。

蕭敬之這麽想着,只覺得往日之事近在眼前。

他還記得大婚過後的第二天謝宸安便将自己的全部家當上交,将一切的事物都交由他來打理,此後的話更是句句真誠。

幾千兩銀票和幾個莊子的地契,對他來說原本算不得什麽,但謝宸安的這一番心意卻讓他感動。

想到這,蕭敬之不由想到當初他投桃報李,也對謝宸安坦誠相待,将自己的産業說給她的時候她的樣子,她當時那般的震驚,震驚之餘對他卻又充滿了欣賞。

她這樣的反應當時真的是讓他始料未及,現在想起當時謝宸安的模樣,蕭敬之仍舊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揚。

兩人大婚後不久便到了謝宸安的生辰,那是他婚後第一次送她禮物,多番思量之下才選擇了紫郎蜘蛛絲制成的亵衣。他們馬上就要啓程去往封地,屆時天高皇帝遠,發生什麽都是不可預測的,能夠多一道防護總是好的,卻不曾想謝宸安的第一反應竟是問他有沒有,想将這東西讓給他。

再之後……

他們一同起身前往宛臨,路上的時候他原本是想替她樹立威信,誰知她竟然公然承認懼內,讓大家聽他的。懼內原本是世人不齒于言的,到了她這裏反倒變得額外的坦蕩。

兩人相識之後他一直喚她殿下,而她被封為宛臨王後他改口喚她王上,那天他第一次叫她妻主。他這一句稱呼竟然讓她紅了耳朵,而後更是纏着他,讓他又一連喚了好幾聲才滿足。

在路上遇到白如實屬意外,但這個人的出現,給他的第一反應就是可以利用。

封地內的情況不明,謝宸安又還稚嫩,很多事情怕是下不去手,而他又是一屆男子,縱使有心也不好抛頭露面,而這樣一個人的出現卻是恰到好處,許多事情他不方便出頭去處理的,可以借助她的手。

然而他卻沒想到謝宸安對于白如那般的抵觸,或許她抵觸的不是白如這個人,而是白如這般的心思詭狡之人……但從某方面來說,他與白如本就是同類,只不過他更喜歡将諸事藏于心間罷了。

當初決定嫁給謝宸安的時候他并未想到這一層,或者他想到了,只覺得這并沒有什麽,因為他從未想過将自己的心機與算計用到謝宸安的身上,更是從來也不曾想過要害她,然而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發現自己的隐瞞對于謝宸安而言究竟意味着什麽。

如果她發現自己的枕邊人原本就是她所厭惡的那種人,知道他外表與內裏原來并不一樣……當她知道多年來癡心錯付,她又該何去何從……

心中的思緒百轉千回,欺瞞她非是他的本意,但是在這一刻他卻也沒有勇氣對她言明,或許這一切都該讓她自己去發現,到那一日,她想要如何便也随她。

他們到達宛臨的那一天天空中下着雨,蕭敬之望着面前這座陌生的城池,心中的情緒有些複雜,這裏,或許就是他們往後餘生所在之地了。

那一日宛臨太守馬林率領衆人前來迎接,而宛臨都尉郭山當場便露出不敬之态,進城後他更發現沿路百姓多有疾苦之色。

蕭敬之在宛臨也是有生意的,宛臨這邊的情況他此前就已經通過屬下知道了一部分,但真的來到此處才發現他們所要面臨的問題或者比想象中要多。

那一天馬車停在了宛臨王府門前,她說這以後就是他們的家了,不知怎麽他對這裏原本的陌生随着這一句話就這樣的消散了,家,這個詞對他而言實在是太久遠了。

他已經不知道多久沒有體會到家的滋味,平遠将軍府曾經是他的家,然而等到蕭老太君和楚玄身死、蕭戰常年在外征戰之後,平遠将軍府就已經變成了一個空殼,他一個人的空殼,套着他的過往和記憶,套着他對于家,對于父母的懷念。

這個殼裏有着太多美好的過去,讓他舍不得離開,舍不得将它抛棄,然而這個殼裏卻沒有未來,它終歸只是一個載滿了過往記憶的殼而已,它不是家,也再不能變成家。

而今,謝宸安說這裏以後便是他們的家了,是他和她的家……

初到宛臨王府,需要打點的東西總是很多,蕭敬之吩咐內外忙碌着,至于貴重物品則由他來親自安置。

他沒想到謝宸安會将他在賽詩會上做的詩、為她包紮傷口的手帕、大婚前往來的信件,全都小心的收了起來。

發現這個放置物品的盒子只是偶然巧合,而這件事給他帶來的觸動卻很大。

原來她這般早的時候,就已經将他放在心上了麽?

宛臨的問題遠遠比想象中的要多得多。

在民生上,因為蝗災而導致糧食欠收,封地內糧食儲備耗盡,百姓食不果腹。

在農業上,因為沒有可以耕種的種子,已到春天,卻仍舊有大批的田地空置着。

在經濟上,宛臨多年來的稅收不見蹤影。

在軍事上,都尉司的人馬遠低于标準的每衛八千至五萬人。

這樣的宛臨基本上可以說是處處都是問題,事事都要費心,他原本以為面對這樣的情況,謝宸安定然是手足無措的,他做了很多準備想要幫她度過難關,但後來他才發現她并不需要他幫扶,她遠比他想象中要強大。

她處置史振樹立了威信,在這之後更是想辦法召集能人異士,籌措資金買種子赈濟百姓、減免稅收、更改灌溉方式、發明新型耕種工具、研究防疫驅蟲。

她做得比他想象中要好,也因此而得到了宛臨百姓的青睐。

她有條不紊的改善着宛臨內的政務機構,甚至按照衆人職能劃分出了農耕小組、工程建設小組、商業小組、武器和工具制造小組、宣傳小組、醫療小組等,就此徹底建立了自己的班底。

在那之後鼓勵貿易、開設刺繡和制造瓷器的課程、研制武器彈藥,一件件事情有條不紊的進行着,不過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內就讓宛臨煥然一新。

他靜靜的看着一切的發生與發展,而他所做的,也只是在謝宸安需要的時候提供些幫助罷了。

他們的關系似乎也随着這幾個月來的相處而變得越來越親近,他越來越喜歡她的靠近,越來越喜歡與她相處,只是心中的不安卻也是愈演愈烈,他曾經問她:“妻主會不會覺得敬之和旁人相比,有些不太相同?”

并且告訴她:“我這些年在生意場上經歷頗多,心性和普通大家公子相差甚遠,曾有人形容臣心思詭狡,手段陰狠。”

他以為這樣直白的說法,會讓她對他多些思量,卻不想她竟然脫口而出‘那是他們在诋毀你’,他感覺有些好笑,好笑之餘卻也有些不知該如何說下去了,她很聰明,若非如此不能将宛臨治理的這般好,但在某些方面,卻似乎又愚鈍的很。

或許現在還不是時候,他在心中這麽對自己說,再多些時間,或許該再多些時間讓她慢慢了解他,慢慢将一切展現在她的面前。

然而有許多的事情都是讓他始料未及的,他從未想過父親的經歷會再次出現在自己的身上,聽到大夫說他可能難以有孕的時候,他只覺得像是經歷了一次晴天霹靂,卻不曾想謝宸安說不在意,說她可以不要孩子。

那是他此生從來不曾想到過的答案,而謝宸安的眼裏寫滿了真誠,對他并非欺瞞。

那一刻他只覺得頭頂上的陰雲仿佛在一瞬間散去,他忍不住吻了他,那是他們大婚之後這麽久以來他第一次主動。

這件事像是打開了他的心,讓他更加願意袒露自己的內心。

在這之後官窯和織造坊也相繼的投入了建設,他能夠想象到幾年後的宛臨會變得有多繁華。

誰能想到,謝宸安的到來能夠給這裏帶來這麽大的變化呢?

他還記得他們在宛臨過得第一個新年,那天謝宸安喝醉了,喝醉的她很纏人,她壓在他的身上,略微有些沉重,卻也是讓他安心的重量,直到這一刻,他才意識到面前的這個人,對他而言有多重要。

不光是這一點,他對于謝宸安的獨占欲也越來越強。

那天無意中聽聞她在宮中曾經下廚,便忍不住也想讓她為自己下廚,也想品嘗一下她的手藝,想擁有比旁人更多。

而她果然也沒有拒絕。

那一天是謝宸安第一次親手為他下廚,也是他第一次下廚,那天兩人一同做了晚飯。

他忍不住想到謝宸安曾經說想要找個清靜之地,每天黏在一起,只管風花雪月……

這樣的事情以兩個人的身份來說雖然是不可能會發生,但他仍舊是忍不住在想,若真有這麽一天,那烹饪或許便是頭等的事情了……

那一天的後來他将自己的印信給了她,那印信是武宗送給鳳後萬氏之物,天下間只此一對。

他看着謝宸安将她系在腰間,此後她兩塊玉佩一左一右挂在身上,數十年不曾摘下來過,便是登上皇位也是如此。

宛臨的事情謝宸安那邊打理的井井有條,需要他費心的事情不多,他便管管生意,打理府上大小事務,閑暇時在花廳坐坐。

史振死在獄中,馬林勾結馬匪,這些在他預料之中,但是他沒想過馬林在行跡敗露之際,為了拉謝宸安下水,竟然往宛臨王府送男人。

他曾經想過默不作聲的處理掉這些人,但最後他還是選擇了将這件事告訴謝宸安,如何選擇是她的自由。

他卻沒想到謝宸安聽到這件事之後竟然一個勁兒的搖頭,跟他各種解釋,仿佛生怕他生氣一樣。

他忍不住有些想笑,卻也在心裏覺得很暖。

這是第一次,卻不是最後一次,然而每一次,她都果斷的拒絕了身邊的所有誘惑。

此後他生日的那天,謝宸安為他親手煮了長壽面,也送了他一塊玉佩。

玉佩上的花紋繁複,他找人問過了之後才知道這是命符,所謂命符,以命抵命,她願意用自己的命換他的命,而他卻不願她這般,那塊玉佩他小心的收了起來,此後從未佩戴在身上過。

她的心意他卻全然收下,藏于心間。

馬林的存在終究是個隐患,卻沒想到白如竟然會跟馬林混到一起。

他原本允許白如呆在謝宸安的身邊是為了利用她,未曾想他這段時間沒有用得上她,她反倒是自己開始作亂了。

白如這樣的人,若是不能将她完全制服的話,她本身就會變成極大的隐患。

他最終還是出手了,以她家人相威脅,輔之以武力震懾,曉以利害,很快便将她給拿了下來。

馬林終于再也沉不住氣,随着馬林被問罪送往京城,馬匪被盡數擒拿,宛臨終于徹底的屬于了謝宸安。

在那之後選舉新任太守、招收新兵、開設學堂,諸事一樁樁,一件件的進行着,謝宸安仍舊是終日的忙碌着。

随着鐵礦被開采出來,宛臨內開始建造兵工廠。

武器在戰争中實在是重中之重的事物,而謝宸安對他沒有絲毫的避諱,甚至将兵工廠直接交到了他的手上。

蕭戰在前線,前線還有無數的戰士,無論他對蕭戰的情感如何的複雜,他也不能眼睜睜的看到她們遇到危險。

好在謝宸安知曉他的心意,她主動提出将改良過的火-藥和火雷子送去前線,以解燃眉之急。

這一刻說是感動或許仍舊太輕,他對她的感情随着時間的累計已經到了一個頂點。

他已經不知道該如何表達對她的這份感情,他最終選擇在她生辰的時候,把自己作為生辰禮物送給她。

那是他們成婚一年多之後的第一次同房,他經此才知道所謂的魚水之歡是何滋味。

在這之後謝宸安便更喜歡纏着他了,他們之間越發的粘膩,他喜歡這樣,喜歡這樣不分你我,彼此融合的親密。

他有時也曾想過,若是接下來的人生就是這般,那也是極好的,然而前線和京城的事情他不可能不管,終究還是諸事纏身,他到底只是一個塵世中的俗人罷了。

前線的戰事不會在短時間內終結,而宛臨也不可能長時間支持前線的彈-藥供給,在這樣的情況下他所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就是把火-藥和火雷子的配方送去京城。

這是他的私心,但她全然的理解與支持他。

得妻如此,夫複何求。

以前的時候大夫只說他可能不好有孕,他知道只是如果,兼之那時他們并未圓房,他并未将這件事放在心上,而今才發現他竟是真的不能有孕。

他一直在調養身體,然而調養了那麽久都沒見任何的效果。

德音的孩子出生的那一天,他心中只覺落寞。

此後三年過去,宛臨內的各方面都得到了不錯的發展,教育也已經被普及,還建立了新的商業區,更是與黎國建立了貿易渠道,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地方發展。

然而三年過去,他卻始終沒能懷孕。

謝宸安喜歡孩子,她對陸知行都是百般的寵愛,若是自己孩子,那當更是如此。

此前他從未理解過父親,而如今他卻開始漸漸理解了,當年得知再不能有孕的時候,他也曾這般的痛苦糾結過嗎?在門外親耳聽到蕭戰答應納侍的那一刻,他又是如何想的呢?

