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五荒兇獸

見到方雲這麽幹脆的幹掉一只大力猿,方林終于笑了:“倒是我多慮了,弟弟,看你的手段,已經深得實戰的要訣了。”

“大哥的意思,我明白。戰場搏殺,哪方手軟,就是自取滅亡。我們世家子弟,注定要上戰場,絕對手軟不得。這個道理,我還是懂的。”

“這樣就好。我原本還擔心你下不了手,畢竟,你以前可是真正的連只雞都沒殺過。”

方林一臉欣慰,真正對方雲放心了。

“不過,以後你從軍了,卻要小心。東郊是皇家的狩獵區,放的大力猿并不多。但在真正的蠻荒,大力猿都是數千只一群。就算以我的手段,單獨深入,被圍了之後,也只有死路一條!”方林提醒道。

方雲本來還沒太在意,聽方林這麽說,也不禁凜然。知道小觑了蠻荒的兇物。

“還有一種東西,你要小心,那就是狄荒的毒箭獐!”

方林說着,氣場發放,卷起一具大力猿的屍身。用手抓住,用力一甩,扔到了十多丈外。

吱!

十丈外,一團積雪突然顫動了一下,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嘯。緊接着,十多根一尺多長的銀白尖刺破空飛出,唰唰沒入大力猿屍身中。

只聽得“嗤嗤”聲響,那只大力猿屍身全身冒出青煙,還在空中便被腐蝕幹淨。餘下一副血腥骨架跌落下來。

唰!

積雪下,一個渾身長滿銀白尖刺的小東西飛快的竄出,四肢劃動,在積雪中飛竄,唰唰幾下就了蹤影。

“吓!”

見到這毒箭獐如此兇猛,方雲也吓了一跳。毒箭獐利箭還在其次,那毒性真的是太猛了。

“你也不用擔心。毒箭獐生性極為小心,一有個風吹草動,馬上就會射出身上毒箭。不過,毒箭獐一般不主會攻擊人,倒不用過于擔心。在狄荒,異族們主要用它的毒刺煉制毒藥,用來給刀劍淬煉!”方林一一道來,如數家珍。

“大哥,這是天蛇山上訓練的內容嗎?”方雲突然問道。

“哈哈,弟弟你果然聰明。這些東西确實是天蛇山上講授的東西。每個人從軍之前,都要先學到這些內容。”方林笑道。

兩兄弟一路慢慢前行,一邊識別着東郊群山中的各種兇禽、異獸。

半山腰處,一顆巨大的雪松後,兩名全身穿着皮制緊身衣的王公子弟藏身雪裏,偷偷地望着兩人。

“看來,他們暫時不會離開了。按照他們這種速度,要想翻過這座山,至少也要兩個時辰。條件成熟,可以通知世子他們了。”

“嗯,你先在這裏監視,我過去通知世子。”兩人輕聲議論道。

“你去吧!我留在這裏觀察就行了。”

兩人各自分開,留下一人繼續監視後,另一人潛出一段距離,然後拍馬絕塵而去。

通信的王公子弟剛剛離去,方林、方雲就出現在雪松背後,輕輕一掌便擊昏了樹下,負責監視的士子。

“跟着他,看看高韋他們在弄什麽名堂!”

兩兄弟一語不發,悄悄跟在背後,追蹑跟蹤。

往北的一座山頭裏,許順、高韋、蔡風、楊彪正百無聊賴的圍着一團篝火,默默的烤着一只野兔。

“世子,世子,有消息了。”

山脊的路徑上,一名王公子弟騎着快馬,飛奔而來。看到這人,許順等人精神大振,扔掉了手中的烤兔,站了起來。

“怎麽樣?”楊彪虎躍過去,急聲道。

“方家兄弟在南面的山谷裏狩獵。我們觀察了一段時間,方林似乎是在教方雲熟悉五荒的兇禽異獸。以他們的速度,二個時辰內,還會在山谷裏。”

報信的士子低着頭,大氣不敢出。眼前的這幾位,身家豐厚,不是他一個小小朝廷官吏的後代能惹得起的。

“很好,可以行動了!”許順道。

“等一等。”

李辰突然站了出來:“那方林也是氣場級的高手。我們有人跟蹤他,他會不會早就發現了?”

衆人沉默。

“不用擔心這些。那個方林,如果楊謙跟我說的是實話。那以他的心性,不一定會留意到這些。退一步,就算是他發現我們在跟蹤他,監視他,也未必把我們放在眼裏。而這,就給了我們機會。”

許順眼神微眯,思考了一會兒,說道。

“世兄說的有理,方林的性格,恐怕就算知道了,也未必把我們放在眼裏。二個時辰內,他們應該還不會離開山谷!”

高韋這個時候說話。東郊狩獵,他們都不是第一次參加了。這裏的地形,熟悉的很。

“嗯,不論如何,在這次東郊狩獵前,我們必須得挽回臉面。要不然,走出這片群山,我們這些人都會淪為笑柄!以後,再沒那麽多人信服我們。”

蔡風的話,為幾人做了決斷。

“很好,看來我們統一意見了。”

許順點點頭,揮退了那名探子。

五人在山頂站了一會兒,目送探子離開了。突然同時翻身上馬,往西北群山深處飛馳而去。

“幸好我們跟了來了。這些家夥,果然有動作。”

一處積雪下,方雲探出頭來。

“弟弟,還是你機敏。那個家夥,絕對想不到,你早就看穿了他的心思。”方林贊道。

“那家夥自認為聰明,還不是被大哥你騙了。”方雲笑道。

兩兄弟相視一笑,同時竄出。兩人伏低了身子,遠遠的吊在五人身後。

兩人都不騎馬,不斷的在雪松、霧樟之間彈射,跟進。在群山之中,馬匹的速度比平地慢上許多,兩人徒步倒也勉強能跟上。

盞茶功夫,前面五人終于停了下來,五人站在雪地中,似乎在等遇什麽。

“嗯?他們在等人!”

呼!

一股寒風卷着積雪從雪松間湧出,只聽得一陣沉重的腳步聲響起,風雪中,走出來一名全身披着猙獰戰甲的大周禁軍。這名禁軍足有八尺多高,全身覆甲,只有一雙眼睛露在外面,冰冷冰冷的。

“這些家夥居然找上了朝廷禁軍!”

方林、方雲大吃一驚。禁軍士兵的修為,都是陣法級,感知極為敏銳。而且每個人都有獨特的功法。兩人不敢大意,屏住了呼吸,潛入皚皚積雪中。

“嗯?”這名大周禁軍渾身散發出黑暗的氣息,朝方林、方雲藏身的地方掃了一眼,并無發現,便收回了目光:“可能是雪地野獸!”

“說吧,找我什麽事?”男子氣息厚重如山,掃了一眼許順等人,幾個人便感覺到極大的壓力。

“今天世子在校場被方家兄弟羞辱了,我們需要你的幫助。”高韋嗫嗫道。雖然眼前這名男子曾是莽荒侯的部下,但一旦進入禁軍,那就是一步登了天,身份地位完全不一樣了。

“你們應該知道,禁軍的紀律森嚴,你們如果想殺方家那對兄弟,恕我不奉陪。”

男子說完,就要轉身離開。

高韋等人臉色頓時很難看,他們雖然心裏不悅,卻不敢說什麽。

進了禁軍,前途無量。什麽功法、丹藥都能從皇室獲得賞賜。這裏面,未來,很可能就會誕生四方侯這樣的人物。要知道,幾十年前,四方侯方胤也不過是禁軍中的一名士兵。

高韋、蔡風、楊彪、李辰把目光看向了許順,這裏面,只有他是許家的人,能說得上話。

“大人等一等。”

許順趕緊叫住了這名禁軍,盡管是一名士兵,他也不敢用命令的語氣,小心翼翼道:“觸犯軍紀的事情,我們自然不會叫大人去做。”

“既然這樣,說吧。你們想讓我做什麽?”

