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9 章 最終章

“是仙長将奶奶們送回來的?那烏笛奶奶你也坐過飛劍啦?”

“烏笛奶奶,你快告訴我們,後來龍子到底被救出來沒有呢?”

“烏笛奶奶,烏笛奶奶,仙長們現在還收徒弟嗎?我也想要能踩着大劍在天上飛啊…”

雷澤南海漁村的鹽場裏,一名裹着頭巾的年長女性,剛剛講完故事,正佝偻着腰一邊晃動着手中的鹽篩,看着雪白精細的鹽粒從鹽篩中落到鹽缸裏,一邊不緊不慢的對圍在自己身邊才四五歲的一群小蘿蔔頭們道:“烏笛奶奶不僅坐過飛劍,還坐過飛舟呢。”

“飛舟又是長什麽樣子?像阿噠他們每次出海去捕魚的舟一樣嗎?”。

“肯定不會是那樣啊,阿噠他們的船又不能飛。”

“你又沒見過,你怎麽知道?”

一群小蘿蔔頭說着說着倒是起了争執。

“你不也沒見過嗎?既然是舟肯定還是像舟一樣啦。”

被稱作烏笛奶奶的年長女性篩着鹽,滿眼慈愛的看着圍在鹽缸邊說着便打鬧起來的幾個小蘿蔔頭,笑着答道:“小谷奕真是聰明。”

其中一個小蘿蔔頭便停下了追打他身邊小夥伴的動作,仰着臉兩眼亮晶晶的看着烏笛奶奶,問道:“果然就是像舟一樣嗎?”。

烏笛将鹽篩中還顯得粗粝的鹽粒倒到另外的容器裏,單手拿着鹽篩揉了揉谷奕的頭,點了點頭。

“噢噢噢,我猜對咯~!!”高呼一聲的小蘿蔔頭也不管其他人怎樣。自己就樂得繞着鹽缸轉起圈來,手舞足蹈。樂不可支。

烏笛看着樂得夠嗆的小蘿蔔頭,微笑着搖了搖頭。

“烏笛奶奶。龍子呢,後來被救出來了嗎?”。緊巴巴的跟在烏笛奶奶身後的小丫,輕輕的扯了扯正在往鹽篩裏裝鹽的烏笛奶奶的袖子。

“這個啊,烏笛奶奶也不知道呢,等小丫長大了,可以自己到古皇陵去看一看,若是古皇陵那裏是一片藍藍的天,那龍子就是已經被救出來了哦。”烏笛笑得慈愛,偏頭問曬得滿臉都是細汗的小丫:“小丫希望龍子被救出來嗎?”。

小丫跟着捧着鹽篩又回到鹽缸邊上的烏笛奶奶。重重的點頭:“嗯,龍子那麽好,不被救出來就太可憐啦。”

“如果龍子沒有被救出來呢?”烏笛笑着問小丫。

“那就等小丫長大了,去把龍子救出來。”小丫把着鹽缸仰着頭,滿滿都是信心。

南海漁村最靠近海邊又能看到鹽場的望鲛崖上,谷璃姿态閑适的坐在最頂端的大石塊上,一只腳還吊在空中甩啊甩。随着小丫那句話落,谷璃身後趴在無鞘劍上的小龍,身上閃過一道金色的光芒。肚腹上的黑色鱗片,又少去了一塊。那塊鱗片上的魔意逸到空中還沒來得及飄散,成年後能夠自己控制體形,變小後窩在谷璃肩甲上的嚕。把左眼睜開一條眯縫,瞥了一眼,張開嘴便是一吸。将那魔意吞進了肚子裏,末了還意猶未盡的砸吧砸吧嘴。将頭換了個方向又趴回去了。

扒在無鞘劍上的小龍,頓時覺得身體又輕快了不少。伸懶腰一樣舒展了一下身體,沿着無鞘劍,眼看就要爬到谷璃的頭頂。谷璃壞心眼的歪了歪頭,順滑的頭發便将那剛站穩的小龍往背後滑了好幾步。

“不要摔我!”奶聲奶氣的女娃娃般的聲音從小龍嘴裏傳出來,小龍已經從谷璃的頭發上摔到了谷璃的手中。

谷璃抓着手中不過一指粗細尺餘長的小龍,翻開肚皮瞅了瞅,滿意的道:“進展不錯嘛。”

小龍拍着尾巴在谷璃手臂上翻滾,短萌的小虎爪妄圖擋住自己露在谷璃面前的肚皮,但是身體太長四只爪子太短,根本無法完成這個動作,只能大聲的抗議:“放開我!”

查看完了小龍的情況,谷璃順勢便松開了小龍。小龍張牙舞爪的踩着小小的幾團雲彩,飛起來又爬回了谷璃背後的無鞘靈劍上,将自己的肚皮藏了起來,才終于開口嘀咕道:“哪裏不錯了,照這個速度下去,我要多少年才能把這些鱗片全部變回本色啊?五百年?一千年?還是滄海桑田?。”

谷璃被它逗笑了:“五百年還是一千年我都不介意,但是滄海桑田什麽的還是算了,九州之地可再經不起咱們這麽折騰一番。再說了,我這個陪着你的人都還沒不耐煩呢,你急什麽?”

小龍把自己往無鞘劍上又使勁兒團了團,悶了許久才終于開口道:“你這樣每天帶着我,不會覺得把時光都浪費在我身上了嗎?”。

“那在龍子大人看來,時光應該浪費在哪裏?拼命修煉然後像鹽亭上人他們那樣出個門動個法就被金雷劈的外酥裏嫩?”谷璃挑了挑眉。

龍子大人似乎設想了一下這樣的場景,然後忍不住打了個抖。雖然它還在陣樞中心時,威武霸氣的幫這幾個人把金雷給擋了,一來是因為陣樞其實對它的能力是有增幅的,二來是一心求死鎮守昆侖隘之後它不僅力量所剩無幾就連個頭都退回了初生期,現如今可沒這個能力抵擋金雷了。

谷璃見狀忍不住笑出了聲:“再說了,我可沒浪費時光,今日來雷澤,是要陪我家小卡好好看看南海漁村。”

其實如今的南海漁村,早已不是當年的南海漁村了。地貌發生了變化,因為九州地動,當年的穴屋也早已不負存在,唯一不變的,大約只剩下前往巴蜀鹽亭,如今又遷回來的南海漁村的幾大姓氏。人早已不是那些人,唯有姓氏和血脈得以延續流傳。

雷澤一地經歷了當年的天火,夜息之氣被滌蕩一清,如今的雷澤一地再不是谷璃出生那時候的貧瘠荒涼,而是如同九州鼎最初所顯現出來的那般五谷豐茂鳥語花香。

南海漁村臨近大海,祖祖輩輩,都是男子出海打漁,女子在灘曬鹽。現在,這種生活方式也再次得以延續。

只不過雷澤遍地都是上古靈氣的環境,不再适合百淵府弟子的生存了。位于劍閣古城原址附近的萬魔淵,經歷了夜息之氣的千年沉積,雖然如今已經沒有了夜息之氣,卻形成了奇怪的氣場,上古靈氣也駐紮不進去,反而成了如今九州之地上最适合百淵府修士的宜居之地。

昆侖境內,天玑樓物宗與乘鳳宮到底是分而立之,但是天玑樓物宗所行過甚,最終并沒有被允許延續天玑樓的名號,成為了如今的天物宗。

不久前,百淵府的府主親自前往了昆侖境,首先拜訪了劍閣古城,繼而表達了百淵府想要遷居一事,雖然萬魔淵位于巴蜀一地,但是百淵府想要遷居這也是大事。最終經過九派一宗的商議,将萬魔淵改名為萬淵谷,百淵府弟子統一遷居至此。

小卡從小在兵書亭長大,後來回歸雷澤卻一直住在百淵府,但是在小卡的內心,對谷璃這個姐姐,和當年為了生他離世的谷阿,在內心最深處存着一份陳釀一般的情感。愛屋及烏,對于谷阿和谷璃曾經生活過的南海漁村也寄托了一份不一樣的情感。

同樣的,就算當年的那些人都已經不在了,南海漁村對于谷璃的意義,也是這九州之地上任何地方也無法替代的。

谷璃揉了揉龍子大人小樹杈一般的龍角,道:“怎麽能說重回故鄉是浪費時光呢?”

龍子大人高傲的甩開了谷璃揉它龍角的手:“身為仙門弟子,你就這點兒出息。”

南海漁村北方的沙灘上,遠遠走過來兩個修長俊挺的黑色身影。

谷璃将手指再次按在了龍子大人的龍角上,趁着小卡和阿噠還未走近,對龍子說道:“初入仙門之時,我就說過,無需長生不老,也無需移山倒海之能,只求吃飽穿暖,讓家裏人過得好好的。你看現在,所求都實現了。”

初入仙門之時,敦敦教誨仿佛還在耳旁:我派弟子,當以斬妖除魔、行俠仗義為己任,義善舉、除惡行,修心性、積緣法,以證大道。

那時她說,如果按照祖師的要求,斬妖除魔行俠仗義,那就得讓天下的人都過得好好的。

那時五方便答了:怪不得要活三千三百多年,天下那麽多人。

至于仙門弟子最終的出息——飛升之事,也還一樣輪不到她來操心。

如今最希望這世上能另有一界以供飛升的,大約便是出門駕朵雲都能招惹出金雷的澄澈上仙,以及坐在家中動用靈氣熱壺水都能被雷劈的鹽亭上人……

嗯,聽妙妙說,前幾日桉桤天君去往妙音宮拜訪紫鴻樂仙,在妙音宮內路遇雪蠶樂仙,心情一激動引動了兵書亭功法,結果金雷當場将他劈得法衣盡爆,被雪蠶樂仙從妙音宮打将出門了。

嗯,還聽君師姐說,經歷了九州之地的巨變之後,雲夢澤的景色比之以前更勝一籌。今年,乘鳳宮打算在雲夢澤大辦青枝節,約她在青枝節時前往共賞。

不為衣食所苦,不被住行所困。心之所向,即仙也。

第 268 章 另一把承凰

關于封卿羽的線索,找起來卻比衆人想的要容易。劍閣古城一系,專修一劍,但是在築劍心之前,煉氣期所用的那把劍,是由搖光執事樓所出,而在劍閣古城修士築劍心之後,這把劍卻是要還回執事樓的。

當年劍閣古城駐地建成之後,各樓将原劍閣古城內的東西都移了過來,後來搖光樓又收了弟子,但是封卿羽曾經用過的那把劍卻一直沒人選中,仍然存放在執事樓內。

搖光樓的執事很快就将這把劍送到了洛飛揚的面前,洛飛揚将這把劍遞給了坐在劍閣草堂內的金鼎劍君。

鹽亭上人将劍取過來,一道靈符貼上去,那把劍上便被凝煉出了一道淡青色的劍氣,這劍氣被鹽亭上人封入了另一張靈符之內,而後再取了一張顯影符,顯影符融入了那張封入劍氣的靈符之後,那張靈符便顯出了尺來見方的一塊觀影鏡,觀影鏡內的情形卻讓衆人神色變得古怪起來。

觀影鏡從劍閣古城處一路飛掠,最終竟然是入了鳳凰城。

觀影鏡內,一身書生文士服的封卿羽,一把金柄紅鞘的長劍做文劍飾,挂在腰間。觀其修為應已是元嬰之境,卻仍是獨臂。結成元嬰之時,元嬰修士可重塑體脈,只要不是神魂受損,肉體的傷痕完全可以從身上抹去,如封卿羽這般的斷臂,也完全可以再生新肢。

一身文士服的封卿羽頗為閑适的盤腿坐在一間書舍內,面前擺了一張案幾。而他不遠處,一約七齡左右的女童捧着一本書冊,正随着他的教導,磕磕絆絆的将書冊內的文字誦念出聲。

谷璃看着那女童的形貌,雖沒有商如許那樣的嬌縱神色,五官卻與商如許是極為相像的。商如許當年也是官家子弟,既然是在鳳凰城內,便極有可能這女童是商家後人。而看封卿羽這般恬适神色,怕是愛屋及烏?

