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皆輸

我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相信醫官。向醫官打探路線,只是想要誤導章合。至于容六,我自然知道容六做得再小心,肯定也會被章合發現,不是容六多馬虎大意,而是章合這個人生性太多疑。但容六不得不去做。既然必然會被發現,那就索性做得大膽一些,我讓容六去打探村口和村前的兵力,但實際路線,只有一條,那就是宦虞家通向村後環山的後門。

這半月容六一直借住在宦虞家中,臨到夜深,便潛心探索這條路的可行性。

說實話,這計策并不高明,若是平時,章合定會堪破,但他近來事物纏身,部署各路兵馬分了他不少心思。再者,問題出在我身上,他幾乎日日會來我屋裏小坐片刻。這幾日更是還要給我拆換繃帶,他給我敷抹上的藥粉裏,摻了不少的落枝霜,本是為了鎮靜傷口的,但這藥物也能增強人的睡意,他本就操勞,再睡意濃重,便也無暇再去細想容六的小動作,也不會察覺到容六夜間的活動。

容六走這條路,章合應該一時半會兒找不着。

只是我并未能牽制住章合多長時間,争取到的時間有限,但願上天保佑他們。

我睜着眼睛等到天亮,腦中空空,心中空空。

章合闖進屋子裏,他血紅着眼睛盯着我,狼狽緊繃的嘴角宣示着他的憤怒。也宣示着我的勝利。

他緩步走過來,走到床前,彎下腰,揪起我的衣襟,我後背被迫擡離床鋪。他盯着我,一字一頓地說:“未九,你夠狠!”

“你讓我滿盤皆輸。”

“你得意嗎?”

他掐着我的脖子,目光猙獰:“你別得意得太早,我章合想要的東西,一定會得到。”

我冷笑一聲,他想要的東西,随他去搶去偷都好,我只要我在意的人,都能平安就可以了。

章合看着我的冷笑,忽然怪笑了一聲,他松開掐住我脖子的手,轉而小心翼翼地捧着我的臉,拇指摩挲着我的臉頰,我惡心地想要掙脫,他用力鉗制住。他像是呵護一般捧着我這張臉,輕輕說出并不怎麽溫柔的話:“你會後悔的,未九。我就等着這一天,看着你後悔不疊的表情。你以為你贏了嗎?未九,你是我帶大的,你贏不了我。你不知道吧?妫止的兵,兩天前就已經圍在村外了。你以為我為什麽要召集這麽多兵馬?為了吸引妫止吸引天下人的目光?錯。妫止的目光天下人的目光早就盯住這裏了!妫冴幹的那事,早就名揚天下了!我只是借着他的光,召集到了天下的兵馬,然後,我要做什麽,你猜猜?”

我煞白着臉,死死盯着他,他笑得酣暢:“對,我的丫頭,你猜對了!妫止肯定以為這些兵力是妫冴召集的,他不會放過妫冴,那個草包會出動所有兵力拼命找出妫冴然後殺之以除後患!所以他早早地就埋伏了兵馬,伺機攻進村來,然後我為了保護三皇子,名正言順地反撲國都。到時候,我再扶妫冴上臺,把持朝政。多麽天衣無縫的計劃!丫頭,你肯定也能猜到,對吧?但你就是漏算了一點,那就是妫止的伏兵。你猜,你那癡傻的主子要是跑出去落入妫止的手裏,會死成什麽樣?”

我全身都在顫抖,我用力推開他,跑下床去,他一把撈住我的肩膀,掐着我的骨頭說:“你救不了他!是你害死了他!你是個罪人!罪人永遠都得不到原諒!你只有跟我在一塊兒,沒有別的路可選!”

我狠毒地盯着他,心中無限膨脹的悔恨、痛苦、仇恨疊加在一起,讓我痛哭出聲:“為什麽?!章合!你為什麽不放過我!你要把我逼到什麽地步!”

“因為你是老天賜給我的,只屬于我一個人的東西。你這輩子都只能做我的東西。”他把我摟在懷裏,像是安撫一條瘋狗。

我絕望卻無力地抗拒着他,眼淚汩汩落下。

恍惚間,我聽見號角聲由遠而近,我慌張的往外看,章合卻仿佛早有預料,拍着我的背道:“別慌,是妫止的兵按捺不住的信號。”

我腦中空白,章合看着我的眼睛說:“他們攻進來了。”

妫止的軍隊攻進了這座小山村,那是近十萬的精兵,像潮水一樣盡數湧入這不出百裏的山谷。

章合拖着我走上不知何時搭建好的瞭望塔,對我說:“你看,看着這個村莊是怎麽被毀滅的。你說,它是因誰而毀滅的?”

我擡眼看着那像蝗蟲一樣洶湧而來的軍隊,看着他們所到之處生靈塗炭,看着他們所到之處哀鴻遍野,我看着前兩天還從我窗邊經過的少女孩童被□□釘在牆上,綻開血紅的一朵花。

我聽見章合的聲音繞在耳邊,他說,這些人,都是被你害死的。這個村子,是被你毀了的。

我拼命地搖頭,往後退,哭喊道:“不是我,不是我……我不想害人……我沒有害人……”

章合逼近我,嘴角挂着殘忍的笑,他說:“那你告訴我,如果妫冴沒有到這個村子來,這兒會慘遭屠村嗎?如果妫冴沒有到這個村子來,那數十精兵會慘遭滅口嗎?再者,如果你沒有接受春一的香囊,妫冴會到這個村子來嗎?還有,”

章合貼在我耳朵邊上說:

——

“如果你沒有把皇宮兵力部署圖交給我,這一切還會發生嗎?”

——

我瞳孔瞬間緊縮,腳下踩空,我從高高的瞭望塔樓梯上摔落下來,我看見章合驚慌的表情和伸出的右手,我看見妫止的軍隊屠盡村莊之後,被從四面湧出的章合早有準備的兵馬反包抄,我看見灰蒙蒙的天空裏,落下一滴眼淚一樣的雨滴,滴在我的眼角。

冰冷,生疼。

我的背重重地砸在樓梯踏步上,發出骨裂的聲音。

這一次,總算能死了吧。

我這樣想。

作者有話要說:

第 9 章 晴天霹靂

江芙蕖跟在裏長後面,兩個人一路靜默無語地到了裏長家,又十分安靜地用完了一頓簡單的早飯。

江芙蕖本來以為,接下來應該是自己回去陳來旺家,看顧陳大娘,誰知剛用完早飯,裏長就對她道:“江姑娘,不知可方便與某聊一聊?”

裏長說地親切,江芙蕖卻是有些不自在,她才來到這個世界幾天啊,真心不知道怎麽跟裏長聊,不過,裏長作為這山村裏最大的官,江芙蕖覺得自己如果不給他這個方便,日後将十分不方便。

這樣想着,她便從善如流地點頭:“裏長客氣了,榮幸之至。”

裏長的能力江芙蕖早有見識,所以,當裏長帶着她到後院正中的石桌前坐下時,江芙蕖心中除了佩服還只是佩服了。

選這麽一個通透之地,可不就是告訴她,他們的談話很随意,你盡管說,但是你說的所有話,旁人都可能聽到,至于說真話還是假話,那你就看着辦喽。這裏長,簡直是成精了。江芙蕖本來還松散的心思一下子被他提了起來,全身都繃地緊緊的。

“看江姑娘筆力勁道,怕是下過不少苦功吧?”裏長開門見山,雖然還是話中有話,但能看得出來,他是個十分會說話的人,先挑了兩人最熟悉的事情說,便是要讓江芙蕖卸下心防。

江芙蕖雙手合十,端坐在桌面上,看着對面的幹瘦老頭,竟是有種見到自家爺爺的幻像,自己莫名從世界消失,也不知道自小疼愛她的爺爺發現這件事情後會是什麽反應,江芙蕖掩下心中心思,“自三歲起,便研習筆墨,日日苦練,不敢磋磨。”

裏長愣了一下,三歲?這個年歲,便是一般人家的少爺公子,也很少開蒙的吧,他面上無異,只贊道,“難怪如此,我見江姑娘的字跡,自成一家,頗有風韻,若非數十年苦功,是絕不可能練就的,粗粗看着,竟是有北方大家之風。”

江芙蕖眸光閃了閃?北方大家?這裏長可真能扯,她幼時臨摹各家書法,然而最後卻喜歡上印刷體,只因這印刷體方方正正,橫撇豎勾,簡單明了,只要識字之人人人可辨,江芙蕖最喜歡這種通透簡單的東西,便舍棄原先練就的顏體,開始揣摩印刷體。

印刷體為版制,于行書上頗為呆滞,江芙蕖寫過一次就被她爺爺指責,為了不讓她爺爺太生氣,江芙蕖就跟他商量出了一個折中的法子,那就是她在印刷體中加些自己的筆觸,讓其獨具特色,雖是與書法甚遠,但她原本就不是為着成為書法大家而練毛筆字。

整整十年的時間,她終于練就屬于自己的毛筆字,後來這字還被她請人花錢制作成了專屬字體,沒事就拿去在爺爺的書法群裏搗亂,還無意中帶起了書法界的一股毛筆字體網絡化制作風。

裏長說地自成一家自然是沒錯的,不過這有北方大家之風,江芙蕖是當真不敢茍同。不過,她對這個世界不熟悉,或許這裏的北方大家之風還真在某種程度上跟她獨創的字體相撞了呢?

江芙蕖想着這個可能,卻是不敢托大,只低眉道,“裏長謬贊了,不過紙上塗鴉罷了。”

“江姑娘性子謙恭,着實難得。”裏長呵呵憨笑了幾句,倒也不再抓着筆跡之事追問,只與江芙蕖說起口味來,“剛剛飯桌之上,我見江姑娘似乎十分喜歡家中的辣白條。”

辣白條?江芙蕖想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裏長說地是什麽,好像就是桌上下粥的腌制白蘿蔔幹,口味辣中帶酸,又自有甜味,十分爽口,江芙蕖本人最愛的口味便是酸辣味,裏長家的辣白條剛好對了胃口,是以多吃了點。

汗,裏長真是觀察入微啊,江芙蕖真擔心自己喝口水,裏長都要給她講出個一二三來,她心中之弦繃地更緊,總感覺裏長在給她挖坑?

“我覺着梅大娘做的辣白條十分好吃。”江芙蕖斟酌着自己的話,微微擡頭觑了裏長一眼,見他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便也跟着笑了,“酸酸甜甜的,吃了之後胃口都好了。”

大略是真地十分喜歡,江芙蕖的語氣裏難得地帶上了一點童稚,裏長一窒,好半天才道,“喜歡我讓孩他娘給旺子家送點過去。”

言罷,他也不管江芙蕖,只自顧自低頭擺弄着手上的旱煙,江芙蕖明明看着那旱煙撥弄好了,可裏長卻是遲遲不點火,仍舊摩挲着,似乎是要把那煙草磨成煙草粉,江芙蕖心中不解,不過也不會去發問,她暗暗放松自己快要僵掉的肩膀。

“聽江姑娘的口音,似乎是标準的京話,江姑娘莫不是上京城人?”裏長仍舊低着頭專心撥弄旱煙杆,似乎只是在與江芙蕖話家常。

江芙蕖聽到上京城一詞,卻是心中一跳,怎麽感覺這個地方有點熟悉呢?她一邊努力想着這個地方在哪裏聽過,一邊回着裏長:“我也不知,醒過來後,前事便忘了許多。”

裏長手中動作一頓,旋即又若無其事地繼續,“莫不是只記得墨筆之事了?”

這是不信江芙蕖的話了。

江芙蕖倒也不惱,莫說裏長,就她這情況,人人都會懷疑,她正想随意找個完美點的借口,腦中卻忽然跳出上京城這地方的來處。

在《穿越女配之逆襲》中,故事的發生地點,可不就是上京城!而這上京城裏,講地可不就是官話——京話!這兩點與裏長說地都十分吻合啊!!

“也不盡然,依稀記得涪陵銀城什麽的,許是我的故鄉吧。”江芙蕖一邊說,一邊盯着裏長。

裏長手中動作再次停了下來,這次,他沒有繼續摩挲旱煙杆,他擡起頭,一雙眼睛沉沉地看着江芙蕖,神色晦暗不明,就在江芙蕖以為自己的猜測錯了的時候,他緩緩道,“江姑娘怕是不知道,涪陵在南,銀城在西。”

轟隆一聲,裏長的話簡直如天上驚雷劃過,江芙蕖的腦子有一刻的眩暈,好半天,她才克制住自己被雷地裏焦外嫩地心,勉強穩定語氣道:“那裏長可知道,竹公子是誰?”

裏長見江芙蕖神态恍然,便知道她神志恐怕真地有些不清,倒不是拿話搪塞他的,只是這江姑娘到了這種地步,竟然還惦記着一個什麽竹公子,莫非是因情而殇,他憐憫地看着江芙蕖,“某并不曾聽說過什麽竹公子。”

江芙蕖才剛松了一口氣,就聽裏長繼續道,“不過,某記得前些年,倒是有個什麽梅公子到我們鎮子裏來過一次。說是上京城大戶人家的公子,十分體面,那……”

裏長的話,江芙蕖已經完全聽不進去了,她只覺得自己心血上湧,兩眼發黑,然後就直直地倒了下去。

第 19 章 這咋還都不回來了?