男子停下腳步,掃了一眼許順。

“是這樣子的。那方家兄弟正南面的山谷裏狩獵,我們也不需要你出手,只要你出手把這附近山頭的兇禽野獸都往那個方向趕過去就可以了!以大人的手段,這點應該還是能夠做到的吧。”

“如果只是這個,我可以答應你們。”男子想了想,點了點頭。

“那我替世子謝過大人了。這件事過後,莽荒侯也會記住大人恩情的。”許順拱拱手,話說得十分漂亮。

“嗯。”男子點了點頭,跨步進入了深山之中,拐過一個彎,就不見了。

“走,準備做最後一件,我們得抓緊了。”許順說着,領着幾人輕車熟路的向西面而去。

“這些家夥到底想要幹什麽?”

距離隔得太遠,又有朝廷禁軍在場,方雲等人并沒有聽到許順和那禁軍說了什麽。躬下身,兩人在雪松、雪樟的掩映下,悄悄的追在五人後面。

……

一個巨大的洞窟,開在一處突起的岩石下。洞窟兩邊煙熏火燎,一片烏黑。裏面更是一片陰暗,不知道有多深。

洞口附近,散落着許多動物的白骨。有鹿的有獐的,也有獅、虎、熊的。許順、楊彪幾個人此時就在站在洞前,每人手裏都提着一截血淋淋的動物肢體。

“金趾煙火白骨獸就生活在洞裏面,這種狄荒猛獸最喜歡新鮮血肉,特別是人類的新鮮血肉。一會兒等我們在禁軍裏的人,把附近山頭的野獸趕過來。你們馬上用血肉把它引出來,然後躲藏起來。”

許順目光閃爍,眼睛裏流轉着無數陰謀詭計:“一會兒,我們驅使獸群把方雲、方林分開。再趁亂攻擊實力最弱的方雲。不需要殺死他,只要再他身上弄出幾個傷口,讓血流出來就行了。金趾煙火白骨獸最喜歡人血,一旦聞到,很容易陷入發狂狀态。到時,我們幾個拖住方林,這方雲必死無疑!”

第 24 章 戲弄,辦事沒錢

“你沒事就好了,我還以為你……”

洛昕強行克制住自己眼眶那快要流出的淚水,抱住石浩過了半晌之後才将石浩松開,對着眼前人語氣略帶委屈地說道。

不知怎地,石浩看着眼前矮自己半截,面色通紅的洛昕心中竟起了幾絲憐愛之意。

只見石浩伸出手來輕輕地抹去了洛昕臉頰上那情不自禁留下的淚水,随即臉上便浮現出了輕松的笑容。

“傻姑娘,有什麽好哭的。我這不活生生地站在你面前呢麽。”

知道石浩安然無恙,洛昕開心地立刻命人準備了好幾樣點心端上來。

看見石浩依舊活在世上的張凡本就不悅,見了眼前這場景,張凡更是氣得九竅生煙。

礙于洛昕對石浩的印象這般好,張凡心中的憤怒也不好溢于言表,但腦子裏已經琢磨着到底該如何将這個礙事的石浩給弄死。

“那日你同張凡一起去闊林,你為何半路失蹤了?”

洛昕坐在石浩旁邊,臉上充滿了疑惑。

石浩聞言則是立刻明白,看來這張凡在洛昕面前說的與事實應該有些許出入。

分明就是當日一進闊林時,張凡便借口要去采摘藥材把自己撇下。

自己好歹也是個名牌大學的高材生,哪容你這虛有其表而無智商的暴發戶侮辱?

看我怎麽好好戲弄戲弄你。

“哦,那日我見闊林的路徑這般複雜,一個不留神竟然就跟丢了張公子。之後就聞見闊林裏響起笛聲,便遭遇了獸潮。”

石浩故意将張凡去采摘藥材這件事情忽略。

只見這身旁站着的張凡聞見石浩這麽說,本緊繃的臉便立馬放松了下來。

看樣子這蠢驢根本就沒有察覺獸潮這件事是自己有意為之,呵,真是個不知道從哪裏來的草包,竟然還不知好歹想同自己争洛昕?簡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鵝肉。

“你竟聞到了笛聲!?”

洛昕聽了之後,臉上的神情立馬變得異常嚴肅了起來,“究竟是何人,竟還知曉引起獸潮的秘法!”

衆人又坐在圓桌前商議了好半會。

可因為石浩過的是現實世界的時間軸,這坐了沒多久石浩便感到了濃烈的困意,随意地忽悠了洛昕衆人便抽身回到了老宅。

第二天石浩琢磨着自己上次帶到珍寶閣裏的沐浴露已經賣光了,尋思着今天又給珍寶閣進點貨,順便在琢磨琢磨帶點什麽新品過去再引引噱頭。

昨個兒煮了這妖獸肉吃之後,石浩感覺自己的身體狀态異常飄忽,甚有一種成仙的感覺。

沒想到這妖獸肉竟然能續航如此之久,真是踩了狗屎運。

石浩起床的時候便又新煮了一鍋妖獸肉做早飯,這正準備着呢,門口裏又傳來了劉七的聲音。

“浩哥,你這是在做啥美味佳肴呢,咋這麽香?”

這幾日劉七頻繁出入石浩家的老宅,石浩對劉七也完全褪去了防備。

反正無論劉七怎麽搞自己,石浩指不定動動手指就能把他那群小弟給打趴下。

“去去去,你管那麽多閑事做什麽。”

剛好劉七過來,石浩在鍋裏煮着的妖獸肉出爐,劉七顯然被眼前的這盆肉給完全吸引住了。

“浩哥,咱們是不是兄弟,是兄弟的話你就給嘗嘗呗。”

面對劉七這死纏爛打,石浩也着實沒有辦法,只好妥協地給劉七夾了幾塊肉遞給他。

這妖獸肉一入口,這劉七便是交口稱譽,對石浩是軟磨硬泡地還想再來一碗。

石浩知道這妖獸肉哪是這身體沒有修為的人能多吃的。

這妖獸肉就跟那靈芝什麽的勁補藥材一樣,要是吃過量了身體可是要出問題的。

“去去去,咋你給點陽光你還燦爛起來了呢,沒了沒了,這可是我花了這長時間做的早飯,一下子全給你吃光了。”

見石浩滿臉的不情願,劉七也沒有再強迫。

“這是什麽肉啊,咋這麽好吃,上哪買的?我去買幾噸回來。”

劉七問起,石浩也不能直接說自己是從異世界弄來的妖獸肉吧……

這說出來劉七指不定還得取笑自己呢。

正好自己家二狗把野豬弄死這件事情全鎮皆知,石浩便拿了二狗當借口了。

“這不前幾日咱家二狗打了野豬麽,我給宰了。”

“浩哥你這還有沒有啊,給我拿點呗?”

起初石浩是百般拒絕,但是奈何這劉七太煩人,石浩便拿了些邊角料給了劉七随便應付了一番。

劉七拿了這肉之後簡直是如獲至寶,“浩哥,你太夠意思了。”

“對了,你認不認識一些廠商專門生産沐浴露或者電子産品的?給我引薦引薦。”

聞見石浩的問題,劉七不禁有些疑惑。先前也沒見石浩做這行生意,怎麽這會竟然問起這些來了。

雖說這劉七是個古惑仔頭頭,但是認識的人非常多,幾乎可以說整個林瑜鎮的人他都認識,而且關系竟都還不錯。

“浩哥,你問這幹什麽啊,難道你有什麽生意門路?”

石浩見劉七問題這麽多,心裏不禁有些不耐煩。

怎麽你小子得了便宜還話那麽多呢。

這麽想着,石浩便往劉七腦袋上猛地拍了一巴掌。

“你咋這麽多問題呢,有就有沒有就沒有,能不能麻溜點回答我?”

