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狐影随形

距離老狐入皇城及那場皇宮大戰的謝幕,時間已然過去了将近兩個時辰。

傍晚,陸嫁嫁停下了調息,她走下床榻時,雨漸漸小了,木窗透着淡淡暮色。

那場皇宮上空的大戰持續了很久,皇城中的普通人都能察覺到天地的異色,她的感觸自然更深。

寧小齡給她端了一盆熱水,看着她血色漸漸恢複的臉,詫異道:“這麽重的傷,陸姐姐竟恢複得這麽快,神仙的身子骨都是什麽做的?”

陸嫁嫁道:“修行之人,體魄便是自己的劍,自然堅韌不尋常”

寧小齡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陸嫁嫁問:“你師兄呢?”

寧小齡道:“師兄去親王府取藥了,也不知那唐雨姐姐回來了沒。”

陸嫁嫁輕輕點頭,并未追問唐雨是誰。

此刻夜幕将至,屋內燃着些火,她的臉頰看上去很白,但不是先前那死人般的蒼白,而是胭脂覆雪般的淡色,泛着吹彈可破的柔嫩。

她重新彎起長發,戴上玉冠,簪起銀簪,順手将一绺青絲挽到了耳後,淡淡的光裏,晶瑩小巧的耳垂就像是剔透的琥珀。

她望向了那仰慕地看着自己的少女,道:“小齡,可以給我拿份紙筆嗎?”

寧小齡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給她取來了一份,問:“姐姐是要寫信?”

陸嫁嫁弱不可見地搖了搖頭,筆尖潤墨之後便在紙上飛快落筆。

寧小齡看着那筆劃連綿卻又端莊秀氣的字跡,問:“姐姐在寫什麽?”

陸嫁嫁問道:“你可曾識字?”

寧小齡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我小時候家境可不好,再加上又是女孩,哪有去學堂的機會,師父的鬼畫符我反倒是認識一些的,不過很多都是古字,意義不大。”

陸嫁嫁落筆不絕,腦中卻似想起了什麽,另一手下意識地摸了摸眼角那粒秀氣的痣。

她說道:“這并非大事,谕劍天宗有專門的書塾,裏面的先生學問很高,到時候送你過去。”

寧小齡奇道:“陸姐姐好像很篤定自己能逃出去?”

陸嫁嫁道:“把握不大,但至少有五成……好了,寫完了,你收好。”

女子輕輕吹幹墨跡,卷起之後遞給那一臉疑惑的少女。

“這是谕劍天宗的劍息吐納之法,最基礎也最精深,無論怎麽修行都避不開這個,等你識了字,便可以修行了。”陸嫁嫁俨然已将她看做自己未來的弟子了,“只是這個東西十分珍貴,絕不可外傳,若是被發現了,只會平添幾條無辜人命。”

寧小齡有些懵懂地接過了那卷寫滿字條的宣紙,問道:“那我師兄呢?我要不要先給師兄看看。”

陸嫁嫁沉默了一會,道:“其實你師兄資質很差,這份吐納之法對于根骨要求很高,你師兄若是貿然修行,只會自損身體,沒有一點裨益。”

寧小齡有些賭氣道:“那豈不是得瞞着師兄……沒意思,我也不學了。”

陸嫁嫁道:“我此刻偷偷寫給你,便是怕他多心,免得你們兄妹心中生隙。”

寧小齡拉攏着腦袋,沒精打采地點了點頭。

陸嫁嫁嘆息道:“命緣如此,既落到此處,你便不必愧疚。這是大道中的冥冥注定,等你将來修至長命境,自然會明白更多。”

“長命境?”寧小齡微驚:“我将來能和陸姐姐現在一樣厲害?”

陸嫁嫁颔首道:“勤勉修行,或許花不了十年。”

寧小齡問:“那師兄怎麽辦?”

陸嫁嫁道:“修道本就殘酷,他可以永遠是你師兄,但不可能是你永遠的同行者,你們的腳步會越來越遠,這是必将經歷的事。”

寧小齡托着下巴,看着那卷劍意盎然的宣紙,神色掙紮。

她忽然想起一事,問:“陸姐姐的先天靈是什麽呀?”

陸嫁嫁一怔,蹙眉道:“我沒有先天靈……先天靈萬裏無一,我們宗門擁有者也不超過十位,我師父當年也曾遺憾,若我有先天靈,配上我的天賦根骨,想必已入紫庭初境了。”

陸嫁嫁沒有告訴她,她的劍靈同體是比先天靈還要稀有強大的東西。

寧小齡點點頭,似是有些失望。

陸嫁嫁覺得有些莫名,便問:“你問這個做什麽?”

寧小齡道:“以前聽師父說過,不知那是什麽,便問問陸姐姐。”

女子點點頭并未多想也未追問。

在寧長久回來之前,她伸指一彈,将那卷記有劍息吐納的紙彈入了寧小齡袖中,寧小齡微驚,終究沒有出聲,默默地收了下來。

……

寧長久回來之後将傘拄到了一邊,神色凝重道:“皇宮外那老妖狐和趙襄兒應該是大戰了一場,不知勝負如何。”

陸嫁嫁沉思片刻,猜測道:“那老狐應該還沒破皇宮,要不然不會是這般動靜。”

寧長久道:“我有些奇怪,這頭妖怪,究竟是誰放出來的?”

陸嫁嫁蹙眉道:“莫非是那些瑨國趕來的殺手?”

寧長久猜到了一些皇城的秘辛,道:“若真是如此,那他們便是自掘墳墓。”

陸嫁嫁不解,道:“有能力做此事的人不多,難道還能是趙襄兒做的?”

寧長久問:“為何不能?”

陸嫁嫁苦笑道:“她給自己造一個滅國之災,再将自己陷入一個必死之地,卻還偏偏要奮力反抗,這如何說得通?”

“确實說不通。”寧長久想了一會,腦海中浮現出那日趙襄兒撐傘而來的身影,問:“不知陸姑娘可曾見過她?”

陸嫁嫁道:“修行之時倒是偶有耳聞,今日來此時間匆忙,還未有緣一見,怎麽了?”

寧長久笑了笑:“我有緣見過她一面,我覺得她就像是……”

“像什麽?”

“像一個清醒的瘋丫頭。”寧長久道。

寧小齡附和道:“那姐姐生得也是極漂亮的,但不知怎的,明明她在笑,卻總有種拒人千裏之外的感覺。”

陸嫁嫁雖不曾謀面,但想着那小姑娘可以獨自一人守了将近兩個時辰的皇宮,心中肅然,自不會起什麽輕視念頭。

“此刻讨論是誰做的沒有意義。”她自嘲一笑,緩緩道:“本以為最多只是一頭長命境的妖雀作祟,不曾想真到了此地竟是如臨深淵。”

寧小齡聽着他們的交談,也緊張地皺起了眉頭。

寧長久問:“後悔嗎?”

陸嫁嫁神色堅毅:“有何悔?”

寧長久看着她,道:“陸姑娘,你的身體好像很不好。”

陸嫁嫁心頭微震,不動聲色道:“哦?哪裏不好?”

寧長久道:“你的氣息重了一些,身上散發的劍意也有些散,應是連通後背的雲氣、白府兩道竅穴被攪碎震破,若無法盡快疏導,對于今後的修行是極大的隐患。”

陸嫁嫁吃驚道:“你學過醫術?”

寧長久搖頭道:“沒有,我只是能看出症結的所在,但是幫不了你。”

陸嫁嫁依舊困惑,她不信普通人可以看出自己身體的問題,問:“你的眼力天生很好?”

寧長久道:“我不擅長這個,只是讀過些這方面的書,剛才陸姑娘打坐調息,我看了許久,才敢初步下這個結論。”

“你已然不凡。”陸嫁嫁贊了一聲,好奇問道:“那你擅長什麽?”

寧長久想了想,道:“我擅長垂釣。”

“垂釣?”陸嫁嫁面露困惑。

寧長久沒有多作解釋,他沉默了一會,忽然道:“陸姑娘,你本已半步紫庭,如今跌回長命中境,可能兜兜轉轉此生無法通達,作何感想?”

陸嫁嫁這次神色真的變了,她聲音微寒:“你還說你眼力不好?”

寧小齡聽她語調森寒,連忙勸解道:“師兄你又說什麽胡話,盡惹人生氣。”

寧長久卻只是靜靜地看着她,好像還在等待回答。

陸嫁嫁神色傲然,道:“長命境留不住我,将來紫庭也是,我會為此刻的生死擔憂,但不會為未來的長遠苦惱。”

寧長久颔首,繼續問:“若陸姑娘不慎從長命境跌回入玄,亦或是直接變成一個無法修行的廢人,那時你會作何感想?”

陸嫁嫁一怔,聽到他說出長命跌回入玄時,她心中竟有些痛,那是只有修行者才能感同身受的痛。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開口:“如果可以,我會重來一遍,只是人生不過百歲長,時不我待是我唯一擔心的事情。”

話語間,她以劍目審視眼前的少年,卻沒有發現絲毫的異樣,心道難道真只是這少年天賦使然?

寧長久的眼眸深處,痛苦與悲傷之色一閃而過,他沉默了一會,才微笑贊嘆道:“陸姑娘真是劍心通明,令人敬佩。”

陸嫁嫁從來高高在上不問俗世,如今被一個比自己小了十來歲的普通少年誇獎,心中有些奇怪滋味,道:“我有些看不懂你,我能看出你心中有清傲之氣,我雖不知這源自哪裏,卻絕非俗常。”

寧長久道:“這世上有很多怪人怪事,若是此次可以脫身,陸姑娘不妨多下山走走看看。”

陸嫁嫁颔首道:“師父以前雖與我說,修行者不宜入世,但這次之後,我願意試試。”

寧小齡默默聽着,感覺一句話也插不上,等他們聊得差不多了,寧小齡才抓住寧長久的手臂,道:“師兄,你還是與我講講故事吧,上次你說要給我講一個貧寒少年退婚故事,嗯……對了,你之前說的那個小道士的故事,好像也沒成親,強扭的瓜真的不甜嗎?”

陸嫁嫁微微愕然後,只是淡淡一笑,眉目重回清冷。

對于這些人間事,她向來不感興趣,更何況是情情愛愛的小道。

寧長久卻一臉有感而發的神情,道:“若是那小道士可以重新選擇,興許會答應那莊婚事。”

寧小齡問:“為什麽?”

寧長久道:“因為他嘗過了二十多載修道的寂寞,遠看人間煙火久了,總會厭煩。”

事實上,上一世的記憶裏,有時是暑氣蒸騰的夏日,有時是大雪紛飛的寒冬,在無數個修道苦悶的夜晚,他确實曾很多次想過回到十六歲的節點,重新做一次選擇。

好歹能多一人相伴。

只是雲煙已過,那個與他素未謀面的女孩也再無音訊。

如今他僥幸在這具身體中蘇醒,時間又不知已過去了多久。

現在最讓他不得其解的,便是這座皇城之中,為何會有那觀門之中,若有若無卻獨一無二的熟悉氣息?

難道是師父新收取的關門弟子,恰好路過皇城?