金鼎劍聖則指着封卿羽腰間那把長劍道:“不錯,此劍便是承凰。”

刃長三尺。重九斤九兩九錢。劍刃薄通體金色。融承凰公主精血而成,劍成而靈鎖,以名承凰。

在衆人的目視下,封卿羽似有所感。竟從女童身上收回視線。往觀影鏡的方向看了一眼。大約最終并無所覺。便又轉頭去繼續教那女童讀書了。

承凰的所在,尋到的太快,被上古靈氣激得暴亂的昆侖境深處的靈獸還沒平靜下來。谷璃卻明顯感覺到自己劍心內的小龍變小了,而且似乎也沒有原來那般凝練。此前谷璃猜測這小龍是龍子的魔意,但是此時看來,反而更像龍子的本源。

雖說劍心如今似乎已經不受她的控制,谷璃卻覺得還是應該略盡綿薄之力。至于承凰,有九派獨醒者尋蹤,谷璃完全放心。九派獨醒者見此,便幹脆收起尋影符,一行九人往鳳凰城去了。

與洛飛揚禀過之後,谷璃回了她在朝宗山駐地的小院。谷璃在室內的蒲團上落座,龍子雖有神通,但劍心到底是谷璃所築,溫養多年。有谷璃相助,龍子的神通轉化為劍意也更加順暢。略有搖晃的無鞘巨劍在昆侖境深處更是堅如磐石。

圓融期靈獸雖産生了靈智,與元嬰期的修士比起來卻顯然不如,憑借天賦而成修為的靈獸,最終也只能憑借天賦将沖擊進體內的上古靈氣煉化。

昆侖境深處,圓融期靈獸完全平靜下來時,已經過去了三年。

九州之地上空,夜息之氣與上古靈氣的争鬥也到了尾聲,大約是雙方都被鎮壓了多年,最暴虐的那些夜息之氣與上古靈氣激烈的沖突過後,相對溫和的夜息之氣和上古靈氣仿佛找到了相處之道,并不融合卻也并不發生摩擦,夜息之氣遠遠浮到了天空的上層,只有夜晚來臨時,會離大地要近一些。

上古靈氣則充斥了整個九州之地的地面與半空,在上古靈氣的滋養下,九州大地上百草豐茂,樹木挺直,從地動中生存下來的飛禽走獸也因為有了良好的環境而大量的繁衍了下來。

但鳳凰城的人們到底還是沒有搬回來,經歷了當初那樣驚心動魄的跌落,加上如今各派的駐地還浮在肉眼所在的距離內,鳳凰城的人們顯然不想再嘗試這樣的事情。

九州之地恢複元氣後,少康帝将都城再次遷回了中原一地。鳳凰城的人們在當年太康帝遷都後,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大部分也都跟着少康帝前往了中原。

昆侖境上浮又塌陷之後,各派的空間都被壓縮的只剩下護派大陣內的那點空間。九州大地恢複元氣後,依附各大仙門生存的凡俗中人,被各派仙門弟子送回了他們的故土。

萬象升仙塔既然本就不是真正的升仙之塔,被百淵府據為己有的影塔也并沒有還回來。而在夜息之戰後,除了與九派修士有私交的百淵府弟子偶爾在昆侖境內出沒,根植于雷澤一地的百淵府弟子再次失去了蹤跡。

只有昆侖境內顯出格外的與衆不同。

昆侖境的空中,各派的駐地浮在半空之上,建木之樹就算是浮在了空中,依然生長的旺盛。

從空中坍塌回地面的昆侖境的土地,也恢複了元氣,因為靈氣的尤為充足,加上各派當初設在護山大陣外的靈田,昆侖境內的土地上繁殖開了大量的靈植。

靈獸被上古靈氣沖擊的暴亂完全恢複平靜時,無鞘靈劍終于化為三尺青峰,飛回了谷璃所在的劍閣古城。

劍心之上,那條小龍只剩了原來的十分之一大小,身體也沒了原有的凝實感,似乎谷璃只要稍一用力,便會化為烏有。

谷璃出關時,出乎意料的,不僅承凰被帶回了劍閣古城,就連封卿羽也在。與那次在觀影鏡內所見一樣,元嬰期修為的封卿羽一身文士服,承凰也一樣是挂在他的腰間。

曾經在廢城一晤時滿身魔氣的封卿羽,竟然讓人感覺不到半點的異樣,仿佛他從來就只是一名劍閣古城的弟子,也從來沒有引魔入體。眼神清明,神色平靜。看見谷璃時,封卿羽微微一笑,甚至有幾分沉澱過後的潇灑恣意。

金鼎劍君的小院內,三人分賓主落座。

在谷璃的注目下,封卿羽也沒有開口,而是在招呼過後,看向了金鼎劍君。

金鼎劍君示意封卿羽将承凰劍取下,在承凰劍摘下的那個瞬間,封卿羽的周身浮起了淡淡的魔意。但這魔意并不是當年從森羅魔兵身上感觸到的那樣,平和中透着一股活潑,在封卿羽的刻意放大中,甚至感覺到了與靈氣全然不同的一股任性感。

而後,封卿羽将承凰再次佩戴在了腰間,那股魔意也在承凰的壓制下,消除的幹幹淨淨。

直到此時,封卿羽才開口道:“只有在本心有縫隙的時候,才會被夜息之氣引誘,從而引魔入體。森羅魔兵如是,我亦如是。只是,與森羅和森羅魔兵比起來,我的目标僅僅是森羅和他座下的魔兵而已,以我之能,很容易就達到了。如許已逝,我再無所求,夜息之氣在我體內便也漸漸被我所壓制,只是想要根除,大約是不可能了。”

谷璃問道:“你的意思是,龍子也可以如你一樣麽?”

封卿羽回道:“正是如此。”

谷璃看着封卿羽腰間的承凰之劍,道:“但是這世間,不會再有第二把承凰,那些夜息之氣要如何才能被壓制?”

封卿羽聞言,将腰間的承凰再次解了下來,放在了谷璃的手中。

他身上的魔意淡淡的浮起,而被放到谷璃手中的承凰卻感應到谷璃體內的同源之息時,歡欣鼓舞般的對魔意的壓制之力更是壯大了兩分,隔着丈餘的距離,也将封卿羽身上的魔意給壓制了下去。

谷璃也被承凰與她交融為一體的感覺所浸潤,甚至沉睡已久的嚕也從靈獸袋中爬了出來,趴在谷璃肩頭,蹭了蹭谷璃的臉頰,安逸的“嚕”了一聲。

此次醒來的嚕,已經完全是辟邪的成年體,蹭了蹭谷璃之後,沖着空中大嘴一張,封卿羽解下承凰之後,散逸在空中絲絲魔意,便被它吞進了肚子裏。

谷璃将承凰遞還給封卿羽,道:“你的意思是,我便是另一把承凰?”封卿羽并未作答,金鼎劍君已示意他離開。

封卿羽離開後,不等谷璃相問,金鼎劍君已經說道:“各派獨醒者共議後覺得,九州之地能有如今的繁榮之象,龍子居功至偉,且多年來,除了意圖控制你的劍心之外,并未做下任何不當之事,就此誅殺,有違衆人本心。恰好封卿羽也是與龍子相去無幾,除了将森羅及其座下魔兵誅殺,并未犯下其他不可恕之事,所以……”

所以這是如承凰鎮封卿羽一般,要拜托她守住龍子。

金鼎劍君見谷璃沉吟不語,又道:“昆侖境深處的靈獸雖已恢複平靜,各大派如今也并不打算遷回九州之地了,為了避免獸潮禍亂九州之地,如今各派已達成共識,一旦龍子不在或龍子已無餘力,昆侖境深處通往九州之地的這塊關隘,便由各派一同鎮守。”

這種大方向的決定,谷璃一貫只是從命。

當然,谷璃也明白金鼎劍君這句話的意思,仙門弟子,身上永遠有自己的責任。

谷璃問道:“那,龍子可以從陣樞中出來了麽?”

金鼎劍君一向嚴肅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這正是我等要問谷掌劍你的問題。”

第 267 章 龍子靈德

昆侖境的裂變不可能因為澄澈上仙的一句怒吼就停下來,那道裂縫似乎打破了昆侖境本來的平衡,以建木之樹的所在為中心,往四周無限延展開來…很快,昆侖境上方的藍色天空就出現在了衆人的眼中。

澄澈上仙已經沒什麽想說的了,收了陣盤,化出一片祥雲将衆人載着飛到了已經浮在空中的昆侖境上的建木之樹下。鳳凰城與建木之樹被分了開來,裂縫一路往昆侖境深處延伸,也不知道到了什麽地方去了。

桉桤天君其實控制的很精準的,只是持刀破了一個僅容這幾個人并肩通過的孔洞,此時見到四分五裂的昆侖境,也愣住了。

而昆侖境的異動,也驚動了還在昆侖境和巴蜀邊界的衆修士。徐劍影和宿芝等人還站在巴蜀之地的邊緣,就看着與建木之樹分開的鳳凰城隐隐有往巴蜀之地滑過來的趨勢,再接着,就見天空中的鳳凰城似乎變大了些。

“鳳凰城掉下來了!!”有眼力較好的,立刻就發現了這個問題。

“往我們這邊掉下來了!”緊接着也有人發現了情況。

徐劍影還沒說話,宿芝已經大喝道:“鳳凰城內都是凡人,不能讓鳳凰城就這麽掉下來。”

修士中已經有人開始安排道:“你們留下來保護還在傷中的各位,其他人跟上去将鳳凰城托住,務必将鳳凰城平安的轉移到巴蜀境內來。”

那人從自己的所在劃了一條線,靠近宿芝這邊的被安排去接住鳳凰城。其他人則在原地護持還在傷中的各位元嬰修士。

昆侖境從地底浮起時,靠近地面的那一面并不是平整的,此時要将鳳凰城平穩的放回地面,勢必要順着地勢将地面的那部分調整好,才能避免地動造成鳳凰城內的凡人傷亡。對于各位剛剛從傷中緩過來還沒完全恢複元氣的衆位元嬰修士來說,也是個不大不小的任務,各派元嬰修士便各自分工忙碌不提。

而鳳凰城內的情形也并不樂觀,鳳凰城本來只是偏安一隅屬于妙音宮轄下的小城,後來太康帝遷都鳳凰城,鳳凰城跟着繁華起來的同時。也使得人口陡增。如今幾十年過去,當初跟随太康帝遷都過來的凡人大多已經離世,如今在鳳凰城內的凡人卻大多并不知道九州之地發生過什麽。當初跟随妙妙抵達昆侖境的衆人也都随着各派直接回了駐地,鳳凰城的衆人也只是聽聞了一些鳳凰城外的事情。一直平安喜樂的生活在鳳凰城的人們。從來沒有經歷過像這樣離奇的事情。

先是昆侖境的整個上浮。地面震動,許多泥土壘成的房屋經不起這個震蕩,鳳凰城內位于城西那片的房屋坍塌了一大片。少康帝帶着官員組織救助剛剛取得成效。便遇上鳳凰城與建木之樹被桉桤一刀分開,結果二次坍塌,參與救援的人也被一起埋進去不少。鳳凰城剛剛浮到空中,衆人都還沒适應就開始往下掉落,一衆凡人只以為是降下了天罰,紛紛跪地祈天,就連房屋坍塌的災難也不去救助了。

鳳凰城橫縱均有六千多裏,此時與建木之樹分離開來,也與城外的其他土地也開始分離。就剩一座孤城的鳳凰城,住在外圍的凡人可以很明顯的看到他們是浮在空中的,而且正在從空中往地面跌落,一時間到處都是哭嚎聲。

等鳳凰城被整個放到巴蜀之地上時,被吓暈的,擠傷的,房屋坍塌埋住的,已經造成了不算少的人員傷亡。比較神奇的是,就算鳳凰城內的建築多多少少都受到了損害,鳳凰城本身卻還是完整的一體,并沒有因為地裂就被分裂或者裂出縫隙。

桉桤天君等人見鳳凰城被衆修士安置好,大大松了一口氣。但也有不妙的地方,鳳凰城外的土塊往地面跌落時,除了建木之樹外,昆侖境內的其他地方都紛紛開始往地上大片的跌落。待得鳳凰城被平穩的安置好,衆人回頭時,空中除了一株孤零零的建木之樹,便只有能遠遠望見的妙音宮,護派大陣光芒四射,大陣內的宮殿群高懸在穹頂,妙音宮以外的其他地方,也都已經跌落到地上去了。

桉桤天君好不容易緩過來一口氣,瞬間又被哽住了:“怎麽會這樣?”