難道他真的不許謝宸安再有旁人,讓她的香火就這樣斷在自己的手裏麽?就算他真的這麽做了,謝宸安也如了他的意,那她就不會有朝一日為此而後悔麽?

也就是在這時,宛臨的發展引來了觊觎,無論是太女還是女皇,都對宛臨起了警惕的心思。

而他不能允許任何人傷害謝宸安,他手段用盡,終于是解除了這次的危機,卻沒想到白如臨走之前将這一切都呈現在了謝宸安的面前。

白如信上說的都是真的,他無可辯駁,當看到兩塊玉佩和那封信并排放在一起時,他只覺得一顆心就此涼了下去。

他曾想過,那場大火會不會就是上蒼想要給他最後一次告別的機會,給他一點體面,讓他以不算狼狽的姿态離開謝宸安的身邊。

親自寫下和離書的那一刻,他的手一直在抖,甚至抖到拿不住筆。

這是他該有的結局,從一開始選擇欺瞞的時候就注定了事情的結局會是這樣,終是他誤導了她,他不該對她有所隐瞞,他的私心害了她,讓她的一腔癡情錯付。

和離後她能夠娶一個比他更好的夫郎,會有圓滿幸福的家庭,會夫妻和諧,會子女滿堂。

他以為這便是兩個人的終結,卻沒想到他對她的好,他的用心,他這些年來為她付出的點點滴滴,她全都記在心上,她哭着求他留下,她說:“以後這些事情讓我來,你讓我如何忍心看你為我雙手沾滿血腥。”

他們本不是一類人,但這一刻她卻是世界上最了解他,最心疼他的人。

其實她原本是不用求的,因為他早就已經願意為她畫地為牢,束縛住自己。

在這之後謝宸遠說服女皇,讓謝宸安回京述職。

那是兩人成婚之後第一次分開,也是他最為不安的一段時間,他最終決定喬裝到她身邊,和她一同面對接下來的事情,只有這樣他才能夠安心。

在那之後女皇重病,宛臨與戎國再起戰事,為了蕭戰安危,他們一同帶着武器前往前線。戰火紛飛之際,她卻第一時間想着護住他。

蕭敬之曾經以為自己或許可以讓她從奪儲之中全身而退,然而在這之後他才發現,天下間終究還是有太多的事情由不得他來掌握。

他們最終還是再次踏入了京城,而這時已然到了奪儲的最後關頭,秋獵上他帶着謝宸安險險躲過追殺,在那一刻他是真的想過帶她走,從此隐姓埋名,再不理會這朝堂之事,奪儲之事兇險萬分,成功太難,就此隐姓埋名未嘗不好。

然而她終究還是選擇承擔責任,回去一戰。為了宛臨、為了靜宜君、為了平遠将軍也為了那些追随他們的人。

在這之後謝宸遠、謝宸風、謝宸銘、謝宸意,一場又一場的鬥争,終于他們還是贏了。

後大饒相繼收服了烏木族、殲滅了戎國,終于将纏綿的戰火徹底的平息。

登基之際,蕭敬之也曾想過以後,她會有後宮三千,而他們之間的感情說不定也會因此變得淡泊,事實上這一點從他幫助她奪儲的時候就曾想到過,但是對于他而言,相較于這些,他還是更願意幫她完成心願。

新皇上任總是有很多問題,他一點點的幫她捋順,然而他把持政事的行為終究還是惹怒了朝臣,遭到了彈劾。

他沒想到謝宸安會在朝臣面前公然說出‘若是沒有他為我雙手染血,我哪裏來的風光齊悅,不怕說了,別說他攬權,若是他想要,這天下朕都可以給了他’這種話,或許她有做昏君的潛質,但她卻是個無法比拟的完美的愛人。

朝臣所言其實也有道理,他的确是把持朝政,獨霸後宮,成婚多年沒有子女……

他若是真的為謝宸安好,那便該退位,平息朝廷紛争,再給她選一位賢能之後,讓她後繼有人。但他卻并不想那麽做,寧願冒天下之大不違,也想留在她的身邊。

當年他曾經想過,若是離開謝宸安,他就帶着過往的記憶獨自過活,暗中為她保駕護航。

然而真的到了這一刻的時候,他卻發現自己沒有辦法接受那樣的結果,他甚至覺得,與那樣的結果相比,或者一死會讓他更好受些。

他對于這個世界的眷戀本就淡泊,而如今一切都已經到了最後,讓萬事都有個盡頭,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但他不舍得,與謝宸安在一起的每一時每一刻都讓他眷戀,他不止想要今生今世,還想要永生永世。

雖然兩個人已經在一起十幾年了,但這些時間還遠遠不夠,他舍不得,舍不得就此放手,也舍不得把這麽好的謝宸安讓給旁人。

他卻沒有想到她為他廢除後宮,為他放下了面子,公然承認寡人有疾,此後更是許他臨朝聽政,與他一同決議朝中大小事宜。

何其有幸,此生能夠與她相遇相識相知相愛。

他終于有孕那一刻,只覺得一切都是上蒼的恩賜,他們之間,終于有了最好的結局。

如今兩個孩子一點一點長大,他們也一點一點變老,她說黃泉路想要一起走,他又何嘗不是。

蕭敬之最終拿起筆,在奏折旁寫到:“既是同穴,不若同棺。若有不諱,亦不獨生。”

作者有話要說:

本文到這裏已經全文完結啦,真的特別感謝大家一直陪伴着我,沒有你們的支持就不會有這本書的存在。

鞠躬,感恩~

我們下本書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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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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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他們會錯了意,以為他看上了她,就這樣給她套上大紅喜服把人送了過來。

他本想待她好些,幫她打通靈脈,助她提升修為,就算是還了她當初的恩情,卻不知何時将自己的一顆心也交了出去。

第 238 章 番外八

歲月無情, 寒暑變換,轉眼間便又到了冬天。

窗外的雪簌簌的下着,寝宮內爐火燒得正旺, 暖如春日。

謝宸安拿着紅筆, 正在奏折上做着批示,謝梓焓與謝梓晰則坐在謝宸安的身側,這個時候也在批複着奏折。

此間最清閑的便要數蕭敬之了,他除了開始的時候幫着謝宸安磨墨添茶之外, 便再也不理會她們這邊了, 只取了本書倚在榻上悠閑度日。

他中途還被窗外的落雪所吸引,跟着出了好一會兒神。

謝宸安見蕭敬之這樣不免有些好笑, 只覺得他現在懶懶散散的樣子仿佛是一只大貓。

許是因為前半生太過操勞,如今的蕭敬之越來越喜歡偷閑躲懶了,他不再每日裏忙着經營算計, 整個人徹底的放松了下來, 更多的時候顯得慵懶而閑适。

謝宸安能夠感覺到他在漸漸的把自己的節奏慢下來,此前的時候把萬事都把握在心間的蕭敬之她很喜歡,而現在這樣悠閑自在的蕭敬之她也喜歡。

其實以前的時候她總覺得蕭敬之太累了, 他像一個無限精密的機器,每時每刻每分每秒都在進行着運算,但人本身并不是機器,雖然蕭敬之從來都在說他不累, 但長年累月的如此, 怎麽可能會真的不累呢?

人活一世,的确是應該有為自己的目标而努力, 奔波勞碌的時候,但若是一生之中都在奔波勞碌、飽嘗艱辛, 那人生之中又有何趣味可言呢?反倒是蕭敬之眼下這般,讓謝宸安方才覺得他是在用心生活。

謝宸安放下毛筆活動了下手腕,而後走到蕭敬之的身邊,順着他的視線往外看去,只見外面是一幅臘雪寒梅的景象,倒的确是十分動人。

謝宸安不知不覺間就想到了以前,她和蕭敬之還未曾大婚的時候,兩個人一起在蕭敬之的一處莊子裏賞梅。

那一天是蕭敬之第一次為她吃醋,而那時的蕭敬之為她煮酒烹茶,縱容她親近……

一切仍舊歷歷在目,竟是不知歲月匆匆,一晃已經過去了這麽多年。

謝宸安見此笑道:“外面的梅花開得真好,不如折幾枝進來,放在桌前供你賞玩。”

蕭敬之笑着搖了搖頭,“梅花開得這般好,若是折了,倒顯得有些可惜,就這樣看着便已經是很好了。”

謝宸安聽蕭敬之這麽說,只跟着笑道:“你說得也對,就這般遠遠的看着也是極好的。”

雪花飄飄灑灑的下了一整天,等到傍晚的時候才漸漸的停了下來,而這時地面上已經落了厚厚的一層雪。

謝宸安有謝梓焓和謝梓晰的幫助,奏折基本上已經處理完了,今日也可以歇歇了。

閑來無事,謝梓晰主動提議去玩雪,謝梓焓自然跟她一同去了,蕭敬之早前的時候很畏寒,一到冬天就得穿得很厚才行,如此才能沒那麽冷,不過自從蕭敬之生下了謝梓焓與謝梓晰之後,不知道是不是月子裏的補養起到了一定的效果,他的身體逐漸好轉,如今已經不再像是之前那麽畏寒了。

這個時候見謝梓焓與謝梓晰在外面團了雪球互相打鬧,也跟着笑道:“妻主,我們也去外面看看吧。”

謝宸安應了,雖然知道現在蕭敬之沒有以前那麽畏寒,卻還總覺得不放心,于是給他披上了厚厚的大氅,又給他準備了暖爐,這才跟他一同到了寝宮外。

兩個小的在雪裏互相打鬧,團着雪團兒扔來扔去,幾個年齡小的宮侍沒多久就也被帶動着跟着一起玩了起來,四周已然是一幅熱熱鬧鬧的樣子。

謝宸安與蕭敬之含笑在一邊看着。

謝宸安也彎身抓了一把雪,這雪很粘,适合堆雪人。

她當即帶着德音和百泉等人一起動起手來,開始堆起了雪人。

那邊謝梓焓與謝梓晰等人看到這邊的情況,也過來跟着幫忙。

謝宸安原本是沒想讓蕭敬之動手的,不過蕭敬之難得有興趣,謝宸安倒也沒有阻攔,于是一家四口加上宮侍的幫忙,很快便堆出了四個雪人,謝宸安和蕭敬之兩個大雪人在中間,而謝梓焓和謝梓晰的兩個小雪人分別在兩人身側,很是和諧。

年後沒多久便到了上元節,以往的時候謝宸安雖然偶有出宮,但是因為上元節的時候百姓額外的多,安全問題不好解決,也會給禁衛軍和禦前侍衛在維持治安方面造成很大的不便,所以謝宸安從來未曾在上元節的時候帶着兩個小的出去游玩過。

這一年倒是範永熙和呂歸成主動提議,說是讓她可以帶着兩個小的一起去外面轉轉,見識見識民間上元節的熱鬧。

謝宸安問了問,這才知道原是兩個小的在課堂上對于民間過上元節覺得十分稀奇,才讓範永熙和呂歸成起了這樣的心思。

如今京城治安很好,這上元節倒也不一定是不能出去,況且兩個小的如今已經十一歲了,再過兩年,等到她們十三歲的時候,她們便都會涉足于朝堂之上,左右不過是這兩年的功夫了,讓她們在這兩年的時間之內多去體驗一下民間的生活,也算是讓她們對民間多些了解,為她們日後身在朝堂治理天下打好基礎,這本也是不錯的建議。

謝宸安與蕭敬之商量了一下此事,而後又将禦前侍衛和禁衛軍叫到了面前,讓她們安排下去,于是這件事情最後就這麽定了下來。

等到上元節當日入夜之後,謝宸安一行人便如同以前一般從皇宮腳門而出,向着集市而去。

上元節到處都是一副熱鬧鬧鬧的景象,各色的燈籠挂滿了整個的集市,看着當真是十分熱鬧,天空之中一簇一簇的煙花不時的綻放着,而四周擂鼓陣陣喧嘩吵鬧,正是一副人間煙火模樣。

謝梓晰與謝梓焓有意四處走走,蕭敬之也沒攔着,只讓邢戮等人跟着她們左右,注意安全便也就罷了。

而謝宸安與蕭敬之兩人則帶着另外一部分人在集市之中慢慢的走着。

兩人穿的是民間的服飾,蕭敬之今日穿了一身雪緞的衣裳,在這暖洋洋的燈光之下,他身上好像泛着一層淡淡的光芒,看上去猶如神邸一般。

蕭敬之如今的年齡已經不小了,但即使如此,周圍人看到他的時候也不時會被他所吸引。

若是以前,謝宸安可能會因此而吃醋,而如今的謝宸安反倒在心中有一種淡淡的自豪感,這般的蕭敬之是她的夫郎,與她攜手度過了大半生。

兩人一路緩行,逐漸走到了河邊,謝宸安突然想起當初向蕭敬之求婚的時候,那時便是在此處了。

她還記得那日蕭敬之穿着大紅的衣衫,火紅的大氅,容顏絕美,仿佛能夠奪人心魄。

那日她在河邊拉着蕭敬之一同坐下,原本是打算與他告白,而後向他求婚的,結果那時她卻緊張得說不出話來。

好在蕭敬之明了她的心意。

正在此時橋邊燃起了幾簇煙花,煙花在半空之中炸裂,斑斓的色彩映入兩個人的眼簾。

謝宸安挽住蕭敬之的手,兩個人一同靜靜地看着煙花在半空之中綻放。

而這時河邊也開始漸漸有人放起了河燈,謝宸安笑着讓人去買了幾只河燈,與蕭敬之一同在河邊放下去。

放下河燈的時候,她亦在心中許願,盼兩人長長久久,盼謝梓焓與謝梓晰能夠健健康康,盼大饒能夠長盛不衰,盼天下萬民能夠永享福祿。

謝宸安在心中許過願之後,自己卻先一步地笑了出來,她心中的願望這般的多,又豈是這小小的河燈能夠盛得下的。

好在如今她的很多願望,她有能力能夠自己實現了,而不必完全寄托于這些飄渺的不知存在與否的神明身上。

轉眼間又是兩年過去,謝梓焓與謝梓晰在這一年都十三歲了,她們一同離開上書房加入了朝堂之中。

這兩年兩個人處理政務越發的熟練,已然是成了謝宸安的左膀右臂,有的時候謝宸安索性将所有的政務都交由兩人處理,最後只與蕭敬之負責把持大局,即使是這般二人也未曾露怯,這倒是讓謝宸安覺得額外欣慰。