“有有有……”

劉七便從手機裏翻出了好幾個廠商的電話發給了石浩,而且還提前跟這幾個廠商打過招呼。

随後石浩更是吩咐了劉七讓這幾個廠商做好貨品之後直接送到自己這老宅的後院中去。

交代害了所有事情,劉七便伸出手來等着石浩反應。

石浩見了眼前人這般模樣,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劉七見他呆愣的模樣,便又摩擦了食指和拇指。

原來這小子是找我要錢呢。

明白過來意思之後,石浩便猛地将劉七推到老宅門外。

“錢錢錢,錢什麽錢,沒錢。”

其實石浩如今已經家纏萬貫,因為先前劉七給自己道歉的時候曾經送來了價值百萬的金條。

但是畢竟是鄉下人,而且還是涉世未深的小青年。

可以說這輩子都沒有見過這麽多錢擺在自己面前,所以劉七給的那金條一直遲遲不舍得用。

第 45 章 昭儀

“你倒是個大方的。”楚墨聞言一笑,“也罷,那就随了你便是,開席吧。”

随着楚墨一聲令下,絲竹管樂之聲響起。衆嫔妃均紛紛上前獻藝,竭盡全力想要抓住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一步登天。

“臣妾借這杯酒祝大楚千秋萬代,皇上福澤延綿,後宮安定永昌。”寧妃起身舉杯對楚墨道。

“嗯,寧妃說的好,朕就幹了這杯。”楚墨心情不錯,難得對寧妃也展現了一絲笑容,舉杯一飲而盡。

“謝皇上恩典。”寧妃飲盡杯中之物,盈盈坐下。

“銘兒的母妃呢?”歌舞過半,楚墨一掃席間,發現少了一人,突然開口問向二皇子的奶娘道。

“啓禀皇上,傾昭儀抱恙,怕病氣沖撞了皇上和各位娘娘,就不前來了。”奶娘帶着二皇子急忙拜倒道。

楚墨看了看拜倒在地上的小人,又看了衆人一眼,不忍掃了衆人的興致。但面上仍是閃現了一絲不快,卻也未曾說些什麽,只是擡頭飲了一杯酒,沉聲道:“起來吧。”

可這一絲不快并未躲過寧妃的雙眼,只聽寧妃笑對楚墨道:“皇上也莫要擔心,明日臣妾親自去探望昭儀妹妹,看看有沒有什麽缺的。”

“嗯,那此事就由寧妃前去辦吧。”楚墨略一點頭,淡淡道。

言談之間,一陣凄涼的埙聲入耳,聲音古樸蒼茫,讓楚墨不禁為之側目。

只見一女子,身着淡藍廣袖長裙,一只蝴蝶在胸前翩然欲飛,肩頭羽毛裝飾更顯飄逸。三千青絲以一只掐金燒藍蝴蝶步搖绾起,在這滿堂的姹紫嫣紅中顯得格外突出。再細細聽去,那悠揚的古埙吹奏的是一曲《江月初照人》,指尖流轉,洋洋習習,聲烈遐布。

沉醉于曲中,忽的見一抹白色的身影翻飛而出,似九天仙女下凡塵一般,翩然落地,美輪美奂,讓楚墨不由輕拍龍案,喝了一聲好。

只見那抹白色身影蓮步輕移,幾個旋轉起落之間便至楚墨面前。廣袖掩面,實不知是何方神聖,可那舞姿卻讓楚墨覺得甚為眼熟,卻又想不起是誰。

曲音雖然空靈悠遠,卻隐隐和着叮當環佩之音,更添了幾分靈動。飄逸起舞的衣帶仿若天邊白雲,映滿了楚墨的眼中,柔媚的身姿随着節奏而動,風姿綽約。似明月,如流波,曲音湯湯,舞姿婆娑。

那白衣女子忽的以足尖點地忽的拉開與楚墨的距離,飄然遠揚,讓楚墨情不自禁的站起身來,伸出手去似是想要抓住什麽。

羅衣生風,廣袖交橫,似是江邊明月。微一轉身,那女子婷婷立于中央,曲音随之漸收。

二人嬌身輕福,柔聲齊道:“臣妾恭祝大楚永世穩固,皇上龍體康健,福壽無疆。”

楚墨聽得人聲終于想起來是誰,笑着落座,撫掌笑道:“好好好,賞!慕蕊,朕還當你真的不來了,原來是給朕準備了這般驚喜。”

只見那白衣女子微微向前一步,笑道:“年關家宴,臣妾怎敢不來,舞藝生疏,還請皇上莫怪。”言罷擡眼看向楚墨,娟好的姿容絲毫不遜色于景妃等人,如水般的眸中,波光流轉,顧盼生輝。

“昭儀妹妹這般自謙,讓我等如何自處。”寧妃聞言掩嘴輕笑道,“我也被妹妹哄了去,還想着明日該帶些什麽前去探望妹妹才是。”

原來這女子就是方才稱病的傾昭儀,說起這傾昭儀,乃是二皇子楚郇的母親,為人溫柔低調,向來不與人争寵。楚墨稱帝後,以其誕下皇子,特晉封為從二品昭儀之位。本是宮中僅次于寧、景二妃之人,只因生二皇子時傷了身子,是以深居簡出,在後宮之中很少有人見過。

傾昭儀緩緩落座,将二皇子抱于懷中,笑道:“寧妃姐姐哪裏的話,謝姐姐關心。”

“這位是?”楚墨得知這其中一人是傾昭儀,只是另一人還不知道,于是看着堂中藍衣女子問道。

“回皇上的話,這是前些日子新近入宮的娘子,臣妾偶然見其音律造詣頗高,遂邀請其為臣妾伴奏。”傾昭儀微笑道。

寧妃在一旁靜靜聽着,心中冷笑。這傾昭儀久居寝宮,每日都不曾見人,即便是連太後的請安都可以特批不去。怎的突然就遇到了娘子?這也太過湊巧了。再說,想當年,傾昭儀為了二皇子差點賠上性命,身體孱弱衆人皆知。如今看去卻氣血紅潤,亮麗光鮮。

舉杯輕抿,心中複念,也難怪,這傾昭儀雖然足不出戶,其身體孱弱亦只是前幾年之事,近年來到底如何實在無人可知。果然景妃一走,衆人皆按耐不住,試問若是景妃此時坐于殿上,誰敢如此?

想到此處,寧妃竟然有些想念起景妃來了。

落坐于門口的蘇洛汐看着堂中幾人,沒來由的對楚墨有一絲陌生的感覺。他看向傾昭儀的眼神不正是與昨日看向自己的一模一樣麽?她很清楚那眼神代表着什麽,但看這情景想必知道的不止自己一人。

輕輕把玩着面前酒杯,果然還是不出所料,帝王之愛自古如此,有今朝沒明日。雖是已有了心理準備,可為什麽時間這麽短?短到連自己都還沒有反應過來就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傾昭儀的出現,給了楚墨一喜,卻只給了殿中衆人一驚。

晚宴完畢,楚墨面上微醺,衆人起身恭送。

很顯然,楚墨的心思還在傾昭儀所獻之藝上,而傾昭儀也識趣的未曾離去,只是垂首恭謹而立。

楚墨看看寧妃,再看看她旁邊的傾昭儀,目光留戀不知該如何選擇。

寧妃看着楚墨猶豫的神色,心中暗想,好不容易到手的機會,怎能被這半路而來的傾昭儀平白奪了去。

既然如此,不若先發制人。

“臣妾看天色已晚,明日還有各位王爺入宮請安,不免勞累,先扶了皇上前去休息可好?”寧妃笑着走上前去,随即遞給福喜一個眼色。

福喜心中感念寧妃剛才的解圍之恩,攙扶着楚墨的手微微的一讓,交予寧妃手中。

“唔,也好。”楚墨此時已經有些站不穩,想起明早還要早起接受朝拜,心中不由煩悶,正欲與寧妃回宮。

寧妃恭謹的攙扶着楚墨,走過傾昭儀身邊時,目光中不由得露出一絲得意之色。

正在此時,一個小小的身影自傾昭儀身後竄出,抱着楚墨的腿輕搖道:“父皇…”

楚墨略一定神,輕輕掙開寧妃,蹲下身去将二皇子抱于懷中,笑着對傾昭儀說道:“郇兒長大了,比去年朕抱着時,沉了不少。”

“郇兒,不得無禮,快下來。”傾昭儀見狀急忙說道,卻無要将二皇子接過的意思。

“許久不見二皇子,比原來更加乖巧俊秀了,長大了定是像皇上一般。”寧妃笑着說道,擡手輕輕撫着二皇子的臉龐。

不知怎的,二皇子竟突然哭了起來,引得楚墨輕輕皺眉。

傾昭儀本想借着孩子留下楚墨,沒想到這二皇子竟大哭不止,見楚墨微微皺眉,怕是要惹煩了楚墨,那剛才所做一切豈不是前功盡棄?