若真是如此,那真是無巧不成書……

也不知那新弟子比起自己當年如何……

寧長久沉浸在思緒裏。

聽着他的話,陸嫁嫁輕輕搖頭。

“我才不覺得嫁人有什麽好。”寧小齡嘟囔着,她看着師兄忽然發呆,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寧長久道:“想起了一些別的事。”

寧小齡皺了皺小臉,道:“師兄總是神神秘秘的……”

“對了,陸姐姐渴嗎,我去給你沏壺茶。”

陸嫁嫁才想回絕。

寧小齡卻已起身,向着房門外走去。

……

……

國師府外,殘屍斷骸,血水成河,腥味沖天。

自昨日得知國玺被竊之後,昏迷了整整一日的老國師,終于醒了過來。

侍女将他顫顫巍巍地扶起,老人邁過門檻,看着那似乎永不放晴的天空,起了一卦,神色悲痛。

他知道那地宮的老妖已經被放出來了,因為他能察覺自己承載的那份國運移到了別處,自己的身體倒像是搬去了一座大山,輕松了許多。

只是局勢已如此,他心情越發沉重。

他醒來的時候,國師府外的那場屠殺已經落幕,侍衛将戰戰兢兢地将門外發生的事情大致傳達來的時候,哪怕老人已經歷了這麽多事,依舊忍不住感到震撼。

“你說的那些人……全死了?身份不會弄錯,連那彩衣鬼都死了?”國師覺得自己還沒徹底醒來。

那侍衛道:“不會有錯,據說是被……一團火焰殺死的。”

“火焰……”老人沉思了一會,道:“巫主可還活着?”

侍衛答道:“地上有一具身體,難以分辨,但初步斷定,是巫主大人的。”

國師露出一絲苦笑,也不知是自嘲還是諷刺,“與我鬥了大半輩子,如今本該是運勢加身迎風直上,卻沒想到先我一步去了……對了,其他人呢,可有傷亡?”

侍衛答道:“死的都是瑨國的刺客和榮國的修士,其他人上至王公貴戚下至平民百姓,安然無恙。”

國師點了點頭,卻絲毫高興不起來,因為他确定,那把古傘也被吞了下去了。

三條神魂了啊……

按照古籍記載,若是讓那老妖四魂一體,那力量便會再次質變,屆時整個南州,怕是都沒有人能阻止這次災難了。

“襄兒,你究竟想怎麽殺啊……”老人喟然長嘆,不由再次想起了一個月前乾玉宮的那場大火。

這場火在他心中陰魂不散,也是這場火,讓許多人就此瘋了。

老人嘆了口氣,道:“去清點一下屍體,然後把國師府大陣撤了,別浪費趙國氣運了,給襄兒省點是點。”

侍衛領命下去。

屍橫遍地的府外,那老妖狐早已不見了蹤影。

一座高樓檐角脊獸的魚唇上,老狐的身影再次出現,這次,他選擇的是那佩刀男子的身軀。

這是他分出的一道神魂,剩餘兩道,選了那副女子殺手的身軀,守在皇城外的适當位置,與那趙襄兒默然對峙。

此刻這道立在檐頂的身影,遙遙望着陰霾籠罩的城池,嘴角笑容殘忍。

他心底殺性壓抑了五百年,雖然殺光了那些名頭響亮的刺客,但如何又能真正宣洩?

今日這座城中,所有趙國之外的人,都得死。

當然,首當其沖的,還要是那個入了皇城之後,似泥牛入海,不知所蹤的仙宗女子。

藏的真好,不過……

“我找到你了。”

老狐咧嘴一笑。

(接近5k字,奉上!)

(感謝varxy等書友的打賞!)

第 16 章 有錢不是爺

“師父,你還有什麽事?”高大壯屁颠颠地跑過來問道。

“那,這個丹藥是你師父精心煉制而成,你吃了看看,有什麽效果。”劉辛掏出一顆青丸,遞給高大壯說道。

“師父你又搞出新玩意了?上次你給的大力丸我還沒吃完呢,似乎沒什麽用啊。”高大壯實話實說道。

“今時不同往日,這個可是特別加料,數量有限,你不吃就算了。”劉辛眉毛一揚,就要收起青丸。

說實話,這個青丸到底有什麽用處,劉辛也不知道,所以想拿高大壯當試驗田,先看看效果,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這個青丸多少也含有靈氣,絕對不會有害處。

“別別,我吃我吃。”高大壯趕緊雙手拿過青丸,想都不想就丢嘴吧。

“咦,師父,這次的藥丸,似乎……”

“似乎怎麽?”

“味道似乎不錯,有點甜,師父還有不?”高大壯啧啧嘴巴說道。

“沒了,你小子好好體會體會,回頭告訴我身體有何變化。”劉辛揮揮手說道。

離開武館,劉辛信步往天山寺古玩市場走去,如今他可是有了化脈修為,原本無法運用那沌天錄上的陣法要訣,現在也有了機會施展,只要布置個封靈陣,那随便他拿出什麽天珍地寶貝,怎麽煉丹,別人也無法察覺半分。

而作為布陣最基礎的材料,那就是各種翡翠玉石,當然了,根據品質的優劣,不同檔次的玉石布陣取得的效果各不相同。

劉辛現在的要求很簡單,只需要夠布置的小型封靈陣即可,只需要十二塊玉石和二塊翡翠即可,價值倒不昂貴。

到了古玩市場,劉辛也沒浪費時間,直奔一家玉器店,在裏面挑選自己所需的玉石翡翠後,轉身就要走,卻迎頭碰到個舊識。

“陸少爺,就是他!”站在門口的瘦猴擡手指着劉辛說道。

在他身邊,是個穿着銀灰色休閑服,中等身材,長得白白淨淨的年輕男子,雖然看似倜傥潇灑,不過眼神中卻流露出一絲絲邪色。

在這個陸少爺身後,還跟着一票臂粗腿肥,清一色板寸頭,帶着墨鏡的黑衣大漢,看起來似乎有點來頭。

“嗨,你小子是不是前幾天賣了塊靈玉?”那陸少爺神色傲然地擡手一指劉辛問道。

劉辛瞥了一眼,沒有答話,而是邁步從旁邊要走,心裏暗道:這是什麽态度,是不是仗着有點錢勢,就以為高人一等,喜歡裝逼玩高調,當自己是個爺啊。

“站住!”看到劉辛居然都沒理睬自己,那個陸少爺臉上有點挂不住了,不禁喝道。

身後那七八個大漢立即跨步上前,擋住了劉辛的去路。

“你想幹嗎?”劉辛轉身問道。

“我剛剛問你話呢,你難道沒聽到嗎?”陸少爺上前說道。

“聽到了!”

“那幹嗎不回話?”陸少爺瞪着劉辛問道。

“我為什麽要回答你?”劉辛反問道。

陸少爺似乎還沒遇到過這樣對自己說話的主,有點惱怒,不過他眼珠子一轉,将浮起的一絲怒容壓了下去,換上副笑意說道:“呵呵,這位朋友,剛剛是我陸平不好,說話多有得罪,請你多多包涵。”

“虛僞!”劉辛心裏暗道,嘴上信口說道:“沒關系,這年頭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人太多了。”

陸平聽了劉辛這話,眼裏又閃過一抹獰色,心裏咒罵道:臭小子,你是想敬酒不吃吃罰酒,看你這個癟三樣,居然也能有靈玉可賣,真是暴殄天物了。

“喂,你怎麽說話呢,我們陸少爺可是市場上有名的大買家,出手闊綽,你如果還有那樣的靈玉,可是會大大賺上一筆。”瘦猴在一旁說道。

咦,難道這個少爺也是個修真之人?不然怎麽會如此重視自己所賣的玉佩呢?劉辛心裏暗暗嘀咕。

正如劉辛所料,這個陸平也是個世俗修真世家子弟,而瘦猴則是他在古玩市場定點光顧的一個商家,同時陸平也傳授了一點識別玉料優劣,是否蘊含靈氣的技巧給了瘦猴,讓他幫自己收購。

上次劉辛去賣的那塊玉佩,瘦猴雖然感覺是個好東西,但想欺負劉辛不懂行,想壓低價格賺個暴利,誰知道劉辛來了個一言不和,一拍兩散,轉眼就賣給了別人,讓他是好生懊惱。

後來和陸平這麽一說,他立即讓瘦猴留意,如果劉辛再來,立即通知自己,看看劉辛手上是否還有靈玉可賣。

這不,瘦猴天天在市場門口巴望着,今個正好看到劉辛過來買玉,便立即通知陸平,這才有了剛才的一幕。

“是啊是啊,朋友,我聽說你那賣的玉佩不錯,還有嗎,價格不是問題?”陸平說道。

“沒了!”劉辛很幹脆地說道。

“就一塊?”

“恩!”

“那你賣給誰了?”陸平依然不死心。

“買家貝,這麽簡單的問題都要問啊,還有事沒,沒我趕時間。”劉辛不冷不熱地說道。

這話嗆得陸平臉色唰得紅了,半響都沒吭聲,平時別人見了他可都是卑聲奴顏,這次居然遇到個不把他陸平放在眼裏的小角色。

這是看在眼裏,恨在心裏,陸平一反常态沒有讓手下将劉辛暴打一頓解氣,而是揮手說道:“讓開讓開,人家趕路,你們幾個擋着幹嗎!”

那些随從看陸平這麽一說,也就分出個缺口,讓劉辛這麽揚長而去,同時個個心裏納悶:今天少爺怎麽這麽好說話,不像他的風格啊。

“媽的,給臉不要臉,老子挑你發財你不幹,趕時間,我看你是趕着去見閻王。”陸平看着劉辛地背影,咬牙切齒地嘀咕着,那張小白臉也似乎扭曲了一般。

要知道這陸平雖然是個世家子弟,可是心胸極為狹窄,平時誰要是得罪了他,那可是睚眦必報,今天當了這麽多人面,居然被劉辛這個看起來平常無奇的家夥寒碜了一番,這口氣,他怎麽會咽得下去。

“陸少爺,這小子不識擡舉,你可千萬別往心裏去。”瘦猴湊上來說道。

“哼,這種家夥,在我眼裏,跟蝼蟻一般,我會和他一般見識嗎?”陸平是典型的口是心非,嘴上說得輕松,手上已經開始行動了。

右手悄悄打出幾個符印,一只常人無法看到,通體赤黃,如黃蜂般大小,背生血紅四翅的異蟲從陸平袖中緩緩爬了出來,在手背上略微徘徊了片刻,是振翅而起,化為一道黃光直追劉辛而去。

那只異蟲轉眼飛到劉辛頭上,盤旋了幾圈,一下子投入劉希體內,不見了蹤跡。

陸平看着劉辛消失在人流中,嘴角泛起一絲獰笑:“哼,中了老子的化血蠱蟲,叫你飽受七七四十九天煎熬,然後再見閻王爺,讓你小子下輩子投胎,知道什麽叫做聽話。”

第 25 章 閻王火

江明隔着繃帶撓,卻奇癢不斷,更可怕的是……這股子癢從頭頂蔓延到了全身,繃帶裏仿佛裹滿了虱子,不停的在咬包。

“教授,怎麽回事?”江明痛苦的大叫。

尤教授呵呵笑道:“癢是吧,癢就是快好了,神經末梢在生長,這太歲水…說起來也是神藥,不管受了多重的傷,喝了都能在最短的時間內修複肌體。”

說着,他竟然伸過手來解江明的繃帶,江明難受的直吭哧,剛才他還以為,是這診所的繃帶髒,上面有髒病感染呢,要是長了一身的尖銳濕疣…那可就坑爹了!

繃帶一層層的解開,令江明吃驚的是,他渾身上下…竟然長滿了鮮紅的…..毛!像是一團火!

貓的毛色有千千種,何曾見過紅毛的貓?這毛不但鮮紅,而且很長,江明一下子從短毛橘,變成了赤火咪!

“天吶!”他吓的一哆嗦,新生出來的皮毛竟然是這般顏色。

尤教授呵呵笑着問:“怎麽,不喜歡你這身兒新衣服?”

“不是不喜歡,而是……教授,世上哪有紅毛的貓,這…純粹是怪物!”江明驚恐道。

“哈哈!少見多怪,紅毛貓在外國就有,屬于世界上最名貴的貓種,比波斯貓要名貴多了,”尤教授笑着,又點起了一根煙。

江明皺眉道:“我的意思是…現在這幅怪模樣,以後出去肯定會引人注意,倒不如之前相貌平平,行走反而方便。”

“呵呵,”尤教授笑道:“不妨事,你執行任務消滅的都是髒東西,又不管人事,邪祟看見你這一身紅毛,銳氣都會減三分,其實…紅毛貓古代在咱們這兒也有,還有個霸氣的名字,叫閻王火。”

“閻王火?”江明心一顫。

“是啊,”尤教授解釋說:“貓,本就是靈性極高的生物,無論東西方文化都視其為暢游陰陽兩界的使者,所謂閻王火,指的是司命大神的寵物,你說尊貴不尊貴?”