不只是費斷鴻,趙一兩也沒有回來。

顏沖跑了一下午,肚子餓的咕咕叫,也沒工夫等他們了,自己先打開了一盒披薩,拿了一塊,大嚼了起來。

醇厚先生自有食物來源,不用他操心,但是蘇雁回卻被綁了一天,水米沒進,都餓急眼了。

饑餓當中的人,看到了熱氣騰騰,鋪滿了香腸、肉丸以及拉絲芝士的時候,那種痛苦只有減肥的人才能理解。

“求求你,給我點吃的吧。”蘇雁回對顏沖說道,“我會報答你的。”

說着,她還對顏沖抛了一個媚眼。

“你少給我用什麽色誘術!我不吃這一套!”顏沖道,“你跟我說實話,我就給你吃。你是怎麽把呂香車毒死的?剩下的毒藥藏在了哪裏?”

“我、我不是叛徒。”蘇雁回哭了,“你們冤枉我。”

“你少給我玩什麽花樣!”顏沖道,“你已經被我們控制了,坦不坦白結果都是一樣的。唯一的區別就是你會吃多少苦。”

“真的不是我!如果是我毒死的呂香車,我為什麽還要讓你們發現?”蘇雁回道,“我既然有本事讓他吃下毒藥,并死在廁所裏,為什麽不讓他死在外面呢?你們如果不知道他死了,又怎麽會懷疑到我這個弱女子的頭上來?”

“這難道不就是你的高明之處嗎?”顏沖笑道,“你先是挑撥我們之間的關系,讓費斷鴻和呂香車內鬥,然後殺死呂香車。這樣費斷鴻就是第一個被懷疑的對象。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昨天如果不是我聰明,被捆起來的就是費斷鴻了吧。”

“你聰明個屁!”蘇雁回生氣了,看起來文質彬彬的一個女生,竟然也會爆粗口,“你說的都是錯的!”

“錯的?”顏沖道,“那你怎麽解釋在教室裏面,你挑撥得那三個男生為你争風吃醋?而且你還對我抛過眉眼?”

“我……”蘇雁回知道這是事實,确實沒法反駁,“我就是喜歡看你們為我争風吃醋,怎麽了?是他們三個賤,跟我有什麽關系?同樣被抛了眉眼,你不就沒什麽反應嗎?難道是你的取向與他們不同?”

顏沖:“!!!”

你誇我就誇我,不要進行多餘的聯想!

“對,我是一個見錢眼開的女人。”見顏沖生氣了,蘇雁回嘆了口氣。

她知道如果真把顏沖氣走了,披薩餅就吃不到了。

“其實我根本就不想來參加什麽冒險,我只想找一個長期的飯票。”蘇雁幽幽地道,“從費斷鴻說他是一個千萬富翁的時候,我的态度就已經變了。我昨天已經答應了費斷鴻,作他的女朋友。這才是他們兩個之間矛盾的由來。”

如果說蘇雁回已經确定了擇偶目标,那麽費斷鴻就沒有必要去殺死呂香車了。

而同樣的,如果蘇雁回想要尋找下手的目标,也應該是那個既得利益者費斷鴻。

這個時候,她只要說出自己答應了費斷鴻、拒絕了呂香車的事兒,呂香車因愛生恨,那呂香車就百口莫辯了。

這麽一看,蘇雁回似乎又已經被洗脫嫌疑了。

但是令顏沖感到懷疑的,還有兩點:

那就是一來蘇雁回的魅力是否真的有那麽強,能讓兩個男人争風吃醋到需要互殺的地步。

二來,則是蘇雁回的智力是不是足夠高。她剛才的這番說辭能不能是今天白天才想出來的。而在此之前,她只是随機殺人,沒有想到這麽好的借口。

如果蘇雁回不是那個叛徒的話,聯想到昨天晚上,費斷鴻差一點就揮下的棍子。

那蘇雁回可就真的被冤死了。

想到這裏,顏沖的頭上冒起了一層冷汗。

費斷鴻看起來是沒有升級語言包的,但是他難道不能是故意裝出來的嗎?

沒有語言包的人裝有語言包的裝不了,但有語言包的人,想要裝沒有語言包卻容易得多。

費斷鴻是第一個來試探自己的,又在聊任務的時候,把自己硬生生地聊成了一個焦點,他能不能是為了洗脫自己的嫌疑,故意說沒升級語言包的呢?

他能不能是明知道蘇雁回在撩撥自己,然後順水推舟,将計就計呢?

這反倒解釋了他一個千萬富翁那麽容易就被蘇雁回這個社區醫院的女護士給拿下了的問題。

殺掉情敵,然後以挑撥離間的理由,嫁禍給蘇雁回?

但蘇雁回也可能是猜到了費斷鴻的想法,進行了一波反向操作。

這樣如果套娃下去,可就沒完沒了了。

所以問題的關鍵,還是判斷呂香車的真正死因。

只有知道了死因,掌握了作案手法,才能确定兇手到底是誰!

在那之前,蘇雁回不能死。

于是顏沖拿起了一塊披薩餅,放到了蘇雁回面前的桌子上,道:“你自己想辦法吃吧。”

“你喂我一口呗,小哥哥?”蘇雁回嗲嗲地道,“人家手動不了了嘛!”

顏沖聽了,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連忙後退了兩步,離她遠遠的。

他現在知道為什麽費斷鴻和呂香車會喜歡上她了。

這女人就是一個禍水,但偏偏有一挂男人喜歡這個類型。

不管她是不是那個叛徒,顏沖都不敢小看他。

眼看時間越來越晚了,費斷鴻和趙一兩卻一個都沒有回來。

趙一兩如果是在醫院找到了合适的人選,需要比較長的時間學習醫術,倒也可以理解。

但是費斷鴻在自己離開之後,不應該也立刻撤回到基地當中嗎?

就算是不放心,在外面等着自己,天都黑了,也該回來了吧?

難道說,他是趁着這個機會,去埋伏趙一兩了?

顏沖有些放不下心,跟醇厚先生說了一下,準備出去轉一圈。

“你去吧。”醇厚先生道,“你放心,有我在,她跑不了。你如果覺得主線任務已經沒什麽問題了,空餘的時間也可以做一些支線任務。雖然新手副本不存在完結評價的天賦抽獎,但是評價高總歸還是有好處的。到外面與人聊聊天,說不定就能觸發些什麽有獎勵的支線任務。”

“獎勵都有什麽?”顏沖問道。

“錢啊,裝備啊,雖然沒什麽好東西。”醇厚先生道,“但總歸還是比沒有強。如果你運氣足夠好的話,能獲得傳承也說不定呢!”

第 11 章 一回頭,她已然醒轉,恍若隔世

該是十分可口的琉璃糕,卻不知怎的有些難以下咽。

“怎麽?不合胃口?”

七苑柔聲問起,俱是殷切,倒教青檀有些心虛起來。

“在他鄉竟嘗到這般相近于永安的味道,不免有些惴惴罷了。”

“若真是這般相似,倒也不枉此行。”

七苑帶着笑,煞是柔暖不已,青檀悶聲低着頭,亦不回話,耳邊忽地悠悠傳來一陣低吟的琴音。

滿堂中漸而失去了喧鬧,只餘得缭繞的琴聲曲折跌宕,頗有些萬籁俱寂的意味。

青檀丢下手邊的吃食,擡腳朝着廂房門而去,七苑愣了愣,眼中閃着隐忍的驚疑亦默默跟上。才出了廂房,樓下的情景更是讓他皺起了眉頭。

一個不過七八歲模樣的女娃,嫩黃衣衫,端端靜坐,卻是猶若萱草一般盛放蓊郁,更教人吃驚的是,這女娃歪着頭,眼上竟是覆了三尺兩指寬的白绫,偏生一雙秀手于琴弦之上躍動盲彈,曲子竟也十分動聽。

一曲畢,那女娃笑盈盈地取下覆面白绫,起身略略福了一福,廳中驟然掌聲雷動,不斷還有人呼喊叫好,女娃也不怯場,只是靈動地笑着,說不出的精靈可愛。

青檀扣着木雕欄向下望去,那女娃正好散着笑意擡眸,對上青檀波瀾不驚的眸子,滞了一滞,随即又轉至一旁的七苑身上,鹂鳥出谷般的嗓音驟然響起。

“夕潼給七公子請安。”

青檀猛地回首,表示訝異。

“你認識?”

七苑才舒展了眉頭,偏又對上青檀眼眸,一時間又不知該如何回答。

“七公子。”

“七公子有禮。”

“給七公子請安。”

……

一時間,堂中回過神來的衆人面向七苑,俱開始紛紛問好,七苑待得靜聲,才微微點了點頭,面色倒還柔和,只是不知怎的有些君臨的味道,無端顯出些高貴大氣。

青檀在一旁瞧着,更是沉聲不語。

“檀兒,我們回去吧。”

仍舊是一派溫柔無疑,青檀擡眸瞧向他,始覺七苑轉變之快,心中竟是莫名一凜,不由得執拗起來。

“許久不曾見過這般精妙的琴技了,有些手癢。”

說話間,已然擡步往樓下而去。

“七苑,且容我彈一曲可好?”

七苑腳步頓了頓,似是想要阻止,卻只見得青檀轉下拐角入了廳中,滿堂之中隐隐已有喝彩之聲傳出。

青檀緩步蓮花,孕體之姿依舊顯得端莊典雅。

“打攪姑娘了,青檀欲借姑娘古琴一用,姑娘可否應允?”

夕潼歪着頭一陣冥想,又向七苑處瞟了瞟,終究還是開懷地笑了。

“你是七公子的客人,自然可以,夕潼随時候教。”

“不敢,青檀獻醜了。”

語罷,青檀整理衣衫落座,才撫上琴弦,眼角卻是瞥見夕潼提着的尺許白绫,不由心念一動。

“這白绫不妨亦借予青檀可好?否則亦怪無趣。”

“哎?”

夕潼訝然,滿堂客人亦不禁失笑。

“姑娘啊,這位夕潼小姐本是練得這麽白绫覆面盲手撫琴的絕活,姑娘大可不必勉強。”

青檀依舊擡起一雙素手,似乎并不甘心。

“青檀多謝諸位體諒。”

語罷仍舊将白绫覆上,玉手纖然,楚楚而撥。

甫琴聲起,滿座嘩然。

且行且緩,低吟淺酌,或恰若一帆脈脈自水而來,又時如飛鳥亟亟自天而降,跌宕處便驚起林泉山澗玲珑脆響,高傲處便掃遍河川疊嶂萬種風情,一時間琴音迸裂擲地,磅礴斐然。

衆人正鴉雀無聲之際,卻又聽得琴音急轉,忽地變化起柔軟形狀,便如清風拂面,纏綿不失清雅,恬淡未顯疏離。

一曲畢,青檀撤了手扯下白绫,煞是大嘆一聲,看起來亦頗為不易,不料滿堂賓客竟是面面相觑,盡是嘶然頓氣之音,青檀正驚疑間,身後沉沉傳來一聲悶響,一回眸,卻是夕潼雙目盈淚,跌坐于地,頓了頓,忽地恸哭不已起來,滿座賓客亦猛然回神,不知自誰起一聲喝彩,瞬時間叫好之聲便排山倒海般翻天覆地過來,倒教青檀唬了一跳。

“姑娘,夕潼姑娘?你沒事吧?”

夕潼到底還是孩子形容,抽噎起來,倒也不顧形象。

“青檀姐姐,夕潼,夕潼自先師逝去後,再也不曾聽過這般沁骨悱恻的琴音,夕潼不住便……”

青檀啞然失笑。

“那也不必哭成這幅模樣。”

“這也怪不得夕潼小姐。”

底下有人回應。

“姑娘的琴彈得着實精巧絕然,我們聽了,都只覺得觸動心扉,惶惶不可釋然呢。”

“噗嗤。”

青檀架不住笑得更兇了。

☆、為計(下)

回程的馬車之上,青檀不住地把玩着那尺許白绫,嘴角久違地噙着笑容。七苑亦回複成一般模樣,仍舊溫潤和暖。

“不過一條白绫,倒把你高興壞了。”

青檀擡眸,遞過去一個“你懂什麽”的眼神,繼而便是侃侃說辭。

“怎麽說也是夕潼送的,這白绫本身又是做工精巧,可見那丫頭還是用心的。”

七苑輕聲笑了笑,嗔怪起來。

“還不是怪你愛出風頭,夕潼今日那般歡喜,萬一她日日來纏着你教她習琴,你可閑不住了。”

“打發時間,豈不正好。”

青檀倒是并不在意。

“只是那丫頭似是與你熟絡一般,倒是叫我好奇她是何身份。”

七苑溫吞地笑着,轉手遞給正撫着肚子一臉滿足的皓兒一杯清茶,點了點頭。

“相識倒是真的。”

“只是她同皓兒熟悉,便也識得我罷了。”

“哦~”

青檀應聲,若有所思。

“說起來,那丫頭,倒是同皓兒一般年紀呢。”

蘭若閣。

“小祖宗,好端端地,你怎的又跑出來了?”

一位精妝打扮的婦人侍立于桌邊,正俯身詢問,臉色中夾雜着顯而易見的焦慮同無奈。那椅子之上晃着小腿裝着傻的,正是夕潼。

“小祖宗,奴婢已然追到這兒來了,您就別胡鬧了,暫且回宮可好?”

夕潼聞言,猛然回頭,狠狠地便瞪去一眼。

“偏不,宮裏那般悶,皓兒哥哥也不在,夕潼不要回去。”

“哎喲,小祖宗……”

“嬷嬷你好吵……”

那嬷嬷一時語塞,竟不曾回話。夕潼吐吐舌頭,一回頭,掌櫃正掀了簾子進來。

“夕潼小姐,這位便是您找的那位點心師傅。”

随聲進來一位身着紗棉廚服的年輕女子,臉蛋生得安然可親,秀發绾了個低垂的短髻垂于腦後,發中一條玉色布縧系着,愈發顯得賢良起來。

“就是你給皓兒哥哥做的點心?”