急忙接過二皇子,笑着說道:“郇兒還小,讓皇上和寧妃娘娘見笑了。”一邊說着,一邊哄着懷中的孩子。

楚墨雖然眉頭微緊,但還是笑道:“孩子還小,這樣的宴席大人尚覺得勞累不已,更何況是個孩子?”微頓複道,“行了,朕也乏了,走吧。”

寧妃聞言急忙上前攙扶,兩人走出殿去。只餘傾昭儀抱着哭鬧不已的二皇子在原地行禮,看着二人離去。

第 38 章 迷中迷

莎莎膽怯的往前挪着步子,此時的她……內心也很糾結矛盾,感覺….自己出賣了江明,出賣了父親,一切……都是為了尤教授許諾給她的做一次人的機會。

尤教授說的很清楚,自己是只貓,尋常來講,想要變成人只能等來世,然而……這裏還有個概率的問題,其中的規則和套路只有閻王老子知道。說不定下一輩子可能還不如今生,畢竟這世上老鼠比貓多,殺生總是有罪的。

不過,也可以另辟蹊徑,那就是修成貓妖,方法得當的話,也能變成人的模樣,跟真正的人…..沒啥區別,正是這一點俘虜了莎莎的心,讓她願意為尤教授效勞驅使。

莎莎是一只雪白毛色的貓,而強哥是純黑,莎莎的媽媽則是一只橘色的貓咪,按理說…..生不出莎莎這種顏色來的,而且,莎莎還是強哥最小的女兒,她又是如何跟尤教授勾搭上的?這裏面大有文章,但不是眼下矛盾的關鍵點,眼下的莎莎可能永遠也想不到,這一次山縫幽行,将徹底改變了它的貓生。

它繼續往前走着,幽深曲折的山縫罅隙似乎改變了方向,和江明他們之前進入的并不是同一路線,而尤教授的銅鏡裏…..卻觀察到莎莎停在原地,一動不動了。

“往前走呀!傻站着幹啥?”尤教授對着鏡子呲牙道,他長滿倒刺的舌頭上還挂着鼠毛殘渣。

鏡中的莎莎仍僵立原地,像看見了什麽古怪離奇的東西,發着呆完全不理會教授的指令。

紅紅坐在尤教授身旁,擔憂的說:“這羅剎洞裏….怕是出了什麽幺蛾子,不如先把這妮子給弄回來,然後咱們再想別的辦法。”

尤教授惆悵的嘆了口氣說:“這群貓,都是豬變得嗎?怎麽這麽蠢!鼠羅剎面具已經到手了,愣是沒從奇門洞中逃出來,枉費了我那麽多的心血和精力……咳。”

說話間,他将銅鏡外套着的八卦金屬盤轉了一圈,瞬間,在莎莎身下的地面上,出現了一個半米見方,五行八卦的圖案,快速的旋轉着,像土遁一樣,俨然開啓了一個時空之門。

然而…..令尤教授意想不到的是,那僵立在原地一動不動的莎莎,竟然瞬間“灰飛煙滅”成了一片虛無,仿佛…..那站着的,根本不是莎莎本尊,只是…..一個虛假的影子。

“天吶!老頭子這……”紅紅驚的頭上的大波浪快立起來了,而尤教授則是一臉懵逼,一雙貓眼瞪的老大。

“咔嚓”一聲輕裂的脆響,尤教授的銅鏡碎成了好幾片,裏面的畫面也蕩然無存,成了一個沒用破鏡子。

……

莎莎一步一步的往前走着,這山縫….好深好遠,好複雜,它越走越害怕,想回去,呼喚了尤教授好幾次人家都不理它,莎莎真的慌了。

它開始往回走,然而….走着走着,前方出現了岔路口,左右兩條路……

來的時候,并沒有岔路口兒啊,莎莎驚顫的瞪大眼,不知道該走哪一條,按照記憶中的路線,離開那只被嵌入岩體中的貓…..并沒有多遠啊,不應該眼前是這個景象啊?

它努力的嗅着氣息,有些拿不準的選擇了左邊那條路……往下是個斜坡,一點點的往下鑽。莎莎徹底迷亂了,它根本拿不準走的對不對,甚至可以明确的判斷,走的是錯的,因為根本不是來時的路,但再想回頭已經不可能了,因為它看見,自己選擇的這條路後面,又出現了三四個方向不同的岔路口。

猶如一個九曲的迷宮,越陷越深,莎莎開始有些明白,江明……還有父親它們是如何走丢的了……

它吓哭了,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尤教授更是“不理”它,接下來該怎麽辦?在這山縫隧道裏困死嗎?跟那嵌入岩體中的傻貓一樣?更令莎莎恐懼的是,它感覺到……山縫罅隙中的空氣,居然不流動了,完全就是一個封死的空間!

莎莎絕望了,無法預知等待自己的是什麽?正在它停下下腳步,窩在一個角落裏顫抖時,突然…..感覺前方隧道的深處,隐隐的,有些光亮。

對于任何生物而言,有光,就代表着有出口,或者是…..有人類的活動,莎莎擦了擦眼淚,順着隐隐光線的方向,繼續向前。

前方的隧道更加複雜,感覺…..像是放大了無數倍的螞蟻洞,毫無規則,縱橫捭阖,已經不是兩三個岔路口那麽簡單了,向左,向右,向上,向下,幾乎都是岔路口,大小不一,大的…..有人類的腰那麽粗,細的,估計只有老鼠能鑽進去,而且它們已經不再是狹長的山縫了,就是洞,一個個渾然天成的洞……莎莎捕捉着黑暗中若有若無…時強時弱的光線,像個賭徒一樣步步向前。

終于,在一個隧道盡頭的拐角處,莎莎發現了光源……

往前走,莎莎看見了一個不大的石廳,面積…..估摸跟單人廁所差不多,半球形,很像人類的墳包,但比墳要小很多,在石廳中央有一口石床,石床上….優雅側躺着一名窈窕的美女,面向莎莎。

但見其肌膚雪白如玉,黑發如雲,遍體流金翡翠,寶石珠玉,美麗的衣服,完全是…..金銀財寶編織成的,最奪人眼球的,還是美女臉上…..那一副驚豔的黃金面具,周遭一圈…..鑲嵌的全是小鈴铛。

莎莎完全呆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并不是被那些熠熠發光的財寶所震撼,而是…..這人,怎麽跟貓咪差不多大小?人類,不應該是很高大的嗎?

它往前挪着步子,一點點好奇的靠近那名美女,曾幾何時,自己曾夢見過…..變成一個真正的女人,那将是多麽開心的事情,哪怕…..變成像她這麽大小的,藏在下水道裏也行啊。

……

另一方面,劇烈的疼痛讓江明已經失去了理智和意識,閻王火徹底熄滅,身子一軟,破罐子破摔的跌落了下去,鬼珊瑚捕捉到了江明,興奮的包裹蠕動着,整個腸狀的褶皺體都痙攣般的抖顫。

江明在冥冥的黑暗中沉淪着,疼痛漸漸消失了,宛如被燒成了骨灰,死亡原來也只是一件自然而簡單的事……

“喂!你快醒醒,醒醒啊!”

混沌凝滞的死亡中,一聲聲女人的呼喚傳來,伴随着一抹抹滲人心脾的女人香,江明漸漸有了意識,感覺….有人在輕拍他的臉。

他緩緩睜開了眼睛,迷茫混沌中……模糊的看到一張女人的臉,雖說模糊,但依舊可以分辨出…..這個女子好美,身上好香,她身後是黑蒙蒙的天,還有路燈,飛蟲……

江明腦子跟灌了鉛一樣,嘴裏幹的要死,胃部陣陣的惡心,渾身軟像是一灘泥。

“喂,你沒事吧,”女子焦慮擔心的看着他,那楚楚動人的面孔終于…..江明看清了,天吶!竟然…..是她!林娉娉!