江明腦子嗡嗡作響,聽不懂尤教授在講什麽,再尊貴的貓也只是一只貓,就像地位再高的乞丐還是乞丐一樣!他只想做一個普通的人。

“去照照鏡子吧,看看有啥變化?”尤教授說道。

江明跳下床,雖然渾身還是奇癢難忍,但的确不疼了,似乎癢…..可以麻痹痛覺神經。

他緊張的一步步朝照骨鏡走去,但見鏡子裏,已經不再是一團扭曲的爛肉,一只可愛的,鼻子上有一塊黑斑的醜親小貓出現在了眼前。

江明吃驚的瞪大眼,雖然看不出有過渡到人的跡象,但最起碼…變成一只貓了,不再是之前那可怖的嘴臉。

鏡中展示的,是他以前的貓樣,和現在的“閻王火”又完全不同。

“小子,如果想恢複成人,你還要繼續努力,功德…是一點一點積攢的,”尤教授鼓勵道。

盯着那照骨鏡,江明仿佛看到了希望,這才執行了兩次任務,自己就已經恢複成純潔的小可愛了,如果再接幾次大活兒的話,那豈不……?

等等,盯着鏡子的江明,突然看見了令他懷疑人生的東西!他瞅見自己屁股後面,竟然…長出了三條毛茸茸的尾巴!

猛回頭查看,果真沒錯!三條尾巴,只不過現實中的毛更長,顏色變成了血紅而已。

“教授,這怎麽回事?我怎麽有三條尾巴?”江明驚愕道。

尤教授說:“這有什麽好奇怪的?喝了太歲水,那三根老鼠尾巴已經和你融為一體,變成了三條貓尾。”

“啊?”一聽這話,江明眼珠子快擠出來,那臭老鼠的尾巴…竟然和自己融為一體了?

“意思是…想摘也摘不掉了嗎?”他驚恐的問。

尤教授點點頭:“是這樣的,但幹嘛要摘啊,老鼠缺德,尾巴又沒錯,三尾閻王火,你算是脫胎換骨了。”

他說着,江明卻無盡的後怕,感覺……這似乎是一條不歸路,自己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行了行了,你好好休息休息,夜裏還要執行任務呢,”尤教授說。

“還要執行任務?”江明驚愕的看着他,心說這老頭兒真是畜生啊,受了這麽重的傷,不說讓休息幾天,醒了後直接繼續執行任務…連軸轉!

“對呀!喝了黑太歲泡過的藥水,你已經恢複的差不多了,難道…不想給那坑道裏的小姐姐沉冤昭雪了嗎?”尤教授露出了一絲狡黠詭異的笑。

“小姐姐…沉冤昭雪……”江明的心猛一突突,那惡心恐怖的骸骨爛皮鞋登時浮現在腦海。

“我們是要去抓兇手嗎?”江明激動的問。

尤教授笑道:“不是我,是你!你去抓。”

“哦,”江明眨眼點點頭,又不解的問:“教授,你不是說,我們不管人事,只除髒東西嗎?”

尤教授一嘬牙花子:“你真是只笨貓,我說的不管,是指不親自除掉兇手,又沒說不把他送到官家。”

“把他送到官家……”江明琢磨着,自己可以催眠,只要告訴了那個人是誰,他開鎖入室,一番咒語下,對方就會像傀儡一樣開始夢游,然後操控着,把他送到官家,難度一點也不大。

“對呀,人間自有善惡公義,我們沒有奪走別人生命的權力,只能讓官家出面解決,”尤教授說。

“教授,你把兇手是誰告我,這活兒對我來說不難,”江明請纓道。

“啧啧啧,你別心急,這裏有些套路和玄機,”尤教授磕了磕煙,說:“你發現沒,你現在跟我說話,已經不是貓叫了。”

“啊!”江明腦子如電流劃過,猛的醒過了神,确實是,自己現在和尤教授說話,完全是正常的人語了。

“喵……”他又學了聲貓叫,“啪”尤教授打了一下他腦袋:“你少給我裝蒜!”

江明腦子嗡嗡作響,和死老頭子交流慣了,竟沒察覺自己已經說開人話了!仿佛一夜間,他真的脫胎換骨了!

很困惑也很迷茫,似乎昨夜經歷的一切,恍惚間已經隔了好幾世……

“教授,這到底怎麽回事啊?”江明正常說話問。

尤教授滿意的搓着山羊胡,說:“你在一點點向人過渡啊,昨晚積了大德,首先聲音恢複成了人,但…這不影響你繼續使用貓語。”

“哦……”江明吧嗒吧嗒嘴,繼續問:“教授,那……等我徹底恢複成了人,還能聽得懂貓語嗎?”

“你這孩子…..先變回人再說吧!哪兒那麽多廢話!”尤教授說着,将一卷衛生紙扔給了他,指令道:“今天晚上十點半,那個兇手會在小區外幸福飯店旁的一間公廁裏拉屎,沒帶紙,你去把這卷衛生紙給他送過去。”

“啥…給他送衛生紙?”江明一臉懵逼。

“期間啊,你要跟他說話,說人話!說啥也行,只要他應了你的聲兒,扭頭就走,然後回你的貓巢,把那截兒死女人骸骨拿出來,放在坑道口水泥板子上,再然後,你就在貓巢歇幾天,等我的傳喚,暫時不用回來了,”尤教授補充道。

“啥…不用回來了?”江明吃驚的看着他。

尤教授點點頭:“不錯!再有任務我會通知你,我要和老婆出趟遠門兒,回來後你再來。”

“哦……”江明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教授,我不明白,為啥非要跟他說話呢,一說話,那人豈不是吓一跳?還會再用我的紙嗎?”他疑惑的問。

尤教授嘬着牙花子:“咳,你咋那麽笨呢!你不會等他拉完了再說?至于為什麽要跟他說話,到時候你就明白了。”

江明悻悻的眨着眼,又問:“教授,那兇手…為啥要殺那個女的呀,兩人之間有啥恩怨啊?”

尤教授被他問的挺無奈,長嘆一口氣:“那女的是個帝都姑娘,腿有些殘疾,一直沒對象,後來被一個外鄉的追求,倆人結婚,其實…那男的只是想借着她搞個戶口而已,然後…你明白了吧。”

擦!江明的心猛一突突,聽說過很多人想嫁給或者娶帝都人,然後解決戶口問題,可是…你沒必要把人家弄死呀,這男人的心,是要有多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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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二次躲藏

“真的走了?”錦安候有些不可置信的問了一句。

“是的,侯爺,她的馬車已經出了侯府大門,駛過西大街了。”侍衛恭敬答道。

錦安候聽了這話,心中這才放心了一些,可是很快,他便再一次的開口問道:“夫人知道這件事情嗎?”

“回老爺話,丁三小姐走的時候,沒有跟太太告辭,想來太太此時還不知道。”那侍衛立在原地想了一下道。

錦安候聽了,當即嘆息了一口氣,擺擺手道:“好了,你退下去吧!”

“是,侯爺。”那侍衛應了一聲,當即轉身退了下去。

錦安候這才将目光轉向了一旁若有所思的古月華,苦笑道:“華兒,為父現在可以去洗把臉嗎?”

“當然可以,用不用女兒幫忙?”古月華眨巴着一雙古靈精怪的眸子,笑嘻嘻的問道。

錦安候看了,忙搖頭道:“不用了,我自己去洗就好,你在這裏乖乖的,別把我書房弄亂了。”說着,便起身去隔壁耳房了。他經常在這裏住,那邊屋子裏一應俱全什麽都有。

“放心吧,我不會亂翻。”古月華笑着應道,臉上的表情無比輕松。總算是将丁海蘭給弄走了,她一顆心直到此刻才全部都放松下來。

目送着錦安候離開,古月華轉過頭來望着這一屋子的書,眼中露出了欣喜之色。

她懵懵懂懂的穿越來這個古代,腦海之中盡管有這具身子的前主人記憶,但對于這個朝代了解的還是太少了,要想做大事,那就必須要知己知彼才行。

很快,她便走到屋中那一排排的書架前仔細的查看了起來。

錦安候洗了把臉,重新換了套衣裳回來,看見的,便是古月華捧了本厚厚的書,立在書架前靜靜觀看的情景,屋子裏靜悄悄的,所有東西都還是原來的樣子,這一幕,看起來安詳的緊,但卻讓錦安候微微的吃了一驚。

他的這個二女兒與大女兒不同,活潑好動,性子一點都不沉穩,從來都不肯停下來安靜的學點什麽,這個家中,最沉穩的便是古月彤了,剛剛那一剎那間,錦安候差點都當書架前的那個小姑娘是大女兒了,直到看到古月華梳的雙鬓,他才反應過來。

是了,夫人對這兩個容顏一模一樣的女兒從來都進行了最細致的區分,小到穿衣打扮,大到規矩禮儀,古月華從來都是當做嬌嬌女來養着的,而古月彤,那是古家的金鳳凰,遲早有一天要飛入皇宮母儀天下,這樣的兩個人,他怎麽能搞錯?

可是剛剛那種感覺,也實在是太奇怪了……

錦安候搖搖頭,将自己腦海之中的想法全部抛掉,擡腳走到古月華身後,伸頭去瞧,卻見小女兒手中捧着的,居然是一本《竹年記事》那是講述當下朝政的史書……

錦安候心中的驚訝更甚,就在剛剛以前,他還以為古月華只不過是随意的找了本書胡亂看的,可是沒想到,這丫頭不看則已,一看便是這種重要的書!

而且,這書錦安候自己也看過的,他還在那書的每頁空白處寫了批注……

“華兒,你看的明白嗎?”

背後突兀的傳來說話聲,古月華吓了一大跳,但是很快,她便反應過來,這聲音是錦安候的。

“爹,慢慢看,總會看明白的。”古月華轉過身來,微微一笑,道。

聽了這話,錦安候有些狐疑的望了古月華一眼,正想問問她都看懂了什麽,可就在這時,門外有侍衛進來禀報道:“侯爺,太子殿下求見!”

“他怎麽會來?”錦安候聞言,頓時眉頭上挑。

就在這時,他身後傳來“撲通!“一聲,似乎是有什麽東西掉在了地上。

錦安候一回頭,便看見古月華正急急彎腰去撿掉在地上的書,見他望來,古月華頗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當即開口問道:”爹,您這書房裏有沒有後門?”

“你要幹嘛?”錦安候狐疑的開口問道。

就在這時,古月華聽見外頭已經傳來了嘈雜的腳步聲,似乎是趙恬已經要進來了,她忙對着錦安候說道:“爹,太子殿下可是姐姐的未婚夫,我總要避一避的吧?”

“這倒也是。”錦安候聞言,頓時點了一下頭:“你能這樣想,那證明你的心思是正的,沒有歪,可是,我這書房裏沒有後門。”說着,他臉上出現一絲愛莫能助的表情來。

古月華沒想到自己費了這麽大口舌,最後得到的結果居然仍然是這個,她頓時無語的對着錦安候翻個白眼,道:“沒有後門,爹你怎麽不早說!”說完這句話,古月華當即轉身左看右看,在屋子裏找了又找,奔到屋角藏了起來。

錦安候望着這一幕,心中又是好笑,又是無奈,然而此刻古月華躲避起來卻是最好的辦法,錦安候并不願二女兒與太子過多接觸,畢竟,古家已經有了一個必須要入宮的女兒了。

“錦候,本宮過來向你借幾本書瞧瞧!”就在這時,太子趙恬已經邁着大步從門口走了進來。

錦安候連忙請安:“老臣參見太子殿下!殿下金安!”