步入朝堂也算是一件大事,但因着這兩年多的經歷,謝宸安倒是覺得這件事對于兩人而言已經是水到渠成,用不到她再對兩人教育些什麽了,而與朝堂之事相比,謝宸安反倒是抽空詢問了一下兩個小的的擇偶标準。

這個年代的人普遍早熟,十三四歲議定親事的人不在少數。皇女的話,基本上在十五歲左右會完成大婚,因為十五歲是個分水嶺,一般情況下皇女十五歲的時候會被封王,後或遠派封地或出宮建府,都不會在宮廷之中繼續居住了,而一般皇上都會先為她們賜婚,等到大婚之後再将她們送去封地或者是送出宮,如此也算是為她們置辦了一個小家。

如今宮中,只有謝梓焓與謝梓晰二人,跟往常宮中的情況不太一樣,謝梓焓與謝梓晰二人姐妹情深,兩個人一直住在宮中也沒有什麽問題,謝宸安也沒有想過早早的就為兩人安排下婚事,還是想等兩個人十八九歲的時候再做打算,不過即使如此,卻也不妨礙她對此事産生好奇。

兩人并不知道謝宸安的心思,還以為謝宸安是認真的,而兩人自幼接受的便是這樣的教育,對于此事并不覺得驚訝,各自思索了一番,最後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謝梓晰說:“我想要一個肖似父後這樣的正君。”

謝宸安對此有些好奇,聽言問道:“你父後那樣的?那是哪樣?”

“聰慧狡诘,才智無雙,絕美出塵……”

謝宸安聽着聽着忍不住就笑了出來,誠然謝梓晰說的都是實話,只不過這些話加在一起,還是忍不住讓她覺得謝梓晰在故意變着法的誇蕭敬之。

謝宸安在這之後又問了問謝梓焓,謝梓焓跟謝梓晰在這方面的想法就不太一樣了,謝梓焓更喜歡乖巧聽話的男孩子,相對來說她因為個人性格比較強勢,更希望對方能夠溫柔順從些。

謝宸安問過之後,便放兩個小的走了,之後把這件事當成趣事與蕭敬之說了。

蕭敬之笑道:“妻主既然沒有為她們賜婚的打算,又何必去問這些?她們兩個都是主意正的,日後她們自己的姻緣自有她們自行決定,這種事情原本也用不上我們操心。”

謝宸安這麽一想倒也是,這種事情日後還是留着她們自己頭疼去吧。

在謝梓焓、謝梓晰踏足朝堂之後,範永熙就提出了告老還鄉。

範永熙在早幾年的時候便被謝宸安給冠上了帝師的稱號,事實上她也的确堪得這般的稱號,從先皇時期開始,每個皇女都經過她的教導,她上下教導了三代人,可謂是勞苦功高了。

範永熙如今已經七十多歲,在這個時代裏面的确算是年紀很大了,提出告老還鄉也是正常,只是謝宸安這麽多年以來一直有範永熙的陪伴,這個時候卻是多有不舍。

最終謝宸安同意了範永熙告老還鄉的請求,不過卻在這之前賜予了她許多金帛之物,更賜下了足以餘蔭後輩的榮耀。

然而讓謝宸安沒有想到的是,就在範永熙辭官的第三天,她便毫無征兆的在家中就此離世了。

她是在睡夢之中離世的,沒有經歷任何的痛苦,以她的年紀來算應當算是喜喪了,但即使如此謝宸安心中卻仍舊是難過。

此後謝宸安和蕭敬之親自前往範府吊念,看到範永熙夫郎難受的樣子,謝宸安也跟着忍不住落淚。

這種悲傷的情緒一直延續到謝宸安跟着蕭敬之回到皇宮都沒能有所緩解。

蕭敬之輕嘆了口氣,将謝宸安擁在懷中,輕聲的安撫着。

謝宸安腦中回想着範永熙夫郎扶棺而泣的模樣,眼淚再一次的流了出來,一半是因為範永熙的離世,另外一半則是因為想到她和蕭敬之怕會終究也有這一天。

蕭敬之的身體一直不是特別好,而且蕭敬之又年長她幾歲,她完全無法想象若是有一天異位處之,她該如何面對這一切。

謝宸安擡頭看向蕭敬之,她怕是這輩子也無法接受失去他這件事,“如果我們之間也有這麽一天,我想陪你一起走,黃泉之下不想讓你一個人孤單等我。如果有來生,我早點去找你,我們再繼續在一起。”

蕭敬之靜默了半晌,而後才輕輕的應了一聲。

他們成婚至今已經有二十餘年了,而現在他卻突然回想起當初謝宸安年少時說的那句——‘我會對你好,一直對你好,一輩子對你好。’

一直對他好,一輩子對他好,她終是做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一會兒還有一章~

第 237 章 番外七

衆人在市井間走了一圈, 大概花費了一個時辰的時間,一圈轉下來倒是頗有些收獲,零零碎碎的買了不少民間的小玩意, 德音等人幫着将東西放置到了馬車上。

謝宸安看了下時間, 時間還早,出來一趟不容易,若是現在就回去的話未免還有些不盡興,倒是不如再去別的地方呆些時間, 等傍晚的時候再回去。

之前謝宸安帶兩個小家夥出宮的幾次, 一般都是在市井之中轉一圈,然後就去範永熙家、平遠侯府、舊宛臨王府或者酒館之中坐坐。

如今兩個小家夥上學之後, 範永熙和蕭戰都成了兩個人的師父,本就是日日相見,倒是不必再刻意拜訪, 而舊宛臨王府中大半空置着, 其實也沒什麽可看的,這會兒到酒館之中的人太多,過去也是不便, 這麽想着,謝宸安最後提議去杜家轉轉。

兩個小的和蕭敬之都沒什麽意見,這件事最後也就這樣定了下來。

謝宸安來的時候沒有提前通知,突然到訪倒是讓杜家上下都有些措手不及, 不過謝宸安這些年來待杜家上下一直很親厚, 而且杜恒和謝宸安的關系也一直很好,杜家倒也沒有顯得驚慌失措, 很快府中上下就穩定了下來。

杜恒笑着問道:“皇上今日過來怎麽沒提前知會臣一聲,臣也好提前準備。”

謝宸安笑, “也是臨時起意過來的,帶她們過來轉轉,你們不用特意準備什麽。”

謝梓焓和謝梓晰本就是雙胞胎,長得幾乎可以說是一模一樣,謝宸安又因為自身趣味,額外喜歡給兩個人穿同樣的衣服,用同樣的配飾,這也就導致外人很難在第一時間分辨出兩人具體哪個是哪個。

平日裏謝梓焓與謝梓晰見人的時候并不多,大家統一用皇女相稱便也罷了,這個時候私下裏接觸,說話間倒是頗有幾分小心翼翼。

而謝梓焓與謝梓晰今日游玩了這麽一圈,這個時候都有些疲乏了,下人奉茶上來,兩個小的很快便将杯中的茶飲盡,仆從正要再次給兩人斟茶,卻見謝梓焓先一步動手,替謝梓晰将茶杯斟滿。

謝宸安見此笑道:“梓焓照顧妹妹額外殷勤,倒是把梓晰慣得越來越懶了。”

謝宸安此言,既有打趣謝梓焓的意思,也是在為杜家人指明這倆人到底哪個是謝梓焓,哪個是謝梓晰。

杜恒和杜廖都是聰明人,聽言很快便将二人區分出來。

因為今日謝宸安過來的時候沒有打招呼,所以杜家上下并沒有做好迎接她的準備,葛清遠今日帶着杜闵與杜雅外出,此時歸來方才知道帝後來訪,于是匆忙帶着兩個孩子過來拜見二人。

杜闵便是杜恒與葛清遠的長女,比兩個小家夥大兩歲,教養和學識都是不錯。而杜雅則是杜恒與葛清遠的第二個孩子,是個男孩,性格有些像葛清遠,謝宸安此前見過兩次,對他印象不錯。

蕭敬之與葛清遠二人關系一直很好,蕭敬之看見他之後便露出了幾分笑意,拉着他坐在自己身側,二人閑話起了家常。

四小只這個時候便自然而然的坐在了一起。

四人之中,雖然杜闵年齡最大,但許是因為身份的原因,謝梓焓和謝梓晰二人反倒是顯得更為從容些,基本上四人之間的話題都是由她們引導的。

不過杜闵才學不錯,她們說什麽倒也都跟得上,而杜雅坐在姐姐們的身旁,不時也跟着說上兩句,幾個人倒是有說有笑,看上去一副熱絡的樣子。

謝宸安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目光投向幾人,心中開始起了旁的思量。

按照大饒的慣性,一般皇女身邊都是會有伴讀的,而今謝梓焓與謝梓晰已經入上書房讀書有幾個月的時間了,按理來說也是到了可以擁有自己伴讀的時候了。

往常的時候這伴讀多半要考慮對方的身份地位、以及背後的勢力等,考量的因素頗多。畢竟選伴讀就代表着拉攏她們身後的勢力,皇女在選伴讀一事上,多半也是為了挑選日後能夠扶持自己的力量而做準備,所以這其中有很多門道。

不過到了謝梓焓和謝梓晰這裏,事情倒是變得簡單了,主要是因為皇宮之中除了她們二人之外,也沒有其他的皇女了,而她們二人都是鳳後嫡出,原本也不需要争搶,所以這選伴讀也只是給她們選個伴而已,倒是不必考慮那麽多的因素,只要她們兩人樂意,對方也樂意,雙方合得來便也就是了。

之前的時候謝宸安沒有往這個方向想,也沒有給她們選伴讀,只是因為覺得她們兩個自幼便相伴在一起,關系好的不得了,平日裏做什麽都是出雙入對的,倒也不需要其他人的陪伴。而且兩個人原本就是自成一體,也怕其他人插不進去,不過這個時候見四人這樣交談,卻也沒有謝宸安此前所想的時候的那種樣子,看上去倒也很是和諧。

不過想到這兒,謝宸安又反過來一想,這件事情,或許也怪不得謝梓焓與謝梓晰,主要是宮中除了她們兩個小孩之外,便也沒有別的同齡人了。

其實原本也是可以有的,只是因着德音和百泉都已經成家,平日裏住在宮內總是顯得沒那麽方便,謝宸安便維持着他們在宛臨王府內的舊居,讓他們平日裏想宿在宮裏便宿在宮裏,想回去與家人團聚便與家人團聚,這般也更自在些。

而且因為謝梓焓與謝梓晰的年齡尚小,上書房這邊一直沒有開,所以幾個孩子都是在宮外上的私塾,一般情況下并不入宮,這也就導致謝梓焓與謝梓晰平日裏在宮中便只有彼此為伴了。

現在想來終究是顯得有些許孤寂,給她們找個伴兒一同長大也是極好的,一同長大的情誼總是非同一般,日後這伴讀便可以作為她們的左右手,忠誠度自然是讓人放心的,所以若是情況允許,謝宸安倒也不想放棄這樣的機會。

不過這事倒也急不得,還是要回去之後跟她們商量商量,看看她們自己的意思,之後再做打算。

等到幾人回宮之後,謝宸安便對着兩個小的問了問。

兩個小的聽說可以擁有伴讀,倒都有幾分興致,商量了片刻便答應了下來。

而後面的事情便由謝宸安和蕭敬之運作了,他們選了幾個人上來,而後讓兩個小的在這幾個人裏邊自行挑選。

兩個小的最後選了杜闵與刑珏,刑珏是百泉與邢戮之間的第二個孩子,是個女孩,百泉此前生出刑蘊,此後又得了刑珏,倒也是兒女雙全。

謝宸安算是看出來了,謝梓晰與謝梓焓二人基本上是奔着熟悉的人去的,不過謝宸安對于她們這樣的選擇倒是很贊成。

杜闵與刑珏二人她們都見過,自然與旁人相比多些熟悉,而且她們的忠誠方面自然是不必考慮,其家族也都忠誠可信,如此這般也算是能夠讓謝宸安與蕭敬之對她們更放心一些。

說起來謝宸安對于陸知行也是很看好的,只可惜她比兩小只的年齡大上不少,年齡相差這麽多,再做伴讀已然是不合适了,否則便有了一種高中生陪小學生讀書的感覺,終歸是不妥的。