“啊!?”江明身子猛的一顫,拼命的往後躲,而與此同時,他也發現,自己和林娉娉是同一比例的,也就是說,現在的江明,不再是貓,不再是什麽閻王火,就是真正的人!

“對不起…..”林娉娉見江明驚魂喪魄的樣子,也驚的往後一趔趄,情急下居然哭了出來。

“啊…..啊?”江明吓瘋了,他又看見了這個魔鬼,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天吶!

他想爬,可身子軟的跟泥巴一樣,腿部一陣陣撕裂的痛,像是受了重傷。周遭的環境也讓江明驚得靈魂差點兒蒸發,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場景,熟悉的位置,眼前不遠處…..那輛熟悉的保時捷911!

天吶!江明感覺頭暈目眩,根本無法消化眼前的一切,這地方….不就是當日,自己掉進下水道的位置嗎?這裏有口井來着。

“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送你去醫院好不好?”林娉娉捂住臉,有些無助的哭了出來。

江明使勁的咽了口吐沫,驚顫的看着眼前的“惡魔”,自己變回人了,自己變回人了……這是他腦子裏反複撞擊明确的現實!既然變回了人,江明…..他就不害怕了。可是,眼前的一切又怎麽解釋呢?自己不是….在一個巨大腦殼的地洞裏,被胖橘拽着脖子上的鈴铛……

他下意識的摸了下脖子,沒有所謂的鈴铛,大腦又是一片懵逼的空白。

周遭圍了幾個人,直到好幾分鐘後…..江明才明白了過來,原來,是林娉娉把自己給撞了,自己喝的爛醉如泥,在回出租房的路上,被開車的林娉娉撞倒暈了過去。

可……這根本就不可能的呀?他低頭四下觀察,确認這裏并沒有井,堅實的路面,隐隐的疼痛,似乎…..比任何回憶都來的真實,空氣中依舊飄着……市井油煙夾雜着草木氣息和汽車尾氣味……江明徹底癡傻了,他在懷疑,這很可能又是魔鬼的把戲,把自己變成貓玩了一通後,再變成人戲耍一番。

“趕緊打120啊,看把小夥子給撞的!”

“女司機!咳……”

“啧啧啧,要說好車還真是不一樣,看把人給成了這樣,前保險杠都沒事……”

路人們七嘴八舌,江明依舊恐懼的看着一臉凄迷焦慮,眼眶晃淚的林娉娉。她哆嗦着掏出了手機,開始打電話。

“你走吧,別打電話,我….我沒事,”江明嘀咕了一句,然後使出全身的力氣往起爬,剛要站起,又狠摔了一個跟頭,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劇痛,他的小腿骨折了,根本就站不起來。

第 37 章 :初探祭臺

绛眉手持那朵無垢白蓮,輕輕念動口訣催動起來,就見那無垢白蓮上的花瓣微動,其中一片脫離了白蓮,無風自舞的飄向眼前的結界。

那花瓣剛一碰觸到結界,就如穿透了水波一般消失不見,只在那結界上留下一個仿佛漣漪般透明的水波紋路。

绛眉再次催動手中的無垢白蓮,又一片花瓣悠乎飄出,落在與上一片花瓣相同的位置,只是這次,速度慢了許多,那漣漪微微蕩漾變成了拳頭大小。

绛眉此時卻收起了無垢白蓮,她轉身看向身後的修士,盈盈行了一記福禮,那精致的面容上,是遮掩不住疲憊倦色。

“諸位,绛眉能力有限,也就只能催動兩片無垢白蓮,剩下的,就拜托各位道友了。”

即使大家心知肚明,身為洛神閣“绛”字輩首席弟子,绛眉的能力不可能只催動兩片無垢白蓮,但是破開結界不是绛眉一個人的事,沒必要讓绛眉竭盡所能,更何況那绛眉還是一名臉蛋與修為同樣不俗的築基圓滿修士。

“绛眉仙子,你先休息一下吧,剩下的就交給我們了!”

“是啊,仙子還是休息會吧!這種破陣的粗事,還是交給我們這些粗人吧!

“來,我先來試試!”

見自己的話起到作用,绛眉狀似虛弱的走回绛靈身邊,随手召出一張美人榻,柔若無骨的手臂虛支玉額,靠在那美人榻上閉目調息起來。

那群修士見此,就連說話的聲音都小了許多,唯恐唐突了佳人。

從燕九這邊遠遠望去,真是好一副《美人春睡圖》,真不愧是征服男人,用以征服世界的洛神閣弟子。

而此時的結界外,各色寶光閃爍其間,那丹符宗的樸南,更是拿出一疊爆炎符直接擲向那望淵外的結界,火光烈烈中,那結界一陣波光明滅,那搖搖欲墜的樣子仿佛昭告它已堅持不了多久。

清硯看了一眼身邊的燕九,輕聲喚道:“阿九,我們也去吧。”

若是平常,燕九肯定會等到結界完全破了再過去,只是清硯畢竟出身昆侖,他的身份注定了在得到某些特權的時候,要承擔起相同的責任。

其實一起上前也沒什麽,燕九想到,只是,她看向身邊的季風,此時各派精英齊聚,若是有心人看出季風的異樣來,那就糟了。

燕九對着清硯輕輕的搖搖頭,“清硯,我此時不好上前,你自己過去吧。”

“原來燕九姐姐也和阿精想的一樣!”阿精笑着說到,“這種費力氣的事當然是等在一邊就好,讓那群傻乎乎的門派精英忙活……”

“去……呃~”阿精突然想到,好像清硯也是“門派精英”啊!自知失言,阿精當即補救。

只見她一臉狗腿的看向清硯,谄媚的說到,“當然了,給我高階儲物袋的清硯大哥不在此列,在阿精心裏清硯大哥是大大的好人!”

可此時的清硯似乎沒有聽見阿精所說,他沒想到,燕九會拒絕,可随即清硯想到燕九的修為。

在一群築基、金丹裏,燕九的練氣圓滿的修為實在是打眼了些,自己雖然能夠以昆侖首徒的身份震懾住衆人,可總是難免會有自己鞭長莫及的時候。

自己,果然還是太弱了……

清硯眼神複雜的點頭道:“也好”!說罷,清硯握緊手中長劍,步履堅定的走向那望淵的方向。

“燕九姐姐,硯大哥這是生我的氣了嗎?”

“沒有,只是,那是他的責任。”燕九注視着清硯離去的背影,淡淡的說到。

他不再是幼年時期的倒黴蛋燕十一,而是已經學會開始承擔起責任的昆侖弟子清硯。

卻見那清硯腳尖一點,提劍飛至結界上方,清硯雙手緊握住手中劍柄,因太過用力,那骨節處都泛出道道白痕來。

我要變得更強!才能護住我想守護的東西!所以,“給我破!”

清硯一聲厲喝!對着那結界一劍劈下,剎那間劍氣激蕩,鋒芒縱橫!這一劍說是斬破結界,倒不如說是清硯發洩心中郁憤來的更貼切些。

一道刺眼的白芒自那結界上亮起,緊接着萬千白芒彙成刺眼的光團迸發出來,勁風乍然而起,衆人紛紛擡袖躲避這亮眼的光束。

一息過後,光芒褪去,那結界也早已在白光亮起的時候,化為烏有,可是一劍斬破結界的清硯卻是不見了蹤影。

“那人是誰?”

衆人面面相觑,卻一致交口稱贊。

“好精湛的劍勢!”

“好厲害的劍道修為。”

“那是昆侖掌門所創的“破妄劍訣”。”樸南道出那劍式的名字。

“不僅如此,”绛眉從樸南身後走出,而绛靈正攙扶在她身側。

“剛才那劍修乃是昆侖掌門新收的弟子,以十幾歲的年紀,就修到了築基中期,我觀他剛才那一劍,竟隐約有匹敵金丹的實力。”

“你說他是昆侖的清硯?”