“起來吧!無須多禮!”趙恬當即上前,親自将錦安候攙扶起身,緩緩開口道:“錦候,本宮記得你這裏有一本《竹年記事》,可否借給本宮瞧瞧?”

錦安候聞言,頓時暗叫糟糕,書已經被古月華給拿走了,此刻叫他從哪裏給趙恬再找一本來?

“殿下,十分不巧,這書昨兒個被我一位朋友借去了,尚未歸還。”錦安候陪着笑臉道:“要不這樣,本宮等下就派人去将書取來,最晚明日,便親自送到東宮,殿下您看怎麽樣?”

趙恬聞言,兩道好看的劍眉往上挑了挑,扭頭瞧了錦安候一眼,擺擺手,無所謂的道:“罷了,本宮不過是随口一提,既是錦候的朋友借去了,那本宮就晚些日子再看也是一樣的。”

“多謝太子殿下體諒!”錦安候聽了這話,頓時連聲道謝起來。

但就在這時,趙恬卻已經轉身,往那一排排的書架中央走去。

錦安候的心頓時便繃緊了。

第 18 章 做得太過了

古河凜跌坐在地上,盡力遮住自己的關鍵部位,地面冰冷的觸感讓她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

我可是要繼承天取本間流的人,怎麽能遇到點事情就慌亂呢。

可是家裏的浴室為什麽會出現一個肉食系的男生?

我的身體被他看到了,以後肯定嫁不出去了。

不不不,現在應該關心的不是這個問題,冷靜啊,古河凜!

熱血在體內洶湧,心跳快到了極致,臉頰像火燒一樣難受。

這都是古河凜以前從來沒有體會過的感受。

直到浴缸裏的彥真輝再次慢悠悠地開口:“啊,多謝款待。”

古河凜才猛然驚醒過來,這家夥,居然厚顏無恥地一直在看我?

我要殺了他!

古河凜猛地站了起來,用毛巾擋住身體,快速沖出浴室,随手拿起籃子裏的浴巾草草把身體裹上。

在此期間,她甚至還聽到了浴室裏一聲輕輕的嘆息:“真美啊!”

沖出浴室,看到弟弟和父親鬼鬼祟祟的樣子,古河凜更是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在二人驚悚的目光下直接跑到神龛,一把抓住供奉的武士刀。

“嗆啷!”

鋒利的寒光在燈光下散發着攝人心魄的光芒,看到古河凜咬牙切齒,古河涼介頓時心頭一凜,直接用身體擋住了浴室的門:“凜,這一切都是一個意外,不要動刀,爸爸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歐多桑你讓開,否則我連你一起砍!”

古河凜雙目赤紅,危險的眼神掃過自己的父親和弟弟。

真當她是胸大無腦的傻白甜?看父親和弟弟鬼鬼祟祟的樣子,她就知道這次的事情這兩人肯定也有份。

尤其是自己老爹,恨不得立刻把她嫁出去的心思,古河凜一清二楚!

但那畢竟是自己的父親和弟弟呀,總不可能真的砍了吧?

看到父親站在浴室門口不為所動,弟弟還在旁邊煽風點火,古河凜的心頭堵得慌,眼睛酸酸的。

我可是你的親生女兒,你就這麽把我主動送出去?那個人我甚至一點了解都沒有!

你就這麽恨不得我現在就嫁人?

令飛先生說過:退一步越想越氣,忍一時越想越虧。

古河凜本來還只是想殺了彥真輝出氣,但看到父親和弟弟都不站在自己這邊,她的肺都快炸了。

好,既然你們想讓我嫁人?

那我就嫁!

看到女兒緩緩把武士刀收進鞘中,古河涼介也知道,自己這一次的确是做得有些過了。

女兒的眼神很受傷,可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安慰才好。

一個能反串美少女在網絡上直播,并且廣受好評的中年大叔不懂少女心?

當然不懂!

“讓他出來吧,我保證不會再動刀。”古河凜的聲音冰冷到了極點,讓古河勇人都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父子二人對視一眼,還是古河涼介先開口:“凜,這一次是爸爸做得不對,爸爸向你道歉,爸爸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的,而且那小子其實很喜歡你,他在劍道上的天賦也非常驚人,只用了幾天時間,就能頂得上普通人三四年的苦練,不信你可以問勇人。”

古河勇人小雞啄米一樣點頭,換來的卻是古河凜的沉默。

古河凜默默回到餐桌邊,看到桌子上擺着的四副碗筷,不由悲從中來。

那個在浴室裏看到自己身體的家夥是無辜的,他只是被利用了。

從自己剛回家的時候,就已經踩進了父親和弟弟的圈套。

他們把那個家夥的鞋子收起來了,擺放碗筷的時候也只擺出三副,更衣室裏沒有那家夥脫下來的衣服!

哪怕只是稍微露出一點馬腳,讓她知道家裏有客人,事情也不可能會變成這樣。

一家人等了大概五分鐘左右,彥真輝還是沒從浴室出來。

古河涼介只好對兒子打了個眼色,示意他趕緊去看看。

“真輝?你洗好了嗎?”

“洗好了。”

“那你怎麽還賴在裏面不出來。”

“我沒找到你說的衣服啊?更衣室裏根本就沒我能穿的,連個浴巾都沒有。”

古河勇人尴尬一笑,因為剛才姐姐突然提刀殺人,他把這件事情給忘記了。

等彥真輝換好古河涼介的浴衣,從浴室走出來的時候,便立刻感受到了客廳裏的低氣壓。

古河凜只是裹了一身浴巾,露出精致的鎖骨和一雙勻稱的美腿,漂亮的臉上全都是寒霜。

古河勇人像個小受氣包,坐在古河凜的對面,低着頭一言不發。

作為一家之長的古河涼介則是板着臉,沖着彥真輝點了點頭:“真輝啊,剛才的事情你得給我一個交代。”

交代?

這不都是你們父子倆搞的鬼嗎?

彥真輝從古河凜沖出浴室的時候就已經看出了這件事情不尋常,不說別的,他進浴室的時候可是好好地把“使用中”這個牌子給挂上了,只要是正常情況下,古河凜根本就不可能莫名其妙闖進來。

但這種事情吧,永遠都是男人占便宜。

何況彥真輝是真的挺喜歡古河凜的,尤其是剛才浴室的驚鴻一瞥,她雙頰緋紅的樣子,已經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腦海深處。

現在看到古河凜一臉寒霜,宛如一座萬年冰山,彥真輝居然又一次生出了想要打破外面那層堅冰,看看她霞飛雙頰的模樣。

既然該配合演出,自然是要盡力表演。

彥真輝立刻恭敬地回應道:“歐多桑,我很喜歡古河學姐……不是,我很喜歡凜,這一次的意外,我會像一個男人一樣負起責任來的,還請放心。”

見彥真輝如此“知情識趣”,古河涼介立刻滿意地點了點頭,随後看向了女兒:“凜,你的意見呢?”

古河凜依舊沉默。

這讓古河涼介有些坐蠟,心頭焦急到了極點,恨不得立刻聽到那句“女兒但憑父親大人做主”。

我的乖女兒啊,你是沒看到,這小子真的是個金龜婿啊,就他那一身驚天動地的劍道天賦,未來成就也不可限量,你不是很想繼承我們天取本間流嗎?這小子真的是最适合你的了,而且就你那暴躁的性格,有幾個人能受到了啊。

現在古河凜的沉默,再一次讓氣氛變得有些尴尬起來。

第 15 章

縣令有些慌,回頭看了看師爺,師爺小聲嘀咕道:“這責任咱們擔不起,就傳信回去,讓上頭來處置吧。”

有道理,縣令連忙拱手朝桃花道:“那您便移駕縣衙去休息幾日,等國都那邊的消息?”記休豆亡。

“我肚子疼,不想動,就在這裏吧。”桃花皺眉道:“你多派點人保護我即可。”

說罷,又跟個小婦人一樣碎碎念:“真是的,我不就任性了一次嗎?怎麽追我追得跟犯人一樣?”

見狀,縣令也不好多說什麽,吩咐了人好生伺候,便急忙找人去傳信了。

李缙和楊萬青都傻在了旁邊,兩人都知道她身上蠱毒之事,所以看青苔給那大夫銀兩的時候,兩人都不吃驚,只是……姜桃花這演技也太好了!

“你就不怕以後沈在野發現你騙他,要跟你算賬嗎?”楊萬青咋舌。

桃花輕哼一聲,閉眼道:“誰知道以後是什麽時候呢?現在先過了這關再說。你們都趕緊去休息,養足了精神,明日便啓程。”

“這要怎麽啓程?”李缙道:“你還特意讓他多派人保護,要是出去,不就被人發現了?”

“你也知道他們是來保護,不是來監視的。”桃花無奈地道:“既然是保護,就沒人還會防着我們逃跑了,明日想個法子翻牆行不行?”

為什麽跟這些人交流起來會這麽困難呢?還是跟沈在野在一起最輕松了,這點小心思,她一個眼神他就能明白。

不過……怎麽又想起那人了?

搖搖頭,桃花趕緊入睡,肚子還有些隐隐作痛,也不知道是不是月信快來了。

楊萬青拉着李缙出門,将門關上之後,突然感嘆了一聲:“你也的确不适合她。”

“什麽?”李缙皺眉。

“姜桃花太聰明,跟你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楊萬青搖頭道:“她一定會有屬于她自己的一片天地。”

“你這是瞧不起我?”

楊萬青搖頭,她也不知道怎麽說,但自從在大魏看見姜桃花的那一刻起,她就發現她不一樣了,完全沒了在趙國時那種斂盡光華之感,整個人明媚奪目,仿佛能将天下都握在手裏一樣。

這樣的人,其實更适合做趙國的帝王吧。

姜桃花懷孕的消息傳回國都的時候,他們一行人已經逃離了第二要塞,繼續往前趕路了。因着桃花的身子,縣令也沒敢派人猛追,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們越跑越遠,最後消失不見。

沈在野坐在臨武院裏。聽湛盧說完一遍之後,怔愣了半晌,看着他道:“再說一遍。”

湛盧硬着頭皮道:“那邊快馬加急傳回來的消息,說夫人懷了身孕。一路奔波動了胎氣,現在正在第二個要塞城裏養着。”

“……”沈在野傻了,起身去院子裏走了一圈。又回到主屋,眼裏突然就亮了起來:“她懷孕了?!”

湛盧笑了笑:“您這反應也太慢了些。”

沈在野是很高興的,高興得有些手足無措。兩人成親已經快一年了,終于聽見了身孕的消息!

不過,高興之後,沈在野就暴怒了。有了身孕還敢這麽跑?!出事了怎麽辦?!還已經動了胎氣!

“湛盧,備馬!”沈在野咬牙:“去那邊看看!”

吓了一跳,湛盧連忙搖頭:“主子,您就算快馬加鞭,從國都去那邊也得十幾天的路程,國都怎麽辦?”

“暫時讓徐燕歸關在屋子裏裝成我,反正他有我的聲音,一切看着辦,十幾天要是都挺不住。那他也就廢了。”推開他便往外走。沈在野邊走邊迅速地安排府裏和朝中的事:“宮裏再出亂子,一律交給南宮遠處置,該打的打該殺的殺,陛下那邊若是有消息回來。你也讓徐燕歸看着辦。”

聽着他這急切的語氣,湛盧就知道自家主子是完蛋了,本來遇上夫人的事就不太冷靜,如今夫人還懷了身孕,那就誰也別想攔着他了。

但,這個關頭離開,真的不會有問題嗎?