說起陸知行,倒是又有一件趣事。陸知行從小就喜歡陪在邢蘊的身邊,幾乎可以說是從邢蘊出生之後,她就一直時常陪伴在左右,對他極是稀罕,而這種情況一直到兩個人長大也沒能改變,現在兩個人之間的感情似乎有所升華,變得越發黏膩起來,等再過幾年,這兩小只怕是好事将近。

對于這件事情,德音、百泉和邢戮都是贊成的,雙方也算是知根知底,門當戶對了,若是真成好事,倒也是一樁美談。

謝宸軒出嫁的時候,黎炎就曾經承諾過,若是他想念大饒,可以帶他回來探望,但謝宸軒嫁過去之後不久便懷有身孕,此後又過兩年便又生下了第二個孩子,如此一晃這許多年的時間過去,而今他在謝梓晰與謝梓焓已經到了九歲的時候,才終于又回到了大饒。

白華太君此前的時候一直在黎國那邊陪着謝宸軒,這次也跟着謝宸軒一同回來看看。

謝宸安和謝宸軒雖然時常互有通信,但是這麽多年沒見面,自然還是十分想念的,衆人見面之後,笑笑鬧鬧了好一陣子。

謝宸軒這次不光是自己回來,他把黎炎和自己的兩個孩子也都帶回來了。

謝宸安突然就發現身邊好像大多數人都是一兒一女,兒女雙全,頓時覺得有些羨慕。

謝宸安沒見過蕭敬之小時候的樣子,她第一次見到蕭敬之,是在蕭敬之十二歲的時候,但是僅憑想象,她也覺得蕭敬之小的時候一定是可愛極了。

她其實私心裏盼着他們能夠再有一個孩子,一個像蕭敬之一樣的男孩兒,能夠讓她眼睜睜的看着小版的蕭敬之一點一點的成長,不過蕭敬之的身體始終是難以受孕,這麽多年來兩個人也都能沒再有孩子。

不過能夠得到兩個寶貝女兒,就已經是此前沒有想到的驚喜了,謝宸安也不敢貪心太過,就這般她就已經很滿足了,而且真的說起來,她其實也不想再看蕭敬之再受一次生育之苦。

雖然說謝宸軒這次回來,衆人都笑笑鬧鬧的迎接,也為了兩國能夠締結友好繼續互通往來、長時間的和平發展下去而互相慶祝,但是俗話說得好,但凡有人的地方就免不了競争。

無論雙方關系多好,這個時候各自身為領導人,總是免不了會有一些競争意識的,只不過她們這次所面對的競争并不是針對她們自身,而是針對孩子們的。

他們這一代人因為有着聯姻的關系,基本上不可能再發生什麽戰事,而下一輩卻還不好說。

大饒這些年來都是四境安穩,但是誰又知道這樣的情況能持續多久呢?正所謂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這樣的情況實在是不太好說。

能夠趁着這個機會給兩個小的樹立一下競争意識也是不錯,所以面對黎炎的提議,謝宸安略一思索便也就同意了下來。

謝宸軒的孩子中,黎坤已經被封為了黎國太女,黎坤尚且不知大饒這邊目前還沒有定下太女,主動說想與大饒太女一較高下。

謝宸安在一邊看着,只覺得黎坤既不像是懶洋洋漫不經心,實則心機深沉的黎炎,也不像是單純溫和的謝宸軒,反倒像是一頭小獅子,身上充滿了熊熊的戰意。

謝梓焓在這個時候主動站了出來,兩個小的開始了各方面的比拼。

謝梓焓在武功上那自然是不必說的,這些年經過蕭戰的培養,她在這方面已經可以算是高手了,不過她在詩詞上邊與黎坤相比,倒是略遜了一籌。真的說的話,這方面自然是謝梓晰更強一些,不過對方只出一個人,他們這邊上兩個便顯得有些不公平,于是謝梓晰從頭到尾都沒有說話。

這場比試算是各有輸贏,雙方打成了平手。

孩子們都還小,目前也就只能看個大概,日後誰也不知道會是什麽情況,未來終将是屬于這些年輕人的,誰知數十年之後誰主天下呢?

謝宸安此前的時候一直猶豫太女的歸屬問題,倒是不曾想經過此事之後,謝梓焓與謝梓晰自行商議出了結果。

兩人最終決定一個為武保家衛國,一個從文坐定江山。而保家衛國的自然就是謝梓焓了,而坐定江山的便是謝梓晰。

兩個小的規劃上并沒有什麽問題,又達成了一致,謝宸安自然沒有反對的理由。

只是聽到兩個小的在她面前,一本正經的為自己以後的人生做規劃,心中不免有些感慨。

當年還在襁褓中的兩個孩子,如今就這般的長大了,已經能夠到了為自己規劃未來的時候了。

時光飛梭,轉眼又是一年過去,謝宸安在兩個小的年滿十歲的時候,就已經帶着兩個人看些奏折,處理些政務了。

其實按照大饒皇室習俗,一般皇女要等到十三歲的時候才會有如此待遇,但是奈何兩個小家夥太過聰慧早熟,是以在兩人主動提及此事的時候不說旁人,就是兩人的夫子範永熙和呂歸成都覺得此事沒什麽問題,于是謝宸安便也就順着衆意,讓兩個人開始逐漸接觸些政事了。

這幾年随着她處理政務越發熟練,蕭敬之一般不是特別重大的政事便不再參與,而是專心教導兩個孩子,如今兩個孩子驟然加入,倒是讓謝宸安覺得仿佛是恢複了蕭敬之當初幫忙處理政務時候的感覺,整個人輕松了不少。

針對眼下的情況,謝宸安開始盤算起了退休事宜,等到兩個孩子再大些,差不多二十歲左右,就完全将身上的擔子交給她們好了……到時候她和蕭敬之就可以作為太上皇和鳳太後,不必再理會這朝堂諸事,舒舒服服的安享晚年了。

以兩個小的的情況來看,或許都不用等到她們二十歲,他們就可以提前退休了呢……

如果是這樣的話,到時候他們才四十多,還很年輕,可以游山玩水,或者找個清靜的地方共度餘生。

謝宸安越想越覺得開心,甚至忍不住開始翻閱輿圖,跟蕭敬之商量這大饒的大好河山裏面有哪些值得一游的地方了。

蕭敬之對此有些哭笑不得,不過卻還是幫着謝宸安點了幾個地方。

第 236 章 番外六

其實這個年代的孩子跟現代相比, 也沒什麽區別,依舊是上學,做作業, 看書, 玩耍。

不過當然,古代的宮廷的教學的內容跟現代相比還是有很大的區分的,而且是文武課程并修,騎射在這個年代是必修課。

武藝課程開始之後, 謝梓焓很快便流露出了對這方面的天賦和熱衷。

蕭戰可能是因為隔輩親的緣故, 也可能是謝梓焓的存在,讓她從心理上彌補了當初她在蕭敬之成長過程中疏于陪伴的愧疚, 她平日裏很喜歡和兩個孩子在一起,在謝梓焓流露出對于武藝方面的偏好之後,她更是不惜每日進宮, 親自教授謝梓焓武藝。

謝梓晰對于武藝方面的喜愛倒是平平, 反倒是在文史經綸方面很有天賦。

兩個孩子因為喜好問題,在六歲之後,每日的課程除了上午仍舊一致接受範永熙和呂歸成的教導, 下午的課程便都已經分開上了。

謝宸安和蕭敬之對二人基本上是聽之任之的狀态,兩個一靜一動,一文一武,倒很是相得益彰, 不過真的說起來的話, 兩個都是嫡女,而且兩個都是一樣的聰慧, 未來繼承人的問題,倒是讓謝宸安不時猶豫那麽一下。

其實倒也不是謝宸安在兩人年紀還小的時候, 就開始思考這個問題,主要是朝臣催得緊,有事沒事就要提上一提,這也就讓謝宸安免不得要想上一想。

兩個人都是同樣的優秀,其實哪個做繼承人謝宸安都覺得沒什麽問題,只怕兩人日後都想要這個位置,從而發生争搶。

先皇時期諸子奪儲,到她這裏也沒有能夠免俗,她是萬般不希望這樣的事情再落到下一輩,落到兩個血脈相連的孩子身上。

不過兩個孩子到底年齡還小,這件事也急不得,謝宸安雖然心中想着,卻也仍舊是想要等她們長大再做打算。

這天謝宸安下朝,恰好又是兩個孩子不用上學的日子,她原本是想帶着全家一起出宮走走的,結果卻聽說蕭敬之和兩個孩子都去了禦書房,便也跟着尋了過去。

謝宸安進門的時候就見到兩個小的正倚靠在一起,謝梓晰就像是沒骨頭似的,懶洋洋的靠在謝梓焓的身上,這個時候正拿了本史書在讀。

謝梓焓任謝梓晰靠着,手裏拿了本兵書看得正興起。

謝宸安見狀不由有些想笑,謝梓晰仗着自己是妹妹,各種對謝梓焓撒嬌,奈何謝梓焓也樂意寵着她,真是給她寵的不成樣子。

蕭敬之亦是拿了卷書,不過卻微微閉着眼眸,似乎是困倦了,正在小憩。

兩人這個時候發現了謝宸安,剛要起身行禮,謝宸安卻示意她們不必,讓她們不要吵到蕭敬之。

兩人見此也就繼續了。

謝宸安走到蕭敬之的身旁。

蕭敬之原本只是閉目養神,并未睡熟,聽到響動睜開了眼睛,就見謝宸安含笑看他,而後俯身給了他一個吻。

一吻過後,蕭敬之微微帶了幾分笑意問道:“妻主處理完政務了?”

謝宸安在蕭敬之身邊坐定,笑道:“是,本來想抽時間帶你們出去走走的,卻不想一個兩個的都這般用功。”

蕭敬之笑道:“算不上用功,不過是帶她們過來消磨時間罷了,她們的功課都已經完成了,出去走走也是無礙。”

謝宸安笑,“那我問問她們,看她們想不想出去。”

謝梓晰聽到謝宸安的話搶先說道:“想!想粗去。”

兩個小家夥現在正在換牙的時候,說話時不時就會漏風,謝宸安覺得好玩,于是問道:“你剛說什麽?”

謝梓晰以為謝宸安真的沒有聽清,于是繼續說道:“母皇,我想粗宮去玩。”

謝宸安忍俊不禁,還想逗她繼續說話,就見謝梓焓拉了她一把,說道:“母皇故意的,別重複了,沒發現母皇在笑發你麽?”

謝梓晰瞬間反應過來,氣鼓鼓的看向謝宸安。

謝宸安故意學謝梓焓說話,笑道:“母皇沒有在‘笑發’你啊,母皇是覺得你可愛。”

這下謝梓焓也不滿的看向謝宸安。

謝梓晰開始跟蕭敬之告狀,“父後,母皇欺負我們。”

謝宸安看向蕭敬之,蕭敬之無奈道:“妻主。”

謝宸安笑着擺了擺手,示意不再逗兩個小的了。

謝宸安很喜歡出宮微服私訪,喜歡親眼看看百姓生活的到底如何,而且長年累月在宮中本就無聊,出宮走走還可算是調劑。

開始的時候謝宸安只夥同蕭敬之,沒事就出宮溜達溜達,等兩個小的長大之後就變成了夥同全家出去溜達了。

許是因為受到謝宸安的影響,兩個小家夥也喜歡出宮行走。

如今京城治安好,大饒又是在內外安定的情況下,他們在京城之中出事的可能性實在是不大,這也是謝宸安敢放心帶兩個小的出宮的原因。

不過雖然是如此,禦前侍衛和禁衛軍還是內外協調,派出了不少侍衛喬裝在人群之中暗中護衛,做到全面防護,這件事對于禦前侍衛和禁衛軍來說,倒也已經是駕輕就熟了,因而并不需要花費太長的時間做安排。

謝宸安和蕭敬之帶着兩個小的乘上了一輛普通的馬車,而德音和百泉等人則坐在後面的馬車內,刑戮和郭嘉等人做仆從打扮,随行在馬車兩側。

一行人輕車簡從,自皇宮角門而出,很快便和周圍的人流混在了一起,幾乎沒有引起任何注意,就這樣一路到了市井間。

四人從車上下來,後面的德音和百泉等人也都下車,衆人一同步行進入集市之中。

因為鼓勵經商的政策,如今市井間變得越發熱鬧。

兩個小的走在前面,謝宸安與蕭敬之挽着手,走在兩人的身後,其餘人則護衛在他們四周。

京城的商業區也經歷過重新改造,如今可以容納更多的人和商鋪,此處改造完之後倒是和當初的宛臨有了幾分相像,不過當然,京城的陣仗比當初的宛臨要大,真的說的話,還是這裏更勝一籌。

想到宛臨,謝宸安不免覺得有些懷念,一轉眼也有七八年的功夫沒有回過宛臨了。

想當初她在宛臨內随意行走,路過的百姓皆是照常和她打招呼,那時候她時常步行往返于王府和幕府之間,也無需這麽多人跟随,當真是再自在不過了。

這些年謝宸安仍舊在繼續推動着宛臨的發展,宛臨那邊也每年都有回報近況,但未曾親眼見過,謝宸安仍舊是想象不出它如今發展成了如何模樣。

正這樣想着,那邊謝梓晰已經好奇的趴到了捏泥人的攤子前。

兩個小家夥出宮的次數尚且算不上多,想來應該是頭一次見到捏泥人的,難免覺得好奇。

謝宸安笑道:“喜歡麽?喜歡就買下來。”

謝梓晰對着攤主問道:“爺爺,你能捏個我麽?”