“是。”

“都怪你的點心,皓兒哥哥都不理夕潼了。”

夕潼鼓着嘴,忿忿着一副不快的模樣。

“民女惶恐。”

“嘻嘻。”

夕潼彎眼,俏皮一笑。

“既如此,便罰你給夕潼做一模一樣的點心,若是做得好,夕潼便不怪你了。”

掌櫃頭皮一緊。

“夕潼小姐,蘭若閣已然打烊了。”

“嗯?”

夕潼嘟起嘴,又是狠狠一記瞪眼。

“無妨,小姐且稍事歇息,民女這便去。”

“嗯,極好,極好。”

夕潼頓時喜笑顏開。

“對了,你叫什麽?”

那女子返身的動作頓了頓,垂首作揖,溫順謙恭。

“民女姓姚,單名一個玉首玫字。”

玫兒擡起頭,一如往常地恬然一笑,垂眸,恭謹随然。

曾辛眯着眼在屋頂之上假寐,身後不知何時又悄然閃現一個清秀的人影,并不出聲,只是靜靜站着,卻教曾辛動了動眼珠,終究還是沒抗住睜開了眼。

“小将軍有事,但說無妨。”

管尚正愣神發呆,只以為自己動作輕柔,曾辛絕無發現之理,卻不料曾辛早已醒轉,竟不揭穿,不免又有些不甘忿忿。

“哼,你這鄉野莽夫日日清閑至此,竟也不在乎那顏青檀是死是活了嗎?”

曾辛面色黯了黯,打着哈哈妄圖蒙混過關。

“啧啧,小将軍卻是何時對她那般在意了呢?”

“從你為她綁了小爺那日起。”

曾辛皺眉,起身回眸,落入眼簾的是管尚無比真誠的臉。

“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小将軍實乃真性情之人,在下真是失敬,失敬失敬……哈哈哈哈哈……”

管尚看着曾辛無端大笑起來,實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麽,未及細細回味,一張秀致臉蛋搶先“騰”地紅了個通透,幕幕落進曾辛眼中,只教他笑得愈發兇狠了。

“混賬!”

管尚一個沒經住,擡腳便踹,曾辛正笑得歡快,哪裏料得,教管尚踢了個正中,驚呼了一聲,便蜷着身子打着骨碌自屋頂上流暢地滾了下去。

管尚一愣,正了正形,一臉坦然地“哈哈”而笑起來,很有些報複之後裝模作樣的味道。

如此笑了半晌,卻仍舊不見曾辛爬回屋頂。

管尚的笑聲漸而小了。

“哈哈……哈……喂,姓曾的……”

管尚頓了頓,沒有回音。

“喂,姓……曾辛?”

仍舊沒有回音。

管尚躊躇着往屋檐邊挪了兩步,試探性地又問了一句。

“曾辛?你還在嗎?”

……

管尚不死心,仍舊挪了兩步,同時假模假樣地朝底下看了一眼,那情景卻驚得他二話不說自屋頂之上飛身跳了下去。

曾辛正以一個五體投地的姿态十分虔誠地趴在地上,氣息全無。

管尚躍至曾辛面前,想了想,提起鞭子戳了戳毫無動靜的曾辛,頓了頓,又探了探曾辛的鼻息,下一瞬,忽地面如死灰。

“喂,喂曾辛!”

“起來,喂,給小爺起來。”

一片死寂。

管尚蹲在曾辛旁邊,一雙骨節分明卻依舊柔白的手抖索着觸上曾辛的肩,無力地推了推,再推了推,發覺眼前之人再無反應之後,管尚忽地紅起眼眶來。

“曾辛你醒醒,你醒醒,我不是故意的……你不醒,誰陪我切磋鬥嘴啊,你不醒,誰去符離救顏青檀啊,曾辛,你快醒醒……”

管尚的聲調越來越淺,低低地嘟囔到最後,簡直快要變成自言自語般的啜泣。

“還以為簡惠王多大本事,原來也就知道顏兒在符離啊,啧,白裝死一場。”

曾辛淡然地撐着身子站起,邊不滿地抱怨着,邊撣了撣滿身的草屑塵土,末了還恬不知恥地加了一句。

“小将軍請回吧。”

管尚依舊紅着眼,臉色漸漸由傷悲轉為愕然,轉為憤怒,最終顯得怒不可遏……

盞茶功夫後,曾辛再一次保持着五體投地的姿勢趴在屋頂之上沐浴暖陽,淩亂的發絲同不整的衣衫堪堪掩飾着新添的傷口,顯出些許的觸目驚心。

柏珩的暗衛悄然閃現,得見曾辛的那一刻卻猛地打了個激靈。

“你不是要守身如玉的嗎?”

暗衛吃驚地問。

曾辛擡起無神的眼,懊惱地扭過頭,兩頰是撕扯混打之後留下的可疑緋紅,徒教人覺得嬌羞不已。

“哦~沒守住。”

暗衛了然地想。

☆、驚見(上)

殿中寒氣纏繞着紋龍的陶缸,悠然升騰起,而後迅疾地消失不見,縱是終日更換不休亦始終掩不住夏日濕熱的氣氛,徒教人煩躁不已。

齊叔弘歪坐于殿中榻椅之上,單手撐颔,半眯着一雙眼假寐,直待底下傳來窸窣的人聲,這才睜開眼來,只見得一名錦衣男子教宮人推搡着挪至殿前,一面斜觑那些偷笑着掩面而去的宮女,一面心不在焉地跪下了,齊叔弘勾起嘴角,悶聲發出了一句不輕不重的“哼”,底下那人忽地便老實了。

“微,微臣參見陛下~”

刺耳的聲調,拖長的尾音,誇張的做派,齊叔弘彎着眼掃過去,眉間幾不可見地皺了皺。

“怎麽說?”

那男子趴伏于地回話起來,聲音嗡嗡作響。

“回陛下~微臣已然查明,公主此刻正在永安境內,如今已然數月不止,據探子回報,公主連日來并未如何走動,似是負傷在身,期間有兩名男子頻繁出入,其中一名,乃是岑泊那不知好歹的混小子,看來定是永安拘禁無疑。”

“哦~若當真如此,他蕭煜塵倒是好大的膽子。”

齊叔弘冷笑着開口,眼神終究還是瞟向那始終跪伏着的男子,眼神中忽地布滿了厭棄。

“你梁允翎又是何德何能,膽敢稱呼那岑泊為混小子?”

梁允翎猛一擡頭,未作停滞又低了下去,身子一顫似是要作回話,卻教齊叔弘生生打斷。

“滾。”

幹淨利落一個字,卻在這鳴蜩之時散發着沁骨的寒意。

梁允翎抖抖索索,一路躬身退了出去,末了還差點撞上高階的門檻,惹得一旁宮人又是一陣發笑,那梁允翎正覺讨喜,想要作用些什麽,忽地感到齊叔弘動了動身子,登時吓得屁滾尿流般逃也開去,再看齊叔弘,卻是一般模樣,仍舊閉着眼假寐,仿若适才并未來過什麽人,有過什麽事一般。

遠在永安的靜宜沒由來地打了個噴嚏,一旁的有遂祈唬了一跳,顫顫奉上的一杯清露茶差點灑了個精光。

靜宜揪過有遂祈嚴嚴實實藏在袖間的錦綢絲帕,滿不在乎地蹭了蹭鼻子。

有遂祈手一僵,杯子歪倒着,整杯清露茶終究是灑了幹淨。

靜宜鄙夷地瞧着那燒花白瓷杯在空中打了個旋,而後杯口朝下吃吃地扣在了有遂祈足尖。

在一旁淡然目睹着整個過程的岑泊在聽見有遂祈悶聲呼痛的那一刻忽地眼露精光,只差自懷中掏出許許多多怪異的新制藥粉。

一刻鐘之後,有遂祈望着教岑泊裹成粽子形狀的一只右腳,欲哭無淚。

“你是為了拖延時間不将本公主送回東殷才耍的這般花招吧?”

靜宜揣着懷攏着手爐,一面自然而然地支使着手邊的丫頭收拾着已然興奮地略有些飄飄然的岑泊。

有遂祈擡起眼,複又低了下去,聲音很是哀傷。

“若是這樣你便不日日嘟囔着要回東殷,我傷得倒也值當。”

靜宜瞥過去一眼,不知怎的覺着有遂祈竟是那般的楚楚可憐。

“簡惠王回宮月餘不止,你身為永安右相卻日日荒廢事務在別苑游蕩,成何體統!”

出口卻是依舊一針見血。

“再說青檀若真是身在符離,我倒是回東殷去還離她近些。”

“可是你受傷尚未痊愈,如此上路,甚是教人擔憂啊。”

靜宜登時臉色大變。

“閉嘴!”

“若非拜你所賜,本公主怎會遭遇此等禍端!你倒是還敢提及!”

“是那車夫駕車失誤,如何能來怪我!”

有遂祈仍舊嘴硬狡辯。

“一派胡言!你以為本公主不知你诓我來永安,不過是想着萬一青檀教東殷拿了去,你們永安好拿本公主作交換嗎?”

院中忽地一片寂靜,清風拂過李花沉吟出幾許細微聲響,反倒襯出那幾欲凝結的氣氛,教人發慌。

有遂祈垂了垂眸,幾次欲擡首說些什麽,終究還是作罷,靜宜反感着思慮起自己的言辭,終是發覺适才略有些過火。

“喲,你們這兒風光倒是甚好,怎的就這般壓抑沉悶?”

門口傳來胡駒“那車夫”嘲弄般的語調,靜宜轉身,瞥見了随後跟上的小印子,蕭煜塵回宮之後時常譴來小印子以作安撫,靜宜早已不甚其煩。

“你們怎麽又來了。”

靜宜得見來人,滿臉的厭煩無力隐藏。

胡駒抱臂倚在門口,聽聞此言一步亦再不肯跨出,那個“們”字無疑已将自己亦算在其中,實在教人不太愉快。

小印子苦咧着嘴,暗嘆自己命苦至此,回回只攤上這般遭人厭棄的事情。

“公主言重了,陛下關懷公主身體,奴才理應勤走幾趟,确保公主安然無虞。”

靜宜依舊一臉鄙夷。

胡駒在門口亦是一臉鄙夷。

“右相大人,您這又是怎麽了?”

有遂祈怒目瞪将過去,胡駒早已扭過頭,徒留一個招搖的後腦勺甚是蕩漾。

小印子顫顫取出袖中的手谕,脊背有些發涼。

“公主同右相大人連日來俱是辛苦,陛下有令,着禮部侍郎容頌為使,岑泊輔行,眷送靜宜公主回朝。”

小印子擺着恰到好處的笑容,聲音卻由着幾人愈發落寞的神情漸行漸低。

“哈,哈哈哈,甚好甚好,如此陛下谕令,你倒是也可得償所願。”

有遂祈僵着臉假意笑了笑,只願打破尴尬,卻只見靜宜猛地回頭,面帶愠色,一雙杏眼不知何時已然淚霧朦胧,有遂祈一愣,靜宜鼓着氣,緊走幾步直向有遂祈便踹去一腳,有遂祈慘叫一聲,龇牙咧嘴地瞄見靜宜提起裙擺怒氣沖沖地朝後院奔去,小印子呆了一呆提步追了上去,有遂祈皺着眉,一擡頭,正對上門口的胡駒愈發鄙夷的模樣,懊惱着埋頭,再不言語,耳邊徒傳來小印子的呼喊,急促而擾人。

“公主且慢,手谕,還請接陛下手谕~”

紫宸殿內,蕭煜塵有條不紊地處理着日常公文,身旁是堆疊起已然分類完全的各類上書。

有遂祈并無偷懶。

當日蕭煜塵得見那位差許作了自己妃子的東殷公主身在他國,抱恙憔悴卻依舊靈動不已之時,好巧不巧瞥見了有遂祈眼中躍動着的欣賞與贊嘆。

蕭煜塵不動聲色地直至得見條理明晰待處理的上書之時,才打消了發配有遂祈去西蒲署的念頭。

頓了頓筆,才要觸向手邊楓眉茶,牆邊忽地傳來“喀嗒”一聲響,蕭煜塵擡眸,那個挂了素洛畫像六年的地方,赫然一片不合的觸目顏色。

遣退前來收拾的宮人,蕭煜塵自顧自拾起畫卷,驚覺心中竟不再波瀾頓起。

“素洛,朕此刻望着你,心裏,卻如何想的是青檀呢?”

嘴角漸而勾起一抹苦笑,腦中盤旋的是那日在柏荒的情景。

當日得知青檀身在符離,曾辛收拾一番便要起行,教管尚逮個正着扭送至蕭煜塵面前,蕭煜塵尚未開口,反倒教曾辛一語中的。

“簡惠王身為一國之君,遲遲不曾歸國,可曾擔憂朝中生何變故?”