由于距離很遠,那頭姜桃花等人逃走的消息還沒傳來,沈在野便已經上了路。湛盧不放心,找龐将軍調了一個營的人去跟着他,然後便急忙去找徐燕歸。

這世上的事就是有這麽巧,沈在野剛離開國都,穆無暇那邊便有人傳消息回來了。

“即将抵達趙國國都,屆時陛下打算休整五日,丞相可有吩咐?”

徐燕歸頭都大了,甩着袍子在屋子裏團團轉:“有什麽吩咐?我怎麽知道他有什麽吩咐?竟然将這攤子甩給我就走了,也不怕我搞砸?”

湛盧也很着急:“這決定是越快下越好,耽誤一日,路上再耽誤半個月,說什麽都會遲了!”

徐燕歸無奈地道:“先前他的意思是讓他們到了國都之後再動手,那這個時候就回他們按兵不動吧?”

“……”湛盧心裏沒底,猶豫地看了他好一會兒,搖搖頭,又點點頭。

“哎呀,不管了!”徐燕歸煩躁地道:“他自己這麽沖動,那後果都交給他去承擔,咱們胡亂來吧。傳令,暫時讓他們按兵不動!”

“……是。”湛盧應了,猶豫地離開去傳信,心裏也不免埋怨,主子怎麽就這麽沖動呢!

沈在野從來都是睿智冷靜的,難得有一回沖動的時候,他覺得子嗣這回事,一向是靠緣分的,不能着急。但一聽見姜桃花動了胎氣,他就什麽都來不及想了,也沒想過自己一旦過去,要怎麽帶她回國都的問題。一路上策馬狂奔,比八百裏加急的信使都跑得快。

然而滿腔的期待和喜悅,在抵達第二要塞的時候,統統化作了愕然。

“夫人已經走了十幾日了。”縣令跪在地上瑟瑟發抖:“丞相饒命,下官實在沒攔住,也不敢攔啊!”

這算什麽?明知道有身子了,明知道動了胎氣了,還要繼續跑?

一股子火氣從心底蹿上來,沈在野周身都是殺氣,盯着遠處的官道看了好一會兒,嘴唇都白了。

她是壓根沒想留住那孩子吧?哪怕是自己的親生骨肉,血脈相通的生命,在她眼裏,也比不上她的家國天下?

“下官已經派人拚命追了,只是他們走得實在很快,好幾次追上了,礙于夫人的身子,都沒能下手抓住,最後就已經逃離了下官的管轄範圍。”縣令還在求饒:“相爺饒命!”記豆歲亡。

這不關他們的事,跟姜桃花玩手段,他們實在差太遠,抓不住也是情理之中。沈在野低頭看着這縣令,不知道他為什麽這麽慌張。

見他不說話,身後跟着他的龐展飛也有些遲疑地道:“相爺,您息怒吧,濫殺無辜也追不回夫人。”

“你們哪裏看出我想濫殺無辜?”沈在野平靜地問。

龐展飛頓了頓,小心翼翼地尋了個鏡子給他遞過去。沈在野低頭,就看見自己眼裏滿是血絲,整張臉憔悴又充滿殺氣。

“……”閉眼将鏡子丢開,沈在野捏着缰繩沉默了許久,道:“既然都已經出來了,展飛,你去傳令,讓龐将軍帶兵往趙國的方向走,我們在邊境等他們。”

“是!”龐展飛應了。

半睜着眼看了看下頭還跪着的人,沈在野道:“都起來吧,替我傳令給後頭的幾個要塞之城,不要再堵她了,放她走。要是她需要大夫,便将城裏最好的大夫送過去。”

縣令愣愣地拱手應是,心想那位夫人可真是了不得,他剛剛還以為丞相要氣得下殺令了,沒想到竟然還對她那麽溫柔。

那好端端的,回娘家做什麽啊?

桃花臉色蒼白,捂着肚子掀開車簾問青苔:“到哪裏了?”

第 20 章 名聲初傳

蘆花聽到客人來,忙端起笑臉利索地站起身,“吳二嫂子,這個點還沒回去啊,是來扯布還是買成衣啊?”

“扯點碎布回去給我當家的做套夏衫。”吳二嫂一邊看布,一邊跟蘆花唠嗑,“我剛聽你說那個陳來旺,對吧?你可知道,他們家可是來了個活菩薩呢。”

蘆花頓了一下,什麽活菩薩,她腦中一轉,想到剛走的江姑娘,便笑着道,“什麽活菩薩,我竟是不知?還是吳二嫂你的消息道兒靈呢。”

“唉,你這都不知道?”吳二嫂嗤了一聲,“今日在同心堂,張家那口子,兩腳都愣直了,那陳來旺家的活菩薩一口湯藥下去,人就活了過來,現在已經接回家去了,你說這起死回生還不叫活菩薩,什麽叫活菩薩?”

“還有這等本事的人,我今日怎麽就沒得見呢,這店裏走不開啊,早知道我就過去看看了,我倒是聽着張大嫂子哭呢,卻不知道張大哥病到了這種程度。”蘆花撫着心口,瞪大眼睛,十足地好奇。

吳二嫂子見她這樣,心中甭提多高興了,随手扯了一匹亞麻色的布出來,“你給我裁三丈吧,用不了一匹。哎,還不止這一件呢,你沒聽說嗎?前些日子你們陳家村那個陳大丫,她不是快病死了嗎?大夫都說她活不過半個月呢。”

蘆花一邊給吳二嫂裁布,一邊點頭如蒜,“聽說了,我還可惜呢,陳大嫂命苦啊。”

“可不是嘛,咱們窮人能苦成大丫那種的,也算是少。”吳二嫂嘆了口氣,随即又眉飛色舞,“可這苦命人啊,總有天關照着,這不,上天就讓她遇到了尊活菩薩,幾劑藥下去,人就活過來了,如今人人都說面色紅潤的,哪裏還有半點死氣。”

“陳大嫂這事我倒是聽說了,原來吳二嫂子說地是這位活菩薩啊。”蘆花恍然,給吳二嫂利索地包好布,“吳二嫂子,還是老價格,一百個銅板。”

吳二嫂子從錢袋裏數出一百個銅板,一邊劃拉給蘆花,一邊道,“可不就是這位,我吳瓊花也活了這麽些年歲了,當真是沒聽說過醫術這麽神的,也不知道這位活菩薩是個什麽來頭,大家都說她蒙着面呢,莫不是長地天仙似的?”

“這我倒是不知,不過這位活菩薩是個信菩薩的,吳二嫂你信是不信?”蘆花将銅板放入抽屜中,也不等吳二嫂開口,便把今天陳大娘帶着江芙蕖到店裏的事說了,“我家老吳說啊,她做的這是道服呢,許是居士吧,得了道的人,與我們平常人自是不一樣的。”

“原是如此呢。”吳二嫂咋舌,頗有些羨慕地看着蘆花,“也不知道我什麽時候能見着這位活菩薩,不求得她青眼,便是蹭個福光也好啊。”

蘆花但笑不語,客客氣氣地送了吳二嫂出去。

待得她回來,吳老板便沖她搖搖頭,“你作甚麽又把客人的事情跟吳二嫂說,這江姑娘如今不知底細,若是她怪罪下來……”

“就你那麽多思量,她要是真有什麽來頭,能到咱們店裏來做衣服?”蘆花撇了撇嘴,“便是她真有點來頭,只怕也不好與我們老百姓計較的,我也沒說誇大的話,只據實說了幾句而已,說破天也怪不到我頭上啊。不過,你說她醫術真那麽好啊?”

“不好就不會被傳出來了,張大哥什麽樣我們不知道,但陳大嫂什麽樣,我們卻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吳老板低頭描着樣子,手中尺子一橫一劃的,只給蘆花留出一個頭頂來。

蘆花聽到吳老板的話,面上倒是有些高興,“這倒好了,我就怕不是真的,若是真的,別人都知道她來咱們店裏做衣服了,指不準生意會好上許多呢。”

吳老板沒有接茬,蘆花一時高興地哼起小曲兒來。

江芙蕖回了陳家村,一時忙着給自己調理身子,一時忙着跟陳大娘學點這時代姑娘家都會的功夫以防萬一,對外面傳地沸沸揚揚的“活菩薩”之事,她是一概不知。

陳大娘在富戶人家做了近二十年的丫鬟,針線功夫懂些,一般小姐人家學的的東西,她也會些,雖然都是皮毛,但基本夠江芙蕖學了。

在這趟沒去鄧家鎮之前,江芙蕖在陳大娘家待地是挺自在的,畢竟沒什麽人會過來,陳來旺又幾乎日日都在外忙活着采草藥,陳大娘也有自己的活計要做。

可這趟去了鄧家鎮回來之後,她發現陳大娘家的客人忽然就多了起來。

這日,她才在小土屋中熬完藥,到了堂屋中便見着陳大娘面色淡淡地在跟兩個女人聊天。

那兩個女人年長者跟陳大娘差不多的年紀,年幼者只二十上下的年紀,十分年輕,見到她,她們兩個的目光頓時齊齊看了過來。

江芙蕖這些日子都戴着面紗,便是如此,她還感覺到了兩人目光中的灼熱。

“這便是江神醫吧。”年長者率先站了起來,那坐在她身側的姑娘也跟着站了起來。

陳大娘嘆了口氣,也跟着站起身來,給江芙蕖做了介紹,“江姑娘,這是金根家的和她孫媳婦小翠。”

孫媳婦……這位金根家的娘子才五十上下的年紀,她孫媳婦居然二十多了,江芙蕖忽然想到自己的年紀,在現代她才二十五,而現在呢,她還真不知道。首先江芙蕖的身份還有待最後的确認,其次她哪裏關注過這書的年代!

她只知道,這裏是堯國,她十之八九是那江芙蕖!江芙蕖出事的時候大概是十五歲,她穿的這人肯定比十五歲大就是了,這麽算來……她本尊在這個世界還是個大齡姑娘啊!!!

從青春年華的鮮花年紀忽然穿越成一個老姑娘江芙蕖……心情有一點點的不大美好。

“大娘,小翠姑娘。”江芙蕖見陳大娘似乎興致不高,就知道今天這次來的人,只怕是有事。至于什麽事,恐怕還跟她有關,不然平白喊她江神醫做什麽,她算什麽神醫呢?

“唉,江神醫,哪裏當得您這聲大娘。”金根家的幾步走上前來,不等江芙蕖反應直接抓住了她的一雙手,“江神醫,你可要幫幫大娘啊。”

一邊說當不起我的一聲大娘,一邊讓我幫大娘,這……到底是幫還是不幫?幫地是誰?怎麽幫?江芙蕖眼中有些尴尬,這位大娘的力氣不小,她的手被她抓地都有些疼。

“小翠啊,還不快上來見過江神醫!”金根家的朝後邊吼了一聲。

小翠吓了一跳,戰戰兢兢地走到江芙蕖身邊,裙擺抖啊抖的,江芙蕖都有些擔心她會這麽跪下去,“江神醫,你幫幫我吧!”

……

第 22 章 :山魈的秘密

大雨還在“嘩嘩”的下着,燕九小心的貓在樹梢上,身形隐藏在濃密的枝葉後面,只露一雙眼睛,小心的觀望着樹下。

眼前這群如瘋似魔一樣舞動跳躍的猴子,燕九已經看了兩天。她之所以在樹梢上貓了兩天,絕對不是因為她對這種長相怪異的靈長類愛的深沉。

燕九之所以不離開,只是因為被這群猴子“堵”在了樹上。

本來,燕九是打算趁着雨勢,妖獸休憩的時候,進來這片森林觀察一二,好心裏有個準備的。

誰知出師不利,自己剛到這邊,就被這群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大猴子給“堵”在了樹上。

眼前的這群妖獸,乃是黑面山魈。

只見他們面部為黑色,臉上和腹部生有白色的長毛,背披一身綠褐色硬似盔甲的毛發。

他們可以直立行走于山林中,擁有生有利爪的健壯前肢也使得他們在樹上暢行無阻。再加上嘴裏鋒利無比的利齒,和後背的防禦,簡直就是妖獸界裏的“金/剛/狼”!