攤主眉發花白,已經上了些年紀,但笑容卻很和藹,當即笑道:“當然可以。”

他手上功夫很巧,不一會兒就捏了個謝梓晰模樣的小人出來。

謝梓晰拿着小人瞬間開心起來,當即說道:“爺爺再幫我捏個姐姐吧,還有母——母親和父親。”

謝梓晰匆忙改口間顯得這稱呼未免有些太過正式了,畢竟百姓叫爹娘更多些,不過攤主倒是沒有在意,繼續捏了起來。

不多會兒功夫,四個栩栩如生的小人就已經被捏好了。

謝宸安笑着看面前的四個小泥人,當真是相親相愛的一家子呢。

這麽想着,謝宸安心中突然又升起了幾分感慨,不知不覺都已經過了這麽多年,兩個孩子都已經六歲了,而她和蕭敬之也在兩人的成長中無聲的老去,她突然有些希望時光可以慢一些再慢一些,讓眼前的歲月能夠一直維持這般模樣。只是奈何歲月匆匆,從來容不得人去左右,任憑你如何,它仍舊是不快不慢的一日日的過着。

謝宸安正出神之際,就見德音買了梨,用帕子擦幹淨之後遞到了謝梓焓的手上,想來是謝梓焓說想吃了。

其實水果還是洗洗吃更好,不過這個年代也沒有什麽農藥化肥之說,就這麽吃問題也不大,于是謝宸安也沒管。

德音将梨遞給謝梓焓之後轉頭去擦另外一個,原本是要遞給謝梓晰的,結果也被謝梓焓給拿了過去。

謝宸安見狀不免覺得奇怪,要知道平時謝梓焓對謝梓晰可是寵的不行,有什麽好吃的好玩的都先給她,這次居然搶她梨,這可真是太反常了。

謝宸安剛覺得應該用孔融讓梨的故事教育教育她,結果就見謝梓焓從懷中拿出匕首,替她将皮削了,然後遞還給她,謝梓晰拿着津津有味的吃了起來。

謝宸安:……

萬萬沒想到竟然是這樣。

不過這個時候謝宸安的注意力,卻已經轉移到了謝梓焓手上的匕首上。

這匕首十分尖利,明顯是已經開過刃了。

謝宸安從她手上拿過了匕首,問道:“這是誰給你的?”

“平遠侯給的。”

蕭戰給的那自然是好東西了,不過六歲的年紀将這樣的匕首帶在身上,還是有些太危險了,謝宸安看向蕭敬之的方向,想要看看他的意見。

蕭敬之卻笑道:“無礙,只做防身之用,焓兒心中有數,不會傷及自身的。”

蕭敬之都這般說了,謝宸安便将匕首又遞了回去。

這時德音将擦好的梨也給謝宸安和蕭敬之遞了過來。

謝宸安将兩個梨遞給了謝梓焓,笑道:“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謝梓焓似乎略有些無奈,不過還是乖覺的将兩個梨拿了過去,挨個削了皮後又遞了回來。

謝宸安滿意的咬了一口,自家女兒削的梨就是好吃呢!

第 235 章 番外五

謝宸安在觀察了一段時間之後, 覺得蕭敬之帶着兩個小家夥學畫畫,似乎不是真的要将她們培養的畫得如何,更大程度上其實是在培養她們對于筆墨方面的興趣。

如果以這方面來看的話, 那蕭敬之的培養無疑是很成功的, 兩個小家夥對此不僅沒有表現出厭惡,反倒是把這個當成了一種玩耍一樣,對此都頗有興致。

在這之後蕭敬之漸漸教授了她們一些畫畫的技法,不過更多的時候仍舊是讓她們自行發揮。

許是兩個小家夥有些天賦, 如此過了幾個月之後, 兩個小家夥有的時候已經能夠畫出一些耐看的作品了。

蕭敬之之後又開始教她們寫一些簡單的字。

謝宸安看着兩個小家夥從開始寫字歪歪扭扭,到後面越來越有模樣, 不免有些感慨兩個小家夥的成長之快。

蕭敬之在教她們寫字的同時,也開始教授一些簡單的數術,這個年代沒有數學這種說法, 數術便是指數學方面了。

謝宸安知道兩個小家夥學數術之後, 頗有興致的找些小玩意讓兩個小家夥去數,而後更是将前一世的數獨搬了過來,帶着兩個小家夥一起玩。

在發現兩個小家夥很喜歡益智游戲後, 謝宸安更是将九連環、七巧板什麽的都給兩個小家夥找了來,到後面甚至還讓工匠給做出了魔方。

當然玩是一方面,其他的皇女常見的入門課程也都是要學的,琴棋書畫那是最基礎的。

兩個小家夥的琴和圍棋也都是蕭敬之手把手教的。

許是因為在智商上的優勢, 兩個小家夥學什麽都快, 很快便通曉樂理,學會奏曲了。

看着兩個孩子, 再想到自己,謝宸安倒是頗有幾分慚愧的感覺, 別說她小時候,就是她現在彈奏起樂曲也是要命的。

不過蕭敬之雖然在這些方面親力親為,卻并不要求兩個小家夥真的達到什麽标準,相對來說他真正用心的卻是每日給她們講的那些小故事。

蕭敬之從兩個小家夥還不會說話的時候,就給兩個人講各種小故事,讓她們區分是非善惡,知曉該如何為人處世,而他的小故事這麽多年來都沒中斷,他講授的內容也是越來越精深,謝宸安聽着,覺得蕭敬之這有的都已經涉及到了哲學、厚黑學以及心理學方面了,可以說是很高深了。

不過當然,這個年代并沒有哲學、厚黑學以及心理學這些說法,謝宸安也不知道蕭敬之到底是如何接觸參悟到這些內容的,只覺得十分不可思議。

蕭敬之以往和她在一起的時候很少提及這些,謝宸安一直知道蕭敬之很厲害,但這些年随着對他的了解逐漸的加深,蕭敬之在謝宸安心目中的形象越發的高大起來。

謝宸安有時候都覺得蕭敬之能夠喜歡上她,和她在一起這麽多年,是件特別不可思議的事情。

時間一年一年的過着,蕭敬之将兩個孩子養得極好,随着兩個孩子的逐漸長大,她們身上的教養也漸漸顯露出來。

而這一點使得凡是與她們接觸的人都對此印象頗深,也使得兩人極得範永熙和呂歸成喜歡。

說起來按照大饒的習俗,皇女是要在六歲的時候入上書房讀書的,以往的時候皇宮之中孩子多,基本上上書房一直都開着,迎接着一批又一批皇女的到來,而今謝宸安廢除後宮之後,上書房倒是已經空置了好幾年了,如今兩個皇女終于到了六歲,上書房終于又可以重新開放了。

而給兩個小家夥選夫子方面,謝宸安自然是毫不猶豫的就選擇了範永熙和呂歸成。

兩人在給兩個小家夥上課後的第一天,就對兩人贊不絕口,不過雖然如此,兩個小家夥在上書房的生活卻也沒有那麽容易。

範永熙和呂歸成在發現了兩個人的天賦之後,對兩個人的要求就變得越發的嚴格和苛刻了,這也就導致兩個人即使十分聰明,在學業上也沒能做到輕松自如。

有時候謝宸安還有點兒同情她們兩個,雖然說因為學生只有她們,所以夫子可以根據她們自身的情況因材施教,但是跟現代的幾十個孩子在一個教室相比,因為上書房只有她們兩個,所以她們的一舉一動都是十分醒目的,她們只要犯錯或者有什麽沒有做好就很容易被發現。

這天謝梓焓不知什麽緣故,在課堂上犯困,被範永熙給發現了之後就直接罰了抄書。

這其實也是常見的懲罰手段,罰抄的內容也算不上多,原本也沒什麽,卻不想謝宸安和蕭敬之竟然因為這件事被請了家長,原因無他,這份抄書的功課明顯不是全部由謝梓焓自己寫的,裏面大概有一半是謝梓晰寫的。

兩個人許是因為性格的緣故,字跡也并不相同,謝梓晰的字清隽,而謝梓焓的明顯更豪放些。

不得不說謝梓晰還是挺聰明的,因為她與謝梓焓的筆記并不一樣,所以她在抄書的過程中模仿了謝梓焓的筆記,這模仿的其實也有七八分像,只要是不認真看,其實不太能夠被發現,但是奈何範永熙是個認真的人。

而且別看她已經奔七十了,卻仍舊是耳聰目明,所以想要蒙混她可沒這麽容易,于是兩個小家夥很快就被抓包了。

謝宸安雖然覺得這并算不上是什麽大事,但态度還是要有的,不能鼓勵這種風氣,于是她跟着教育了兩句,随後對着謝梓焓問道:“你上課為什麽會犯困?”

兩個小家夥一般都是早睡早起的,睡眠時間是足夠的,再說中午的時候兩個人也是規律午休,按理來說不該犯困。

謝梓焓還沒說話,倒是謝梓晰搶着說了,“姐姐是因為幫我做事,睡得晚了,所以才困的。”

謝宸安聽言笑問:“你們兩個半夜不睡覺做什麽?”

這下兩個人卻都不說話了。

謝宸安見此也沒堅持問,而是道:“之後還是要早睡早起,若是有什麽事情,盡力在白天做。”

兩個人跟着點頭。

在謝宸安之後,蕭敬之對着兩個小家夥問道:“你們知道錯了麽?”

蕭敬之的語氣并不嚴厲,但兩個小家夥聽他這麽問,卻都蔫了,乖乖的回道:“知道錯了。”

“現罰你們各自重新抄寫一份,可服?”

“服。”

謝宸安看向蕭敬之,說起來蕭敬之面對兩個孩子的時候多半都是溫和的,但不知道為什麽,他在兩個小家夥的面前特別有威嚴,基本上可以做到令行禁止,這一點謝宸安與之相比就差的遠了。

不過謝宸安對此卻并不覺得有什麽,正所謂嚴父慈母麽,各有分工也不錯。

這本是一件小事,很快謝宸安便将這事放在了腦後,直到謝宸安壽宴,兩個小家夥将親手做的禮物送到眼前的時候,謝宸安方才知道這兩個之前晚上不睡覺在忙什麽了。

自從登基之後謝宸安每年的壽辰都過得隆重,文武百官每年也都争相送上賀禮,然而此時她方才覺得這些年收了這麽多的賀禮都不如兩個小家夥送的這份好。

第 234 章 番外四

日子一日一日的過着, 兩個小家夥轉眼間已經能夠滿地跑了。

随着年齡的增長,她們很快就不滿足于只在寝宮溜達,于是開始擴大領地範圍, 整個皇宮都成了兩個人玩耍的場所。

兩個小家夥一直長得很像, 并沒有随着年齡的增長而有所區分,謝宸安推斷兩個小家夥應該是同卵雙胞胎。

兩個孩子在相貌方面似乎是取了她和蕭敬之的長處,雖然小小年紀,卻也能夠看出容貌不凡, 只要不長殘, 将來絕對是大美人級別的。

至于長殘這種可能性,謝宸安看了看自己, 又看了看蕭敬之,覺得這種可能性應該小到可以忽略不計了。

不過兩個小家夥雖然在相貌上別無二致,也都是一樣的聰慧, 但在兩歲左右卻開始漸漸顯露出不同的性格。

謝梓焓是長女, 她比謝梓晰早出生了半個時辰的時間,更爽朗些,愛笑也愛動, 她的性格說起來與謝宸安和蕭敬之都不太相像,反倒是有些像蕭戰。

謝梓晰更溫和內斂些,性格也內向些,相對于謝梓焓的喜動, 她更為喜靜。她的性格更像是謝宸安與蕭敬之的結合。

兩個小家夥無論是在哪方面似乎都喜歡快人一步, 她們在兩歲多的時候已經能夠認識一些字了,甚至能夠自己翻着畫冊看了。

這個時代裏面并沒有兒童繪本, 畫冊上的畫其實更偏向于大人一些,上面的文字內容也算不上低幼, 兩個小家夥其實并不能看懂,有的時候翻個一兩頁就喚人來詢問,讓人幫她們解釋。

這個工作一般是歸寧和時夏來做,兩人自幼便陪在蕭敬之身邊,自然也是能夠讀書識字的,甚至是頗有些學問。

兩個孩子在這樣的過程中漸漸認識了更多的字,如此又過了幾個月,等到兩個小家夥三歲的時候基本上已經很少再喚人來為她們解釋了,而是自己就能翻完一本書。

謝宸安也曾好奇過她們是不是真的能夠看懂,便随便翻了幾頁詢問她們書上的內容。

結果兩個人真的能夠說出來。

謝宸安思考了一下,大饒的文字雖然不如現代那麽多,卻也有上千之數,兩個人這麽小的年齡便能識別出這麽多的文字,仍舊是讓她覺得十分神奇。

蕭敬之對此倒是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

謝宸安不免好奇的問道:“你也是三歲便能識字看書了?”