依舊不可一世的語調,與君王對話亦是這般不作遮掩。

管尚在他身後,一雙手攥得青筋畢露,骨節作響。

蕭煜塵一雙眼深深看過去,只凝笑不語,曾辛覺着略有些發怵。

“曾辛,帶上尚兒同盤絮,朕要你将青檀毫發無傷地帶回來。”

曾辛皺了皺眉,盤絮正自門口入室,聽聞蕭煜塵的吩咐,亦是愣了一愣,管尚則是直接推開被反絞了手的曾辛,滿是嫌棄。

蕭煜塵仍舊勾着一邊嘴角祥和地笑着,模樣神似快要羽化成仙的佛。

曾辛恨恨地暗暗咬牙。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注

西蒲署:永安收容無家可歸及無業可為者之處,其人多中老男子,老弱婦孺,蕭煜塵曾多次欲将此處作好色之人懲戒之所,俱教有遂祈上谏駁回。

☆、驚見(下)

“夕潼,皓兒,你們該回去了。”

夕潼撐着小腦袋,與另一邊的皓兒幾成對稱之勢,中間是正淺笑撫琴的青檀,身懷六甲終是不便,不過端坐一會兒就已然顯得有些疲累,七苑沐風般的聲音響起,掃了夕潼皓兒的興,卻是教青檀恍若聽聞佛偈天籁般頓覺舒暢。

“不嘛,顏姐姐今日才不過彈了幾首曲子,夕潼還沒聽夠呢。”

夕潼一如既往地耍賴,皓兒則在一旁保持着撐着腦袋的模樣,雙目微動,昏昏欲睡。夕潼正要向他尋求認同,一見皓兒這般模樣,登時怒了。

“皓兒哥哥!”

皓兒受驚,身形一晃,腦袋一歪便撞在了琴桌之上。

“累着了吧?”

混鬧終究以皓兒磕傷腦袋作結,送走兩個混世魔王,七苑瞧着忙不疊舒展四肢的青檀不免有些心疼。

“就說了不該教他們随意纏着你,這麽一來可不肯放開了。”

青檀捂着腹部擡頭,皺着的眉頭舒展開,輕輕搖了搖頭。

“何曾那般嚴重,不必擔憂。再說有他們在,倒是替我解解悶,我同孩子亦不至于太過寂寞。”

七苑輕笑出聲。

“你啊,偏是要作母親的人了,才對孩子這般寬容。”

“本是他們二人讨喜罷了,皓兒且不論,夕潼每次蒙绫撫琴都教我驚豔不已,想來該是何等美事。”

話及此,青檀忽地記起心中疑惑,便随口相問了一句。

“夕潼那孩子,怎麽會無端練起這般刁鑽的手法呢?”

七苑正理着教夕潼皓兒翻亂的一套茶具,聞及此言,動作忽地頓住。

待得青檀在榻上尋得一個舒适的坐姿,才發覺七苑已然沉默半晌,正欲開口,七苑的聲音略帶涼意,似是自遠處悠然飄轉了過來。

“夕潼原本,是看不見的。”

青檀驚疑着猛然望過去,只瞧見七苑沉着臉略顯悲戚的面容。

“怎麽會……”

七苑擡頭,擠出一絲笑容。

“天縱之疾,本以為非我等人力可肆意逆為之,好在天道有容,世有名醫相助,終是教其耗費心力治愈了,如今夕潼才算一如常人,總該教她恩師欣慰。”

“夕潼拜那名醫為師了?”

“嗯。”

七苑頓首,臉色已然平和了許多。

“怪不得夕潼每每提及師父都十分感懷,原是有這般因緣,如今卻不知那名醫身在何處,若是可以倒真該拜會一番。”

“此處倒也遺憾,她自夕潼雙目痊愈之後,便再也不曾出現過,夕潼日日眷念,算算亦有八年不止了。”

青檀正專注聽着,聞及八年之時心中莫名一陣嘆息,腦海中似是一閃而過些什麽,轉瞬便教夕潼盈盈的笑臉湮沒了。

青檀同七苑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談着,自然不會想見此刻正有一行三人正火星迸裂地直沖符離而來,為了她。

“管小将軍,這已經是你今日第六次要求歇息了,在下十分不能理解。”

管尚抱着銀鞭歪倒在樹下,一副快要虛脫的模樣。

“累了還不能休息啦!你是發了情的驢趕着上磨嗎!”

……

曾辛看着管尚揚上天的頭顱,思索着适才管尚随口而出的言辭,驚覺自己竟然語塞,難作回答。

身後,盤絮探出一只手指挑開馬車簾,車內是她端坐的身姿,頗有些味道。

“曾公子,我們連日趕路,歇息也是該的。”

曾辛忿忿擡眸,落入眼簾的是盤絮毫無倦意的臉同似有若無的笑。

寒戰頓起。

即便此人真可相助找尋顏兒,自己亦寧可不信。

理由倒是單純,若是你得見一條纏繞着赤金紋線的赤練蛇對你吐着信子,不知何時便會張口咬上一口,你亦不會靠近。

曾辛覺着,蕭煜塵定然是全然知曉個中道理,此番才急急将盤絮推走,以保永安無虞,再說曾辛心中素來對蕭煜塵并不十分惬意的,此刻瞧着盤絮更是不願将就相信他是真心遣了盤絮前來相助,反倒是心中埋怨深了數分不止,管尚一路上不知是否多多少少感到曾辛的不快,心中激憤難平,一路上擺明找茬,甚是添了不少麻煩。

饒是如此,曾辛心急,此刻幾人磨磨蹭蹭,倒也來了符離境內。

符離素來以兵器精良為技,又同東殷千絲萬縷不盡,曾辛一行尚未進入邊城,已教人攔下了。

“幾位可是我符離人士?可有通行憑證?”

管尚何曾受過盤問,登時就要發作,曾辛反手拉住,陪出一臉的笑。

“我們不過是來尋個故友,雖不是符離人士,倒也同符離脫不了幹系啊。”

守衛頭也不曾擡,只拍了拍空蕩的黑漆木桌,咕哝了一句“通行證”,便再也沒了聲息。

曾辛笑臉着回頭,眉頭瞬間皺起,同管尚四目相對,面面而觑。

正不知所措間,馬車裏等得不耐煩的盤絮悠悠掀開車簾,不輕不重地問了一句:“怎麽還不走。”

守衛聽得女子聲音,才擡了擡頭,底下竟是一張年邁的臉,眼窩深陷,額邊散落幾縷發絲俱是灰白的,勉強收拾的下巴還殘留着灰白胡茬,顯得整張臉滄桑不已。

盤絮悠悠自袖中掏出一塊銅制令牌,擡手朝曾辛同管尚處擲來,嘴角勾起一抹恰如其分的笑。

“快走吧,我餓了。”

語罷又悠悠放下車簾,曾辛同管尚再次對視一眼,身後的守衛已然有了反應。

“你們走吧。”

兩人愕然回頭,那老者依舊低垂着頭,慢慢整理着手邊僅有的幾張書令,颠來倒去,颠來倒去,颠來倒去……

曾辛把一頭霧水的管尚趕上車,自己亦一頭霧水地離開,手中仍舊攥着尚未派上用場的令牌,邊沿兩朵精雕的疊焰花淺淺隐藏着,辯白着年年歲歲,相識或不識的人。

不會有人想見,盤絮不過起簾莞爾一笑的片刻,那雙靈若淩仙般的雙眸卻是正好飄落于早前一刻進入符離邊城的齊叔弘眼中,他,霎時恍若五雷轟頂。

耳邊,傳來誰的言語聲,漸而,模糊,飄遠,不見……

眸中,猶只剩得那人,淺笑的倩兮模樣……

心內,渲染出一幅長天畫卷,凝成一雙字符……

“素……洛……”

☆、天緣

靜宜慢吞吞地試着蕭煜塵遣人送來的精制長裙,宮縧長垂,星華璀璨,稱出靜宜凝霜枉笑的面容,傾國傾城地快要沉溺于海,攪出漫人間的凄風苦雨來。

走出內室,倚門而立的胡駒一眼瞧見,登時一派嫌棄。

“我瞧着你這模樣,總覺得你剛死了爹娘。”

胡駒莽夫心性,一句話驚得幾個服侍的丫頭肩膀都垮了半邊。

靜宜依舊冷着臉,不緊不慢地回了一句。

“我爹娘早就死了。”

語音才落,一陣杯碗瓷碟摩擦的聲響傳來,末了還摻雜了幾聲壓低了的咳嗽聲。靜宜僵着的手忽地垂下來,眉頭一緊便轉身朝一邊大步流星地奔了過去,幾個小丫頭只覺面前疾風閃過,回過神來,便空餘手中扯下的繁複外袍,靜宜已然着一身交領中衣刮到了埋頭擦去茶水的有遂祈面前,怒目橫視。

“你就這麽急着趕本公主回東殷嗎?竟然還特地來盯着本公主置換宮袍?”

有遂祈止住咳嗽擡眸,一臉無辜。

靜宜怒氣更盛。

“好!我走!我這就走!”

有遂祈瞪大雙眼,瞧着靜宜怒氣沖沖返回內室,卻是一個字亦言說不得。搔頭回眸,胡駒抱臂,幾乎要在門□□進怨毒來。

“我只是來送宮袍而已……”

話音才落,就見靜宜随意扯了件外衣罩上出來,未及盤發,手指胡駒,大義凜然。

“去備車馬!本公主要回宮!”

胡駒一記白眼過來,無比嫌棄。

“回個家而已,不用這麽視死如歸吧?”

靜宜随手抄起身邊托盤上一把珠花便撒了過去,音調猶增不減。

“你去不去!”

胡駒一時躲避不及,那些飾物直朝着他門面飛去,砸了個正中,場面頓時混亂不堪起來。

有遂祈扶額,最終幾是忍無可忍地咕哝了一聲:“靜兒!”

那聲調不輕不重,恰好教衆人聽得分明。靜宜疾走的步履忽地停頓住,猛地回眸,正對上有遂祈苦笑着皺眉的模樣,那人眼神中透露出的重重思緒不加掩飾,徒教靜宜驀地又紅了眼眶。

有遂祈起身,揮退面面相觑的一衆人等,臉色假意輕快了些。

“靜兒。”

“閉嘴你這個大騙子!不許那麽稱呼本公主!”

靜宜語調中已然夾着哭腔,溫糯細軟,顯出幾分江南女子的嬌弱憐人,有遂祈依舊苦笑,只是已不再皺着眉頭。

“好好回去東殷吧,你是公主,是黎成王的親妹妹,他豈會甘願放任你作我永安的階下囚?永安不願同東殷結下仇怨,此番做法本是我唐突,若是你安然回去東殷,永安或還可脫些幹系,若你長久逗留,只怕有一日東殷對我永安,總會師出有名吧?”

“靜……靜宜,你我亦算相識一場,擅自欺騙于你本是我的不是,你便大人有大量,只罰我便是了吧?”

靜宜聽着他一番言論,頭只是愈發地越沉越低,待得有遂祈最後一句吐盡,終是忍不住飚着淚吼了一句:“誰說要罰你了嘛!”

有遂祈當真地教她唬了一跳,怔怔地愣神半晌,才聽出靜宜這語句中的小女兒情調來,不覺竟有些動容。

“你……”

“你們有完沒完!”

架不住胡駒猛地推開門,靜宜登時噎住淚,有遂祈亦有些尴尬地避開目光,胡駒在門口甩甩馬鞭,一臉暢快。

“小姐,咱們可以上路了。”

靜宜摻着哭腔頓地噎住,眼中神采亦漸漸黯淡下來,垂眸又擡起,似是想說些什麽一般,卻只得欲言又止,有遂祈躬身後退,作揖拜別,頭愈發低沉。

“公主既已收陛下所賜,臣亦該回宮複命了,明日陛下親自設宴招待公主返去東殷,永安靜待公主出席。”

“臣,告退。”

再擡眸,哪裏還有靜宜身影。

有遂祈苦笑着嘆了口氣,不再去看那垂垂簾幕後抖索着肩膀的纖弱背影,起身朝門口走去,路過始終不曾睜眼瞧過自己的胡駒,有遂祈腳步忽地頓了頓,自懷中掏出一只紅木镂花翻鎖軟底盒子來,擡手交給胡駒。

“明日之宴,我怕是不能到場,這便勞煩你交給她吧,一路叨擾。”

胡駒返身瞥了一眼,不由得接過紅木盒,頓了頓,點了點頭,有遂祈舒心一笑,垂頭出了殿門,胡駒攥着紅木盒的手忽地一緊,心裏生出幾許大漢不該有的感慨。

那個貴為一國右相的男子,生得那般風流,行得那般潇灑,竟也終會,露出那般眼神麽?那種動一步,便似乎要扯碎身後萬千繁華世界的不甘不舍不願,怎麽能在你這般倜傥的男子眼中流轉出重重殇徹心骨的決絕呢?

管尚抱膝團坐于客棧屋頂之上,望着皖城如織的人流一臉木然,沉吟良久,眼中忽地閃現一絲精光,表情顯而易見地亮了亮。客棧底下,曾辛叼着花釀餅大搖大擺地踱近,到門口停了停,眼神略略往上瞟了瞟,落入眼眸的是管尚扒着屋檐偷偷俯身的模樣,眼神清澈純淨得恍若天山玉潭。

“咳,咳咳咳……”

曾辛一不留神,教花釀餅嗆進喉嚨,登時皺着眉頭咳嗽起來,管尚仿佛驚弓之鳥般“騰”地縮回身子,直聽得底下的咳嗽聲漸行漸遠才長長順了口氣。

“曾某一路明晰試聽,多方打探勞頓不堪,小将軍倒是在這敵營之地曬起了太陽,悠然得很吶。”

管尚背着身子,臉色已是僵滞,言辭卻是字字句句仍不饒人。

“那個女人是死是活本就與小爺無關,莫不是竟要小爺我替她出生入死,上天入地?”