更何況在他們的菜譜上還有一道“人修刺身”。

單是一只就一副彪悍不好惹的樣子,更何況燕九遇到的是一群。

所以,燕九只能安靜的貓着,當一位安靜的“弱者”。盡管十分心裏十分焦急不耐,但是跟這種兇殘的妖獸碰上,自己就只有成為“刺身”的份,還是那種不用蘸芥末的那種。

只要一想到自己和一群黑面山魈對上,被他們鋒利的尖牙撕成碎片,燕九就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算了,我還是安靜的呆着吧。

只是這群黑面山魈什麽時候才能停止這種群魔亂舞的舞蹈?都跳了兩天了,你們不覺的累,我眼睛都看疼了!

“鈴”!“鈴”!

只聽得兩聲清脆的鈴聲傳來,眼前瘋了兩天的猴子,終于安靜下來。

一個個抖落身上的水珠,俯首帖耳的站在那裏,那副謙遜恭敬的樣子,更像是懼怕老師懲戒的學生。

燕九悄悄的往後,用樹枝将自己遮擋的更嚴密一些,這種“大人物”出場的派頭,自己還是躲一躲的好。

“鈴”、“鈴”那聲音在叢林茂盛處緩慢的由遠及近。燕九瞪大眼睛,卻見從那影影綽綽的樹林後,走出了一位年老的紫色黑面山魈。

而“鈴”“鈴”的聲響,正是出自他手裏握着的木杖上。只見在那根平凡無奇的木杖上,挂着一枚小巧的八角玉鈴。

見這位手持木杖的老山魈一出來,那群張牙舞爪的黑面山魈一個個噤若寒蟬,十分懼怕的樣子。

很快燕九就知道了,這群黑面山魈懼怕的原因。

一只年輕的黑面山魈因為擋了這只老猴子的路,被這只老山魈用手中的木杖輕輕的觸碰了一下額頭。

只一下,那只年輕不懂事的黑面山魈就軟倒在地上,再也沒有站起來。

燕九看見一絲灰色的霧氣,從這只黑面山魈的身上升騰而起,被那挂在木杖上的的玉鈴悄悄吸入。

燕九暗自咂舌,這是一言不合,就收你性命的節奏啊。

其他黑面山魈見此,更是瑟瑟發抖,不敢發出一絲言語,生怕惹怒了這只老山魈。

站在高處的燕九卻看了個分明。

那只黑面山魈,那裏是被那老山魈用木杖打死的,分明就是那挂在上面的八角玉鈴搞得鬼。

吸進玉鈴裏的,不是別的,應該是那只黑面山魈的精魄。

這一看就知道,這玉鈴不是凡物,這哪裏是一只黑面山魈能制作的精巧物件。

不知是這老猴子從哪裏弄來的,卻是用着玉鈴成全了這老山魈的威望。

那只紫色的老山魈站在高處,長滿紫色硬毛的手臂上,高舉着那根挂有八角玉鈴的木杖。

那只老山魈對着底下的黑面山魈,一陣長長的嘶吼,底下黑面山魈也齊齊的舉起雙臂高聲附和!

一時之間,整座少林裏除了下雨的聲音,就是這群黑面山魈的高聲嘶吼聲。

燕九卻覺得一陣喜感,為什麽有種《猩X崛起》的即視感撲面而來?

燕九凝神,接着看下去,卻見那只紫色的老山魈持着木杖,像位王者般率先走在前面,帶領着這群黑面山魈,向着叢林深處走去。

燕九猶豫再三,還是決定跟上去看看,總覺得會有什麽了不起的大事發生哪。

燕九輕盈的落到地上,努力收斂起自身氣息,趁着雨聲,遠遠的跟在這群黑面山魈的隊伍後面。

老山魈在前面帶隊,前面的黑面山魈盡管不敢吱聲,但是臉上是顯而易見的喜悅。跟在後面的幾只黑面山魈卻俱是一副垂頭喪氣,生無可戀的的模樣。

有古怪!

綴在後面的燕九暗自皺眉,這群山魈就像聽見,有香蕉可吃的大猩猩一樣欣喜。

在這大雨傾盆的密林中,究竟有什麽吸引着他們?

燕九悄悄的跟着,與這群山魈保持着相當長的一段距離,卻見這群山魈越走越遠,越走越深,直到走到一片峭壁前,消失不見。

只見那座峭壁成房檐狀凸出,刀劈斧砍一般渾然一體,既沒有什麽密道,也沒有什麽洞穴,怎麽可能會讓一大群黑面山魈消失無影?

燕九貼近峭壁,小心的靠近那群黑面山魈消失的地方……

一眼望去,全是凸出棱角的大片岩石,這群猴子去哪了?燕九沿着岩石一寸寸的查看過去,卻見到自己的手臂插入了一片遍布棱角,鋒利非常的岩石中。

“這是?障眼法!”

看來這群猴子,就是從這裏消失的。

燕九盤膝坐下,悄悄施展了“化沙”……

看似尋常的峭壁裏面,卻是另有一幡天地,只見山洞中通道曲折,遍布形狀各異的鐘乳石和暗河。

不時有水從散發着盈盈光芒的鐘乳石上緩緩滴落,落在地上的淺坑上,順着流入幽緑色的暗河裏。

幾只身材健壯,塊頭明顯大于其他黑面山魈的“大家夥”正趴在那暗河邊上,啧啧有聲的舔食那些喝水。

等他們喝完了,那剩下的黑面山魈才敢依次上前,舔食別人剩下的水滴。

喝過水的山魈都十分高興,他們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高興的撓着癢癢,梳理毛發,大山魈會将抓到的虱子丢進小山魈的嘴巴裏,一副其樂融融的樣子。

那幾只沒什麽精神的山魈也聚在一起,與別的處的熱火朝天相反,他們之間沒有山魈開口言語,始終沉浸在一種詭異的沉寂中。

那只手持木杖的老猴子,見大家都喝完了水,這才指揮着那幾只率先喝完水的健壯山魈,帶着那幾只無精打采的山魈,向着山洞更深的地方走去。

一捧白色的沙子緊随其後,跟着那群黑面山魈,一同向裏走去……

只走了幾步,燕九就發現周圍的暗河消失,鐘乳石逐漸變少,整個山洞都開始變得幹燥起來。不僅如此,燕九還能感覺到有微弱的風在洞穴裏流動。

看來,這洞穴裏還有一個隐蔽的出口,只是不知道,這是不是這群山魈要去的地方?

燕九緊跟在這群山魈後面,興高采烈仿佛過年一樣的山魈,絲毫沒有注意到尾随其後的沙子。

可是他們不知道,不代表沒“人”知道。

洞穴七拐八折,終于,那持杖的老猴子揮手示意身後的山魈停下。

燕九也悄然的停下,躲在一塊岩石的後面,小心的觀看,還抽空取了一枚下品聚靈丹吞下。

這種吃“零食”看劇的感覺,真是久違了。

“吱…嘎…”

一陣木、石、金屬摩擦的刺耳聲音,從洞穴身後隐隐傳出。那聲音簡直就像是八千年沒上潤滑油的機器人,拖着生鏽的雙腿堅強走路的聲音。

很快,燕九就發現,自己又一次不幸的猜中了。

那是一具戰偶!

不論是臉頰上裸/露在外的金屬齒輪,暴露在空氣中的金屬骨架,還是只餘下一只眼睛的眼眶,都證明他是戰偶無疑。

這真的不是在垃圾回收站帶回來的“廢品”?而是傳說中以一擋十的戰偶?

《中洲大陸風雲志》你果然是盜版書籍!

只見那戰偶,動作遲緩艱難的從山腹中挪動出來。那種鋸鐵的牙酸聲響,正是出自此處。

那戰偶遲鈍的轉動頭顱,不知是不是燕九錯覺,她總覺得那只戰偶,在看向自己這個方向時,停頓了一下。

難道他發現自己了?

那只戰偶再次将頭轉了過去,向着老山魈的方向走去。

見這戰偶走出來,那只老山魈忙用手中的木杖,連連點向那幾只帶來的焉焉的山魈。

那些被點中的山魈毫無抵擋的軟倒了下去,身上升騰起的灰色精魄,統統被那木杖上的八角玉鈴吸收。

而那只紫色的老山魈,也沒了之前威風凜凜領頭人的模樣,他向那戰偶模樣滑稽,神态恭敬的遞上手中的木杖。

那戰偶接過,遲緩的的取下玉鈴,破敗殘缺的右手掐了一個繁複的指訣。就見那八角玉鈴裏的精魄,化作白色的煙霧升騰而起,直至消失在那戰偶的眉心。

戰偶将玉鈴挂回木杖上,這才不知從哪裏摸出一瓶丹藥,放進那老山魈的手掌裏。

其他山魈見那老山魈收到丹藥,俱都嬉笑顏開,歡快的手舞足蹈起來。

老山魈動作熟練的從瓶中倒出幾顆,分到那幾位一同跟來的山魈手中,這才将瓶中的丹藥整瓶吞下。

燕九見此,不由得更是驚嘆。

一直都覺得自己命大,卻還沒有這只老山魈來的好命。修士的丹藥,那裏是妖獸能吃的,更何況是這種“整瓶吹”的架勢。

只是這老山魈也真是命好,看那丹藥的色澤應該是靈氣所剩無幾的“過期藥”,這才能讓這群山魈安然無事,而那只吃的最多的老山魈,好像還因此發生了變異。

瞧瞧那身洗!剪!吹!的豪華紫色毛發,一看就是一只喜歡“殺馬特”造型的黑面山魈。

真不愧是山魈的頭頭啊,就是有追求!

那老山魈見完成了“交易”,這才對着一同來此的幾只山魈鼓動嘴唇呼聲示意。

那幾只山魈,俱安靜的點點頭,拉着死去山魈的屍體,随着老山魈退出了洞穴。

燕九再次吞下一顆聚靈丹,心中暗自嘟囔:這種下品聚靈丹真是不耐用!

怪只怪燕卿的中品聚靈丹在修複骨骼的時候就用的七七、八八了,僅剩的幾瓶還是用來在關鍵時刻保命,自己真是命苦啊。

燕九眨眨眼睛,現在戲看完了,這位“戰偶大哥”你不需要挪個地方嗎?趕緊去忙你的吧,你走了,我才好出去啊。

!!!

你為什麽靠過來!

別啊,我只是一堆喜歡看熱鬧的“沙子”!!!

第 86 章 浮生一夢1

第86章 浮生一夢1

誰真的以為夜殺乖順純良、大愛無私呢?

他喜歡她才願意這麽做。

他有柳葉城要守護才願意犧牲。

缇嬰總是情淺單薄、懵懂單純, 到親眼看到夜殺身死魂消的一剎那,她才意識到這是怎樣的感情——

那不是幻境。

那是他捧到她面前、真實的、殘酷的、讓她羞愧、無言以對的一顆心。

那是她在識海中拚命想沖破封印、不知如何做到的、居然能操縱未醒過來的空架子身體幫他擋一擊的情。

看不見也無妨,看見了就不可以。

夜殺哥哥不能死。

夜小将軍不能死。

……她想救他, 拚命地救他。

可是在“故影重現”的故事中, 在缇嬰抱住他僵硬的死去的身體時,她如何挽留他?

她心中明知這是一個幻境, 但是在那一剎那間,她大腦空白、忘記一切,只想施展出自己不喜歡、卻十分強大的“大夢術”,來強留他。

雙手發抖,靈力不濟, 神魂痛極。

跪在腥血間的少女摟住死去的少年,凄聲哭泣:“夜殺哥哥——我怎麽救你, 我怎麽救你!”