“正是,”绛眉看向樸南,“若我沒記錯的話,那場收徒盛宴,樸南師兄也曾随令師出席。”

樸南看向那破開結界的望淵,“我當然記得,那是昆侖不到築基,就領悟出劍道的天才。”

這世間總有這樣那樣的天才,輕輕松松就趕超你所有的努力,而當你想要更加努力,取得更多的成就時,又總有人會将你們做比較。

绛眉安慰的拍了兩下樸南的肩膀,這種像貨物被放到稱上較之好壞的言論,绛眉也經歷良多,她不着痕跡的瞥過身側的绛靈,這就是現在與自己一齊稱量的那個“貨物”。

绛眉巧笑嫣然的看向樸南,如一朵善解人意的解語花,“好了,如今這結界已破開,就別在這裏想這些了,樸南師兄可願與绛眉同行?”

“榮幸之至……”

而随着刺眼白光一同消失的,除了清硯,還有燕九一行。

燕九、清硯、季風、阿精剛一進入那望淵留下的洞府,就被傳送到一座空曠的空地上。

四下俱靜陰霾,隐有灰色的薄霧彌漫其間,只隐約見到在那廣場上東、南、西、北四面,好似豎有一根青銅大柱。而燕九腳下鋪設的不是地磚,而是宛若司南、八卦那般精密複雜的紋路。

“這裏好像是一座祭臺。”清硯看着腳下的複雜的紋路說到。

“祭臺?獻祭生靈祈求神靈現身的那種祭臺?”燕九疑惑的看向腳下,花紋層層疊疊或疏或密,形似走獸,又似文字。

“看起來不大像阿九你所說的那種祭臺,反而,更像是将人們聚集起來,進行重大活動的那種祭臺。”

燕九看向四周,他們進來時乃是東面,在燕九身側就豎有一根巨大的青銅大柱,那青銅柱約為兩人合抱般粗細,矗立在那裏頗有幾分定海神針的模樣。

“咦~這上面雕有好多精致的圖案!”阿精驚奇的摸向那青銅大柱。

“小心!”還沒待燕九阻止,就見那阿精的手,已經觸到了那青銅大柱!

瞬時,只見火光大作,耀眼的光亮自那青銅大柱裏透露出來,在那雕有镂空圖案的青銅柱上顯露出一個女人曼妙的身影。

阿精吓了一大跳,直接閃身躲入季風身後,她畏畏縮縮的從季風身後探出一雙眼睛,小心的向燕九認錯。

“我真不是故意的,就是好奇了那麽一小下。”說着,阿精還伸出小指,比了個一丢丢的手勢。

“畢竟是剛剛現世的洞府,謹慎些!”清硯肅然說到,阿精這冒失跳脫的性子,很有可能會置衆人于險地。

“對不起……”阿精看着一腳一腳的點着腳下的地面,“我不會這樣了……”

燕九卻摸着下巴,打量起了這青銅住,這簡直就是修仙界的“聲控燈”,究竟是怎麽做到的?可随即,燕九卻皺起眉來,那青銅住上顯露出的曼妙人影,竟真的是人。

從镂空的青銅圖案裏,隐約可看見裏面的景象,一位身披輕紗散着波浪長發,随風而舞的異域美人,如同按了暫停鍵一般,停在她舞的最美的那一刻。

那透出青銅大柱柔和耀眼的光亮,正是出自她舞起手臂上持着的燈芯,只那豆大的火苗,就映亮了整根青銅大柱。

但吸引燕九的卻不是這個,而是這異域美人自裸露在外的腰身開始,就布滿了可怖的灰色鱗片,她的下/身乃是一條猙獰醜陋的魚尾。

“這是人魚?”燕九突然覺得有些幻滅,這就是《安徒生童話》中的美人魚?我要是王子,我也會娶臨國的公主的,好不好!不管會不會唱歌,至少人家是個人模樣!

“阿九認得?上身人狀,下/身魚形,這叫做人魚倒也貼切,不過,這卻是來自海之國的海妖。”清硯指向那青銅柱裏的海妖說到。

“這海妖最喜以音惑人捕殺獵物,且它們群居于深海極難捕捉,但是她們體內的油脂卻是最好的燃料,只一滴就能燃燒千年。”

燕九看向身後,突然亮起的燈光驅散了灰色的薄霧,整座祭臺慢慢的呈現在眼前。

除了東、南、西、北立着的青銅大柱外,在東北、東南、西北、西南四個方向各矗立一根青銅小柱,而此時每根青銅柱裏都有這種耀眼又柔和的光亮傳出。

只這裏,就至少有八位海妖。

燕九看向那仿佛随風舞動的海妖,那舞動的手臂隐隐指向其中一個方向。

燕九指向那海妖暗示的方向,“去那裏看看!”

阿精用一件仿佛魚鈎一樣的法器,勾起那海妖身上披着的輕紗,快步追上燕九。

“哎!燕九姐姐,等等我!”

燕九應聲看向阿精手裏拿着東西,那似絹非絹,似紗非紗的東西看起來很眼熟啊。

“那是海妖一族,用雲母海精等物織就的鲛紗,刀槍不入,水火不侵。”清硯道出那物的來歷。

末了,清硯淡淡的加上了一句,“我在送你的步搖裏,也給你放了一匹,你若是喜歡用來做件衣服也不錯。”

燕九挑眉看向清硯,“你怎會有這許多東西?”

“當初師父收我為徒是,各派道賀,所送賀禮師父覺得無用,就一并給了我……”

燕九情不自禁的摸摸頭上的冰藍步搖,這種覺得自己戴了一個寶庫在頭上的感覺,為什麽這麽強烈!

而此時燕九已來到這祭臺的中央處,只見整座祭臺成八卦形狀,八卦周邊被那八根青銅柱圍繞起來,一種厚重的遠古洪荒的氣勢撲面而來。

第 40 章 玉寧是傲嬌的,對嗎(二)

陸花暖哭的太傷心,以至于沒有察覺她背後多了一個人,聽見有人問她話,就習慣性回答了,“是真的,嗚嗚,玉寧是不是不要我了,我唯一的朋友。”玉寧聽見陸花暖這麽說,臉上笑容都快掩飾不住,他拍了一下陸花暖的背部,說道:“你回頭看。”

陸花暖聞聲便扭頭去看,原來是玉寧!她迅速地轉身,抱住玉寧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哭訴道:“玉寧,你到哪裏去了,萬一你被狼叼走了怎麽辦,我就你這麽一個朋友……嗚嗚。”

“我這是不是沒事,我跟你鬥氣以後,就漫無目的地走着,不知不知覺就走到這裏來了,有點累,就跳上一棵樹睡覺,接着就被你吵醒了。”玉寧臉上還一副高傲的樣子,像是陸花暖做了多麽對不起他的事情,抽動的嘴角能顯示出他愉悅的心情。

玉寧輕咳一聲,“你怎麽找來了,你不是不聽我的話嗎,那你還來找幹什麽,就讓我消失在荒郊野裏,這樣不是就沒有人管你了,你就可以自由自在了。想吃就吃,想睡就睡多好啊。還有啊,別人說什麽你都相信,你就不能多問幾個人,被別人騙了怎麽辦,你怎麽就這麽不長心眼呢?”玉寧同學教育陸花暖同學,越說越興奮,已經暴露不少信息。他怎麽知道陸花暖被騙?

萬幸的是陸花暖本來就不是很靈光的腦袋,被玉寧喋喋不休的話語震暈,完全沒有注意到玉寧說了些什麽。她現在的目标只有讓玉寧不生氣,就算玉寧罵她只要玉寧解氣,她就讓玉寧随便罵。

“玉寧對不起,我以後會聽你的話,真的。”陸花暖低頭道歉道。

陸花暖從小生長的環境,導致她沒有一起從小張大青梅竹馬的朋友。陸老爺每次出外做生意都把陸花暖一個人留在家裏,家裏并不是沒有人,但是一群仆人對于陸老爺,陸花暖天生有着敬畏心理。階級貴賤,讓她們也不敢帶着陸花暖玩耍。陸夫人死得早,自然也沒有人帶着陸花暖進入夫人小姐的交流圈。所以她對這份友誼是萬分的珍惜,小心翼翼的維護着。

玉寧看着陸花暖這麽可憐的樣子,于心不忍,但是還裝出一副生氣的面孔,說:“好啦好啦,別哭了,再哭我就走了。”

“好,我不哭了。”陸花暖擡頭望着玉寧。玉寧正好看了一幅美麗的畫面,陸花暖鼻子下面出現很長的不名物體,随着陸花暖的呼氣上下,變長變短。玉寧被如此美麗的畫面逗樂了,再也裝不下去了,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陸花暖還懵懂地看着玉寧,不知道他為什麽笑。玉寧說:“把你的鼻子擦一擦。”陸花暖這才發現自己流鼻涕了,在口袋裏摸一摸,發現沒有帶手帕,低頭一看,眼前出現一片紅色。陸花暖心道:“來得正好。”抓住紅布直接就抹了上去,又扯着紅布擦了擦,突然間感覺這個紅布怎麽這麽面熟?