蕭敬之還沒說話,倒是一邊的歸寧聽言笑道:“聽說鳳後兩歲半便能自己看畫冊了呢!”

謝宸安不由有些詫異。

時夏補充道:“聽聞鳳後三歲的時候已經能夠背許多的詩詞了。”

謝宸安:……

真人不露相,原來蕭敬之才是真的學霸。

到兩個小家夥三歲多的時候蕭敬之便已經帶着她們坐在桌前,教她們如何握筆了。

謝宸安記得以前好像聽聞過,小孩子太小握筆寫字對手腕不是很好。

謝宸安這話一出口,蕭敬之便露出了幾分笑意,問道:“我說是要教她們寫字了?”

“沒有,那敬之這是?”謝宸安坐在蕭敬之身側好奇的問道。

蕭敬之沒回答,筆卻已經落在紙面上游走了起來,不久便勾勒出了一副人像,謝宸安只看了幾眼便能夠确定蕭敬之這畫的是她了。

蕭敬之平日裏其實很少畫畫,謝宸安統共也就只見過寥寥幾次罷了,而蕭敬之這還是第一次畫她,謝宸安欣喜不已,等到蕭敬之畫完之後便讓人去将這畫裱起來挂在房間內。

兩個小的學會了握筆的姿勢之後,沒明白要做什麽,見到蕭敬之在紙上塗抹,便也跟着塗抹起來,塗了一個個的墨疙瘩出來。

蕭敬之見此也不說什麽,只任她們在紙上塗抹。

此後一連幾日蕭敬之仍舊是什麽都不教,謝宸安中途去看過幾次,發現兩個小家夥仍舊是在紙上亂塗。

這天謝宸安終于忍不住問道:“不是要教她們畫畫?怎麽一連幾日也沒見你指導她們?”

蕭敬之笑,“不急。”

他随後拿了兩張紙過來,遞給謝宸安,問道:“妻主可能看出哪張是前幾日畫的,哪張是今日畫的?”

謝宸安看了看,還真的分辨了出來,幾日前的都是大片的墨疙瘩,而今日的卻已經是線條了,看着是對筆墨有了初步的掌握。

接下來的幾天謝宸安都很忙,等到謝宸安再次關注到兩個小家夥的時候,發現蕭敬之已經教會兩個小家夥濃、淡、焦、枯的分別了,她們紙上不再是一樣深淺的墨線,明顯是多了很多的變化。

謝宸安這還是第一次知道原來還有這樣教畫畫的方法,頓時嘆為觀止。

而在這之後蕭敬之仍舊是沒有教她們畫畫,而是拿了各種顏色的顏料給兩個人玩,這下就更熱鬧了,不只是紙上,兩個人的手上、身上、臉上都挂着各色的顏料。

謝宸安這天下朝的時候就見兩個小家夥你給我畫一下,我給你畫一下,玩得正開心,兩個人都變成了小花貓。

而蕭敬之就坐在一邊看着。

謝宸安上前,跟着湊熱鬧,沾了點紅色顏料,在兩個小家夥的鼻子上一人點了一下。

她這樣的行為很快就引起了兩個小家夥的群起而攻之,很快謝宸安也被兩個小家夥給畫成了小花貓,蕭敬之見此不免笑了出來。

謝宸安自然不能允許蕭敬之一個人卓然于世外,見就他一個幹幹淨淨的,于是也在他臉上劃了兩下。

蕭敬之倒也不曾阻止,只笑着看她胡鬧。

謝宸安忍不住在他唇邊親了一口,蕭敬之真的越來越溫柔了,他好像是化作了一灘春水一樣,溫柔的包容着萬事萬物。

這次兩個小家夥沒有跟着謝宸安一起去畫蕭敬之,反倒是給蕭敬之報仇,在謝宸安的衣服上也開始了亂畫。

謝宸安挑眉笑道:“看,都向着你呢,給你報仇呢!”

蕭敬之看向兩個小家夥,輕聲呵止道:“不許胡鬧。”

兩個人同時停了下來,看着蕭敬之,一時間有些面面相觑。

謝宸安忍不住笑了出來,蕭敬之這也是護短啊……

兩個小的互相畫他就能看着不管,她在他臉上亂畫他也不阻止,等到兩個小的聯合起來欺負她,兩個小家夥就是胡鬧需要被管教了,啧,這麽看來果然她才是蕭敬之心中的第一位呀!

謝宸安一點兒也不覺得年齡一大把了還跟兩個小孩子搶奪寵愛有什麽不好意思,反倒對此而十分得意,而後更是讓人端了溫水進來,親自輕輕替蕭敬之将臉上的墨跡擦除幹淨了。

謝梓晰這個時候似乎終于是反應了過來,她有些不滿道:“父後偏心。”

謝宸安笑着看她,問道:“那你是不是也偏心姐姐呀?”

謝梓晰有些為難的看了看謝宸安與蕭敬之,然後又看了看謝梓焓,最後拉着謝梓焓的手不說話了。

這舉動明明白白就是承認自己偏心姐姐了。

謝宸安見她這樣忍不住更覺得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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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3 章 番外三

次日天剛亮, 德音和百泉便進來服侍謝宸安洗漱更衣了。

謝宸安對他們使了個手勢,讓他們小心謹慎些,不要吵醒蕭敬之。

兩人對視一眼, 俱是露出幾分笑意。

等到謝宸安換好朝服, 洗漱過後便悄悄的離開了寝宮,前往大殿。

蕭敬之睜開眼睛,看着謝宸安的背影,微微流露出幾分笑意, 而後便當真放縱自己又這般睡了過去。

等謝宸安下朝回來的時候已經臨近中午了, 蕭敬之正陪兩個孩子玩耍着。

說是玩耍也不盡然,因為蕭敬之是在給兩個小的講故事, 故事很短,內容則是一些十分淺顯卻很實用的道理。

一歲的孩子,其實很大程度上是聽不明白蕭敬之到底在說什麽的, 不過小孩子總是要不停的去聽, 而後才能學着慢慢去說的,跟她們說什麽內容,她們或許還不能理解, 但學說話這一點本身是很重要的。

蕭敬之的聲音悅耳,語氣之中帶着說不出的溫柔與耐心,謝宸安所幸靠在蕭敬之的腿上,陪着兩個孩子一起聽他講這些。

蕭敬之講完了這個故事之後便停了下來, 而後對着謝宸安溫聲問道:“妻主該是餓了吧?”

謝宸安靠得舒服, 并不想起來,說道:“不餓。”

結果肚子卻不配合的發出‘咕嚕嚕’的聲響。

謝宸安改口道:“餓了, 想吃你。”

蕭敬之失笑,讓人傳了膳食過來。

兩個人吃午飯的時候, 乳父已經将兩個小家夥哄得入睡了,飯後謝宸安也有些犯困,便也拉着蕭敬之同她們一起午休。

百泉和德音看着寝宮內和諧的一家四口,笑着退了出去。

午後,睡醒了之後就是兩個小家夥玩耍的時間了,她們在不久前已經學會了站立,如果有人扶着,便能慢慢的走一點路。

謝梓焓好動,學會站立之後沒事便會嘗試着站起來,偶爾也會扶着周圍的東西往前走一走。

謝梓晰倒是安靜些,雖然也學會站着了,但更多的時候沒那麽愛動,不過謝梓焓若是站在她旁邊,或者是伸手拉她,那她倒也會很配合的陪着謝梓焓一起站着。

蕭敬之見此便開始牽着兩個小的,每天慢慢走上一段路,如此一個多月的功夫,兩個小家夥就都學會了走路。

謝宸安原本對此興致勃勃的,覺得兩個小家夥學會走路是件很值得開心的事情,但是很快她就發現,學會走路只是兩個小家夥制造混亂的開始……

自從學會了走路之後兩個小家夥就不肯再老老實實的在榻上呆着了,沒事就要走一走。

剛學會走路的小家夥,走起路來沒那麽穩,時常搖搖擺擺的,也難免磕磕碰碰,屋內擺着的瓷器和花瓶就這樣被她們在不小心的情況下給碰碎了好幾個,着實讓宮侍跟着好一番忙和。

不過好在是沒有傷着人,在這之後謝宸安便下令将這些東西移出了寝室,如此好給她們更大也更讓人放心的玩耍空間。

但兩個小家夥很快就不滿足于只在寝室內行走了,于是便開始牽着手,慢慢的在寝宮溜達起來。

到底是學會走路不久,即使有乳父和宮侍一直在身邊陪着,她們也難免不小心摔倒,身上磕出青紫來。

蕭敬之對此不太在意,也從未因此而責備過宮人,只會在事後親自給她們上藥,謝宸安倒是頗有幾分不忍心,見到了就要幫着吹一吹,揉一揉,盼着快快好起來。

這天閑來無事,謝宸安便與蕭敬之一同坐在寝宮廊下,看兩個小家夥圍着寝宮轉悠。

兩個小家夥不太喜歡宮侍跟在身後,只讓他們在一邊樹下站着等,而兩個人就牽着手慢慢的繞着寝宮走,有的時候見到個花花草草或者蝴蝶蜜蜂什麽的,便不時要停下來觀察觀察。

她們仍舊會摔跤,有的時候是其中一個人摔倒,有的時候因為兩個人牽着手,一個摔了就拉着另外一個一起摔下去。

摔倒後她們都不會哭,謝梓焓一般會很快的就站起來,然後再去拉謝梓晰。

有時候謝梓晰賴着不起來,謝梓焓就會陪她坐着,等她願意起來的時候再跟她一起起來。

宮侍已經習慣了這樣,一般看到摔了,也不會立刻上去攙扶。

謝梓晰還是更愛撒嬌一些,有的時候摔得疼了,雖然不會哭,卻會看向謝宸安與蕭敬之的方向,然後用軟糯糯的聲音喚他們。

每當這個時候謝宸安就覺得自己的心髒好像融化了一樣,基本上立刻就會沖過去把她抱起來。

小家夥的身體很輕,溫溫軟軟的,還帶着一股子奶香味,謝宸安很是喜歡。

謝梓晰對父母撒嬌是間歇性的,基本上抱抱就好了那種,然後就不要抱了,要繼續陪着謝梓焓一起玩。

寝宮原本算不上大,但對于兩個孩子來說,卻仍舊是有很多值得探索的地方,謝宸安後來發現兩個人不光是走,時常一邊走一邊還在嘀嘀咕咕的說話。

謝宸安因為好奇靠近她們身邊去聽過,結果聽不懂,就經常是幾個字裏面摻雜着咿咿呀呀的聲音,聽着有些雲裏霧裏的,但兩個小家夥似乎能夠明白彼此的話,自得其樂,交流起來全無障礙。

兩個小家夥到底年齡還小,體力也沒有那麽好,在寝宮內轉了一圈,沒多久便累了,蕭敬之和謝宸安見狀起身,将兩個小家夥一同抱了起來。

回到房間之後自然又是換衣服擦藥,而後又喂兩個小家夥吃了些流食,等到她們吃飽了,便都有些昏昏欲睡了。

小孩子相比于大人來說需要更多的睡眠時間,見她們困了,謝宸安與蕭敬之便也就準備離開了。

不過離開之前謝宸安笑眯眯的對着兩個小家夥說道:“來跟母皇香一個。”

謝梓晰聽了這話用肉呼呼的小手抱住謝宸安的脖子,然後在她臉上親了大大的一口,發出了‘啵唧’一聲。

謝梓焓對于這件事卻并沒有謝梓晰這麽熱衷,不過卻還是乖乖的在謝宸安另外一側的臉頰上親了一口。

從兩個小家夥那裏一人讨了個親親之後謝宸安的心情極好,轉頭也給了蕭敬之一個親親。

蕭敬之對此頗有幾分哭笑不得。

大半日的時間都在陪着兩個小的,這個時候才總算是到了夫妻兩個人的時間。

謝宸安一邊給蕭敬之按摩着肩膀,一邊挑些朝堂上好玩的事情跟他講。

蕭敬之眉目含笑,靜靜的聽着謝宸安說着,室內漸漸彌漫起一股脈脈溫情。

第 232 章 番外二

謝宸安雖然從很早開始就期待着孩子的出生, 每每只要想到她和蕭敬之兩個人的血脈,能夠在新的生命中繼續延續下去,就覺得十分期待, 然而等兩個小生命真的就這樣出生之後, 身為新手母親,面對着兩個稚嫩幼小只會咿呀出聲的孩子,謝宸安卻顯得有些無措。