大夢術沒來得及施展,眼前種種宛如幻影浮沫飄散開。

戰場遠去, 死士消失, 穢鬼退影,她抱住的少年也一樣消失……

缇嬰雙手并攏去追這些幻影:“夜殺哥哥……”

幻境散了。

幻境終于散了。

卻不是缇嬰想要的結局。

江雪禾睜開眼,便聽到女孩子的抽泣聲。

那來自他的識海。

他第一瞬便于識海中, 找到那個深陷其中、快要被他神魂上那些惡孽鬼魂吞掉的小小一團神魂。這是他的識海, 他的神魂一醒,那些鬼魂便來糾纏他,放過了缇嬰。

江雪禾小心翼翼地帶缇嬰出識海, 自己也從識海中出來。

千頭萬緒,萬種殘影虛念, 都不及那個在他識海中哭泣的少女更牽動他的神識。

江雪禾低頭,哄她:“小嬰, 莫哭了,師兄在這裏。”

床帳飛揚,時間已入後半夜,天濛濛亮,窗子微開。

先前那追缇嬰的厲鬼已不知何時離開。

江雪禾在床榻間翻個身,将缇嬰摟入懷裏。他用手拍撫她後背,見她神識不穩、沉浸在幻境虛妄中難以控制,他低下臉,與她額頭相抵。

他用自己的神識,輕輕地碰一下她的。

如鈎子一般,勾住她那些淩亂的思緒。

神識間的交流本就劇烈,他控制着力度不傷到她,只這樣輕輕勾一勾,便見懷裏那閉着眼流淚的少女,睫毛顫了一顫。

江雪禾伸手給她擦眼淚。

她胭脂哭暈了,長發也亂了,咬着唇抽泣。臉上白一道紅一道,煞是可憐又動人。

缇嬰懵懵地睜開眼。

蓄着清淚的一汪秋水眼,看到了江雪禾。

她在瞬間便認出這是江雪禾,不是夜殺。

……夜殺沒有江雪禾的昳麗淩人,江雪禾沒有夜殺的年少無畏。

夜殺确實再一次消失了。

缇嬰眼睜睜看着他消失了兩次,每一次都慘烈非常,這一次更是身死道消。

他死了,她的心情卻還在幻境中。

缇嬰淚眼濛濛地仰望着江雪禾。

她思緒混亂,卻仍記得這是師兄,不是與她玩到一張床上的夜殺哥哥。

可她太難過了。

她傷心的,結結巴巴:“我可不可以、可不可以……”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江雪禾俯眼,睫毛蓋住他的所有神情。

他道:“可以。”

下一刻,他彎腰,更緊地抱住她,讓她雙臂摟住他脖頸,臉埋到他懷裏,将他當做夜殺,又哭了一會兒。

——他可以暫時當一會兒夜殺的替身。

他不是什麽真的性子極好的人。

他是為了她。

他此時心緒淩亂不亞于缇嬰,他沒空整理自己的心情,只憑着一向的冷靜壓制着一切,想先安撫好缇嬰。

缇嬰抱着師兄惆悵了一會兒,才慢慢整理好自己的心情,不再哭了。

但她思緒仍沉浸在幻境中,以至于她心安理得地睡在他榻上,要師兄抱着她——如夜殺那般。

往日總是注重這些細節的江雪禾卻沒有說什麽,只順着她。

缇嬰被他撫慰得好一些了,便抽抽鼻子,斷斷續續告訴他幻境的事:

“你也許很早之前,就被夢貘珠纏上了。我之前躲一個厲鬼,想跑進你的識海中躲一躲,可能我和你神識貼太近了吧,你比我修為高,我一下子就被你的神識吸走,跟着你進幻境了……

“然後、然後我見到了夜殺,我和夜殺哥哥聯手,發現那個幻境好像是十年前柳葉城發生過的人祭故事……”

她磕磕絆絆,省略夜殺與自己的情感糾葛,省去自己被夜殺點明的那一點足以她惱羞成怒的對師兄的喜歡,講述這個故事。

江雪禾沉默地聽着。

然而等到她講完,江雪禾才說:“……小嬰,我記得幻境。”

缇嬰:“……”

縮在他懷裏軟軟地要他安撫的缇嬰猛地擡起眼。

她貓兒般的眼睛圓睜瞪大,一汪淺淺的水流還噙在眼中沒有擦幹淨。江雪禾拿帕子給她擦眼淚,她抓住他的手,小臉有些白。

她恍惚:“你記得?”

江雪禾颔首。

缇嬰:“你怎麽會記得?!按照我的判斷,你之前傷得那麽重,又一直不知道夢貘珠的存在,出了夢境,你不應該記得啊……你、你、你要是記得,你先前怎麽不記得,你說你身體有些問題,想來之前就受到了一些影響,但你沒有提夢貘珠……除非你之前騙我!”

她被他的“記得”吓得口齒都變伶俐很多,都忘了自己的一腔愁緒。

她心裏慌亂,想他難道知道夜殺很喜歡她,喜歡到為她死了……夜殺知道她對師兄有妄想,難道師兄本人也知道麽,她怎麽面對師兄啊……

江雪禾觀察她神色。

他緩緩柔聲:“小嬰,夜殺是我的一把‘鎖’。”

缇嬰怔怔看他。

江雪禾俯眼:“你難道從不奇怪,為何一進入幻境、虛妄故事,我都是以夜殺身份出現,而不是我本人嗎?”

缇嬰:“因、因為你十四五歲的時候經歷了很糟糕的事情,你性格大變,成了現在的你,但你其實不喜歡現在的你,你內心還是更承認你是夜殺……”

江雪禾微微笑。

缇嬰鬼迷心竅,覺得他這般垂着眼不看她的微微笑意,十分撩人心弦。

她惱怒:“難道不是?!”

江雪禾溫和撫慰她,不讓她發火:“我在你心中,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缇嬰目光閃爍:“長得不太好看,聲音不好聽,身上傷好多,但很溫柔,從來不發火,很疼我……”

江雪禾默然片刻。

他側過臉,烏發擋住他微熱面頰。

他輕聲提醒:“……我指的是,我的為人。”

缇嬰一愣,臉瞬間爆紅。

她裝作沒有之前的胡言亂語,趕緊說出正确的方向:“你是一個扮豬吃老虎的大壞蛋!”

江雪禾一怔,莞爾。

……這也不算錯。

他溫聲:“既然我是個壞蛋,那我便從沒有任何提防嗎?

“小嬰,夜殺是我的‘一把鎖’。任何我預知的不妙之處,我都會讓夜殺出來面對。因為夜殺與我本人性情不太一樣,他足以迷惑旁人……譬如說這個幻境。

“我本人不會出現在任何幻境中,因我不會讓任何人察覺我的存在。夜殺這把鎖的意義是——當他出現,我的神識便會有感應,我便會知道,這是一個針對我的‘危險’。

“夢貘珠的存在,在此之前,我确實不知。但我有隐約猜測——我告訴你,我身體出了些問題,正是指這個問題。我本想慢慢查探,沒料到陰錯陽差,你進入幻境。因你是外來者,有夜殺這把鎖,再加上你的闖入,我才能記得幻境的一切……

“……才能追到夢貘珠的線索。”

缇嬰似懂非懂。

總之她知道,他連他自己都不信任,給他自己都設了一把提示的鎖罷了。

缇嬰問:“怎麽施展這種法術啊?”

江雪禾:“你想學?不要了吧。”

缇嬰:“為什麽?”

江雪禾斟酌:“夜殺代表我的一些過去,提醒着我一些不太好的記憶……你沒必要這樣。若有我在,你不用回想一些不願意回想的。”

缇嬰嘀咕:“你又不會一直在。”

……她心中又浮起一些悵然,讓她心情再低落下去。

她轉移話題:“師兄,你終于找到夢貘珠的線索了,恭喜你。但是你用夢貘珠,只是為了找青木君仙人的線索嗎?”

江雪禾:“自然還有一些別的目的。比如,千年前仙人有敕令,無仙亦無魔。我亦想尋找打破那敕令的方式……你不是想問大道嗎?問道的最終目的都是成仙,若有敕令在,你便無法成仙。”

缇嬰怔住。

缇嬰窩在他懷中,本是與他東拉西扯,好不去面對自己那搖擺的情感問題,他說這樣的話,讓她不禁擡眸,呆呆看他。

缇嬰小聲:“……你想成仙啊?”

江雪禾疑惑:“嗯?怎麽是我?”

缇嬰理所當然:“……你也想成仙,陪着我一起成仙,一直和我做師兄妹嗎?”

江雪禾默然。

他怎可能成仙。

他此生路早已走盡,不過是想看她好,想為她做足夠多的事,換她的心,換她諒解他對她的執念……只是經過夜殺那個夢境,江雪禾心思發生了一些很小的變化。

他心亂非常。

他聽到她的哭泣,看到她用被封印的身體去為夜殺擋一擊……夢醒後,師妹沉于幻境,他何嘗不為那份情意震住?

那曾是他奢望的東西。

他卻忽然有了些不舍。

……不舍得她的傷心,不舍得她的泣音,不舍得她為他的離去而牽腸挂肚。

這算什麽呢?

他對師妹充滿預謀的求索愛意,怎會開始不舍?

江雪禾沉默久了,缇嬰那不悅便浮了上來:“怎麽,你不願意?和我做一輩子師兄妹,你覺得委屈?”

江雪禾這才答:“不委屈。”

他說:“我願意的。”

缇嬰臉色稍霁。

缇嬰又目光閃爍。

她眼神飄移一分,明明埋在他懷裏,還欲蓋彌彰地輕輕偏過臉,躲開他的俯視。

缇嬰言辭閃爍:“就是、就是……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那個夢貘珠的幻境裏的事,你到底記得多少啊?是全部都記得嗎?沒有一點模糊的?我和夜殺哥哥說的話,聊的天……你也記得啊?”

江雪禾眼睛眨一下。

他瞬間明白她真正在意什麽——想問他是不是特別喜歡她,是不是知道她喜歡他,是不是知道她雖然喜歡他、卻還下不定決心、不願意和他綁死……

江雪禾微笑。

他知道。

他全部都知道。

知道她的小心思。

知道她的貪婪任性,她的好奇懵懂,她的進一步、又後退一步,她的“既要、又要、還要”。

知道她的害羞尴尬,她的心虛躲避,她與夜殺做過的事,與夜殺親過抱過,差點做出更狂妄的事。

江雪禾緩緩道:“記得不是很清。”

缇嬰眼睛驟亮。

她半信半疑擡起一只眼,看他是不是又騙她。

江雪禾忍着那些妒與情,做出困頓模樣:“夢中發生的事太多,我藉着夜殺這把鎖,要關注的事情太多,一些細枝末節便不會很關注。”

缇嬰迫不及待問:“那你在關注什麽啊?”

江雪禾:“比如那些墓碑上的名字,那些出現又離開的人,那些與現實中出現偏差的故事。”

缇嬰:“你沒看我和夜殺哥哥嗎?”

他溫和:“瞥了幾眼,沒太關注。你們兩個小孩子,能鬧出什麽事呢?若真鬧出大事,我自然有感覺,也不必多看。怎麽,難道你和夜殺背着我,做了什麽事?比如,說我的壞話,污蔑我?”

缇嬰連忙:“那自然沒有的!我和夜殺哥哥很乖的……不不不,我不乖,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快十六歲了!我長大啦。”

江雪禾:“嗯?你想暗示我什麽?”

他眼睛下垂。

缇嬰好喜歡他這副輕描淡寫又溫潤恬靜的面容,他垂眼不看她,卻再一次讓她心中酸癢,禁不住想靠近他。

不過她還是難受于夢境的事,此時呆呆看着師兄,不敢碰他,心裏又一次傷懷。

她嘆了口氣。

她沒有抱上來,如往常那樣。江雪禾心中一頓,壓下些許失落,問她:“怎麽了?”