澄澈上仙此時也不好再開口譴責桉桤天君了,畢竟兩人相識多年,他深知桉桤天君是怎樣的性子,偏偏還沒管住自己的嘴,若不是他那麽一說,也許桉桤天君也不會真的去劈這麽一刀。

鹽亭上人也被這情況驚住了,吶吶問道:“總不至于除了各派之外,其他地方全都又塌陷回去了吧?”

而真實情況确實如此。從建木之樹往四周延伸開去的裂縫,在昆侖境內裂變的勢不可擋,若非各派當初給駐地設好了極為強大的護派大陣,怕是也擋不住這裂變的趨勢,好在裂縫延伸過去之後,各派的護山大陣感覺不到威脅,也紛紛安穩了下來,而抗住了最開始的裂變,各派的駐地都懸浮在空中,也在沒有往地面跌落。

昆侖境內一直都沒有經受過夜息之氣的侵襲,相比九州之地上的雷光彌漫,昆侖境內空淨天藍,此時昆侖境內沒有護山大陣的其他地方都跌落回了地面,以谷璃等人元嬰修士的目力往萬裏無雲的昆侖境內看去,倒是讓隐藏了幾十年的各派駐地,都明晃晃的出現在了世人的面前。

原本因為實力不足深藏在昆侖境深處的乘鳳宮,這次也以盤凰山那樣驚豔的姿态,出現在了衆人的面前。有了天梯內醒來的各位物宗前輩,相盤看着顯出身形的盤凰山,神魂內一片平靜。

衆人還來不及驚嘆時,玄戎道:“不好,各派有護山大陣,但是昆侖境深處的那些靈獸卻不一定會在自己的地盤內設置防禦,昆侖境整個上浮還好,如此生變,只怕又會出現獸潮!”

玄戎話音落,衆人勃然色變,倘若真是如此,剛剛落回地面上的鳳凰城只怕就保不住了。

谷璃背後的無鞘靈劍忽然出鞘,遠在萬裏之外古皇陵處龍子的聲音出現在了衆人耳邊:“若吾靈德之力耗盡,只與姬軒轅一般餘下一具入魔殘軀,便尋那承凰将吾淨化了吧。”

谷璃聞言大覺不妙:“你要作甚?”

“不自由,毋寧死。獸潮現,吾去也。”龍子話音落,谷璃背後的無鞘靈劍化作一柄比之鎖妖劍閣還要巨大百倍的劍山,往昆侖境深處掠去,只一瞬間便遠的只剩三丈大小。

而那無鞘靈劍雖然還與谷璃心神相連,卻半點不再受控制,只怕每次與谷璃争鬥的,都僅僅是龍子那被魔氣侵染了的魔意。倘若龍子真以這時候禦劍的強大意念來與谷璃争奪劍心,谷璃根本沒有反抗之力。

無鞘靈劍在龍子的控制下迅速往地面上落去,劍尖深深的插入了昆侖境的地面之下。無鞘劍來得及時,随着地表裂變跌落到昆侖境上古靈氣所成靈海的圓融期靈獸,與此前各派的元嬰修士一樣被上古靈氣侵染。靈獸以天賦而成修為,此時上古靈氣侵入體內,根本不順從天賦而行,圓融期靈獸雖然産生了靈智,但在疼痛來襲時,自然是本能占據上風,昆侖境深處的靈獸瞬間暴亂。

“……這?”祁永偃師啞然的看向谷璃。

無鞘靈劍是谷璃的劍心所成,此時雖不再能控制,無鞘所見卻也是谷璃所知。

祁永偃師相詢,谷璃便道:“玄戎前輩所言極是,獸潮已現,不過,龍子禦我無鞘,化作一柄劍山,将昆侖境深處通往外部的出口擋住了,只是……”

谷璃感受着無鞘靈劍被發狂的圓融期靈獸撞擊拍打,各式天賦術摧殘,她卻并沒有承受這些傷害,甚至不覺得劍心有損耗,想來都是被束縛在陣樞中的龍子以其神通将這些承受了。

明明是這樣強大的龍子,谷璃覺得,就算是九龍拘棺陣的陣樞,只怕它也是有辦法自己出來的。只是一如玉成真人所言,龍子身染魔意,龍子自己也是心知肚明,就算想要從陣樞中出來已經成了龍子執念一般的心魔,龍子依然沒有這樣去做。

以前大約是因為從陣樞出來會放出姬軒轅,如今大約是龍子自己就覺得自身是個威脅。

而看龍子此番所為,大約真的是寧願死也不願意就這樣被陣樞困住一輩子。而倘若龍子真的靈德耗盡……

谷璃開口道:“金鼎師兄,我們還是先回劍閣古城找一下關于承凰的線索吧。獸潮之猛烈由龍子一力承擔,只怕龍氣損耗甚巨……”言下之意,谷璃并未明說,但在場的各位獨醒者怎麽可能想不明白。

無鞘劍受龍子所控,相盤身形略漲,将谷璃塞進了自己的合靈臺。

承凰所系,自然不只是劍閣古城一脈,各派獨醒者便都跟着金鼎劍君往劍閣古城位于朝宗山的駐地而去。

第 266 章 破地

九州一地的多年安逸到底是龍子換來的,谷璃開口問道:“沒有辦法将龍子從陣樞中救出來嗎?”

玉成真人應道:“打破陣樞就能将龍子救出來了。–”

但是雙眼卻一直盯着谷璃,直到谷璃自己說道:“但是龍子身染魔氣。”

玉成真人便露出了一副“你知道就好”的表情。

……

谷璃表示,完全沒有辦法好好聊天!

“那有沒有辦法把龍子身上的魔氣驅除掉呢?畢竟,龍子并不是完全入魔了。”谷璃還是不死心的問了一句。

殇陽仙人和相盤夫婦也都坐了過來,殇陽仙人聽到谷璃這句話,也跟着惋惜了一把。

玉成真人卻沒有答話,幾人身後忽然傳來金鼎劍君的聲音:“當年我劍閣古城應皇族所求,以承凰公主所成之劍,應該可以做到。只是,當初那把承凰被森羅帶走了。”

卻是各派的獨醒者陸陸續續的醒了過來,鹽亭上人取了衣衫一邊穿一邊問道:“你們在萬魔淵有沒有見到森羅魔兵?”

聽到這句問話的相盤與容芮對視了一眼,又以征詢的目光看向谷璃,果然,沒有人在萬魔淵見過森羅魔兵。

而後桉桤天君開口道:“森羅魔兵早在十多年前大約就失去蹤跡了,當時森羅的命牌碎了,但是也不至于森羅一死,森羅座下的魔兵就全都不存在了吧?”

谷璃問道:“森羅座下魔兵沒有命牌麽?”

桉桤天君應道:“劍閣古城與我兵書亭還是稍有不同,就如同白水觀會派弟子鎮守國觀。兵書亭則會收入王朝的優秀子弟為外門弟子,若有天資出衆的則會收入內門。森羅當年入我兵書亭是作為內門弟子收入的,所以會有命牌,但是他座下的魔兵當年只是作為他的追随者,由他親自教導,只算在兵書亭的外門弟子之列,外門弟子嚴格說來并不受兵書亭的管轄,因此也不會為他們設立命牌,所以,對于他們如今究竟是活着還是……我們也無法知道。”

谷璃想了想最後一次見到森羅魔兵還是當初各派結丹修士與森羅在廢城一戰時。森羅魔兵從廢城敗走後。就再也沒有出現在九州之地上,谷璃猛然想到當時城牆上站在森羅身側的封卿羽,轉向金鼎劍君問道:“金鼎師兄,當年我派的封卿羽師弟入魔之後。是追随森羅而去的。如果能夠找到他。是不是就可以知道承凰的下落,雖然森羅死了,但是承承凰應該也還是在森羅魔兵的手中吧?”

金鼎劍君沉吟片刻後答道:“當年封卿羽入魔一事派內各位執事也都是通報過的。如果封卿羽本命劍回歸,應該會有人上報,而至今都沒有聽說本命劍回歸,那麽至少封卿羽還活着。”

半夏醫仙開口問道:“倘若劍閣古城弟子本身已經入魔,本命劍是否也會沾染魔氣?如果沾染了魔氣,本命劍還會和正常隕落的弟子的劍一樣,自己回歸劍閣古城嗎?”

金鼎劍君答道:“當年我派從方寸之間救出的多名元嬰修者也都是身染魔氣了,但是本命劍作為根本,不到最後一刻也斷不會讓魔氣侵蝕,至少他們的劍都是回歸了劍池的,至于封卿羽這樣自己引魔氣入體的,确實不知道究竟如何。”

谷璃問道:“那我們要不要先試試找找看,劍閣古城有什麽辦法可以知道外出弟子的行蹤嗎?”

金鼎劍君道:“劍閣古城是沒有什麽秘法可以知道外出弟子的行蹤,但是要說到找人,白水觀、射月山莊還有獸王殿都是有辦法的。”

鹽亭上人此時已經将自己又打理的光風霁月豐神俊朗了,頗為矜持的挽了挽衣袖,說道:“不要說得憑空就能把人找到似得,就算有顯影符,也得找到和被尋的人相關的東西出來才行啊。”

半夏醫仙一貫很幹脆的道:“既然如此,就走一趟劍閣古城吧。”

金鼎劍聖卻嘆了口氣:“要說找到相關的東西,還真不是一件易事,他雖然是結丹期才從劍閣古城出走的,但是當初并未讓他收徒,而且他的師父接木劍君在天柱之亂時隕落了。”

半夏醫仙問道:“那同年的師兄弟姐妹呢,總不至于一個都不在了吧?”

金鼎劍聖便看了谷璃一眼,谷璃只好說道:“他和我是同年的,但是我們那一年外出歷練恰好就遇上了森羅魔兵到處追殺劍閣古城的弟子,那一年就只剩下我和五方,以及洛師弟,再唯一的一個就是他了,與他交好的弟子全都不在了,而且當初他能回來似乎是……”

谷璃頓了一下,想到當初封卿羽離開之前所說的那番話,忽然道:“他出走之前,曾經找我說過幾句話。”

谷璃仔細的回想了一下當初在古皇陵外樹林裏的情形,并将封卿羽當時的神情和留下的言語都描述給衆人聽了。

聽罷谷璃的描述,紫鴻樂仙嘆了口氣道:“可憐癡心人。”

谷璃道:“你們說,他會不會就是為了報仇,才選擇引魔氣入體的?”

金鼎劍君聞言,怒道:“莫非苦習我劍閣古城的功法,不能助他報仇雪恨,非得入魔才能去做成這件事情嗎?”

谷璃并沒有反駁金鼎劍君的問話,但是以當時封卿羽的情況來看,卻是有困難的。大約當年歷練之時商如許的死,就成了他邁不過去的坎,而一旦有了這道坎,劍閣古城的弟子在結嬰之時就會特別難以與劍心共鳴,而如果做不到劍心共鳴,想要結嬰就是無稽之談了。

不知道封卿羽的劍心是怎樣的立意,商如許的死既然讓他在結丹之後都無法放開。說不定就是與為商如許報仇有關的立意,這樣一來很多事情就真的不好說了。

玄戎道:“森羅已死,他座下的魔兵全無線索,既然尋找承凰只能通過這條線索,那就好好的深究一下吧,哪怕只是當年稍微留下過痕跡的東西,找出來也強過我們在這裏紙上談兵。”

既然龍子暫時無法出來,衆人議定,便決定先回返昆侖境了。

臨行之時,谷璃擡頭對陣樞中的龍子道:“我便先跟着他們回去了。”

龍子悶悶的從陣樞中給了谷璃兩個字:“且行。”

谷璃想說點什麽安慰下龍子。但是語言總覺得太過單薄。最終便就這樣算作道別,與衆人開啓了定位陣盤離開了古皇陵。

定位陣盤的光芒散去,正要從陣盤上出去的衆人被周身如雲海般的上古靈氣給驚呆了。若不是陣盤還穩穩地定在空中,衆人只怕要跌進這靈海裏。還好這是的上古靈氣把該爆發的靈力都爆發完了。如今浮在靈海中的上古靈氣尚算溫和。幾位獨醒者并未受到侵襲。

站在谷璃身側的相盤看了容芮一眼。容芮心領神會的對衆人道:“對不住,昆侖境上浮之事,剛剛忘了告知各位了。”将相盤的動作看在眼裏的谷璃默默腹诽。大概也只有容芮前輩這麽好性子的女子才能忍受相盤前輩這麽傲嬌的男子了。

“昆侖境上浮?”祁永偃師驚訝的問了一句,擡頭一望,便見到頭頂那巨大的仿佛山脈倒轉般的昆侖境地底。

九派獨醒者不論是繼承了多少人的記憶,也從來沒想過他們用以栖身這麽多年的昆侖境會脫離九州之地,這麽無依無靠的漂浮在空中。

“這……?”鹽亭上人轉向谷璃,問道:“你怎麽想不通要把昆侖境浮起來?”