每次将兩個柔軟的帶着奶香味的小家夥抱在懷中的時候,謝宸安總擔心會不小心傷到她們。

好在兩個小家夥都還比較給面子, 在謝宸安的面前很少哭, 多半的時候都是笑着的。

兩個小家夥長得都很可愛,皮膚白白淨淨的, 大大的眼睛不時的四處張望,明顯是對這個世界充滿了好奇心。

謝宸安很喜歡用手指去戳兩個小家夥肉嘟嘟的小臉,主要是兩個小家夥被她這麽‘欺負’也不會哭, 反倒是會發出咯咯的笑聲, 似乎是知道她是在陪她們玩一樣。

兩個小家夥有的時候也會伸手去抓謝宸安,奈何她們的手實在是太小了,一抓之下也就只能抓住謝宸安的一根手指罷了。

不過身在宮廷之中就是有這點的好處, 很多的事情都有乳父和宮侍代勞,倒是可以讓謝宸安不用太過擔心,也可以讓蕭敬之不必太勞累。

謝宸安在陪伴兩個小家夥的時間裏逐漸度過了生疏期,漸漸進入了角色, 開始學習該如何做好一個母親。

至于蕭敬之, 那就與謝宸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蕭敬之無論是做什麽都很優秀,在為人父母的這一點上亦然, 他似乎并不需要學習和适應,自從兩個小家夥出生之後他就把她們照顧的很好。

他在帶孩子的這件事情上一如既往的淡定從容, 處事也依舊是鎮定又井井有條。

蕭敬之似乎永遠是那樣,無論做什麽都是輕而易舉又游刃有餘。

若說兩個孩子出生之後蕭敬之最大的變化,一方面就是他變得更加的溫和了,很多時候眉眼之間都帶着溫柔的笑意,另外一方面的變化大概是因為哺乳的關系,蕭敬之的身上以前都是冷香的味道,而自從有了孩子之後,他身上在很長一段時間之內都有着一股淡淡的奶香味。

這兩個變化都讓謝宸安覺得喜歡,這樣的蕭敬之讓她感覺尤為心動,她時常在陪着兩個小家夥玩的時候,不經意的就把視線落在了蕭敬之的身上,然後就再也挪不開了。

謝宸安也開始喜歡在蕭敬之身上聞聞嗅嗅,總覺得帶着奶香味的他有股額外迷人的感覺。

蕭敬之對謝宸安一向是縱容的,見她這樣的舉動不僅不阻止,有時還會将人撈過來,給她一個吻。

謝宸安很喜歡這樣,不知道以前在哪本書裏面讀過,說夫妻雙方的關系應該淩駕于其他的關系之上,只有這樣一個家庭才是真正穩定而堅不可摧的,這一點她很認同。

孩子的出生固然讓她欣喜,兩個小家夥也的确是可愛,但更為讓她深愛的,永遠是蕭敬之。

說起來宮中原本已經備下了乳父,是不需要蕭敬之親自哺乳的,而按照宮廷慣例,越是位分高的人,越自恃身份很少親自哺乳,但蕭敬之從來是與衆不同的,他也很少在意別人的看法,多半的時候他都是親自喂養兩個小家夥的,平日裏也大半的時候都親自帶着她們,将孩子交給乳父的時間反倒是比較少。

謝宸安對蕭敬之這樣的行為,除了擔心他會勞累之外,并不覺得有什麽問題,而她自己也是盡力多陪伴在孩子們的身邊。

小孩子的成長總是很快,能夠陪伴她們的時間也總是有限的,在這個時候能夠多陪陪她們總是好的。

兩個小家夥在七八個月,別的孩子剛剛學會叫爹娘的時候,已經能夠吐露出一些簡單的詞彙了,而在一歲的時候,就已經能夠說出一些明确表達意思的詞句了,這異于常人的聰明早慧,明顯是遺傳了蕭敬之的頭腦。

大饒有抓周的習俗,在兩人滿周歲的時候謝宸安便讓人在榻上擺滿了各種各樣的東西,而後将兩個孩子都放到了榻上,想要看看她們兩個會選擇什麽。

謝梓焓好動,很快就爬到一側,先行拿起了身邊的一支筆。

筆象征着才學,服侍的宮侍剛要祝賀,卻見她将筆扔到了一邊。

謝宸安失笑,看着她向旁邊爬去,拿起了一個金元寶。

元寶象征福祿,說起來生在帝王家,幾乎是沒可能缺錢的,但這終究是個好兆頭,結果卻見她又将元寶給放回去了。

謝宸安轉過頭對着蕭敬之問道:“你猜她會選什麽?”

“随她的意,選什麽都好。”

蕭敬之正說着,就見謝梓晰伸着小手将硯臺拉到了身邊。

宮侍正要道喜,卻見她又伸手去拿剛剛被謝梓焓放在一邊的金元寶,然後也把它放到了身邊,然後繼續去拿一邊的書……

那邊謝梓焓已經重新選擇了一樣,将官印拿到了手裏。

普通人家拿官印,一般象征着升官發財,而謝宸安把官印放在這些東西裏面,其實是私心裏盼着能夠判斷出哪個能夠繼承皇位的,沒辦法,皇位只有一個,而她卻有兩個女兒。

這個時候見到謝梓焓拿了官印,謝宸安下意識的就看向了蕭敬之。

蕭敬之牽住了謝宸安的手。

而正在這時,謝梓焓又繼續了她撿撿丢丢的習慣,不過這次卻不是原地丢下了,她明顯是看出了謝梓晰什麽都想要的樣子,于是将官印也放到了她的身邊,還幫她把其他東西也往她身邊堆。

衆人見此都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倒是謝宸安率先笑道:“很有幾分做姐姐的樣子啊!”

由于衆人沒有幹預,整個抓周持續了半個時辰的時間,他們就眼睜睜的看着謝梓焓把所有的東西都堆到了謝梓晰的身邊,然後自己也坐在了她的身邊。

謝梓晰這個時候也不玩那些小玩意了,而是轉身抱住了謝梓焓,謝梓焓也抱住她,兩個人坐在一堆的東西裏面,突然咯咯咯的笑了起來。

謝宸安原本以為謝梓焓是什麽也沒拿,全都給謝梓晰了,但仔細看看卻也不是,謝梓焓脖子上還挂着根鞭子,這鞭子既可代表武學,又有鞭策之意。

而謝梓晰呢,原本小財迷似的什麽都要圈到自己跟前,這會兒卻都不管那些了,就拉着謝梓焓不放,這真要說抓周的話,她這算是抓了個謝梓焓?

這抓周被這兩個小的給搞的一團亂,這會兒可算是什麽都看不出來了,不過原本也只是圖個喜氣罷了,抓不抓的出來倒也沒什麽要緊。

周圍的東西都被宮侍收了起來,兩個小家夥卻仍舊抱在一塊兒沒放手。

許是因為雙胞胎的緣故,兩個小家夥從小就顯得尤為親密,在兩個人還只會咿咿呀呀的時候,她們就似乎在跟彼此交流,而等到兩個人稍微長大些之後就更是這樣,她們變成了從孕育開始就陪伴在彼此身邊時間最多的人。

兩個人心意相通,感情很好,甚至完全不分彼此。

這樣的感情是謝宸安此前的時候從來都不曾體會過的,謝宸安看着她們,不免有些豔羨,她靠在蕭敬之身上,頗有幾分撒嬌的意味。

蕭敬之忍俊不禁的将她攬在懷裏。

每當這個時候,謝宸安就總會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她永遠也不會再羨慕任何人。

不過見到這樣的一幕,無論是謝宸安還是蕭敬之都是覺得心安的,他們不可能永遠陪伴在她們的身側,而無論什麽時候,她們都還有彼此。

夜間,兩個孩子由乳父帶着自去睡了,而謝宸安與蕭敬之沐浴過後也上了床。

兩人相對而卧,蕭敬之随口囑咐了幾句朝堂上的事情,謝宸安一一應了,見蕭敬之說完了之後才笑道:“你也躲懶好久了,是不是也該回到朝堂上幫我了?”

蕭敬之自從懷孕之後便開始小心翼翼起來,平日裏也不怎麽參與早朝了,只在有需要的時候才對謝宸安指點一二。

謝宸安心疼他懷孕辛苦,自然也是希望他能夠好好休息的,對他此舉自然沒有什麽二話,但讓謝宸安意外的是在這之後蕭敬之便似乎再也沒有參與朝堂之事的興趣了一樣。即使等到孩子出生之後,蕭敬之也再沒出現在朝堂上,朝堂上的事也變得少有涉及,沒事便陪在兩個孩子和謝宸安身邊。

而後一年多都這麽過來的,除了少數棘手之事會對她有些提點之外,蕭敬之幾乎可以說是已經完全不再插手朝堂上的事情。

初時謝宸安其實是很有些不适應的,但經過這段時間,她處理起政務倒也越發熟練了,只是與蕭敬之這樣私下裏為她謀劃相比,她還是更喜歡跟蕭敬之攜手并肩出現在朝堂之上。

蕭敬之聽言笑道:“皇上在處理政事方面已經駕輕就熟,原本也用不着臣再出力了,便由得臣繼續懶怠下去吧。”

謝宸安登基之後兩人之間的稱呼沒有變過,一向是你、我、妻主、敬之這樣的稱呼,基本上和尋常人家也沒什麽區別,而蕭敬之這個時候這麽說話,無疑是在拿她打趣了。

謝宸安原本也沒可能會勉強蕭敬之,不過他這麽說話卻還是讓謝宸安忍不住把他壓在了身下,挑眉的問道:“皇上?臣?”

蕭敬之輕笑,在謝宸安的耳畔呵氣如蘭的叫到:“妻主。”

謝宸安滿意了,俯身在蕭敬之的臉頰上輕吻着。

蕭敬之笑着任謝宸安動作,同時替她解下內衫。

謝宸安抱住蕭敬之,“你想過什麽樣的生活都好,我都願意順着你的想法,但要你自己開心才行,別是因為其他,我不需要你為我考慮這些。 ”

蕭敬之笑道:“只要妻主在身邊,什麽樣的日子與我而言都是極好的。”

蕭敬之說起情話來謝宸安是不可能抵擋的了的,于是這一晚,兩個人一直纏綿到了深夜。

第 231 章 番外一

因着兩個皇女的誕生, 宮廷內外都彌漫起了喜氣洋洋的氛圍,着實是熱鬧了好一番。

蕭敬之原本身體底子就有些弱,所以産後便順勢為他多補養了補養身子, 從而他的月子倒是過得比常人長一些, 許是因為補養得當,等到月子過後,他畏寒的問題倒是難得得到了改善。

謝宸安沒帶過這麽小的孩子,雖然在蕭敬之懷孕期間她已經學了不少, 但孩子真的到她手上的時候, 她卻還是有點兒膽戰心驚的,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弄傷了她們。

好在兩個孩子倒是不怎麽難帶, 很是乖巧懂事,平日裏哭鬧的時候并不多。

謝宸安與蕭敬之為兩人取名為謝梓焓、謝梓晰。

等到兩個小肉團子百日的時候,宮內外自然又是好一番熱鬧。

謝宸軒的孩子不久之後也随之出生, 是個男孩, 但黎炎對此也很高興,并沒有流露出什麽重女輕男的思想,倒是讓謝宸安覺得安心了些。

白華太君對此很是惦記, 自謝宸軒出嫁之後他就一度有些落落寡歡,如今孩子出生他卻無緣得見,便更顯得有幾分落寞。

謝宸安在和謝宸軒商議過後,便由黎國派人來将白華太君接去了黎國, 也沒說是久呆或是只呆一陣子, 完全看白華太君自己的意思。

此後的日子一日日的過去,兩個當初在襁褓之中的小肉團子慢慢就這樣長大了。

在這期間當初派往黎國游學的幾個孩子回來了, 而黎國在大饒游學的幾個孩子也随之被送回了黎國。

當初兩國之間相互提防,如今倒是寬泛了很多, 有了這兩批孩子做開頭,後續更多的孩子開啓了游學之路。

經歷了數年的時間,如今人工運河終于徹底修建完成,總長度比當初規劃的時候要長,整個人工運河可謂是貫穿了大饒,為沿岸百姓帶來了不少的便利。

而人工運河正式開通航運之後,所帶來的經濟價值和它在軍事方面所展現出來的用途便更是無需多言了。

幾年的時間下來,新型農耕工具在大饒基本已經實現了普及,大饒的農産量随之提升,而随着水渠的修建,對于很多地方來說,旱澇已經不再是制約農作物收成的重要因素了。

與此同時因為謝宸安這幾年大力鼓勵手工業的發展,以及一系列減稅政策,使得大饒內的經濟發展越發蓬勃。

在短時間之內雖然已經沒有了外敵入侵的困擾,不過謝宸安在軍事方面卻始終未曾懈怠,當初在宛臨都尉司中的小一輩的茅廷等人,如今都已經被重用。

得益于宛臨先進的教育,在幾年前謝宸安加大科舉的力度之後,不少宛臨的孩子都陸續憑借着科舉的這條路開始在朝堂上效力,她們的到來無疑給大饒的朝堂注入了一股新鮮的血液。

餘下的事情還有很多,大饒幾乎每一年都在發生着巨大的變化,而仁宗的名號也随之越發的得百姓之心,聽聞這幾年有許多百姓在家中都開始供奉仁宗的畫像。

謝宸安聽說這事兒的時候還挺好奇的,因為在這個年代裏面除了朝臣之外見到她的人肯定不多,她就挺好奇是誰畫的這些小相,于是特意讓人找了畫像來過目。

畫像拿到手之後謝宸安反複的看了好幾次,到最後也沒看出來這畫像和自己哪裏有半點兒相像……

就怎麽說呢,這畫像其實比較符合這個女尊世界裏面對女子孔武有力的這種性向的設定,畫像中的她身材高大,長相端方,整體感覺就挺像蕭戰的,跟她本身那可謂是相差十萬八千裏了……

她覺得有些哭笑不得,不過百姓對她的供奉本身是對她的一種肯定,畫的像不像這種事本身也沒有太大的關系,于是她很快便将這件事給放在了腦後。

又是一日,新任史官丘霏将耗時三年編纂的史書呈給謝宸安過目。

這史書從謝宸安登基上位開始寫,一直寫到眼下。

謝宸安翻開略微看了看,發現這史書就還挺浮誇的,把她誇得上馬沖鋒,下馬治國,聰慧無雙,幾乎可以當神仙了。

天知道她到現在為止都對騎馬這件事束手無策,而真的要說起聰慧的話,那要當蕭敬之莫屬了。

謝宸安這麽想着,就開始繼續往後翻,結果發現這史書裏面提到蕭敬之的時候實在是少之又少,其中只着重提了幾處,一是他們大婚,二是蕭敬之被封為鳳後,三是蕭敬之臨朝聽政,四是蕭敬之誕下兩位皇女,在這之後竟然就沒了。

而關于蕭敬之這些年來的建樹,他的事跡,他的聰慧,他的政見,居然全都沒有寫,這史書上面還把很多蕭敬之的功績強加到了她的頭上。

謝宸安越看眉頭皺得越緊。

丘霏見謝宸安這樣,吓得腦門開始出汗,她實在是不知道謝宸安對這史書是有哪裏不滿,是她沒有将女皇殿下的英明威武寫出來麽?是她對女皇的哪項功績遺漏了麽?還是哪裏渲染的不夠?