曾辛扒梯子的動作怔了怔,總覺着管尚的語氣帶着微妙的不可思議,尚未回應,右下方悠悠傳來一女子語氣飄忽的語調,玲珑灌耳,肅氣四立。

“此言差矣。”

曾辛仍舊伏身于梯子之上,微微扭頭,便瞧見盤絮在二樓窗口伸出一只柔若無骨的手,掌心一只金絲銀繡鴿撲騰兩下,振翅飛去,轉瞬已不見了蹤影。

“曾大人,有消息了。”

管尚聽得此言,只覺檐邊梯子“咔嗒”兩聲,再探過去,哪裏還有曾辛身影,屋內盤絮理了理教曾辛翻身入窗時淩亂的幾縷發絲,略有些愠怒。

“曾大人上屋頂時能好好用那梯子,卻為何進屋子時偏愛翻窗呢?”

曾辛不曾反駁,枉自将一雙眼定在不過兩寸見方的紙箋上,目不轉睛,那紙箋上寥寥幾字,寫的卻是一個住處。

“城南離苑。”

“這什麽地方?”

已然入屋來的管尚聽得曾辛輕念出聲,不由得出口多問一句。

曾辛不曾回應,看來似是并不知悉。盤絮柔柔轉身回眸,輕輕巧巧地挑明。

“城南離苑,是符離七皇子七苑公子私苑。”

曾辛頓住,管尚亦是。

盤絮眼神靜靜掃過二人,忽地抿唇一笑,眼波流轉,千重風情。

“柏荒,永安,可是作好同符離為敵的準備了嗎?”

雲波詭谲,天地正盡顯異樣姿态,漫天欲傾而來的重樓風雨,密密織成鋪天蓋地的厚重塵網,一絲一絲,狠狠啃噬着這詭笑假面

第 18 章 來自東方的神秘力量!

另一邊,顏沖緊追不舍,一路跟着羅德,想看看他要去哪。

羅德似乎也發現了身後的顏沖,于是發揮了他FBI的反跟蹤能力,一路東躲西藏的,淨走一些繁華的街道,想要通過人群來甩掉顏沖。

但是顏沖有追蹤霧氣的本事,羅德無論躲在哪裏,都能被他一眼識破,直線追過來。

哪怕是上了公交、倒了地鐵,羅德想用時間差來甩掉顏沖,也都失敗了。

這是個高手啊!

沒辦法,羅德只能改往僻靜的地方行動。

終于,在通過幾個連續拐彎的小胡同的時候,顏沖失去了羅德的蹤跡。

等他沮喪地想要返回的時候,羅德從側面突然出現,把他推到了牆上,一把槍也頂在了他的腦袋上。

“你是幹什麽的?”羅德開口道,“為什麽要跟蹤我?你哪個部門的?”

“我不是,我不是……”顏沖連忙道。

怎麽還帶掏槍的?

誰說這是非暴力副本的?

吓死寶寶了!

幸好顏沖一路上已經想好了說辭,道:“我是一個魔術師,變魔術的。不是哪個部門的,也不是你的敵人。”

“我對你變的魔術不感興趣。”羅德道,“不想惹麻煩就趕緊離開。”

“這麽說來,你看過我變的魔術喽?”顏沖笑道,“你是說讓東西憑空消失的那個嗎?”

羅德不置可否。

“那只是雕蟲小技罷了。”顏沖道,“我沒有惡意,你能不能把槍先收起來?”

連揭秘大師布拉德利都看不透的魔術,你說是雕蟲小技?

那天下間還有什麽高級魔術了?

不過看到顏沖只是一個沒長大的孩子,赤手空拳也不是自己的對手,羅德覺得自己可能有點反應過度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還是把手槍收了起來,左手也松開了顏沖。

這下顏沖就放心了。

“其實我是一個占蔔師。”顏沖開始胡謅道,“你懂的,來自東方的神秘力量?”

“少在這裏胡扯。”羅德道,“根本沒有那種東西。”

“看來你也是一個魔術高手咯。”顏沖道,“要不然你教教我?背負着仇恨的孩子?”

“你說什麽?”羅德一驚。

顏沖于是故作高深地笑了起來。

幸好他看過《驚天魔盜團》這部電影,對裏面的主要人物和劇情都還記得。

羅德的父親曾經是一位著名的魔術師,名叫萊諾-史萊克,他在表演一個逃脫魔術的時候失敗了,就此犧牲。

但是負責提供保險的保險公司拒絕兌付,導致了羅德一家的生活困苦。

所以羅德決心複仇,這其中就包括了拒付的保險公司、負責保存單據的銀行、提供了劣質保險箱的保險箱公司,以及總是揭秘他父親的魔術,逼得他父親不得不铤而走險表演還不成熟的新魔術的布拉德利。

這也是他組建天啓騎士團的原因。

“你想要複仇……呃,是母親,不,父親!”顏沖說道,“你的父親被殺了,你要替他報仇。”

“你少在那裏給我表演催眠術這一套!”羅德怒道,“你休想從我這裏知道什麽。”

“這不是催眠術,我能窺視到你的內心。”顏沖道,“你可以叫它讀心術,一種來自于東方的神秘力量。你的父親叫什麽……我看看,怪物-史萊克?不,萊諾!萊諾-史萊克!怪不得!”

連續被顏沖說中了心思,羅德的情緒又有些激動。

“你似乎在計劃着什麽,需要幾個魔術師來幫你……”顏沖道,“是四個嗎?”

羅德決定不說話。

“你看,我怎麽樣?”顏沖抛出了最關鍵的問題,“我的要求并不高,既不要錢,也不要名,只想參加一個足以載入史冊的偉大魔術。”

羅德似乎不太相信顏沖的實力,但是他明明已經在控制自己的想法了,甚至根本不去想他的父親以及天啓騎士團的事兒,而顏沖卻總能說出他隐藏在內心裏的秘密。

難道他真的有什麽本事?

羅德不由得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想要放松下來。

趁着羅德猶豫的時候,顏沖把兩只手偷偷伸進了褲兜裏面。

在那裏,他放着自己常用的幾個用來吞噬的物品。

他先将袖珍攝影機“吐”了出來,然後另一只手吞噬了一面小鏡子。

于是他整個人變得透明了起來,與周圍混成一體。

雖然仔細觀察還是能看得出來,但是這在陰暗的小巷裏面已經足夠了。

因為在羅德的眼裏,他只是稍微地閉了一下眼睛,顏沖就這麽在他的眼前消失了!

他連忙回過頭,前後觀察,顏沖趁着這個機會,又往旁邊邁了兩步。

這下羅德就更找不到他了。

顏沖就這麽看着羅德帶着驚恐的表情,到處尋找自己的蹤影,最後在不得已之下,準備離開了。

這個時候,顏沖已經慢慢地走到了另一個方向,将小鏡子“吐”了出來,露出了本相,好整以暇地等待着羅德。

“如果你需要我的幫忙,這是你最好的機會。”顏沖說道,“我不會向任何人透露你的身份。”

“省省吧!”羅德道,“你說的東西,我一點都聽不明白。好了,現在不要擋我的路。”

說完,他就氣沖沖地走了。

他雖然說得還是一本正經的,但是他的表情已經出賣了他。

顏沖接連的幾個魔術表演,已經把羅德內心徹底震驚了。

顏沖相信,他雖然嘴上還說着不要,但是對自己的提議還是會好好考慮一下的。

這畢竟是一個新手副本,任務目标是替換掉天啓四騎士。

而參賽者不可能都和他一樣會表演魔術。

如果非得是魔術表演大師才能替換成功,那這可就不是新手的難度了。

所以顏沖把該做的事情都做了,下一步就看羅德怎麽接招了。

說不定明天早上,羅德就會過來給他送邀請函。

當然,任務也可能直接完成了。

現在還有一個問題,就是顏沖出來得可能太匆忙了,把不怎麽會說英語的費斷鴻一個人留在了表演的地方,也不知道怎麽樣了。

顏沖覺得自己不告而別,确實不太對。

眼看着他追了羅德那麽久,天都快黑了。

于是顏沖滿懷着歉意,就近找了一家多米諾披薩,買了兩張十二寸的大披薩,帶了回去,作為道歉。

誰知道,醇厚先生告訴他,費斷鴻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這家夥不會是迷路了吧?

第 8 章 ☆、主子成眠

轉眼入了十月。

起了幾大風,下過幾場雨,宮裏的樹便都黃了。一眼望去,葉子都只剩了稀稀落落的幾片,連禦花園裏的花都敗得只剩零星的幾朵了。

秋日的風多是蕭索,雨多是凄冷。

又是一個起風下雨的日子,千錦如往常一般,尋了理由去中宮給方淩雪彙報江蘭馨的事。快到門口時遠遠地看到君修,他身形瘦削,後面也只跟着一個侍衛,跟其他皇子動不動就前呼後擁比起來,當真要顯得單薄很多。

看他的模樣,應也是要進中宮的。

千錦才終于不情願地想起,他的生辰在十月,再過幾日,就是他的十五歲生辰,十五歲生辰一到,他就得離開皇宮了。

眼裏有些澀,可她還是故作無事一般朝前走去。

他似乎看了她一眼,可也只是一瞬,幾不可見的一個疼惜眼神。

她心猛然一痛,正好兩人都到了門邊,她一咬牙,徑直撞到了他的身上。

自入淩安宮之後,她就再也沒有光明正大地見過他,就是偶爾碰見,都只是在皇帝皇後都在宴席之上,他在角落沉默黯然地飲酒,她則在高座之上,伺候江蘭馨和皇上用膳。她想要和他說句話,都成了天方夜譚。

所以今日,是她唯一的機會。

君修被她撞得一個趔趄,跟着他的侍衛連忙扶住他。人未站穩,話已喊出:“不長眼的東西,不要命了麽?”

“大皇子饒命!”千錦連忙跪下,頭如搗蒜般求饒。

她不能擡頭,也知道,這場戲再演下去會對她不利,可她還是很想,在君修離開以前,再聽一聽他的聲音。

一喝一跪之間,君修已在她面前穩住了身形。他拂了拂衣袍,話說得沒有一絲溫度:“這丫頭冒失得很,常風,把她處理掉吧!”也不知是不是錯覺,她感覺到頭頂有一束灼熱且心疼的目光。

以前和他一起時,他喜怒常形于色,總能被千錦一眼看穿,她還說過,若想為帝,他該學着隐忍,那時他常不以為意。可今日一見,她忽然明白,他僞裝的功夫其實很好,只是未在她面前僞裝過罷了。

他不會殺她,可這求饒的戲碼也還是得繼續。

她使勁磕着頭,聲聲喚着:“求大皇子開恩,奴婢不是故意的,求大皇子放奴婢一馬!”

然面前人卻恍然未聞。

那被喚作常風的侍衛揚了手,千錦便也應勢拔高了些音量。眼看着她要落入常風手中,裏面忽然傳來春和的聲音:“大皇子這是要做什麽?”

君修回得冷淡:“我要做什麽,你看不到麽?”

“看當然看得到!”春和亦與之針鋒相對,“只是……娘娘不喜喧鬧,亦不喜血腥,莫非大皇子是想在這中宮門口動殺心?”

“我做事,幾時輪到你一個下人來教?”

“你——”

然君修卻未理她,只自顧自跨進宮門,走到她身邊時,還刻意将她撞得退了幾步。

此事不了了之。

然春和自是有氣的,奈何眼前人再不受寵,也終歸是皇子,只得憋着一股氣撒到千錦身上。

“還不趕緊起來!跪在這裏,是想等着人來打殺麽?”一邊說着,她一邊轉過身去,且嘴裏還在嘀嘀咕咕,“真不知娘娘看中了你哪裏,這般冒失,也不知有幾條命可以丢!”

千錦忙從地上爬起來,依然怯怯地朝她道了謝。

宮裏有皇子,她們不便進去。

兩人在門口等着,不一會兒,君修從裏面出來了。他目不斜視地從她們面前經過,千錦偷偷看了他一眼,可他卻連餘光都沒給過一瞥。

這不是感情用事的時候,千錦心裏清楚,可那一瞬間,她心裏還是還是難免有些失落。

君修走後方淩雪召千錦進去,她一字不漏地把江蘭馨近日的情況說了,方淩雪滿意地點了頭,交待她以後小心些,之後便讓春和把給江蘭馨的熏香遞給她。

什麽熏香,不過是她堂而皇之召她過來的理由而已。

因遇過君修,回去的路上千錦心思有些恍惚,不知不覺間就到了淩安宮門口。

她如往常一般進去,可這一日,守門的宮女卻攔住她,說是馨嫔娘娘交代過,她若我她回得早,便在門口等着,等她休息好了,自然會召她進去。

她們同在一宮,此時雖是奉命攔的我,可到底千錦才是大宮女,宮階是要高一些的,所以說這些時,她們多少有些惶恐。

她倒也未為難她們,只虛虛看了裏面一眼,便道:“我還有些旁的事,等晚些時候再來伺候吧。”

那幾人如獲大赦。

她走得卻若有所思。

她沒有離開,而是去了淩安宮側面。

四歲以前她被安置在淩安宮角落,那時母親把她關在屋子裏讓她不要亂跑,她總是應着,卻在母親離開以後偷跑出去玩,雖然出不得院牆,可對淩安宮卻了如指掌。

再加上,她伺候江蘭馨的這段時間,還日日夜夜地住在這裏。

她想要看看,說是休息的江蘭馨,到底在幹些什麽。

她擇了合适的地方,只輕輕一躍,便翻身進了院牆。江蘭馨的寝宮門窗緊閉,外面本應守着的宮女此時也都在一丈遠的地方。

如此明目張膽地支離,她倒也做得出來。千錦心中冷笑,這江蘭馨空有一副皮囊,可做起事來,實在是缺乏考量。

一邊想着,一邊蹑手蹑腳地湊過去,把耳朵貼在牆上。

裏面的說話聲很低,她聽不太清楚,等續積了些內力,才依稀聽出,屋子裏說話的,正是那日君修屋子裏的男聲。

他道:“娘娘此舉,當真是不妥!”