谷璃被這話給問住了:“怎麽可能是我要把昆侖境浮起來的。”

“九州鼎不是被你操控的嗎?”

“頂多算是被我啓動了吧,然後就把我完全甩在一邊自己亂動了啊。說起來九州鼎不是你主持鑄造的嗎?”谷璃反問。

鹽亭上人于是不以為意的道:“哦,那可能本來就只是用來啓動一下鈞天儀吧。”

……

身為九州鼎的鑄造主持者,這麽不靠譜,九州之地還能不能好了?

桉桤天君則對澄澈上仙問道:“那我們現在到底是在哪裏啊?”

澄澈上仙擡頭望了望天,又看了看霧茫茫一片的周圍,掐指算了一算後答道:“當初我将陣盤是定位在建木樹底的,現在昆侖境上浮了,我的陣盤位置卻沒有變化,所以,其實還是在建木樹底啊。”

……

隔了一整個昆侖境地面的建木樹底,聞者也是醉了。

“總不至于要把地打穿了上去吧。”桉桤天君看着頭頂上山也似的昆侖境地底。

紫鴻樂仙道:“呃,其實建木所在的鳳凰城離昆侖邊境已經不算遠了,我們只要找準方位,往昆侖邊境去就好了。”

桉桤天君毫不客氣的對澄澈上仙道:“快,方位。”

澄澈上仙怒目,迅速轉換為例行鬥嘴模式:“有本事你不要問我方位,自己打穿了上去啊。”

結果,桉桤天君愣了一下,竟然露出了躍躍欲試的神情,然後就在衆人都沒來得及阻止的情況下,桉桤天君哈哈大笑着一路短刀加盾牌的沖着昆侖境浮在空中的地底去了。

元嬰修者身具翻江倒海之能,這點事情實在是太容易了。

剛遁進識海查看了一番山河社稷圖鬧清楚方位的谷璃,還沒來得及說話,桉桤天君已經一刀破開了頭頂的昆侖境,從昆侖境的上方往衆人所在透入了一束天光。

澄澈上仙也是被桉桤天君的雷厲風行給驚得瞠目結舌,還來不及喝斥桉桤天君,方才安安靜靜懸在衆人頭頂的昆侖境忽然隆隆作響,竟順着那縷天光所在的位置裂開了縫隙,撲簌簌往下掉落了大大小小的山石土塊。

澄澈上仙終于爆吼了一聲:“桉桤,看你幹的好事!”

第 265 章 一時疏忽

從上古靈氣的沖刷中緩過神來的人,也都松了一口氣。

昆侖境已經完全離開了九州之地,浮在空中,在上古靈氣的支撐下,還在繼續往空中上浮。原本是昆侖境的地方,如今是一片濃郁的上古靈氣,白色的靈氣在地面不遠處翻湧着,形成一片宛如雲海的無邊靈海。

值得慶幸的是,這片靈海氣息溫和,雖然不像之前修行所用的靈氣那樣溫和,至少此時将它們納入體內,不會有那種仿佛要将經脈撕裂的痛苦。當然,這與衆人已經相對适應了上古靈氣的暴虐也有一定的關系。

許多人試探過後,倒是放心了大半,畢竟并不像真正的上古靈氣那樣完全無法消受,只是要略吃些苦頭,他們修行多年,當然不會将這點苦楚看在眼中。

于是,大部分人查探了一下自己的傷勢,最終還是決定先回昆侖境修養。各派有受傷略輕的,對浮空的昆侖境先行試探了一番,發現沒有危險之後,便有傷勢略穩的,紛紛開始往昆侖境回返。

當然,各派也留了一部分傷勢略輕的下來,照看許多如今還沒能與上古靈氣的交鋒中占據上風的元嬰修士。

徐劍影回頭看了一眼萬裏之外的古皇陵,上古靈氣和夜息之氣在空中翻騰交鋒,只能看到漫天的雷光和閃電。

宿芝見狀,問了句:“怎麽,不放心你那小徒兒?”

徐劍影出乎宿芝意料,竟然很認真的點了點頭。

宿芝便幹脆在原地又坐了下來。對徐劍影道:“這會兒反正你也沒有餘力去了,回去昆侖境的事情也不用急,不如說來聽聽。”

徐劍影從善如流的坐了下來,醞釀來一下才道:“她劍心伏龍,當年我曾聽我哥哥提過,劍心是劍心,而龍是龍。也就是說,其實那條小龍,是另有來歷的。只是這件事情,原本也是哥哥自己的猜測。加上那些年他的心思也基本不在修煉上。這些東西并沒有得到過證實。如今九龍拘棺陣已破,我擔心那條小龍會生變。”

宿芝問道:“莫非,劍心之龍,竟然就是那條龍?”

徐劍影沒有直接承認。只是說道:“其實哥哥與玉成真人和殇陽真人都不同。母親曾經說過。他溫和但并不夠果斷,一統九州之地這種事,很多時候我都覺得并不像哥哥會去做的事情。那個時候。哥哥也曾經說過,是因為有人希望他去那樣做。但是那個時候,相聚太少了,所以我也不清楚,究竟劍心之龍是不是那條龍。而且,小谷璃劍心上的那條龍,其實與哥哥劍心上的那條龍,并不一樣。”

“如果真是那條龍,這事情可能真的不太妙呢。”宿芝露出一個神叨叨的表情,一臉誘惑的看着自己的徒弟。

徐劍影很給面子的追問道:“此話怎講?”

“怎麽說呢,我聽說,白水觀的祖師取來真龍之子後,承諾了會彙聚萬德之光以幫助真龍之子的孵化,但是一旦孵化了,你想過嗎?”宿芝問道。

真龍之子一旦孵化,自然要離開龍蛋,如此一來,龍子自然也就不會繼續呆在九龍拘棺陣的陣樞。

徐劍影這麽一想,驚出了一聲冷汗,不管怎麽說,那也是真龍之子,白水觀的倉颉祖師不可能有那麽大的膽子算計龍子吧?

擦了擦額邊滑下來的冷汗,徐劍影低聲詢問宿芝:“不可能吧?”

宿芝不置可否,卻接着道:“倘若如同你哥哥所說,是有人希望他去那樣做,你有沒有想過,其實,真龍之子早就已經孵化出來了?”

徐劍影瞬間覺得他身上的冷汗是擦不幹了,倘若真龍之子已經孵化出來了,卻因為某些原因不能從陣樞中出來,從他哥哥那個時候如果就已經蘇醒了,然後又過了這麽多年了,就算元嬰修士一個閉關也可能是幾百年,但是一旦把這種自己閉關,換成被別人把他關起來,他絕對是盞盞茶的功夫就想要往外跑。

推己及人,真龍之子當年就找上了他哥哥,最終卻失敗了,後來又找上了小谷璃,而且原來找上他哥哥的時候,還需要分神或者說分出一部分能力來鎮壓九龍拘棺陣。

如今九龍拘棺陣已破,就連姬軒轅都已經灰飛煙滅了,全部的心神都拿來想要從陣樞中出來,這情況怎麽說也不太妙吧。

還沒等他想完,宿芝已經問道:“你說,如果真龍之子沒辦法從陣樞中出來,會怎麽樣呢?換了是我,神念能出來,我可能會考慮換個身體玩玩,似乎也不錯。”

宿芝頓了頓又道:“換成龍子是我徒孫,似乎也不錯?”

徐劍影黑着臉從地上站了起來,杵着他的長劍對宿芝道:“死師徒吧,我去找我徒弟了!”

“喂,都死師徒了你怎麽還好意思去找我徒孫?”宿芝跟着站起身,勾手就搭到了徐劍影肩膀上,然後才道:“也罷,不鬧你了,相盤已經去了,他那麽認真,你還不放心嗎?”

徐劍影到底站住了腳步,隔了片刻,又轉頭問道:“相盤都去了,我這個正牌師父不去,真的好嗎?”

宿芝給了自己徒弟一個大大的白眼:“相盤是她的傀儡,心神相通,又精通天玑樓的淬神訣功法,能幫着魂主強化神魂,天玑樓據說還有能吞噬神魂的禁法,你看他能幹得事情多了去了。不管是要打架還是要奪舍,你去了也輪不到你。”

徐劍影怒目:“身為你的徒弟,你就這麽貶低我,這樣真的好嗎?”

“男怕入錯門,女怕嫁錯人。誰讓你當年非要跟着你哥哥拜入劍閣古城,難道怪為師我嗎?”宿芝一臉無辜。

徐劍影沒有說話,過了片刻,才嘆道:“幸好她修習了天玑樓功法嗎?”

此時的谷璃心中與徐劍影所想一無二至–幸好她當初修習了天玑樓的功法。

古皇陵一地,空中的龍影并沒有震懾到谷璃,便很快消失了,谷璃的劍心卻再次開始了掙紮。一如當年徐劍靈所言,伏龍之劍,劍心依然是劍心,劍上之龍才是真龍之子設下的伏筆。

這麽多年過去,劍心一直被谷璃溫養,而同在谷璃劍心之上的龍子,也一樣意圖馴服谷璃的劍心,每次對峙雖然最終都是劍心在谷璃的控制下勝了龍子,龍子對劍心的控制也只是一線之差。

此時既然外力無法取得成功,龍子開始通過劍心意圖調動谷璃體內真元的運轉,谷璃一直按照劍閣古城功法在運轉的真元,竟然被龍子慢慢阻滞在了體內。

谷璃尚未找到應對之策,便聽相盤在神魂中道:“何須這般客氣,我乘鳳宮的噬神禁法并不是擺着看的。”

此言一出,谷璃體內被阻滞的真元都是一松,繼而谷璃便聽真龍之子大怒道:“爾等凡人,為借吾龍氣将吾囚于陣樞,如今陣解,難道不該讓吾從陣樞中出來嗎?”

相盤完全不受其惑:“既然如此,何不大方直言,反而威逼至此?”

那真龍之子瞬間便沒了聲音,谷璃便感覺到龍子的怒氣都消失了,反而從劍心之上傳來濃重的悲涼之意。

一直壓制着谷璃的那股氣息也消失了,谷璃一時半刻卻也不敢放松,直到天空中那玉石上的法紋都光芒內斂了,谷璃才悄悄松了一口氣,轉頭問道:“怎麽忽然就……?”

相盤并未回答,而是轉向從地上緩緩坐起來的玉成真人道:“九龍拘棺陣是由你們白水觀所建,你曾經鎮守過太廟,又登過天子位,如今又入陣為祭,當是最清楚的。”

剛剛醒過來的玉成真人面色很是蒼白,看起來也特別的虛弱,卻在吐息一番後,正襟危坐,對在場的幾人道:“龍子彙聚萬德之光孕育而成。但是我派祖師當年設置陣樞時,卻一時疏忽未曾留下生門。”

相盤卻冷哼一聲道:“一時疏忽。”

那玉石铿锵的聲音并不能表達什麽語氣,僅僅是陳訴,卻令玉成真人本來就蒼白的臉色更加蒼白似雪,然而做過天子的人,臉皮不可能這麽禁不住撕扯,當下也不辯解,只繼續說道:“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龍子為了掙脫陣樞的束縛,開始獲取其他的力量,不論是當初從徐劍靈處借力也好,還是後來從谷掌劍處借力也好,甚至……當年我與殇陽入陣之時,龍子通體雪白,如今力量是比以前強大了,但是肚腹處的顏色你們也看到了……”

玉成真人沒有再說,殇陽仙人接了一句話:“龍子大約也是心知肚明的。”

所以才會在相盤問道的時候,一句解釋也沒有,就沉默的退去了。

谷璃當然不會去追究白水觀的倉颉祖師到底是一時疏忽還是其他,劍心之上的龍子這麽多年來随着她一起成長,真要說做過什麽壞事。就算是已經入魔了,到了如今也僅僅只是威逼她打破陣樞,以獲自由。

九州一地的多年安逸到底是龍子換來的,谷璃開口問道:“沒有辦法将龍子從陣樞中救出來嗎?”