缇嬰掩飾:“困了。”

她一說,就覺得自己這個借口好爛——困什麽困,她在幻境中,被冰封印,都睡了那麽久了。

但是江雪禾信了。

江雪禾沉思:“你入夜便被厲鬼追,在夢境中又跑又跳,又鬧又哭,累了也正常。睡吧。”

缇嬰只好睡。

但是江雪禾又停頓一下,說:“來我識海中睡。”

缇嬰一怔,睜眼看他。

他解釋:“怕你再無意中進入夢貘珠的夢境。來我識海,我護住你神魂。”

……原來只是護她神魂啊。

她還以為……

缇嬰道:“你自己再入夢境怎麽辦?”

江雪禾:“我已經知道了夢貘珠的存在,自然不會再迷失期間。不過,夢境有些事很有趣,我确實需要再入夢幾日……”

缇嬰惶然要他衣袖。

他安撫她:“沒事,今夜我不會進夢境的。我若要進,必然告訴你,好不好?”

缇嬰拽着他衣袖:“不是告訴我,是和我商量,我怕你在夢境……”

她倏地捂嘴。

江雪禾眨眼:“我在夢境怎麽了?”

缇嬰心想:怕你在夢境被柳大小姐勾住魂,沒有我搗亂,你們情投意合成為一對……那我要嘔死了。

她慌慌地想,在她進入前的夢境中,師兄應該沒有和柳姑娘怎樣吧?應該沒有吧?

缇嬰生氣:“你高冷一點!”

江雪禾挑眉。

缇嬰:“難追一點!端着架子一點!”

江雪禾被逗笑。

他應了她。

缇嬰不滿他這種好說話的态度,但也說不出什麽了。她支吾半晌,被他望得臉紅,且悵然且傷心,便閉上眼,真的進入他識海,放心睡去了。

江雪禾摟緊她。

他低頭看她淺粉微白的面頰,年紀尚小的少女,臉上的嬰兒肥還沒褪去,醒着時多麽鮮活鬧騰,睡着時便乖巧安靜。

她都不提防他,總想爬上他的床,要他抱着她哄她睡。

若是江雪禾意志差一些,她早就在他這裏糊裏糊塗失、身了……

江雪禾靜靜看着她。

她手指勾着他腰間帛帶,輕輕地扯一扯,唇瓣動了動。

江雪禾貼過去:“什麽?”

她在睡夢中,喚了一句:“師兄。”

江雪禾怔住。

他渾噩的、模糊地應了一聲。

他聽缇嬰在睡夢中抱怨:“……唇那麽軟,卻不給我親。”

江雪禾心想:你只是想親嗎?你是想親,又不想負責。

不過……他此時也沒心情計較她這些。

他低頭,伸出一指,在她額上輕輕點了一下。

江雪禾半開玩笑般:“那是江雪禾唇軟好親,還是你的夜殺哥哥更好呢?”

他等着她的答案。

不過缇嬰大約真的累了,睡了過去,沒有回答他,讓江雪禾懸了一半的心,繼續懸着,只好嘆口氣。

江雪禾将她放在榻上,為她蓋好被褥。他盤腿坐于一旁,盯着她。

她睡着後,他終于不用控制自己的感情,可以直勾勾地盯着她,讓自己無處安放的喜愛,流露出來。

他終于可以疏理夢境,查看夢中夜殺的心情,查看他因為一個夢境,對她更加難以控制的那些情意……

也許白鹿野說得對。

他太貪婪了。

他誘着小嬰,宛如熬鷹。鷹能不能熬好先不提,愛意傾頭瀉下時,他自己卻快要堅持不住了。

……真實的人生,不如一場幻境。

幻境中,他有無數次試錯的機會。

他可以做夜殺,可以直白,可以婉約,可以輕、薄,可以情深。

他游刃有餘,因為那都是假的。

無論試錯多少次,都有再重新來的機會。

真實的人生不是那樣的。

他如履薄冰,每一步都繃着心神,怕吓走小嬰,怕小嬰不接受他。

他不能接受小嬰對他的畏懼與躲避。

他只能繼續煎熬。

……可他越來越深陷情意,越來越控制不好。

如何是好呢?

缇嬰睡得時間少,但睡得卻很足。

她神清氣爽地起床後,便發現師兄不在身邊,而且這也不是師兄的屋子,是她自己的屋子。

大約是師兄把她抱回去的。

何必呢。

她又不在乎,他卻那麽小心。

缇嬰胡亂梳洗一番,便急匆匆出門,想見師兄。

從夢境出來後,她對師兄多了一些牽腸挂肚,總想第一時間看到他……因為好怕他像夢境一樣死了,她卻救不了。

雖然她依然有些不開心,依然想念夜殺哥哥,依然想起來夜殺哥哥便想哭,但是師兄活着,真是太好了。

……夜殺要經歷很多事,才能變成江雪禾。

她不應該只想着夜殺,也應該心疼變成江雪禾的師兄。

他好慘的……

缇嬰的一腔柔軟心,在她提着裙裾飛奔、跑過月洞門,看到綠竹蔭邊,江雪禾修颀的雪白衣袍背對着她,和一個半遮半掩的美人說話時,蕩然無存。

她定睛一看,那美人嬌嬌柔柔,不正是讨人厭的柳輕眉麽!

那邊,柳輕眉看到了缇嬰,笑着和江雪禾說:“你師妹來了。”

江雪禾溫和:“無妨,之前說的事……”

他話還沒說完,便聽見缇嬰一聲怒吼:“江雪禾!”

江雪禾耳朵快被震聾:“……”

第 15 章 借調

30日上午,關世傑和吳彥章兩個奉命來到行動科調查組報到。

調查組組長李默,讓關世傑和吳彥章跟着一個老組員黃休成,一起去警察局偵緝大隊甄別日本特務。

黃休成30歲,最早在警察局做巡警,抓獲小偷竊賊無數,練就了一雙火眼金睛,因為個人工作能力突出,後被調到特務處行動科工作。

關世傑叫黃休成組長,黃休成說:“還是喊老黃吧。”

關世傑覺得老黃這個人有點意思,長相極其普通,嘴裏煙不離口,一支接一支地抽。兩眼無神,黯淡無光,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他走起路來佝偻着身子,穿着一件發黃的白色短褂,腳上穿着一雙布鞋,十足的鄉巴佬形象,怎麽看都不像一個特務處行動科的人。

因為行動科抓捕人要親自操刀,老黃體型偏瘦,中等個頭,還有點羅圈腿兒。這不禁讓人懷疑,老黃是不是徒有虛名。

吳彥章是本地人,少年時偷雞摸狗,打架鬥毆,對老黃的名字可以說是如雷貫耳。但今天一見,也跟關世傑一樣,對老黃能混入複興社特務處行動組工作,感覺名不符實。

行動組的待遇高,即使沒有專車,無論坐巴士還是人力車,都是全額報銷。

老黃叫了三輛人力車,一路去了警察局偵緝大隊。

南京房屋的布局和北方不同,警察局偵緝大隊一溜平房,四周砌築着高牆。一個幾百平方米的大院裏,挨挨擦擦坐滿了人。這些人當中沒有老幼婦孺,都是二十左右到四五十歲的男性。

有十幾個便衣警察,還有行動組的幾個人,正在逐一登記盤查可疑人員。老黃跟熟悉的人打過招呼,讓一個着裝的警察拿過來兩打登記表,兩支鋼筆,還有幾副手铐,一并遞給了關世傑和吳彥章。

老黃貼着西牆根兒負責盤問,讓關世傑,吳彥章兩個人做登記。

“姓名,年齡、北平哪裏人?做什麽工作?”

“長官,我叫王滿倉,二十歲。是北平北苑人,種地的。日本人炸死了我家人,我到南京是投靠舅舅。”

“行了,你走吧。”

老黃剛盤問的是一個小夥子,看起來也是很老實本分,只是不知道老黃問過後,怎麽斷定他不是日本特務呢?

“偵緝大隊亂抓人,這個小夥子一看滿手的老繭,說話兒化音重,是土生土長的北平人。”老黃似乎看出關世傑和吳彥章兩個人心中的疑惑,慢條斯理地說。

老黃接着又盤問了幾個人,也都放走了。當他盤問到一個學生模樣的人時,對關世傑和吳彥章說:“把他铐起來。”

“為什麽?我是北平師範大學的學生,你們憑什麽抓我?”

“小關,聽說你就是這個學校畢業的,你問問他有幾個校區,宿舍、食堂、圖書館都在什麽位置。”老黃說。

關世傑一問,這個自稱學生的人都答錯了。這才相信老黃的眼力真的不一般。

吳彥章給這個人戴上了手铐,并且踹了兩腳。

“他眼神飄忽,問話是不敢直視你的眼睛。說明心虛。還有他坐着挺直腰板,右手食指習慣彎曲,還有繭子,一定是經常摸槍的人。”老黃說。

關世傑仔細看了看這個人右手,還果真如此。他想再試試自己能不能聽到或看到;這個學生模樣的日本特務心裏話和所經歷的事兒,就拉住日本人的右手,貌似檢查食指的樣子。

驀然,關世傑的腦海裏跳出兩個畫面:1這個人和一群人列成一隊,正在聽一個留着仁丹胡,身穿日本軍服的人說話。2這個人在總統府附近,靠着一棵樹吸煙,盯着來往的出入車輛。

這個人的心裏話是一長串日語,關世傑也聽不懂。

偵緝大隊過來兩個人,把這個日本特務帶走了。

“老黃,你歇一歇,我來試試,你多指點我。”關世傑說。

老黃點燃一支煙,猛吸了一口說:“機靈點,碰到不老實的別吃虧。”

“放心,有我在。”吳彥章說。

吳彥章人高馬大,一身的腱子肉,有他在身邊照應着,關世傑不擔心。

關世傑盤查了幾個人,他都是直接看手指,經過手指傳導過來的信息做決定。發現直接的手跟別人的身體接觸時間越長,得到的信息越多,畫面的立體感也越強。他想若是能知道畫面裏的人在說什麽,就更加完美了。

當關世傑盤查到一個三十多歲,體型稍胖,講起北平話也字正腔圓的人時,從手指傳遞過來的信息是,他望着南京衛戍司令部的軍營,在一個小本子上畫畫寫寫。

但這個人的內心話卻是漢語:老子是中國人,又沒摸過槍,你怎麽能看出來老子是日本間諜?

關世傑看了一下他的食指,果然沒有一點老繭。他不禁在心裏冷笑了一聲,摸出手铐就給這個人戴上了。

“長官,你們不能冤枉好人啊……”

“好人?”

關世傑從他身上搜出一個小筆記本,上面畫着南京衛戍司令部的位置,還有周邊駐軍的兵營坐标圖。

老黃和吳彥章兩個人都有些驚訝,尤其是老黃,他都沒看出來這個貌似生意人,一副人畜無害模樣的中國人,竟然也是日本特務。這不禁讓老黃對關世傑刮目相看。

“小關,你是怎麽看出來的?”老黃問道。

“我見他總是低頭,眼睛往懷裏頭瞄,就懷疑他有問題。”關世傑答道。

“年輕人了不起,你要是來行動科一定前途無量。”老黃由衷地贊嘆道。

“關哥,見過牛逼的,沒見過你這麽牛逼的。”吳彥章說。

關世傑聽到兩個人誇自己,心裏不免有些小得意。但這種自豪感沒保持多久,就遭受到了一個打擊。

也是關世傑大意,他盤查到一個精壯的年輕人時,聽到這個年輕人的心裏話是日語,剛掏出手铐想給這個日本間諜戴上,就被這個間諜扼住了喉嚨。

“放我走,不然我會殺了他的!”這個日本間諜厲聲喊道。

關世傑被一只鐵鉗子樣的手扼住喉嚨,喉結分分鐘都有被捏碎的感覺。他眼冒金星,在窒息和恐懼中,第一次感受到了死亡并不是遠在天邊,而是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