丘霏匆忙說道:“皇上,您覺得此書有什麽不妥之處可以盡數提出,臣保證回去之後全部改正……”

結果就在這個時候,丘霏就聽到謝宸安說道:“你這史書上所記廖誤頗多啊,而且關于鳳後方面你怎麽就寫這麽寥寥幾句話?”

“啊?”丘霏完全沒想到謝宸安會這麽說,整個人愣在了當場。

謝宸安想了想,覺得蕭敬之這樣的人就應該名垂青史才對,于是開始在丘霏的面前敘述蕭敬之的種種。

丘霏匆忙在一邊拿起筆開始記,她随後才發現女皇這誇起自家男人來那簡直是滔滔不絕,似乎三天三夜都說不完一樣……

等到幾個月後丘霏再次将改良版的史書遞到謝宸安的手上的時候,謝宸安整體看過一遍,終于是覺得滿意了。

這史書在這之後也呈到了蕭敬之的手上。

蕭敬之翻閱過後合上史書放在了一側,史官平常斷然不會這樣記述,這是誰的授意那就一目了然了。

蕭敬之不由有片刻的失神,便是連武宗時期被盛寵的鳳後萬氏在史書上也只有寥寥幾筆罷了,他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夠淩駕于萬氏之上,竟成了這千古以來的第一人。

第 230 章

自此之後蕭敬之和謝宸安并稱二聖, 兩人每日一同上朝,共同處理朝中大小事宜。

朝臣開始的時候對此都很忐忑。

從歷史上來看,禁止後宮幹政其實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一來是怕後宮之人給女皇吹枕邊風, 從而導致女皇沉迷男色作出什麽昏聩之舉,二來則是為了防止外戚幹政,畢竟歷史上外戚幹政都沒能起到什麽好的作用。

然而朝臣觀察了一段時間之後就發現,她們之前的擔心完全都沒有必要, 因為蕭敬之臨政之後的政見都很高瞻遠矚, 讓人找不到絲毫的問題,反倒是有了他的參與之後, 整個朝堂的行政效率提升了不少。

而且平遠侯回朝之後不怎麽參與朝政,在朝堂上也不拉幫結派,更為關鍵的是蕭家滿門忠烈女眷都死的差不多了, 而平遠侯又只有蕭敬之這麽一個兒子, 完全沒有女兒,也就完全沒有擔心外戚幹政的必要,于是這件事所造成的風波漸漸就這麽平息了。

大饒建國已久, 有很多的事情都成了慣例,例如登基一年之內不改政令,不改國號等等,如今一年期滿, 倒是有很多的事情也随之可以進行改動了。

先皇時期有很多因為奪儲之事被牽連進去的朝臣, 還有一些後期被女皇因為洗刷朝堂勢力從而套上罪名最終被冤死的人,這些人這麽多年以來都沒能得到任何的說法。

範永熙是從那個時候走過來的, 對此一直耿耿于懷,此時便将為這些人平冤昭雪的事情提上了日程, 謝宸安也希望能夠還這些人一個公道,于是下令徹查當年之事,從而得以為這些人平冤昭雪。

關于這件事朝臣意見不一,有人覺得是大大的好事,也有人覺得推翻先皇定下的罪責是對先皇的大不敬,有背孝道。

謝宸安并不在意這些人的言論,是非功過自有後人去評說。

等到春天再次來到的時候,有了前一年的情況做對比,這一年新型農耕工具的普及情況明顯喜人。

謝宸安在這之後,就全國的水力灌溉事宜跟工部這邊談了談。

建造人工運河的事情到現在已經幾年過去了,但仍舊是沒能實現全面通航,而根據現在的情況來看,真的實現全面通航怕是還需要幾年的時間,畢竟在這個年頭沒有機器效力,一切僅憑人力自然是要慢上很多。

不過這件事原本也沒那麽着急,安全始終是第一位的,而這次謝宸安跟工部這邊談話的內容就是看看怎麽把人工運河的效果最大化,從而在農漁業方面惠及沿河兩岸百姓。

不光是這樣,其他非沿河流域的水利灌溉方面,也要思考完善之法。

當然,春天裏要忙的事情不光是農業方面,總之一年到頭謝宸安都有各種的事情要忙,不過這也不耽誤她忙裏偷閑帶着夫郎出去微服私訪。

當皇帝從某些方面來說一點兒也不自由,身上的責任很重,擔子也很重,身上扛的是天下和萬民,萬事都疏忽不得,然而從某些方面來說,卻也是自由的,畢竟九五之尊,真的想做什麽的時候,朝臣卻也是阻攔不得。

就比如說這天,謝宸安看春-光乍暖天氣好,就想帶着蕭敬之出宮溜達溜達,于是午飯後兩個人就這般的出了門。

因為是微服私訪,所以兩人身邊除了禦前侍衛和少量禁衛軍之外倒也沒有旁人了。

此時草長莺飛,正是一年之中最好的時候,最是适合踏春,謝宸安原本也只是想單純帶着蕭敬之出來走走,但是真的跟蕭敬之一同躺在松軟的草坪上的時候,心中卻開始升起了些有的沒的。

藍天白雲再加上松軟的草坪,正是适合野-戰的地方啊……

這些年來她還從來沒有跟蕭敬之野-戰過……

謝宸安當即下令身旁的侍衛走得遠些,而後便開始試探性的湊過去偷偷吻了吻蕭敬之。

蕭敬之在性-事上不似一般男子,他很放得開,也從來不會在這方面拒絕謝宸安,于是在了然了她的意圖之後便也随着她的意,真的以天為被以地為爐,就這樣胡鬧了一場。

事後謝宸安的感覺還挺複雜,一方面覺得實在是不該拉着蕭敬之胡鬧,另外一方面又覺得的确是刺激,想再來一次。

不過有些意外之喜總是來的突然,兩個月之後,太醫突然診斷出蕭敬之有孕了。

這麽多年過去,謝宸安原本是已經沒再對此事抱有希望了,得知此事之後足足愣了好一會兒,再三跟禦醫确定了之後才怔怔的看向蕭敬之的方向。

蕭敬之輕撫着小腹,眉目間具是溫柔。

當年求而不得,如今倒是悄無聲息的便就這樣來了。

謝宸安這個時候倒是有種高興之中透着心虛的感覺,按照大夫的話來說,蕭敬之這已經是有兩個月了,這樣算下來,該不會是她那次拉着蕭敬之在草地上胡鬧的時候……

謝宸安努力将這個念頭壓下去。

确定蕭敬之是真的懷有身孕之後,謝宸安開始小心翼翼起來,只恨不能把蕭敬之當成瓷娃娃,甚至朝堂上的事情也不怎麽拿來讓他費神了,只讓他好好養胎。

蕭敬之的這個孩子得來不易,他自己也是跟着小心謹慎了起來,平日裏更是讓太醫每日都來把平安脈,小心的進行着調理。

朝臣得知此事之後自然也是跟着喜悅,只是這鳳後有孕了,自然也就不方便伺候謝宸安了,朝臣很快便又将後宮的事情提了起來。

謝宸安此前下令廢除後宮的時候是以自己身有疾病為名,如今鳳後有孕了,這不就證明她的身體已經好了,那就可以再次開後宮了呀!

謝宸安面對朝臣的說法卻是反問道:“你們之前因為我沒有子嗣,勸我開後宮,如今我已經有子嗣了,為什麽還要開後宮?”

朝臣這一下倒是被謝宸安給問住了,最後只用子嗣多多益善的事情來說事,但對此謝宸安卻是完全不理會,朝臣見謝宸安主意已定,便也就不再提了。

蕭敬之這邊的情況仍舊是讓謝宸安覺得不放心,跟着把姚元給請進了皇宮,讓她留在宮中,專門伺候蕭敬之。

就在秋天的時候謝宸軒那邊也傳來了喜訊,謝宸軒也懷孕了,這倒着實是雙喜之事。

蕭敬之的肚子在此之後就像是氣球一樣的大了起來,等到五六個月的時候已經到了旁人快臨産時候的樣子,着實讓謝宸安放心不下來,再三詢問這是不是有什麽異常。

姚元被謝宸安追問,最後只得說出了蕭敬之可能懷的是雙生子的事情。

其實這個時候還不太能夠确定此事,一般情況都是再等等,等到足可以确定的時候再說出來,奈何謝宸安逼得緊,姚元只好在尚未完全确定的情況下将這事說了出來。

雙胞胎,這再一次讓謝宸安喜悅的過了頭,不過懷孕本就辛苦,雙胞胎自然更是這般,得知蕭敬之這一胎是雙胞胎之後謝宸安就更是小心翼翼了。

夜間,謝宸安小心的躺在蕭敬之的身側,将大半的床榻讓給他,自己則只占了一點兒地方。

蕭敬之最近開始腰疼,謝宸安一邊兒跟蕭敬之聊着天,一邊兒用手在他腰上為他按摩着。

蕭敬之拉住謝宸安的手,笑道:“這種事情下人來做就是,妻主日理萬機,不必如此勞累。”

謝宸安卻一點兒也不覺得勞累,她将手放在蕭敬之的腹部,感受着裏面輕微的胎動,只覺得心中是前所未有的滿足,她也要有自己的孩子了,她和蕭敬之的孩子,他們血脈的延續……

要說蕭敬之有孕之事除了謝宸安和蕭敬之之外,最為歡喜的就當是靜宜鳳太君了,在孩子沒出生之前他便已經親手做了不少的小衣服,小鞋子。而後更是時常來陪着蕭敬之,給他說些經驗之談,得知他肚子裏面有兩個孩子之後就更是笑得合不攏嘴。

日子一日日的過去,等到冬天來臨的時候,蕭敬之的産期也随之而到來。

鳳後的第一胎,宮中自然沒有人敢輕視,産公、乳父和禦醫都是一早兒就守護在一側。

謝宸安雖然是知道已經準備萬全,但心中仍舊是忐忑不安,而這種不安在見不到蕭敬之的時候就更甚了。

最後她不顧衆人勸阻,親自走到了蕭敬之的床榻邊,陪着他生産。

蕭敬之不似常人,産房不吉之事他也并沒有太過放在心上,而謝宸安的心意他自然也不會拒絕,于是謝宸安當真就這般的留在了産房之內。

謝宸安端了參湯過來給蕭敬之喂下,幫助他增長些力氣,而後便一只手牽着他的手,另外一只手拿着帕子替他将額頭細密的汗珠擦去。

禦醫拿了咬布過來,此舉是擔心蕭敬之一會兒疼的狠了咬傷自己,也是為了防止産夫在生産過程之中大喊大叫,從而流失太多力氣,導致無力生産。

蕭敬之卻搖頭拒絕了。

謝宸安知道蕭敬之善于忍痛,于是便也順着他的意,讓人将咬布拿開了,随後伏在他耳邊小聲道:“一會兒你要是疼了就咬我,我陪你一起疼。”

蕭敬之聽言微微露出了幾分笑意。

此後的時間裏謝宸安一直陪伴在蕭敬之的身側,在漫長的一天一-夜之後,蕭敬之終于順利的誕下兩女。

兩個襁褓之中的皇女被放在了兩人的身側,兩個都是粉粉-嫩-嫩的模樣,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看着便讓人覺得喜歡。

蕭敬之剛剛生産,身體有些虛弱,喝過了人參湯之後便漸漸的有了困意。

謝宸安在蕭敬之唇上輕輕吻了一下,而後便将他和兩個孩子圈在了懷中。

蕭敬之和兩個孩子都在她懷中睡熟了,燭火映照在室內,只照得一室溫柔。

作者有話要說:

本文正文到這裏就結束啦,明天開始更新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