第 264 章 龍

“一直醒着?”谷璃忍不住問了一句。

殇陽仙人很恭謹的應道:“是的,一直醒着。還未請教前輩,是殇陽失禮了。”

谷璃看他一副竟然要行禮的樣子,忙閃到容芮身後,一邊應道:“不敢當,殇陽仙人稱呼我谷璃就是。”

換個随便誰的蓬萊仙居結丹修士,這句前輩她也就應下了,這位殇陽仙人與還在地上躺着的玉成真人,卻是她初入門派時,便參加過祭祀的。若不是入陣為祭,怕是她碰了面還得恭恭敬敬叫上一聲前輩才是。雖然說現在還是結丹修士,也還好生生活着,但是各派老一輩的元嬰修士說起他們來還要稱呼一聲仙人和真人呢,雖然本身這只是凡俗中人及後輩對結丹修士的尊稱,但真要從元嬰修士口中将這兩個詞說出來,那就是分量足足的尊稱了。

殇陽仙人見谷璃竟然躲了開去,不禁笑出聲來:“呵呵,這位谷前輩……”

容芮道:“雲殇陽,莫要戲弄我師侄。”

“師侄?”殇陽仙人問道。

容芮答:“這是容華的徒兒。”

殇陽仙人看着谷璃,道:“我沒看錯的話,這是位劍君。”

谷璃從容芮身後探了個頭,殇陽仙人還是那樣雲淡風情清俊端方的笑着,看起來頗為沉靜無害的樣子。

容芮應道:“嗯,也是徐劍影的徒弟。”殇陽仙人從眼神裏透了點詫異出來。容芮沒讓他開口,補了一句:“不是你想的那樣!”

殇陽仙人便又笑了:“我想得哪樣?”

容芮頓了一頓。開口道:“相盤如今和我一樣了,做這件事情的人本該是容華,但最終沒來得及完成,于是就有了這個徒兒。”

其中秘辛一兩句話說不清楚,但是顯然殇陽仙人與他們認識并不是一兩天的事情,容芮的話說到這個份上,殇陽仙人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便沒有再問詳情,只是嘆了一句:“你們……”

而後便又恢複了微笑的模樣,開口調侃道:“你家相盤呢?怎得不在?這裏可還不是什麽安全的地方。他怎得讓你一個人來了?”

容芮瞥了一眼谷璃。表示自己并不是一個人來的。繼而問道:“姬軒轅應該是死了吧,否則你與玉成道也出不來,這裏怎得還不安全?”

殇陽真人将手中的拂塵豎起,指着空中那漂浮的蛋形物事道:“姬軒轅伏誅。真龍之子也蘇醒在即了。”

容芮與谷璃均不解道:“既然是真龍之子蘇醒。危險何在?”真龍之子需受萬德之光的孕育才能孵化成功。怎麽也與危險扯不上關系。

殇陽真人此時的表情終于嚴肅起來,道:“我二人身在陣中,略有所感。只怕醒來的真龍之子并非全由萬德之光孕育而成。”

谷璃聞言,與容芮對視一眼:“夜息之氣?”

容芮也開口問道:“真龍之子還有多久蘇醒?”

殇陽真人卻搖了搖頭,又道:“也有可能已經蘇醒了。”

殇陽話音剛落,一道氣勢強盛的聲音忽然出現在幾人頭頂:“果然沒有瞞過你們呢。”

三人擡頭往空中看去,只見空中那蛋形事物上法符閃着光芒,一道墨似的黑線上閃着銀潤的光芒往幾人的所在垂落,到谷璃等人擡頭時,化作一個銀背黑腹的龍形往幾人游了過來。

這僅化了人長的龍形沿着三人繞了一圈,盤了身形,浮在與幾人等高的空中,朝着谷璃歪了頭,吐出了一口龍息。分明是從來沒有接觸過的東西,卻莫名讓谷璃覺得這氣息太過熟悉。

“呵呵~竟然還沒能認出來麽?”銀背黑腹的龍形這麽說着,龍尾附到了谷璃身後,将那把本該受谷璃神念所引的無鞘給拔了出來。

谷璃悚然一驚:“是你!”

容芮與殇陽真人不曾想過,谷璃會以一副認識這真龍的口氣說話。

還不待相問,谷璃已經出手一把将自己的無鞘搶在了手中,但是這把曾經在相盤手中都使得得心應手的長劍,卻忽然失控了一般在谷璃手中顫動不休,一副被龍尾摩挲的非常舒适,恨不得立刻就投奔而去的模樣。

谷璃眼中全是駭色,她曾經設想過劍心的千百種來歷,但是,劍心不是自己的劍心,而是其他什麽東西的這種想法卻從來沒有存在過。

此時若是相盤或徐劍影在場,便會和谷璃一樣露出這般的駭然之色,這銀背黑腹的龍形,色澤與如今的無鞘全無二致,而那龍形,則與谷璃當初劍心所伏小龍一模一樣。

劍閣古城修士,一生修一把劍,結成元嬰之時,劍心生靈與劍閣古城修士之心相通,繼而相輔相成。谷璃築基結劍心之時,無鞘靈劍便與其他劍閣古城元嬰修士的劍靈一般一直自己很有主張,但是既然是自己結出來劍心,又怎麽會是其他的什麽呢?若不是自己的劍心,又怎麽可能晉階元嬰呢?

谷璃此時幾乎耗盡全力,才能将無鞘劍強行拘在手中,那銀背黑腹的真龍對着谷璃露出譏诮的目光,繼而龍尾慢慢往無鞘劍纏繞了過來,聲音也化作了女子般的溫婉誘惑:“小谷璃你不将劍給我,我怎麽能破殼而出呢?”

那銀背黑腹的真龍一雙金黃色的眸子,左瞳從豎瞳深處泛出了黑色,看起來妖異非常:“何況,若不是我助你結成劍心,又如何會有如今的無鞘呢。”

那樣魔性的瞳孔,一看就情況不對,谷璃将手中的無鞘握得更緊,卻明顯感覺手中的無鞘被那銀背黑腹的真龍一點一點的奪了過去。

“對,松手,你握不住的,我既是你的劍心,你又怎能握得住我呢。”那銀背黑腹的真龍的聲音忽然有低沉的猶如石埙,渾厚,又溫暖,讓人忍不住想要放松。

一雙冰冷如玉一般的手忽然覆在谷璃手上,猛然一個用力,将無鞘從龍尾中完全拔了出來。谷璃冷汗沁沁的撞在了身後的相盤身上,手中的無鞘劍若非相盤還幫她抓着,險些就要往那真龍飛過去了。

卻是相盤從谷璃神魂中感覺到動搖和惶恐之意,從容芮口中得知情況不妙,讓容芮将他召喚了過來。

相盤見了這龍形,還湊巧趕上聽了最後那句話,一切了然于心,将無鞘幫着拘在了谷璃手中,道:“哼,若是握不住你,她又怎麽可能結成元嬰?”

谷璃聞言,精神一震,西陵皇城之中結成元嬰之時,那化作黑白兩色長龍所做的一切忽然從記憶深處浮了出來。

是的!如果握不住,她又怎麽可能結成元嬰!

當日那長龍自觸劫雲,一副恨不得與她同歸于盡,好讓她放它自由的模樣,但是最終她勝了。因為劍心妥協了,順從了她克服它的本心,從這個意義上來講,也算是劍靈與她心靈相通,所以她結成了元嬰。

而且不僅僅如此,不論是結丹,還是結丹期的任何一個晉階,她的劍心都會生出不屈之心,而不論是哪一次,不論對峙多久,最終那個堅持到最後的人依然是她,而不是這所謂的真龍。

勝的那個是她!不是它!

一旦堅定了自己的本心,手中那把顫動不休的無鞘劍都被她慢慢鎮壓了下來。

見此情形,那龍形就連右瞳中都慢慢染上了黑色,但是最終那黑色還是沒有全部顯現出來,看那瞳孔,只是比之前的顏色要深重了兩分。

同樣的,谷璃手中的無鞘劍意圖掙脫她的力道也更強了兩分。

但這是她的無鞘劍,就算真龍是她的劍心,那也是她的劍心。劍閣古城的心法運轉間,更加堅定的本心随着心法運轉,将無鞘劍更加堅固的拘束在了谷璃的手中。

真龍之形猝然變大,從天空中垂貫到谷璃面前,發出一聲怒吼,張大的龍口可以将無數個谷璃吞噬。

谷璃手持無鞘,額上染着薄汗,卻毫無懼色的站在這巨龍的面前。就算是真龍之子也好,哪怕是真龍也好。都應該無所畏懼!都無所畏懼!她的劍心是無所不能之心,面對任何事情,都有無限大的可能,能夠做到任何她想做到的事情。

就連魔息孕育出的夜蠱蚩尤都能斬于劍下,這由萬德之光孕育而成的真龍之子,還尚未完全孵化,還只是被夜息之氣沾染,她沒有理由懼怕。

巨大的龍形與谷璃對峙着,巴蜀之地與昆侖境的交界處,似乎上古靈氣已經完全從地底逸散到了天空之中,上古靈氣的沖刷已經從基本停了下來。

相對溫和的上古靈氣雖然貫入了體內,在玉壺冢修士的幫助下,雖然疼痛,到底還是以再次經過淬煉的經脈将之勉強承載了。

徐劍影忍着疼痛從地上站起身,他身側的宿芝明明也是滿頭薄汗,卻以故作輕松的姿态嘲笑徐劍影:“這麽多年了還是一點出息都沒有,這麽點疼痛就把你幹倒了,別跟人說你是我徒弟!”

徐劍影忍着痛扯出一個扭曲着勉強能看出是笑的表情:“不過是比你晚了半盞茶罷了,你這個當師父的也不過就這點能耐?”

第 263 章 棺

那藍衣的結丹修者到底沒有被直接摔到地上,瀕臨墜地之時,古皇陵上空落下一道銀墨般的線,到了藍衣修者的高低,低低一挽,将那藍衣的修者便托着輕輕的落了地。

銀線挽了那修者,分了九股将各派的獨醒者護持其中,有了那銀線相護,金雷竟也慢慢散了。

劍閣古城衆元嬰修士見金雷消散,便也鳴金收兵,萬魔淵的凡人之類善後事宜,自有各派掌門協商辦妥,衆元嬰修士便準備回返昆侖境。

衆人來時是陣法相送,是因為情況緊急,如今九州之地上上古靈氣有鈞天儀與九州鼎相助,夜息之氣已不是威脅,而且從戰場上衆人吸收上古靈氣的情形來看,如今從地脈內溢出的上古靈氣,比之谷璃當初從傀儡中吸收的上古靈氣要溫和了許多。但說到底,上古靈氣如今依然不是可以直接吸納過來進行修行的。對于九州之地上可協助修行的靈石,在不知道前路的如今,各派還是沒有大肆濫用。

如今回返,便與同門及好友,各自牽扯扶持着,各展神通回返昆侖境。

有親友俱在毫發無傷的,回返路上長歌高起,有心生相同的,和歌而舞,心神飛舞;也有痛失親友的,自顧傷懷。而這一切在衆人行到巴蜀之地與昆侖境交界處時,戛然而止。

一道強烈的上古靈氣從昆侖境地底猛然湧出,往全無防備的衆人襲來。便是宿芝等人身經百戰,此時也只是勉強撐起了防護。而這僅僅是個開始,猛然爆開之後便是洶湧而猛烈的上古靈氣從昆侖境的地底咆哮而出。

衆人仿佛被扔到了一條名為上古靈源的河流上游,而這股上古靈氣更是将昆侖境從九州之地上生生撕裂。昆侖境一直存在的那層結界此時也被上古靈氣沖擊的快要破碎。

但到底都是元嬰修士,便是承受了這一擊,不多時也都醒過神來,但以靈氣撐起的防護之法根本禁不起上古靈氣的摧殘。不多時,便有人支撐不住,被上古靈氣擊打在了身上,繼而被這霸道的上古靈氣強勢的沖擊進了身體裏。