第 39 章 我願意

對門左衛門來說,眼前這場戰鬥到底還是拖得有點久了,理論上他應該在十秒鐘之內結束一切才對。

但面對羽生這種能夠使用大範圍攻擊忍術的忍者,身為一介傀儡師的門左衛門,就算再強,能做到的事情也是有限的。在碰到專業不對口的敵人的時候,任何忍者都是事倍功半的……對付忍術型忍者,最正統的做法是同樣以忍術型忍者抗衡之。

而且跟一般的忍者相比,羽生的施術速度太快了,快到根本不給傀儡攻擊間隙的地步,這已經遠遠不是結印速度能說明的了的問題了……印再快也是有極限的,然而羽生的施術速度似乎已經超越了這個理論上不可超越的極限。

難道是單手結印?不,絕不可能。這種猜測僅僅在門左衛門腦海裏一閃而過,起碼他是看到了羽生在雙手結印的。

也幸虧在這次交戰之中,羽生并沒有展示自己能把兩種遁術混着用的特技,否則的話門左衛門非得被逼瘋不可。

在沉到了水底之後,羽生對于水面之上的感知已經沒有了,因此他并不知道此時已經有一隊木葉忍者趕到了。

這時候,他在水底摸魚。

奈良渚迅速的出現在了那隊忍者的旁邊,以最簡潔的方式向着對方做了情況說明,“敵人只有一個,是砂隐的門左衛門,初步判斷對方已經在這片區域活動了一段時間了,而現在我們的隊長正在拖住對方。”

聽到了他的說明之後,那隊忍者之中帶隊的人點了點頭,然後問道,“眼前的這片霧氣是?”

“是我們隊長的水遁忍術。”

帶隊忍者點了點頭,他知道這是霧隐之術,不過需要确定的是釋放這個術的人是自己人還是敵人,接着,他向着自己身後的一個忍者問道,“能看到裏面的情況嗎?”

羽生用來自保的霧隐之術,對增援而來的忍者造成了一定的障礙。

站在隊長身後的那個人,視線向着霧氣之中掃了一圈,随後開口說道,“一個人敵人和十個傀儡,因此對方是門左衛門的可能性極高,而我們的人藏到了水底之中,暫時沒有生命危險。”

僅僅瞬間就掌握了戰場全局?對方的彙報讓奈良渚不由的把視線轉向了那個忍者,然後……他看到了一雙有着純白虹膜和淺白瞳孔的眼睛。

是日向一族的白眼,确實,有一雙這樣的眼睛的話,那眼前的霧氣就算不得什麽了。

聽到了日向忍者的彙報之後,那位隊長對着自己的部下說道,“注意,敵人是門左衛門,接下來我們務求将其擊斃在這裏,一旦被其掙脫,允許适度追擊……你們幾個繼續留在這裏,接應後來的忍者。”

後面一句話隊長是對着奈良渚說的,年輕的忍者們做的已經足夠好了,而接下來的戰鬥并不需要他們。

奈良點了點頭,完全接受了對方的安排,他知道,像這樣的四人小隊完全是由精英上忍構成的,他們每日在戰場上穿梭,為的就是擊殺敵人的高等戰力……門左衛門對他們來說,是那種必須出手的目标。

而門左衛門不愧為經驗老到的忍者,在戰場風向發生變化的同時,他就嗅到了其中的危險氣息,而後毫不猶豫的抽身離去。

木葉的這支精英小隊,當即展開了對他的追擊。

這時候,羽生還在水底摸魚。

而且他已經憋氣憋到極限了,可因為擔心自己在冒頭呼吸的時候會被突然掀掉天靈蓋,他不得不繼續憋着。

随後,輕微的鳥鳴聲傳到了水底,這是同伴們在向他傳遞信號,意思是在說“支援已到,敵人已逃,隊伍已經安全。”

信號準确無誤的響了三遍,羽生這次意識到了敵人确實已經離開了,于是他緩緩地上浮,先是眼睛、而後是整個身體都回到了水面之上。

“咳咳……”羽生蹲在水面上,随着不斷的輕咳聲,浸入他口腔鼻腔的水液就這麽被咳了出來。

同伴們迅速的來到了他的身邊,一齊蹲下身體、圍在周圍,一面是保持警戒,一面是幫忙檢查他身體的情況……畢竟在這場戰鬥之中,承擔壓力和攻擊的主要對象就是羽生。

羽生使勁的喘了幾口氣,胸腔中的窒息感才緩了過來,“朋友們,我覺得我可能需要人工呼吸。”

有驚無險,在确認了已經安全了之後,甚至他還有心情開個玩笑。卻不成想,他的這個玩笑卻得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回答。

“我來。”

說話的人是千千和。

“……”

羽生和隊伍中的另外兩人,先是楞了一下,緊接着在他們意識到了千千和說的是什麽之後,都因為過于震驚身體齊齊往後仰了一下。

“那什麽,我開玩笑的。”羽生頗為尴尬的說道,誰能想到這話都能得到回應?隊伍裏的女忍者,未免太大膽了點。

是,千千和确實很大膽,然而她的大膽跟羽生想的卻完全不是一回事,而且……他有點自我感覺良好了。

“不要動。”

只見千千和跪在水面上,伸手扶起了羽生的一條手臂,接着,她将上面綁着的護臂解下,然後挽起了羽生的袖子……最終,兩道很細微的傷痕被顯露了出來。

之前,羽生在格擋傀儡攻擊的時候,那利刃微微刺穿了他的護臂,只不過由于傷口太淺,當時他什麽都沒有察覺到。

而此時,他的手臂已經漆黑一片了——傀儡與毒素從來都是密不可分的,不用毒的傀儡師根本就不是傀儡師。

而後,就見千千和一手扶着羽生的手臂,她的指尖傳來了一種讓人舒爽的清涼感,這令人心曠神怡……直到她的另一只手掏出了一根苦無。

“要切麽,我覺得越快動手越好,毒已經開始擴散了。”

就這一會的工夫,羽生的整節手臂都已經漆黑一片,但看着千千和波瀾不驚的眼神,他卻總覺的這人有一種躍躍欲試的感覺。

是錯覺吧,應該是錯覺呢。

于是,羽生十分篤定的說道:

“我覺得……自己還可以搶救一下。”

第 67 章

陸修文深知這或許是他唯一的機會,連他自己都說不好,是一時沖動,還是心中肖想千遍後的脫口而出。

等到春闱之後再讨賞,到時阿朝或許已為人妻,半年之後的事,誰又說得準呢?而入謝府提親,謝昶又怎麽可能放人。

唯有向皇帝讨賞時表露心意,才能為自己博取一絲一毫的可能。

以皇帝對他的賞識,寄住在內閣首輔府上的一位恩人之女,做他鄭國公府小公爺、新科舉人的正妻,又無需考慮朝堂權衡,皇帝沒理由不答應,除非謝昶當着皇帝的面拒親。

他要拒親,總得有個緣由,阿朝已然及笄,再以将恩人之女放在身邊撫養說事怕也不合适了,何況他也不是急不可耐之人,春闱之後再娶,足可滿足謝閣老想要将恩公之女多養在身邊兩年的意願。

除非謝昶現在就禀明陛下,他要娶的就是這位恩公之女,是他養在府上、至今仍以兄妹相稱的小姑娘。

那麽陸修文這輩子,也就徹底死心了。

他想起那個乖軟漂亮的小姑娘,見人便笑,說話也總是輕聲細語的,倘若能将她長久留在自己身邊,為她沖動一次又有何妨?