江蘭馨回着:“我不過是想在他離開前再見他一面,連這都不可以嗎?”

“娘娘該明白,越是此時,越不能見!”

江蘭馨重重地嘆了一聲。

那男聲繼續道:“娘娘應當更能沉得住氣一些,要知道這宮中,可是四處都長着眼的!”

“我知道了,他走了,我便不會這般沖動了!”

兩人又說了些什麽,屋子裏傳來一陣細細碎碎的聲音,緊接着便聽得窗子打開又關上,而後是一行輕輕的腳步聲直往門口去。

想來,應是那男子走了。

千錦連忙翻身出去,在無人處上了大道,作出剛剛外出歸來的情狀。等到門口,剛剛攔她的那兩個宮女說馨嫔娘娘已醒了,讓她回來便進去伺候。

她道了謝,之後便快步進了內室。

江蘭馨斜倚在榻上,臉上全是倦态,确實很像剛睡醒的模樣。其實她演得并不差,只是籌謀還欠些火候。

第 14 章 幫我穿衣(三)

“因為啊……我也想學花木蘭從軍去。”玉寧想了好久,才回答道。

“玉寧,你好厲害,志向遠大。我也就是想當個賢妻良母。”陸花暖雙手撐在臉,趴在桌子上說。

兩人把表交給文先生,就去書院裏散步。書院裏種着不少的石榴樹,正值初夏,石榴花漸漸開放了,綠葉襯紅花,美麗極了。夕陽的光輝籠罩細紗,陣陣和風帶着花香飄散在四周。在僻靜的小路上,走着兩位身穿淡藍色的校服的女子,本來一副優美的畫卷被打破。想想數字10,這是旁邊散步路過的人的第一印象。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陸花暖便玉寧告辭,朝着宿舍走去。陸花暖擡頭看着天空,月亮躲在柔和似絮,輕均如絹的雲朵間害羞地看着那寧靜的世界,撒下了那素潔的光輝。陸花暖沉浸在美麗的世界裏。

墨軒回宿舍的路上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個畫面,心想她也有這麽安靜的時候。墨軒走到陸花暖身邊,拍了她肩膀一下,問怎麽還不回宿舍。陸花暖被吓了一跳,轉過身去準備破口大罵:“哪個不長眼的,打擾本小姐吃一桌美食!啊,原來是墨先生啊,我不是說你的。”陸花暖心虛的低下了頭。

“你在看什麽,看的這麽出神?”墨軒覺得這邊的風景很美,但是天暗下來了以後真的沒什麽看頭。

“我啊,我在看風景啊,你看這石榴花真好看,紅豔豔的。”其實陸花暖的內心世界是這個樣子的。太陽還沒有落山的時候,陸花暖正好走到石榴花的旁邊,不經意間擡頭看了下天空。夕陽西下,天空出現了一片火燒雲。她看着天上的雲朵好像烤鴨,就沉入自己的內心世界去吃烤鴨了,都沒有留意到,天色已經很晚了。

墨軒才不相信陸花暖說的話,問她“還不回宿舍?”便大步朝宿舍走去。“等等我。”陸花暖一路小跑跟在墨軒身後,回到了他們的小院。陸花暖向墨軒打招呼,說晚安。墨軒理都沒理直徑走向他的小竹樓。

陸花暖折騰了一天,躺到自己床上,抱着被子打起來滾,嘴裏念叨着:“他一定是喜歡我,不然他怎麽會接我回來。嘻嘻……”天知道,墨軒真的只是路過……陸花暖在床上折騰了一會,打算起來洗個澡睡覺。在她的竹樓裏轉了一圈都沒有發現澡盆。其實是有澡盆的,但是在陸花暖的眼裏那只是一個很大的洗臉盆而已,裝不下她。

陸花暖想起在院子的竹林裏有條小河,她就打算趁着天黑去那裏洗個澡。陸花暖吹滅的蠟燭,輕手輕腳地走下竹樓。在門口張望了一下,沒有人,一溜煙的跑向後面的竹林。墨軒坐在窗口看書,正好看到了陸花暖偷偷摸摸的跑向了竹林。心裏想着這麽晚了,她去後面做什麽。

不知過來多久,陸花暖還沒有回來。墨軒也沒有心思看書,便放下書朝竹林走去。剛剛走到竹林,就聽見陸花暖喊道:“什麽人。”墨軒走出來,說:“是我。”

只見陸花暖把身子泡着河裏,只露出腦袋,凍得是瑟瑟發抖。見來人是墨軒,顫抖地問道:“墨先生,你能幫我穿衣嗎?”

第 15 章 逐出師門

身體突然被抱起,羽夜夜頓時僵住。下一瞬間,她的身體上下晃動了兩下。

羽夜夜驚訝地張着嘴,晃動的眸光定定望着依然一臉淡漠之色的青帝。師父,師父剛剛竟然像對待小孩子一樣颠了颠自己。

在她還處于震驚狀态的時候,青帝慢慢将她放了下來。他冷眉微凝,思索了片刻,神情嚴肅道:“夜夜,你在這裏等為師,為師很快回來。”

羽夜夜怔怔望着青帝沉着臉轉身走出房間。良久,她僵硬的身體恢複了一絲知覺。她的手指一抖,湯匙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悅音。

臉頰莫名有些發熱,羽夜夜連忙深吸一口氣,驅散自己不自然的反應。她低頭望着手中的白粥,又看了一眼地上的湯匙,猶豫着要不要繼續吃。

羽夜夜糾結了好一會兒,忍痛放下手中的白玉碗。剛剛師父抱了自己之後,臉色無比凝重。他是不是覺得自己太胖了,他抱不動。

羽夜夜仔細打量了下自己,伸手掐了掐自己的腰。

就在這時,青帝的身影出現在敞開的房門口。他清冷的雙眸剎那間捕捉到羽夜夜掐腰的動作,眸底飛快掠過一絲不明的情緒。

羽夜夜擡頭看到青帝,立刻正襟危坐,雙手乖乖并攏在身前。她看到青帝手中端着的一個鍋,不解問道:“師父,這是什麽?”

“白粥。”青帝将粥放下,沉聲道,“你的身體是普通人的身體,需要進食。為師每日喂得太少,讓你消瘦了。這是為師的疏忽。”

青帝眸色微暗。他不知道普通人每日正常的飲食量是多少。他每日三餐喂她一碗白粥,自覺已經足夠。直到他剛剛看到她一連吃下幾碗,還意猶未盡的樣子,他立刻意識到自己每天喂得完全不夠。她消瘦的責任在他。

“我瘦了嗎?”羽夜夜低頭,又掐了掐自己的腰。

青帝看見,移開視線,面色平靜道:“為師剛剛抱你的時候,感覺比第一次抱你的時候明顯輕了許多。”

羽夜夜怔了下。剛剛師父颠了颠自己,原來是在稱體重。小孩子,他真的當自己是小孩子。

雖然自己在活了千年的師父面前,年齡和小孩子差不多。但是,當真的被當成小孩子看待,羽夜夜的心中不免有些不開心。

青帝見羽夜夜突然安靜下來。他将白粥端到她的面前,聲音平靜道:“如果不夠,為師再去煮。”

羽夜夜眼睛直直盯着飄來淡淡幽香的白粥,終究沒忍住誘惑,端起白粥吃起來。只是這一次,她的眉頭緊蹙,表情顯得有些痛苦。

青帝看着她和剛剛完全不同的反應,薄唇微抿。他凝神思考了片刻,目光不經意落向自己的手。自己剛剛抱她了。

青帝緩緩将手置于身後,不動聲色向後退了一步。

沒過一會兒,羽夜夜放下見底的白玉碗,解脫般長舒一口氣,仰首道:“師父,我吃飽了。”

青帝的目光掠過她嘴角沾上的粥水,迅速收拾好碗和湯匙,正色道:“你枕邊的是龍炎爐,可以抵禦星落峰的嚴寒。你要随身攜帶。”

羽夜夜輕輕舔了下嘴角,好奇地拿起龍炎爐。剎那間,一股炙熱的氣息從她的手心侵入身體。羽夜夜的心髒驟然收縮,龍炎爐從手中翻落下去。

幾乎同一時刻,一只骨節分明的手穩穩接住龍炎爐。

“師父,對不起。”羽夜夜慌忙道歉。

青帝神情淡然道:“不是你的錯,是為師未将龍炎爐的溫度調整到适合你的程度。”

青帝望着手心的龍炎爐,修長的手緩緩拂過,月白色的靈力頃刻間源源不斷注入其中。

片刻後,青帝将龍炎爐遞給羽夜夜,叮囑道:“龍炎爐消耗靈力,每隔十日,你來找為師注入靈力。”

羽夜夜小心翼翼接過龍炎爐,驚訝發現龍炎爐不僅一點不熱,還變得十分溫暖,和師父懷抱裏的的溫暖極為相似。

她不禁露出歡喜的笑容,開心說道:“謝謝你,師父。”

青帝望着她頃刻之間展露出的笑顏,語氣平淡道:“這幾日,你好好休息。等你的身體恢複之後,去斜陽峰一趟。”

羽夜夜好奇問道:“師父,我去斜陽峰做什麽?”

青帝回想了一下,不甚在意道:“逐陽前幾日傳音找過你,應該是關于新入門弟子的相關事宜。”

羽夜夜一聽,連忙掀開被褥,作勢就要起床:“我現在就去。”

她剛剛坐起身,肩膀上輕輕落下一只手。

青帝看似沒有用多大力氣,卻讓她完全無法動彈:“為師剛剛說了,這幾日,你好好休息。”

青帝的聲音明明和平日一樣平靜,聽在羽夜夜的耳中,莫名讓她的心底生出一絲寒意。

她迅速扯過被褥,忙不疊點頭答應道:“好。”

**

羽夜夜這一聲“好”,讓她在床上又多躺了三天。

當青帝終于點頭答應她出門的時候,她再也按捺不住雀躍的心情,飛奔出星落峰。

羽夜夜長久沒有看到其他人,就算此時看到曲逐陽也覺得比平日親切了幾分。曲逐陽卻陰沉着臉,冷冷看着她。

“師父說你找我。”羽夜夜不由搬出救兵。

曲逐陽聽到她的話,冷笑一聲:“師父?你很快就要被逐出師門了,就快沒有師父了。”

羽夜夜詫異地望着他,不解問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曲逐陽将手中的一本名單扔到她的手中,嘴角微揚道:“新入門弟子的一個月考核期,你因為缺席,成績是不及格。”

“一個月?”羽夜夜握着名單的手顫抖起來。她的視線劇烈搖晃,呆呆地望着名單上自己名字後面那個大大的紅叉。

曲逐陽臉色一揚,反問道:“帝君說你病了。你難道真的病了一個月?”

“啪!”羽夜夜手中的名單剎那間被她揉成了一團。自己竟然昏迷了一個月。難怪師父給自己喂飯的動作那麽熟悉,他在這一個月內已經養成了習慣。

羽夜夜慌忙問道:“不合格要被逐出師門嗎?”

曲逐陽正色道:“除非你在第三個月的考核得到前三名的好成績。”

羽夜夜一聽自己還有救,頓時撫着胸膛,暗自松了一口氣。

曲逐陽的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不過,你是不可能有成績的。”

“為什麽?”羽夜夜立刻反駁道,“我還有将近兩個月的時間。”

曲逐陽笑着說出殘酷至極的話:“第三個月的考核針對新入門弟子的境界修為設置。你連練氣都不是,根本沒有參加的資格。”

“又缺席?”羽夜夜緋唇發抖。

“缺席直接不及格。”曲逐陽輕笑道,“這是玄天山的門規,就算是帝君都不能徇私。”

羽夜夜心頭一顫。下一刻,她深深呼吸幾下,強迫自己振作起精神,大聲道:“我一定會在兩個月內練氣成功。”

放下豪言後,她轉身飛快向外跑去,連曲逐陽“你去哪裏?”的問題都沒有聽見。

曲逐陽下巴微揚,隐隐約約聽到羽夜夜越來越遙遠的呼喚師父的聲音。

他不由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這一次你可是找錯人了。整個玄天山誰都有可能教會你練氣,只有帝君不會。”

**

星落峰。

青帝遠遠聽到峰下羽夜夜恍若撕心裂肺般的呼喚聲,剎那間,瞬行至她的面前,沉聲問道:“夜夜,怎麽了?”

羽夜夜看到青帝,立刻像溺水的人見到了救命稻草。她腳步沒停直接撲過去,雙手緊緊抓着青帝的衣裳,仰首問道:“師父,你教我練氣好不好?”

青帝俯視着她神情驚慌,雙眸中波光粼粼搖晃的樣子,微微颔首:“好。”

羽夜夜頓時露出安心的笑容:“師父,你真好。”

“這本就是為師該做的。”青帝神情淡然道。

一個時辰後,羽夜夜端端正正坐在星落峰的山巅之上,仰頭望着天空中飄來蕩去的白雲。她終于忍不住問道:“師父,我們這是在做什麽?”

青帝緩緩睜開眼睛,淡淡道:“與天地同眠,日月同露。假以時日,你自然會凝氣,進入練氣期。”

羽夜夜張了張口,欲言又止了好一會兒,問道:“假以時日是什麽時候?”