對戰時就将上古靈氣引入體內的近戰修士倒還好。一來體內還有玉壺冢修士的靈藥或毒藥尚在作用。二來已經相對适應了這種疼痛與沖擊度。

而其他各派,諸如白水觀本身只是以靈氣為引,以星力繪符的,體內靈氣運轉本來就快。此時受到上古靈氣的催動。不多時就已經抵抗不住。

谷璃身側。君小醉已經連坐都坐不穩,就算有展白在自保之餘将加固經脈的毒藥送到她體內,也因為受到上古靈氣的沖擊。符心不穩,元嬰都開始有虛化之象。

雪蠶更凄慘兩分,第一波沖擊本就令她受了傷,此時七竅內都沁着鮮血,那雪花般白皙的皮膚上,除了經脈虬結,也從內部滲了血出來,将皮膚染成了大片的紅色。

這從昆侖境地底沖出的上古靈氣,對于各派修士而言,其威力竟然一點也不亞于金雷之于各派獨醒者。

上古靈氣沖刷的是經脈,經脈是修士根本,除了玉壺冢修士對此比較擅長,其他各派便是同門之間,也不是可以輕易幫忙的。而上古靈氣之暴虐,更是自顧不暇。

若說影響不大的,此時大概就只剩了谷璃與相盤夫婦。此情此景與歸墟之海相比還是弱來了許多,一人兩傀儡此時保持着清醒,防備着其他的意外。

他們眼前,昆侖境一地的那層結界終于悄然破碎,好在上古靈氣從地底而起,除了沖擊到從巴蜀之地上過來的衆人,便只是往昆侖境外的天空逸散,對于昆侖境上方,并沒有什麽傷害。

識海之內忽然一陣牽引,谷璃往山河社稷圖上看去,大量的上古靈氣順着山河往昆侖境地底聚攏,繼而蜂擁而出,鈞天儀位于昆侖境上方,一邊吸收着這股靈氣,一邊将昆侖境往上方牽引。

與之相對應的,五行蓮也從九州之地的各方,往昆侖境靠攏。曾經被夜息之氣沾染的各色五行蓮,在上古靈氣如此強勁的沖刷中被淨化的恢複了原有的色澤。繼而往空中綻放着它們的光芒,往昆侖境上方的鈞天儀飄去。

大量的上古靈氣從地底湧出,不多時便充斥了整個天地之間,繼而是九州之地上再次開始震蕩,原有的山脈由于上古靈氣的湧出,開始往地底跌落,被徹底破壞了地表的九州之地,讓地底深處的上古靈氣找到了更為便捷的出口,九州之地上出現了多個猶如昆侖境這樣的出口。巴蜀一地與昆侖境的交界處,上古靈氣的沖刷之力終于小了。

而這些出口處沒有昆侖境這樣的障礙物,更是直沖雲頂。藍色的天空開始變換,猶如一層羸弱的蛋殼,由于多個地方被敲擊,終于整個破碎開來。

天空之上,也并非空無一物,除了夜息之氣,古皇陵一地的上空那處,半空中浮着一個不大的球形物,通體玉白,卻并不通透,表面游動着比九州鼎上更為玄妙的符文,在夜息之氣和上古靈氣的沖擊下,竟能紋絲不動。從雷澤裂隙處沒有完全湧出的夜息之氣,也終于又有了落回凡塵的通路。上古靈氣與夜息之氣,在空中再次相逢。

谷璃從識海中遁出時,由于上古靈氣的沖刷力開始消退,許多元嬰修士已經開始恢複。衆人頭頂,一張巨大的羅網将兩息之氣交戰帶來的餘威隔絕在外。

谷璃通過神魂将江山社稷圖上的情形告訴了相盤,對相盤道:“古皇陵一地只有九派的獨醒者前往,如今我們也無法與他們聯系,我想過去看看,若有意外也好早些防範。”

相盤沉吟片刻,道:“這裏我暫時走不開。容芮,你與她同去。”

元嬰期的容芮依然溫婉,一身紅衣也只給她添了幾分豔色,相盤如此說了,她便随在了谷璃身後,道了聲:“那我們走吧。”

谷鐐容芮兩人趕到古皇陵時,衣不蔽體的九派獨醒者橫七豎八躺在古皇陵的谷底,不遠處是一名白水觀結丹修士打扮的人也躺在那裏。

容芮見了那道人,腳步都快了兩拍,待走近了确認了之後,招呼了谷璃過來道:“是玉成真人。”

容芮說罷蹲下來查探了一番,回頭對谷璃道:“還活着。”然後擡頭看向山巅的九具石棺,确認了一番方位後,指着澄澈上仙所躺的那個方向山頭上那具搖搖欲墜的石棺對谷璃道:“那具石棺裏面,應該就是殇陽仙人。”

谷璃問道:“玉成真人都出來了,怎麽殇陽仙人還在石棺裏?”

容芮沒有回答她,只是循着山崖看了一圈,然後指着山崖上的痕跡。

谷璃不确定的問道:“難道是從那上面摔下來的?”

容芮點了點頭,道:“你且等着,待我上去将那石棺也推下來,你接好。”

谷涼顏:“不試試直接開館?”

“古皇陵一地禁制頗多,白水觀的陣法又自成體系,我怕等得久了,又有變故,且試試再說。”容芮說着,縱身上了山崖。

古皇陵一地似乎确實別有禁制,此時九州之地上其他地方山脈移位,江河倒轉。而古皇陵一地,雖然模樣大變,卻大致是她當時移動過定靈碑之後的地形,其他變動,則應當是九派獨醒者與姬軒轅大戰而形成的痕跡。似乎這裏被什麽禁锢了一般,自成一體。

谷璃這般思忖着,山崖上的容芮已經将兩臂搭在了石棺上,就算不動用靈力,傀儡本身的力氣就足夠大了,那一人高兩人多長的石棺就這樣被容芮給慢慢往山崖邊推了過來。

石棺本來就已經有一小半懸在了崖外,此時容芮将石棺往前推動了尺餘,那石棺就順着推的方向從山崖上往下滾落。容芮算好了的距離,石棺果然在山崖上磕到了棺體,繼而那石棺蓋上紅芒一閃,棺蓋也被磕開了。

一片杏黃的衣角從石棺裏透了出來,谷璃正要飛身而起,将那石棺中的人給接住,石棺內卻輕悠悠飄出了一片白色的雲朵,雲朵之上,一身杏黃色結丹修士服的修者,玉冠高聳衣袂翻飛間飄然落地。

這位殇陽仙人竟然醒着。

容芮從山崖上往下跨了一步,便落到了谷璃與殇陽仙人面前,殇陽仙人見了容芮,微微一笑,道:“沒曾想,最先見到的,竟然是你。”

容芮身為傀儡,臉上并沒有表情,只點了點頭,而後問道:“你是何時醒來的?還有玉成道,怎得昏迷不醒?”

殇陽仙人嘆了口氣,緩步走到玉成真人身側,探看了一番,道:“應該不妨事,大約是耗費了體內的真龍之氣,隔個四五日也就醒了。”

而後又轉身對容芮道:“其實這麽多年,我們一直醒着,只是隔上一段時日,便要被這九龍拘棺陣将體內的龍氣抽斂一空,每每這時便會昏迷幾日,隔上幾日便也能醒了。”

第 262 章 勝

無鞘劍被蚩尤的蠻力擊打的幾乎飛出了鶴鳴山脈,才在谷璃的神念調動下回返。–一力降十會,遇上蚩尤這樣的對手,已經不僅僅是劍心合一就能取勝。

谷璃伸手握住了重返戰場的無鞘,但是魑魅之體就算經過了混沌之氣的固化,到底還是比不上血肉之軀的凝實。

看着以虛影一般的魑魅之體勉強握住無鞘的谷璃,一直沒有出手的相盤道:“沒有魂主的神魂滋養,就算是我也無法承受上古靈氣對于法紋的破壞。”

倘若有相盤通過法紋來代替經脈替她運轉上古靈氣,她就無需以魑魅之體來承接上古靈氣的運轉,控制起劍心就能更加流轉如意。

鎖妖劍閣面前一身紅衣的相盤傀儡快速的變大,經歷了混沌之氣鍛洗的法紋在谷璃神魂的滋養下,現出了神秘的玄色光芒。

一身紅衣的相盤舉起了一把黑白亮色的巨劍,鎖妖劍閣上空,一道劍光斬下。就算蚩尤體如精鋼,劍閣古城修士的巨劍也不是凡鐵。

蚩尤的身體被谷璃重創的同時,還有葉涼、山溪、玖星等人的助戰,除了那道巨劍斬下形成的傷口,蚩尤身上同時還添了許多道來自其他人的傷口。

除此之外,君小醉各式各樣的控制靈符,雖然因為靈力的關系符力微弱,對于蚩尤并不是沒有效果。加上有雪蠶的琴音相助,對蚩尤的動作總是能造成滞後。

穿空那千奇百怪防不勝防的陣法,更是時不時的将某些詭異的攻擊附着在了葉涼等人的招式上。

展白也控制着某些毒藥滲透進了場中。當然,避開了相盤傀儡中的谷璃。

随着兩方的膠着,蚩尤也發現了除開谷璃之外那幾個一開始沒被他放在眼力的人,對他的行動造成了極大的束縛,身形一轉,大掌就朝着一直躲在他背後的葉涼等人襲來。

靈活的劍光顯然不會讓他如意,經過了最初與相盤的磨合,谷璃的無鞘再次顯現出了它本來的特性,無鞘從來就不是一把劍!

蚩尤轉身的那一個瞬間,無鞘被谷璃化作千劍将蚩尤團團圍住。随着相盤的一個動作。千劍各施神通朝着蚩尤襲了過去。曾經被無鞘劍吞噬過的劍靈所含的法決。如今在這千劍中都得到了發揮。

無鞘本是五行靈劍,各式劍訣被使出來,鎖妖劍閣上方暴起了各色靈光,從各個方位往蚩尤斬下。

蚩尤身上暴起一團黑色的夜息。抵擋着全方位的攻擊。但是千劍從各個方向斬來的餘勢。逼得蚩尤身上燃起了一團團仿佛黑色暗火一般的夜息。這些黑色的火焰在無鞘斬過來之後。并沒有消失,甚至附着在了無鞘劍上。

詭異的是,在蚩尤看來無所不能侵蝕的夜息之火。竟然被這些劍給慢慢吸收了。

上古靈氣的爆發,對于夜息修士也并不是全無克制。至少,不管是夜息修士還是靈氣修士,都要防範自己一個不慎就被上古靈氣侵入體內。

夜息修士當年之所以顯得那麽戰無不勝,除了夜息修士本身的實力确實強大之外,很重要的一點就是在夜息的籠罩之下,經過五行蓮馴服過的靈氣對他們完全不能形成威脅,而九州之地的靈息修士卻要時刻防範夜息的侵蝕。這些夜息不僅僅是被夜息修士控制的那些殺招,也是在九州之地上浮游着的夜息。

更多的靈息修士實際上是死于靈氣耗竭,而并不是被夜息修士所殺。

如今上古靈氣重臨大地,夜息修士也再無了當初的天時地利,更何況天梯內蘇醒過來的諸如宿芝等人,本身就身經百戰,根本不是谷璃、君小醉這些和平年代的修士所可比拟的戰力。

當然,經歷了這麽多年,如今能夠存活下來的這批元嬰修士也都不是泛泛之輩。

如今各色靈光與夜息在鶴鳴山脈你争我奪,不停有各色陣法撐起繼而破裂,不斷有夜息修士或者靈息修士就此隕落,但是在谷璃這方慢慢占據上風的同時,九派修士也是越戰越勇。

甚至好多九派修士看到葉涼等人在玉壺冢修士的幫助下将上古靈氣納入體內,不僅殺傷力兇猛,也并未對身體造成太大的滞阻,當下不少人開始效仿。其他的夜息修士當然不可能像蚩尤這麽強大,經脈雖然疼痛難當,帶來的戰力卻也是立竿見影的。很快的,九派修士已經有不少人将自己的對手幹掉後,開始幫着身邊的人收割夜息修士的生命。

徐劍影對着自己面前的夜息修士一劍斬下,看着這名夜息修士在他的劍意下,化為飛灰。而他身側,也已經是幾人開始圍攻一人,徐劍影見狀,身形一縱已經加入了對陣蚩尤的戰團。

看着越來越多的九派修士撲向了蚩尤,夜息修士中也有人怒而暴起,但是已經被九派修士基本控制了局面的戰場上,夜息修士的人數只能是越來越少。

而對戰蚩尤的人群,除了位于蚩尤正前方的相盤傀儡,蚩尤周身也圍了衆多的九派修士,各式靈符法決層出不窮,各色劍影箭影層層疊疊。

谷璃與相盤的默契也越來越好,除了谷璃的劍招,本身就擅長近身攻擊的相盤更是能在适當的時刻,動用他的近戰優勢對蚩尤造成傷害。

蚩尤當然不是好相與之輩,就算有谷璃的神魂滋養,相盤身上法紋的色澤還是越來越淡。

蚩尤的行狀不可謂不慘烈,已經滿身都是傷痕,稍有動作便是鮮血飛濺的蚩尤,卻仿佛并不能感覺到疼痛,就如同萬魔淵的那些成年體的夜蠱一樣,只是為戰而生,不畏懼,不後退,不死不休。蚩尤的強大,決定了這就是一場磐戰。

在相盤的法紋眼見着薄弱的已經無法承受時,将對手完全碾碎卻還覺得沒有戰個痛快的那群異獸傀儡終于也朝着蚩尤沖了過來。

九天之後,帶着上古靈氣與夜息之火的千把靈劍帶着七行俱下的劍意,在天空中就摩擦着閃出漫天雷光往蚩尤斬下。被耗盡最近一滴精血的蚩尤巨大的身體,終于朝着鶴鳴山脈的鎖妖劍閣方向倒下。

最終的勝利甚至都沒有迎來歡呼,就被古皇陵上方那耀目的雷光給吸引了目光。

山溪一臉蒼白的委頓在地,若不是有人相助,險些被蚩尤倒下的身體就此壓成肉餅。看到那道雷光時,卻硬是從地上撐起了身形,全身緊繃,仿佛如臨大敵。

他保持這個姿勢一直到天空中的雷光一直沒有散去,古皇陵所在的方向卻從地底漫起了巨大的黑色夜息之氣,繼而被快速移動的雷光完全消弭,才扯動了方才嚴肅的快要僵掉的面龐,露出了一絲微微的笑意:“太好了!”

話畢,雙眼一閉,已經全身虛脫往後倒去。

古皇陵。

兇戾之氣和夜息之氣被雷光清掃一空,九位獨醒者就算有着數代獨醒者的修為在身,抵抗者雷劫的攻擊與姬軒轅戰,雖然也取巧借用了金雷對姬軒轅的克制之效,但是說到底一直在承受雷劫的,終歸是他們幾人。

元嬰修士的法衣早就在戰鬥中損毀的慘不忍睹,兵書亭的桉桤天君一身紅甲早就七零八落,此時就剩了腰間一圈連甲片都掉的差不多的斷擺,勉強掩着重點部位。半夏醫仙的裙擺早就不知去向,繡着百草的衣袖上也滿是焦灼的窟窿。

這還是勉強能看的,另外幾人不說全身赤裸,至少紫鴻樂仙就僅剩了一條披帛勉強遮掩了身形。

姬軒轅消散的同時,心神一松下,一口鮮血沿着半夏醫仙的嘴角溢出,別說去在意自己的衣着,此時就連動一下手指,都已經不是他們能做到的了。

這經了千錘百煉的元嬰之體,甚至不能說是幸事,已經成了一種折磨。大約只有等金雷将他們的神魂都完全磨滅,就能得到解脫了。

半夏醫仙趴伏在地,看着她對面一樣趴着完全不能動彈的鹽亭上人,眼中慢慢露出了一絲笑意,接着卻是意想不到的劃出了眼淚。

她的嘴唇微微蠕動着,用了不知道從何處凝聚起來的力氣,無聲的說:能與他死而同穴,此生無憾矣。

她的目光從鹽亭上人臉上,慢慢轉向了他背後山巅上的九龍石棺,那裏,有那個寄托了她一生愛與恨的男人,她曾經一度非常厭惡這樣一個人,甚至連帶着厭惡了這個世界。可是當那天,這個男人自請入棺的時候,她卻發現這個世界對她忽然就失去了意義,就連厭惡這樣的感情都顯得多餘。現在,她終于不必為了這樣空洞的世界而活着。

鹽亭上人背後山巅之上的九龍石棺在金雷一直擊打大地的震顫下,在半夏醫仙的注目下沿着山坡滑了下來。巨大的石棺帶着一連串的山石和塵土,轟鳴着從山巅滾落。

翻滾着的石棺上道道血紅色的光芒閃過,還未等到落地,石棺的蓋子和棺體便被砸的分離開來,一道穿着白水觀結丹修士服的身影全無意識的從石棺中被抛擲了出來。

第 261 章 戰蚩尤

這樣的情形讓還在萬魔淵附近的夜息修士都愣住了,但是他們很快也反應了過來,百淵府修士雖然一下子将他們近千數的人給滅殺了,與此同時,鶴鳴山脈之上也只剩下了葉涼等不足十人。

就算只有數十人,這次萬魔淵的夜息修士也再不打算輕敵。

葉涼和君小醉等人都嚴陣以待做好了必死的準備時,防禦戰陣的上方冒出了一個巨大的金黃色陣法光圈。下一瞬,夜息修士還沒有沖到面前,數以萬計的九派修士已經從陣法內跨了出來。

最先從人群中出來的便是兵書亭的各位元嬰修士,其中一人對葉涼道:“我們來了。”

早在萬魔淵裂隙出現異動之時,君小醉就已經開始驅動高階傳信符,将萬魔淵的一應情況禀告了白水觀的鹽亭上人。

古皇陵陣破,萬魔淵撕裂,各派獨醒者奔赴古皇陵的同時,立刻通知各派位于建木之樹的元嬰修士,開啓了定位陣法。此行所來,只為背水一戰。

早在谷璃等人還在萬魔淵內潛伏之時,位于九州之地的半夏居便将還流落在大荒之地上的凡人接引到了昆侖境內,就連九州鼎都已經啓動,已經全無顧忌。

萬魔淵的形成,就注定了萬魔淵的夜息修士與九州之地的靈息修士無法和平共存,此戰勝敗,基本上就決定了兩方的生存與否。

而看着這樣龐大的人群忽然從空中出現,夜息修士也停在了空中。兩方對峙,似乎都在默默的猜測自己勝算幾何。

就在此時,已經從地陷處升到鶴鳴山巅的劍閣古城,忽然從七樓的廢墟中爆發出一陣強光,下一瞬,巨大的傀儡從傳送陣法中升起——傀儡上方都站着一名衣着火紅的乘鳳宮修士。

識海之內,谷璃搬動了其中一塊定靈碑釋放出上古靈氣之後,随着上古靈氣的流動,首先是姬軒轅的脈絡被摧毀了,緊接着便是幫着九州鼎鎮壓了上古靈氣多年的定靈碑。也被上古靈氣霸道的大地與之的聯系。

以定靈碑為基石所封印的雷澤裂隙。也在一瞬間受到了震動,不再是僅僅從方寸之間的裂隙中溢出夜息之氣,而是如同劍閣古城的上方一般,開始裂出縫隙。繼而被上古靈氣撕裂的更加徹底。

雷澤裂隙被撕開之時。被不周山導入天空的夜息之氣從天空往大地轟鳴着墜落。就連上古靈氣也一時間沒有承受住這巨大的沖擊,被砸入了山脈之中,又再次從山脈中兇猛的沖出來反擊。

雷澤一地瞬間化為了一片光海。雷火之光沿着山脈,點燃了酒都寨的佳釀,點燃了酒都寨的枯木,也點燃了大地之上一切可以燃燒的事物。

及至此時,九州之地上所有被縫補的痕跡都被完全打碎,随着上古靈氣和夜息之氣的全面碰撞,山河社稷圖上的事情已經容不得谷璃的插手。

重複了幾千年的靈魔兩息之争,在九州之地上重新拉開了帷幕。

神魂從識海中出來,谷璃睜開雙眼,首先看到的便是葉涼和君小醉等人,繼而發現自己周身除了葉涼的防禦戰陣之外,外圍還疊加了好幾層蓬萊仙居的防禦陣法,繼而是一圈兵書亭的修士将她嚴嚴實實的圍在中間,而她周身已經化為了戰場。

元嬰修士之戰堪稱天地之威,除了兵書亭修士嚴嚴實實護住的谷璃,鶴鳴山脈早已面目全非,唯一不變的,大概只剩下鶴鳴山巅那還立着的鎖妖劍閣。

在谷璃的視線往鎖妖劍閣掃過去時,經歷了上古靈氣的沖擊後就一直再沒有動靜的鎖妖劍閣猛然一個巨大的顫動,繼而便是鎖妖劍閣整個劍上的靈材開始往下跌落。

“鎖妖劍閣要碎了!”

随着谷璃的視線看過去的衆人也發現了鎖妖劍閣的狀況。

就算各派的元嬰修士與夜息修士已經戰得如火如荼,鎖妖劍閣這番巨大的動靜,也逃不過衆人的眼睛和感知。

一股夜息之氣從戰場上凝起,就往已經岌岌可危的鎖妖劍閣沖去。

一面巨大的盾牌瞬間在鎖妖劍閣面前立起,夜息之氣與兵書亭修士的防禦戰陣撞在一出。雖然阻擋了這道夜息之氣,雙方的能量到底太過巨大,劍閣古城的殘骸在這震蕩中瞬間化為粉末,徒留一柄巨劍一樣的鎖妖劍閣還在死死掙紮着想要禁锢住蚩尤這個巨物。

掙紮了這麽多年的鎖妖劍閣到底是耗盡了最後的一絲靈力,盾牌後方,一雙牛角轟然頂開了鎖妖劍閣的劍柄,繼而是一雙巨掌從鎖妖劍閣內伸了出來,一個巨大的人影從鎖妖劍閣內爬了出來。

人影從鎖妖劍閣內爬出來後,第一個動作便是往下錘出了一拳,這一拳揮得舉重若輕,卻将已經裂開的鎖妖劍閣打得四分五裂,散碎着倒向鶴鳴山脈。

這便是蚩尤。

各派的獨醒者已經去了古皇陵。這裏,是只有他們的戰場。

葉涼對圍着谷璃的衆位兵書亭修士點了個頭,便轉向穿空道:“還請穿空前輩助我等一臂之力。”

穿空則掃了他的陣法內除兵書亭以外的其他九派修士一樣,在衆人的眼神中很明确的得到了答案。

衆人腳底的陣法發出了金色的光芒,而與之呼應的則是剛剛從鎖妖劍閣內出來的蚩尤面前,出現了一個金黃色陣法光圈,穿空拂塵輕輕一揮,衆人已經從戰場的最後方,出現在了最前方——蚩尤的面前。

站在衆人面前的蚩尤,與其他的夜息修士比起來,不像夜息修士,反而更像被夜息修士當作戰寵和坐騎的夜蠱。他身形巨大,站在衆人面前,卻有約常人十倍的高度。頭生雙腳,肋有雙翼,一雙大掌只有四指,踩在大地上的雙腳更是半月型的牛蹄。

對于沖到他眼皮底下的谷璃等人,他瞪着牛眼,輕蔑的看了一眼,雙眼目光如電,化作實質的攻擊掃向谷璃等人。兵書亭的防禦戰陣當然不會這麽容易攻破,不僅如此,穿空支起了一道反彈陣法,将這攻擊調轉方向,攻向了出招的蚩尤。蚩尤舉掌擋住了他發出的攻擊,掌心處僅被灼出了一點傷痕。

兵書亭元嬰修士帶着割山裂石的戰意沖了上去,攻擊落在蚩尤身上,蚩尤身後的山峰都因為雙方攻擊的餘波震得攔腰滾落,蚩尤身上卻只是留下了數個被靈氣焦灼的痕跡。

而随着蚩尤的一揮手,磅礴的夜息之氣,卻逼得兵書亭的修士不得不退讓。

君小醉的靈符捏在手中還未出手,見了此景,沉吟片刻後道:“我們修行多年,吸納的都是經過五行蓮馴服後的靈氣,這些靈氣對于後來的夜息修士,可能還有點殺傷力,對于蚩尤來說,卻不夠看,此戰艱難了。”

衆人最先想到的便是此前忽然大發神威的鈞天儀,往谷璃看去時,那鈞天儀此時卻已經不知去了哪裏。

谷璃識海深處,鈞天儀、九州鼎、山河社稷圖正按着某種潛藏的規則,一點一點的調整着九州大地的脈絡。

相盤道:“想要戰勝蚩尤,大約只能驅動上古靈氣了。”

谷璃回頭看了相盤一眼,點了點頭。

無鞘劍從谷璃身後拔地而起,直沖雲霄,浮游在鶴鳴山脈的上古靈氣在這個瞬間都往谷鐐空中的無鞘劍聚集過去。魑魅之體可以承受住上古靈氣,不同于百淵府修士吸收上古靈氣後仿佛鍍了一層銀光,谷璃的魑魅之體吸收了上古靈氣後,如同在歸墟之海那般,開始身形暴漲,立在谷璃身側的相盤也随着漲大了身形。

朝着谷璃洶湧而來的靈氣,沖擊的葉涼等人措手不及,周身還在蓄勢吸納靈氣,上古靈氣與靈氣本質同源,部分沒被谷璃吸收的上古靈氣沿着葉涼等人的經脈也鑽了進去。

一如谷璃當初剛開始吸收上古靈氣時的慶幸,上古靈氣一納入體內,葉涼等人全身的經脈便虬結而起,雖然疼痛,卻并不是完全不能調用,葉涼深吸一口氣後,朝着展白道:“有沒有藥可以固化我的經脈?”