青帝仰頭望着頭頂的青天白日,輕描淡寫道:“或許一天,也可能一個月,甚至一年。你無須焦慮,這不僅要看你的悟性,也要看你的機緣……”

三天後,羽夜夜坐在山巅之上參悟。

七天後,羽夜夜依然坐在山巅之上等待機緣。

半個月後,坐在山巅之上的羽夜夜再也按捺不住。她一邊揉着自己發麻的雙腿,一邊委婉說道:“師父,我想出去走一走,或許可以參悟明白。”

青帝沉默了片刻,輕輕點頭同意。

羽夜夜不禁長舒一口氣,逃也似地從星落峰上向下奔去,就和她半個月前跑回去求救一樣。

青帝望着她薄紅色的身影漸行漸遠。直至她徹底消失在他的眼中,青帝從衣袖內取出一本《練氣入門》。書頁已經被翻得破舊不堪,裏面的文字也早已深深記在他的腦海中。

青帝眸色一沉,将手中的書冊扔到一旁,擡手飛快在身前劃下數道龐大而複雜的陣法。

月白色的光芒同時驟現後,一本純白之色的書卷出現在他的面前。

“天問,”青帝聲音冰凝,“如何讓一個普通人最快達到練氣期?”

一陣寒風掠過山巅,純白之色的書卷卻巋然不動。

忽然,一聲低低的笑聲響起。原本白色的書卷漸漸變為漆黑之色,一個少年含笑的清朗聲音從黑暗之中傳來。

“最快的方法非常簡單。你和她脫光了衣服,并排躺下,緊緊摟抱在一起……”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6-10 00:18:58~2020-06-12 00:44:5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安安安☆染染 7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 20 章

出塵子白了他一眼,說:“但若是在這段時間裏,蚩尤複活了,那天庭勢必便要出兵圍剿,這一條便很難說得準了。指不準明天蚩尤就會複活,也說不好時間就是今天的現在。”

林飄遙吓了一跳,說道:“不是說要找齊他的骨頭、筋和皮子嗎?而且還有個什麽元神的,那應該要很長時間吧?”

出塵子搖頭道:“千算萬算,這種事情誰也算不到。說不定一千年都找不齊,也說不定三兩天就找到了。”

林飄遙心想:聽他說得這麽吓人,就像是世界快要毀滅了一樣,老子可得先把老娘找回來,然後帶着小倩躲個什麽山洞地道裏藏着訛,對了,還有翠蘭也帶上。恩,小寶和阿牛也一起帶。啊!這個出塵子也得帶在一起!至于逍遙兒子,如果他跪着求我,那老子也免為其難的救他一命罷?

出塵子道:“好了,你別打岔,聽我說完。”

“蜀山派得到消息後,立刻分出當時的三大劍童四處尋找蚩尤分身的下落,只消毀掉其中一樣,那便無礙了,我便是其中之一。仙使給了劍祖三件神器,分別是:定骨盤、尋筋鏡和剝皮刀,要我們靠着這三件法寶,找到蚩尤的骨、筋、皮将之毀掉或者重新封印。蜀山劍祖發給我們神器時曾說過,若辦事不力導致神器被毀被盜,便再不是蜀山中人”

林飄遙拍手道:“我知道了,定是你的那件神器被別人偷了,所以你才說自己不是蜀山的人。”

出塵子雙眼失神的看着水潭,良久才長長嘆出口氣:“我借着定骨盤,很快便找到了這裏。知道蚩尤骨必在此山中無疑。哪知我三人的行蹤竟早被魔道注意,派人暗暗跟蹤。”

“當時我三人俱都有劍童紫府期的修為。”

聽到這裏,林飄遙大叫道:“這個我知道!說是修仙五步曲之二,然後好象是什麽玄照期的?”

出塵子點了點頭,說:“你知道的倒不少。當時我三人合稱蜀山三聖,除了已是劍仙的獨孤掌門外,我們靠着紫府期的修為,在人界已是頂尖的高手了。但在真正的魔道大客面前,也只能算個中上而已。我一進此洞未走多遠,便被一個使七煞劍的魔道高手打成重傷,掉進這裏。定骨盤也被他搶了去。當時我雙腿俱被砍斷,五髒內腹也形同破碎,那魔道高手便沒有繼續下狠手。用他的話說,每一個和魔主蚩尤作對的人,都該用世間最殘酷的等死法消滅掉。他把我扔進這個洞裏,料定我就算是沒有內傷發作身亡,雙腿的流血也能致我與死地。縱是雙腿也沒能要我命,在這沒吃的地方,我又跳不上去逃跑,那終歸還是只有餓死一途。哪知他千算萬算,斷沒想到我們蜀山派竟有龜息自凍法,可以将一個人的生機完全停止下來,直到自動恢複。我靠着自凍,艱難的活了下來,然後每日裏生吃鼠肉,喝食泉水,此時反而有時間靜下心來修煉。直到可以避谷不食的劍聖地步。”

林飄遙聽他說到吃的,肚子不免叫了幾聲,但見他說得投入,不好意思去打斷,強自忍住,繼續聽他道:“但就算我修到了劍仙或是飛升了又能怎樣?定骨盤已被搶走,我再不能算是蜀山的人,若是真的成仙了,我又怎麽有臉去見天上的列祖列宗?”出塵子說到這裏,雙目間隐隐滲出些淚水。林飄遙看得不忍,伸手去幫他擦,說:“這有什麽?反正你三個師兄弟不還有兩個沒栽麽?只消任何一個找到了筋或者皮,把它毀掉,那蚩尤就沒辦法活過來了。你這骨頭盤,丢不丢都無所謂。”

出塵子搖頭道:“魔道既然已經注意到了我,那定不會放過萬劍師弟和封師哥的。當年的三聖中,以我的武功最高,連我都無法抵擋,他們又怎麽能行?”

林飄遙想了想,奇怪道:“照你說來,那個骨頭盤是三百年前就被奪走了的。你拿着盤子三兩下就找到了,但這個什麽魔道的人似乎是現在才找到的?”

出塵子道:“三件神器各有奇妙的操作之法,仙使曾仔細教過我們。估計魔道中人是不會使用,但是三百年的時間,足以讓一個白癡把世界上最高深的算術問題都搞明白。幾件神器又怎能難得住聰明絕頂的魔族?不過到底是天界寶物,想來魔道也是最近才學會使用的。”

林飄遙‘哦’了一聲。但見出塵子緩緩低下頭,垂淚不已。林飄遙想去安慰,卻不知如何說法。呆站了半天,出塵子道:“原先我不告訴你這些,正因為怕你是魔道中人派來套問使用之法。想你只要把我的乾坤甲帶去蜀山,那現在的劍主自然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眼下已經無防了我相信你,給你仔細說說,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林飄遙聽他再三說自己是妖人,忍不住便想頂幾句,說道:“那你就不怕我把乾坤甲給你騙跑了?”

出塵子道:“這倒是不怕。如果你是好人,那自然會替我好生送到蜀山。如果你是魔道的人,那來接近我的目的定然不簡單。豈會為了區區一副乾坤甲而破壞了自己在我面前的形象?”

林飄遙暗罵了一聲:老狐貍。又道:“那他們以前也來問過你?”出塵子搖頭道:“他們應該來過,可能當時我正在自凍,所以自己并不知道。魔道中人也許以為我已經死了,這才放棄的。”出塵子伸手拍了拍林飄遙,說道:“你走吧,記住我的話,無論如何也要把消息告訴蜀山派現任劍主才行。說不定魔道的人早就得到了三件神器,現在既然定骨盤的使用方法被知道了,那其餘兩件的操作法也應該無法再保密下去。若是三處齊齊動手救蚩尤,那或許離蚩尤複活之日便真的不遠了”

“那、那我就真走了。”

“走吧。”

“訛、訛”

“還有什麽事?”

“不是,我”

“呵呵,這些柴木夠了,”出塵子臉上露出難道的笑容:“不用擔心我,老頭子精神好着呢,死不了的。”

“不、不是,我是想問,這裏出去那個小洞,是不是這個地下通道的出口啊?我該怎麽才能走得出去?而且、而且這一路上還有鬼嗎?”

“這個我也不知道,我是被扔進來的,你自己找吧。”

“”

靠着乾坤甲跑進那個壁上洞穴,林飄遙收了法,遠遠回頭望去,正好瞧見出塵子在朝自己揮手。他心頭暗罵道:這老家夥,走也不讓老子走得安寧,裝得這麽依依不舍的,不是白害老子傷心挂念你麽?他裝模做樣的也朝下面一揮手,轉頭便朝洞裏跑去。

這處小道是林飄遙從未走過的。本還擔心路上有些什麽妖魔鬼怪,哪知一行下來,就連老鼠都沒見着半只。一路上洞道盤沿曲折,且濕氣漸重,無驚無險的走出洞穴,竟奇跡般的到了離小鎮不遠處的雁湖之畔。

此刻天色已晚,約莫是傍晚時光景。雁湖之畔林飄遙是來過的。但見湖畔之地依然是群鶴戲舞甚歡,滿天蘆葦飄飛波光滢滢,與這兩日來在洞中的驚心動魄又完全是另外一番景象。林飄遙看得心曠神怡,想起那日初到此地時小倩張臂逗戲群鶴的樣子,心頭暗道:也不知小倩現在怎麽樣了。

他擡頭看向遠處,見得幕色裏的小鎮依然健在,只不過多了種蒙蒙濃濃的感覺。林飄遙心中一動,急步趕了過去。

進了小鎮口,見得鎮牌上龍飛鳳舞的寫着‘盤龍鎮’三個大字,他走了進去,但見滿街都站立着無數百姓居民。個個是神色平靜,但卻寂然無聲。林飄遙打了個突,心想:看來小倩和逍遙兒子還是沒有把那個什麽招魂陣的搞定。逍遙兒子那麽厲害,千萬可別讓小倩在洞裏吃虧了才好!

他一邊暗求菩薩保佑,一邊小心翼翼的走進鎮中。連日裏妖魔見得多了,再來看這些沒有靈魂的軀體便不顯得是那麽恐怖。只不過依然讓林飄遙有種哆哆嗦嗦的感覺。他本想離開,但心中放不下小倩,心想:老子要是再鑽進洞裏去,多半也找不到他們。還不若就待在客棧裏等着,他們搞定招魂陣後,肯定會跑來這裏找我的。

客棧裏的店小二發着呆站在門口,手中還端着個大盤子,盤子裏盛着三碗牛肉面。林飄遙大喜,也不去管它冷熱,不客氣的接過就吃了。在客棧裏待了一晚,店小二無神的雙眼總讓他感覺睡不着覺,一宿無話。

第二天清早,林飄遙翻身從客棧大廳的桌子上爬了起來。眼見着那店小二依然站在那裏,他心中暗惱:就是你這王八蛋,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老子,害老子一晚上都沒睡好。他想着,腳就閑不住,一腳踹在店小二的屁股上,店小二應聲而倒。

只聽得‘铛哐哐’幾聲脆響,店小二懷裏落出兩錠白亮亮的銀子。林飄遙眼睛一亮,趕緊揀了起來揣到懷裏,心想:不要白不要,老子雖然是一代大俠從不偷盜,但可也沒誰說過一代大俠就不能揀東西的。

他緊張的焐着那兩錠碎銀,難免有些做賊心虛,走到大街上看着滿街的人影。不禁突發奇想:這些人也不知道到底還能不能活過來,若是就這樣死了,不免可惜了他們身上的財物。老子便當一會善人,把他們的錢都拿去救濟其他窮苦百姓,那倒是件天大的好事。

給自己找到了借口,林飄遙立刻便開始行動。轉挑那些肥頭大耳兇神惡煞的人物下手,把他們身上的銀子搬了個精光。一路收尋下來,走到麗春院門口。他看着樓臺邊上那些花枝招展的妓女們,心頭賊癢,暗想:來嫖的客人多半不是什麽好東西,老子進去收刮一陣,那才是為民除害。

妓院門口橫立着兩個大漢,林飄遙一鑽身閃了進去,只見那屋子裏果是滿堂春色。

這是一間大屋子,有梯道盤沿正中直上二樓。大廳下擺放着十好幾張大桌,見得到處都是摟摟抱抱,親親我我。那些妓女們有的衣衫半裸,有的根本就是一絲不挂賴坐在男人身上,林飄遙看得血脈噴張,趕緊伸手捂住了眼。但終歸是抵不住好奇,眼睛在手指縫裏偷望過去,心想:這些女的怎麽這樣不要臉?老子還以為只能在房間裏才脫衣服的,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她們竟然也

他看了一陣,索然無味,只覺滿室的女子都姿色平庸,除了那對胸口上的肉團多少還能讓自己有點興趣外,其他的,根本不值一提。心想:呃哦,沒想到女人不穿衣裳的模樣這般古怪,就象……就象村裏水生叔養的奶牛般一點看頭沒有。老子的小倩可比你們漂亮多了,就是翠蘭也比這些女人好看許多。若是她兩個來坐臺,肯定是生意興隆。

林飄遙定定神,便開始動手去收刮那些客人的身上,不得一會,倒讓他收到了一整包銀子。當然,收錢的同時,自然也是忘不了在那些女人身上這裏掐一把,那裏摸一手的。

他收完第一層,沿着樓道往上走。這第二層樓閣都是些小房間,林飄遙順手把其中一間推開,頓時便瞧見兩個男女在房間床上一絲不挂的摟着。林飄遙差點沒留出鼻血來,只覺這脫光了摟在一堆的,遠比樓下那些單單是光身子要刺激多了。他想到上次偷看水生叔和大嬸做的那種運動,心想:原來那些客人到這裏來是為了幹那事兒的!