展白猶豫了一下,取出了一個黑色的玉瓶:“有,但是……”

葉涼心知肚明,展白出品,多屬毒藥,卻已經打斷他道:“不用但是了,動手!”

展白還未動手,葉涼身側的諸位兵書亭元嬰修士已經道:“還有我們!”

數個黑色玉瓶被展白抛了出來,展白揮手間黑色藥液順着葉涼等人吸納的靈氣鑽進了他們的經脈。

劇痛有,麻木有,豆大的汗珠從葉涼的額頭上滾滾而落,被固化的經脈內卻有洶湧的上古靈氣被吸納了進去。葉涼手中的刀光暴漲,與無鞘同時攻向了蚩尤。

無鞘的氣勢太盛,蚩尤的戰力都被引向了從天空上落下的巨劍。蚩尤揮拳攻向了巨劍,拳劍相撞,蚩尤腳下的大地深深的凹進了兩個半月形,蚩尤被夜息之氣錘煉過的巨拳上,到底被谷璃的無鞘劍劃出了巨大的傷口,露出了皮肉內的森森白骨。

于此同時襲到的長刀,也在蚩尤肩頭劃出了一道傷口,暗紅色的血液從蚩尤肩頭沁出,雖不能影響全局,卻讓葉涼等人心神一震。

第 260 章 姬軒轅

還位于劍閣古城的谷璃當然不會聽到姬軒轅的怒吼,在她眼中,只有定靈碑移動後,從山河社稷圖上慢慢亮起來的代表着上古靈氣的地脈。被九州鼎鎮壓的蘊含着上古靈氣的地脈,在定靈碑的加固下,被鎮壓的愈發無力掙紮。此時定靈碑移開,早就已經破碎的七零八落的大地,終于讓上古靈氣找到了一展雄風的機會。

耀目的地脈從山河社稷圖上越來越快的出現,最後甚至布滿了包括昆侖境在內的範圍。谷璃也從那耀目的光芒中再次感受到了來自上古靈氣感受到自由的召喚而愈發按捺不住的暴虐氣息。

谷璃伸手,九州鼎出現在了谷璃的識海之內。

谷璃擡指,九州鼎将那鎮壓着上古靈氣的山脈,慢慢的移開。并不是谷璃不想快些移開,而是這些山脈帶着來自亘古的厚重,就算是有九州鼎的相助,也并不是那麽容易的一件事情。

随着山脈的慢慢移位,被鎮壓了數百年的上古靈氣猛然從山脈內竄了出來,首當其沖的就是附在定靈碑上的那條充滿了夜息之氣和惡意的脈絡。

姬軒轅耗費了數百年才将這些脈絡慢慢的纏縛在定靈碑上,就算剛剛已經被扯斷了其中一條脈絡,其他的脈絡已經盡了他全部的力量,但是想要立刻就全部收回也是不可能的。

被鎮壓了近千年的姬軒轅雖然有着能夠控制九州氣運的能力,到底被九龍拘棺陣所束縛着。對于九州鼎已經祭煉成功,而且鈞天儀也再次現世的事情就算略有所感,也不可能完全清楚。

直到此時上古靈氣将他纏縛在定靈碑上的脈絡摧毀一盡,才終于發現就在剛剛那一瞬,大地和山脈已經被移動的面目全非。而随着大地和山脈的移動,雖然他也受到了重創,但是,以九州之地為基石設定的九龍拘棺陣也在一瞬間失去了對他的壓制裏。

“哈哈哈哈哈哈哈!!!!!”随着一陣快意的笑聲響徹天地,古皇陵所在的谷底一道戾氣沖天而起。幾乎就要貫穿天地的戾氣,就算是遠在劍閣古城也依然清晰可見。

“!!!!”守護着谷璃的葉涼等人看着古皇陵處猛然竄出的戾氣。心知大約姬軒轅已經破禁而出了。

而随着地脈的震蕩。凹陷下去的劍閣古城也慢慢重新往山巅隆起。

葉涼等人心驚膽戰的盯着那随着殘骸一般的劍閣古城慢慢往山巅升起的鎖妖劍閣,随着鎖妖劍閣的升起,鎖妖劍閣附近的萬魔淵裂隙也越來越大。或者說萬魔淵的裂隙被撕扯的越來越大,但是撕扯這裂隙的根本不是鎖妖劍閣。而是上古靈氣。

随着地脈震蕩而出的。是濃郁的已經快要凝實成奶白色的上古靈氣。這些靈氣從地脈內沖天而起之後,馬上就像找到食物一樣的往萬魔淵那道裂隙竄去,在萬魔淵裂隙處激起了仿佛璀璨煙火一般的七彩雷光。而其他沒有來得及搶占先機的靈光,對于這通道如此只細弱似乎非常不滿,很快就将當初各派元嬰修士構築的方寸空間摧毀殆盡。

被撕裂的方寸空間內還有着當年各派元嬰修士為構築空間而加持的法器,這樣蠻橫的破壞,将原屬于這些法器的靈光摧毀的黯然失色,從裂隙處的天空往正在蠕動着變化的大地跌落。

圍在谷璃身側的衆人就看着那些法器淅淅瀝瀝猶如下雨一樣跌落大地,被九州地脈這樣巨大的地龍吞噬。

對着破壞力如此巨大的上古靈氣,萬魔淵內成千上萬的夜息修士眼睜睜的看着葉涼等人就那樣立在虛空之中,立着那樣一個只要他們行動就弱不經風的防禦戰陣,卻不敢不躲其鋒芒,以免枉送性命。

大約一炷香的功夫之後,古皇陵處升起的那道戾氣慢慢回歸了古皇陵的地面。

葉涼等人剛要松一口氣時,古皇陵處從天空正上方落下了九道雷劫。就算是隔着不知道幾百萬裏的距離,葉涼等人也依然能看得出那紫金色的雷劫有胳膊粗細。

而這些雷柱還在交替移動,似乎是每條雷柱都追着一個特定的目标,降下了雷劫。

若是谷璃能看見,必然會知道,這就是當初在歸墟之海時,因為容芮引出,後來發現澄澈上仙和鹽亭上人之後,劈得更加變本加厲了的九天雷劫。

在古皇陵深處的姬軒轅破禁而出的那個瞬間,身負數代獨醒者修為和記憶的鹽亭上人便出了昆侖境,利用澄澈上仙的定位陣法,出現了古皇陵的上方。

古皇陵所在的谷底已經被濃似烏墨的戾氣和夜息所占據,從地脈中釋放出來的上古靈氣雖然也在谷底翻湧着,但是沾染了上古戰場戾氣和怨氣的夜息卻并不像萬魔淵的夜息那麽脆弱。

帶着戾氣的夜息擁有着萬魔淵的夜息所沒有的殺伐之力,鹽亭上人等九人各執一方落在九龍拘棺陣的九方石棺上,還沒有與姬軒轅交手,上古靈氣與戾氣夜息之間已經鬥得不可開交。

從戾氣夜息中緩緩現出身形的姬軒轅,站在谷底,擡頭看着封印了他數千年的九座石棺,明明是仰望的姿勢,卻因為那睥睨的眼神,完全不覺得他是站在低處,仿佛那高高在上的石棺已經被他踩在腳底,包括此時站在石棺上的九個人,也不過是匍匐在他腳邊的蝼蟻。完全看不出鈞天儀引動地脈吞噬了他的脈絡,對他造成過重創。

姬軒轅的嘴角彎起了一道弧度,深紅色的眼眸裏慢慢透出譏诮的目光,看着正好站在自己正面的石棺上,穿着一身白水觀元嬰修士服的鹽亭上人:“倉颉那老兒,就留了你來迎接我麽?”

鹽亭上人因為這句話。原本嚴肅的臉上,甚至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意:“恭迎您的臨世,以及恭送您的離世。”

熟悉他的人,諸如半夏醫仙,嘴角微彎,露出了一個淺淺的梨渦,池家硯秋這是要動真格了呢,多少年都沒有機會見了。

“呵,倒是比倉颉那老兒懂事,一會兒可以賞你個痛快。哈哈哈哈哈!”姬軒轅大笑出聲。腳底猛然旋起九條帶着兇煞戾氣的黑龍,往鹽亭上人等人站得位置分別撲出去。

寸位未移的鹽亭上人周身猛然爆開了磅礴的靈氣,于此同來的是仿佛來自天地一般的厚重威壓,而這樣已經不是九州之地可以承受的威壓。抵擋了來自姬軒轅的攻擊。也在同時引動了紫金雷劫。

當初在歸墟之海失去目标而偃旗息鼓的紫金雷劫。似乎積攢了足夠的怒氣,帶着比上次更加磅礴的金雷之力從天空垂貫而下,往鹽亭上人等九人劈去。

氣勢磅礴的金雷讓姬軒轅的神色也變了變。金雷屬陽,而無論是夜息之氣,還是來自九陰之地的戾氣和怨氣,都正好被金雷之力所克。

這一閃即逝的神色卻沒有逃過九位獨醒者的眼神,桉桤天君和玄戎作為近身修士,已經帶着兩道金雷毫無懼色的沖了過去。金雷過處,與上古靈氣勢均力敵的戾氣夜息瞬間被劈出了兩道通路,露出了古皇陵已經被摧毀的地底。

劍閣古城上方,上古靈氣已經徹底撕開了封印萬魔淵裂隙的方寸空間,大量的上古靈氣往萬魔淵內沖去,卻并沒有像之前鈞天儀內爆發出的上古靈氣那樣,對夜息修士造成傷害。

雖然猶如罡風一樣的上古靈氣從他們身邊劃過,也留下了皮膚刺痛一般的觸覺,卻并不是不能抵禦的傷害。

為了開啓九州鼎而停留在鶴鳴山脈上方的谷璃等人,與萬魔淵內幾進萬人的夜息修士比起來,堪稱微不足道。

而就是這樣幾個一人東西啊手指就足夠收拾的幾十個靈氣修士,竟然因為那暴虐的上古靈氣而讓他們不敢出手,只能撓心抓肺的看着。

此時一見上古靈氣并不會對他們造成傷害,立刻就有數以千計的夜息修士往谷璃等人所在的方向沖了過來。

君小醉将手伸進了乾坤袋裏,伸出手來時,一大把閃着玄妙光芒的靈符已經開始吸收她的靈力,只待一聲號令,就要攻向那些沖過來的夜息修士。

百淵府的修士在夜息修士從萬魔淵內沖出來時,也動了。快如疾風的百淵府修士從葉涼的戰陣旁沖向了這群夜息修士,沖鋒的過程當中,在空中翻滾的上古靈氣竟然翻湧着往他們的方向湧去,随着百淵府修士越往這群夜息修士靠近,百淵府修士周身的上古靈氣便越發濃郁,到兩群人快要交鋒時,每個明明一身黑色皮甲的百淵府修士都恍如鍍了一層銀光。

不足百數的百淵府修士,人數實在太少,數十年來的交鋒也讓也讓夜息修士對百淵府修士的攻擊方法略有了解,此時看着他們疾沖而來,已經有善于遠攻的夜息修士往百淵府修士的所在打出了殺招。

百淵府修士的速度完全沒有因此發生變化,甚至馬上就要短兵相接了也根本沒有亮出兵器。兩方人馬很快相遇,百淵府修士卻似乎完全沒有将這群夜息修士看在眼中,直直沖進了夜息修士的陣列內。

前方被閃過了的夜息修士還沒來得及反應,耀目的白光在夜息修士的隊列內往外沖擊而出。

這一切發生的悄無聲息,白光過後,百淵府修士失去了蹤跡,靠近白光邊緣的位置,留着幾十具肢體斷裂的夜息修士的身體。而這些還勉強能發出呻吟的夜息修士,也被還震蕩在外圍的上古靈氣給活生生碾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