他幾步走到床前去,低着頭想去看個清楚,只覺眼前的兩人似乎微微動了一下。

林飄遙以為自己眼花,揉了揉眼睛仔細去看。那兩人卻動得更厲害了。開始的時候是一顫一顫的扭動,接着動作越來越大。林飄遙吃了一驚:這沒有靈魂的人也可以動?難道是屍變了?他對屍變之類的傳說最是害怕,趕緊便想退出門外去,咋聽得一聲尖叫,緊跟着一個男子聲音道:“你是什麽時候進來的?!”

林飄遙一整天都沒聽過人聲了,猛一聽到這聲喊,不免吓一大跳。連忙往後退了幾步,只見床上那對男女急抓了被子蓋在身上望着他。

林飄遙驚道:“你們、你們沒有死的?”

那男子大怒,吼道:“老子死你媽,個小屁孩,敢咒老子!”那女子一邊抓着被子蓋在身上,一邊羞罵道:“你這小屁孩才死了!”

林飄遙心中奇怪,仔細一聽,但聞得樓下喧鬧異常,各種歌舞聲、挑笑聲、淫蕩的喘息聲夾混在一齊飄蕩入耳。林飄遙恍然:敢情是逍遙兒子和小倩他們把招魂陣給破了,這些鬼魂自然也就回來了。

那女子推了床上的男人一把,說道:“你、你就這樣讓他看着我們做麽?”說話間臉上竟起了幾朵紅暈。林飄遙心頭暗罵:你個三八婆,又不是沒脫光了給別人看過,老子看你一眼,你臉就紅成那樣,莫非是對老子有意思?!

那男子搶了條枕巾圍在腰間,跳起身來趕林飄遙。林飄遙朝兩人狠狠唾了一口,飛快跑出去。

跑出房間外,那男人兇神惡煞的把門重重帶上。林飄遙心想:兩只猴子一樣的怪物在那裏做那事,老子還不稀罕看呢!他罵罵冽冽的走下樓去,本身長得也算俊俏,一路上倒有不少妓女在朝他抛媚弄眼。老鸨見他單身一人,身後又背着個大大的包袱,似乎裝的都是銀子,立時滿臉堆笑,走過來道:“這位小官兒,什麽時候進來的啊?沒有叫姑娘啊?可要老生找幾個姐妹陪陪你啊?”

這老鸨原先一直立在樓道口。林飄遙着實打量過她,那會她還不能動呢。林飄遙道:“不了不了,老子還有要事,不能待了。”

那老鸨一把便來摸他的包,說道:“什麽要事比享受更重要?”

林飄遙那包裹裏全是銀子,又沒有封好口,這一拉頓時便被拉開了個口,掉出好幾大錠白花花的銀子來。那老鸨看呆了眼,連聲道:“啊喲喲,可看不出來,大爺當真是深藏不露啊。”她慌手慌腳的去幫林飄遙揀銀子,不免私吞一些,一邊道:“這財不可外露,大爺可要給收拾好了小紅!小翠!小倩!快來招呼客人!”

林飄遙見她和自己搶銀子,急忙去拖,待聽得老鸨喊‘小倩’二字時,不由一怔。擡頭看去,只見三個臉上塗滿了‘石灰’粉的妓女屁颠屁颠的跑過,伸手就來拉他的胳膊。林飄遙問道:“小倩呢?”

老鸨把那三人的其中一個拉出來道:“偌,這個就是小倩。”只見這個小倩長得一對照風耳、紅燦燦的血盆口,簡直生得是奇醜無比,林飄遙一陣幹嘔,心想:這個也叫小倩?真他媽侮了我家小倩乖乖的名頭!

他無意在此間多待下去,急沖沖便朝門口趕。哪知那老鸨帶着一大堆姑娘,硬是把他纏住了不放。林飄遙心中大急:這大廳裏那些客人的錢老子可全都偷來了,要是有誰突然發現自己錢不見了,那肯定要懷疑到老子頭上!這要是全部人都發現了,那

正想着,突聽一聲大喝道:“老子的錢袋呢?!”聲音一傳十、十傳百,整個大廳裏都哄鬧起來了。

林飄遙一陣心虛,只見幾個人跳上桌子道:“這難道是家黑店?!他媽的這些雞們都要偷東西的?!”

林飄遙大喜,頓時覺得那幾條漢子好生可愛,仔細看去,原來是昨天在客棧裏吃面的鹽幫中人。林飄遙大聲鼓躁道:“就是黑店!就是黑店!大家砸了他的牌子,叫他們賠錢出來!”

這群體效應是十分驚人的。那些掉了錢的客人們哪裏來得及細想?聽到有人這麽說了,立刻就覺有理,紛紛在大廳裏鬧将起來。

林飄遙知道最後肯定還是會鬧到自己頭上,便想趁亂溜走,哪知這老鸨似乎不是一般人,見得群雄憤起,竟是絲毫不怕,帶着那幫妓女站在門口,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見得林飄遙想走,把那門一堵,竟是誰也出不去了。

待得客人們鬧夠了,那老鸨才說道:“各位朋友需得把招子放亮點,我這小本經營,做的是循規蹈矩的買賣,怎麽會有黑店一說?今天這事情是肯定要弄清楚的,但是弄清楚之前卻是誰也不要走!我這店子裏砸壞了多少東西,名聲受到多少損失,那可是都要你們負責賠償的!”

那些客人多半是小鎮上的游蕩子弟,倒沒幾個特別有權有勢的。聽得老鸨這軟中帶硬的話,大多不敢吭聲。鹽幫的便當了個領頭,說道:“聽你這口氣,現在大家不但不能要回自己的錢,反倒還要賠錢給你了?”

老鸨道:“正是!”

鹽幫的怒道:“你他媽的又是混哪條道上的?背後又有什麽背景?怎敢如此欺負我等!”

老鸨道:“老娘也不怕你幾個小渣皮能翻了天。實話告訴你,老娘這小店的背後老板,可是蜀山劍派的大俠們!你幾個誰個敢亂來?!”林飄遙心想:這老畜生吹大話也不怕吹翻了屋頂,蜀山劍仙怎麽會來開妓院?

鹽幫的笑道:“想那蜀山劍派的都是些什麽人?怎會來開妓院?你他媽吓唬人也得找個像樣的說法才成!”

但聽那老鸨一聲吼,從懷裏掏出一塊銅牌牌,隐約見上面印着‘蜀山劍令’四個字。但字跡模糊,似是有些年代了。老鸨冷笑道:“想當年那所謂的巴山七怪,在老娘這裏玩了姑娘想白賴,剛見着這牌子,他們可就個個都乖得像孫子一樣。就你幾個小崽崽,能有人家名氣大?本事大?”

這巴山七怪在江湖上還是薄有威名的,鹽幫的人自然也知道。但絲毫不相信他的話,更不會相信她那塊破爛銅牌,大喝道:“想我鹽幫縱橫海邊數十載,難道一上岸來就不行了麽?!這一天的時間,老子們接二連三的在吃面和嫖妓的問題上受到莫大挫折,要是傳了出來,我們還怎麽混?!兄弟們!給我操家夥,砸了這黑店啊!”幾個鹽幫的漢子一起鼓躁,頓時便開始掀桌子提板凳。那些客人們見有人帶頭,自然也哄鬧起來。

老鸨說得兇,本身卻似乎沒什麽本事,見得群情激憤,自己倒吓了一跳,那些姑娘們也哆哆嗦嗦的縮到一堆。

正在場面鬧得不可開交之時,突聽一陣蕭聲遠遠飄來。蕭聲平和寧靜,給人一種無比安祥的感覺。林飄遙只覺恍惚間似到了一處仙人的小屋,屋裏熏香缭繞、虛幻中又自有一股真實的平淡。

大廳內衆人俱都陶醉這美妙的蕭聲中,一個個呆立在原地。

林飄遙聽得一陣出神,好歹是自己習練過內功,片刻便回過神來。定睛一看,大廳中正中間已然是多了一人

第 67 章 太後壽宴

鞭炮齊鳴。

彩帶挂滿雕欄,迎風飛舞,高挂的紅燈籠下,宮女內監來回穿梭。

今日是太後娘娘四十大壽,足足花了半年時間準備這個壽宴,一大早,宮人便各司其職忙碌不停。

“娘娘今日這麽一打扮,豔壓群芳也不成問題”。風靈看着鏡中主子,有些愣住了,不由自主贊嘆。

雲歡揪了揪發髻上的金釵,試探問,“這個能不能拿下來?重的很,脖子壓疼死了”。

“不行”,風靈一把按住,板着臉,“這樣才是符合一國之母的儀度”。

“會死人的?”雲歡苦着臉。

“拿掉便不莊重,再疼也得忍”。

雲歡透過鏡子看着高傲的風靈,癟嘴,她這個主子的威勢現在是一點不管用了!

“走吧,無極殿該到齊了”。

無奈,雲歡只得任由幾斤重的首飾壓頭,忍,小心翼翼扶着風靈手臂出景陽宮,踏上車攆往無極殿方向去。

遠遠就聽到無極殿傳來的鼓樂聲,一片喜氣洋洋,雲歡微微松口氣,這場壽誕總算順利進行。

風靈雖霸道,但話還是說的不錯,果然,她踏入正殿時,身旁傳來陣陣驚呼聲。

“不是說皇後娘娘是個粗鄙野蠻的丫頭嗎?今日一看,老朽倒覺得娘娘并不是外界傳聞那般,反而氣度不凡啊!”

“嗯,尊容也配得上皇上”。

“聽說這場壽宴就是皇後娘娘操持的,我看這場面辦的也不錯,也算得上端莊賢淑”。

雲歡名聲在外,這是進宮前便有的,大多也是聞其名未見過其人,入宮整日也是居與後宮,加上大婚之日的烏龍,倒顯得她十分神秘。

難得太後大壽,能近身一睹真容,大臣們皆暗暗打量後,小聲交流意見。

閑适端坐的劉晉輕笑出聲,“所以說傳聞不可信啊”。

衆大臣齊點頭。

雲歡抿唇一笑,想不到她也有今日令人矚目的時候,心下暗暗竊喜,面上冷靜沉着步向屬于她的座位。

壽誕一如往常,宴席分為男女各一邊,此次想必大臣齊聚,太後不好做太過,所以她和皇上對面居上,逍遙王僅次,再是三殿下…最合理的排位。

“皇祖母,什麽時候開席?”

瞅着近在眼前的美食,太後手邊的小人翡縣主咋吧嘴,吞咽兩下口水,擡着小臉饞嘻嘻問。

聞言,衆人一笑。

平樂公主遠遠怒嗔,“不許胡說”。

“呵呵”,太後含笑遞一片糕點給她,護道,“翡兒尚小,平樂你也不要管教過嚴”。

今日太後大壽,誰會逆着來!平樂低頭,“是,母後”。

公孫太後點頭,又對翡縣主小聲道,“翡兒,和祖母一起看看有趣的表演,到午時再開席,餓了便拿案上糕點用着”。

翡縣主有了一塊糕點,也不鬧騰,說什麽她都點頭。

這時,三殿下突然道,“皇兄,母後不是讓你将飛龍在天在今日擺到殿前?”

大臣們又是一陣唏噓。

“對…”

白玉難得,三丈高的白玉雕刻,自從聽聞,他們一直心心念着呢。

皇上淡笑,“三弟急什麽!朕答應的事,絕不會食言”。

說罷,對身後交待幾句,一名內監離去,估摸該是傳話去了。

訾鳳冷眉一挑,母後說飛龍在天定是皇上和皇後趁坤寧宮大火,渾水摸魚偷運出去,此事只是猜測,沒人敢篤定,說實話,他挺懷疑,母後為人,瞞着他變賣也不一定。

只是當他親自從寧城運回的飛龍在天,巨大白玉雕出現在無極殿門口時,他驚住了。

淡淡望一眼對面的皇後,目光沉沉,一夜之間,如此果斷精妙的法子,他估計應是出自她之手吧。

真的來了!

那火便真是皇上和雲歡所做,高座的公孫太後眸光瞬間收緊,回想狼狽不堪的坤寧宮,一口氣堵在胸口,上下不來。

“飛龍在天,如此磅礴精美,可見三殿下對皇上的用心”。幾番欣賞,太後一黨中一位臣子出聲。

“是,說的不錯”。

“臣也認為,三殿下此番兄友弟恭之情甚是難得”。

又是幾人附和。

牽扯皇上和三殿下,其他人衆臣大多避嫌不吭聲,只對飛龍在天本身表示贊美。

“皇兄果然一言九鼎!”對于此事,雖是對立,訾鳳還是忍不住道。

訾宜淡笑不語,有些自得與雲歡相識而笑,此事雲歡所為,他比自己找回更欣慰。

“皇上和皇後夫妻同心,确然不錯”,眼睜睜看着飛龍在天,她卻不能對激婉容縱火的元兇如何,還從未吃過這樣的悶虧,太後咬牙切齒,“哀家只希望你們能長久就好”。

“朕謝母後吉言了”。

訾宜直視上方,眼中隐着堅定,一時,公孫太後氣堵的更甚,面上強忍怒火,可惜語氣依然顯露,“撤下吧,壽宴繼續”。

見太後面色冷冷,其他人都是低着頭。

接着司禮內監拿出黃冊,對衆人一一高聲念出敬獻的壽禮。

“皇上獻宋朝宗白瓷觀音一尊、珊瑚手钏一對、紫檀木佛珠一串、黃花梨高腳屏風兩扇、東洋白珍珠數顆……玉如意一對”。

“皇後獻刺繡珍品一副、萬事如意玉佩一只、鬥彩花卉筆筒、赤金獸頭燭臺……”

“……”

“平樂公主獻雙面繡觀音像、瑪瑙佛珠……”

------題外話------

驚喜!13810821850贈送一顆鑽石、五朵鮮花,乃感謝厚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