可偏偏,以他如今的能力和地位,根本要不起她。

陸修文擡起頭,再次對上那雙凜若冰霜的眼睛,可他在對方眼裏看不到任何的慌亂,只有極致的森冷,甚至是胸有成竹。

他也在賭,賭他不敢。

那雙淡漠深遠的眼眸,帶着一貫運籌帷幄的笑意。

內閣首輔,曾經的左都禦史,即便是梁王父子與太後內侄成安伯,在他手裏也讨不到任何好處。

鄭國公府能在京中富貴繁華這麽多年,向來就是秉持着誰也不得罪的原則,可他今日若在聖駕面前讨要阿朝,必然會徹底得罪謝昶,以謝昶睚眦必報的性格,不光他的前程毀于一旦,鄭國公府恐怕就是第二個梁王府。

為一個姑娘賭上整個鄭國公府,他不敢賭,賭不起,甚至十年後,二十年後,哪怕他仕途平坦,一路高升,也終究不是他的對手。

陸修文深深籲出一口氣,将那道嬌麗無雙的面容從心口剝離,唇邊抿出個從容的笑來:“聽聞謝閣老手裏有一方上好的端硯,學生惦記許久了。”

謝昶淡淡斂眸:“既然陸小公爺喜歡,謝某自然不會吝啬。”

皇帝當即大笑起來:“原本是朕要賞他,最後倒成了愛卿忍痛割愛,朕也不願做那借花獻佛之人,況且你的學生奪了經魁,你做老師的功德無量,愛卿想要什麽賞賜,朕一并賞了你!”

謝昶擡起頭,卻是先看一眼陸修文,唇邊勾起淡淡的笑意,轉而面向皇帝:“陛下既然将尚書房交給臣,授業解惑便是臣的本分,職責在身,不敢讨賞,只是臣确有一事,想要禀明陛下。”

皇帝擡手:“愛卿不妨直言。”

謝昶笑道:“先前陛下答應過臣,臣府上寄住的那位恩公之女,若臣為其定下良緣,陛下願為她賜婚。”

話音落下,陸修文臉色微變,擡眼看向謝昶含笑的眼眸,背脊甚至滲出一層冷意。

“哦?”皇帝眉梢一挑:“愛卿這麽說,可是為其選定了夫婿?”

謝昶拱手道:“阿朝自幼孤苦,臣辜負她爹娘囑托,令她失散在外多年,臣舍不得将她嫁給旁人,她亦很是依賴于臣,對外男倒是格外排斥……臣想自己娶她,一生一世照顧她。”

皇帝聞言面上微驚,絲毫未曾留意到下首的陸修文在聽到這段話時幾乎震顫的瞳孔。

“愛卿是說,想要迎娶你這恩公之女?”

謝昶颔首,“求陛下成全。”

皇帝思量片刻才慢慢反應過來,當時阿朝從梁王府尋回之際,謝昶只不過将她當妹妹看待,如今卻說要娶她……不過男婚女嫁,又不是嫡親兄妹,娶自己的恩人之女,歷來也是佳話,何況這二人湊在一起,也解決了皇帝一樁心病——

皇後還惦記着那姑娘給她當兒媳呢。

謝昶這樣的身份,無論迎娶京中哪家高門的貴女,皇帝或多或少都要擔心結黨營私的問題,因此這些年他孑然一身,皇帝也十分放心,如今他要娶一個父母雙亡、毫無根基背景的孤女,皇帝又豈會不同意?

皇帝笑了笑:“沒想到這姑娘尋回來,竟叫你謝無遺萬年鐵樹開了花,只是你這一娶妻,京中多少小姑娘得哭得肝腸寸斷啊。說起來,愛卿與那小姑娘還真是郎才女貌,只是她身份低微,給你做正妻是委屈了你的,皇後那裏還有不少京中适婚之齡的姑娘,朕可替你先留意着,愛卿果真不再考慮一二?”

謝昶斂眸道:“當初若不是她爹娘相救,這世上只怕已經沒有謝無遺,何來委屈一說。陛下也知道,臣性情冷清,古板無趣,只怕委屈的是她。”

皇帝立刻叫馮永準備筆墨诏書,“愛卿提到朕面前,想來也是主意既定,當初朕金口玉言,自然要幫你兌現,那朕就祝你二人琴瑟和諧,白頭到老。”

謝昶含笑謝恩。

他的婚事,原本何需奏上,只是兄妹變夫妻,總有迂腐的言官好抓住這些細枝末節大作文章,如今有了皇帝的賜婚诏書,便能堵住悠悠之口,來日為阿朝請封一品诰命也順理成章。

今日屬實是個良機,甚至皇後的态度也在暗中推波助瀾幫了他一把,至于陸修文……謝昶不信他有這個膽子,敢拿整個鄭國公府的前程,賭這門根本不可能的親事。

出了養心殿,謝昶眉眼間的笑意皆化作凜若冰霜的冷意,薄唇冷冷一勾,氣度從容道:“陸小公爺既看上了謝某手中的那方端硯,謝某這就差人送到貴府。”

陸修文到底年輕,生來便是天之驕子,從未有過求而不得的時候,盡管對比同齡人也可稱得上穩重內斂,可頭一回遇到這樣的情況,也掩藏不住失落的表情。

他苦笑一聲:“在你們兄妹二人身份未曾揭曉之前,我有想過任何人會成為她的丈夫,甚至是太子,可我沒想到,那個人最終會是你。我向阿朝表露心意之時,謝閣老對她恐怕仍是兄妹之情吧?”

謝昶冷哂:“陸小公爺确定要和謝某比誰先來後到?謝某可以明确告訴你,從她出生那日起,我疼愛她至今。”

陸修文搖頭笑了笑,橫豎阿朝的爹娘也已經去世了,至于謝昶從小将她當妹妹養,還是當媳婦兒養,他想怎麽說都行。

“謝閣老比她大九歲,她自幼聽你的話,有你對她的私心在前,她何敢接觸旁的男子?謝閣老不覺得自己的愛太過強勢專-制了麽?”

謝昶腳步停下來,微微含笑的目光透着霜刃般的鋒冷,反唇相譏道:“陸小公爺敢當着謝某的面,說一句你對她不是別有目的?”

話音落下,陸修文指尖猛地一顫,俊朗的面容仿佛被人生生撕開一層,愈發顯得蒼白如紙。

他是喜歡她,也的确觊觎過她的背景,想借助她有個做首輔的哥哥為他仕途鋪路,尤其是她最大的後盾此刻就站在自己面前,犀利的目光讓人無處遁形,陸修文就更是羞愧難當。

他眸光微閃,側開了眼眸。

謝昶冷眼看他許久,唇邊只有譏嘲:“這世上能對她一心一意的,謝某不信任何人。”

行到衙署外,謝昶忽然想到什麽,吩咐宿郦道:“私下派人去武英殿、禦用監,找到十七年前馮永所有記錄在冊的手書。”

宿郦擡眸:“馮大監?大人為何突然要查他?”

馮永在宮中一向勤勤懇懇,即便是皇帝跟前首席大宦官,待人也一向慈眉善目,從不逾矩。

不過倒是叫宿郦想起一事來,“大人七夕遇刺前兩日,正是皇後娘娘千秋,文武百官與各家女眷入宮,京衛司指揮使袁輝擔守衛皇城之責,回養心殿複命時倒是與馮大監敘了會話,這袁輝原本歡歡喜喜地進宮領賞,出宮時面色卻不大好。屬下不知,這二人之間可有關聯?”

謝昶冷冷一笑:“一個歷經三朝,從禦用監典簿做到乾清宮總管,另一個,十幾年前不過是個小小吏目,如今能爬到正三品指揮使,整個皇城受其管轄,光靠兢兢業業可爬不上去。”

宿郦當即俯身道:“屬下這就去查!”

上回的刺殺過後,刺客供出背後之人正是他素日井水不犯河水的京衛司指揮使,可謝昶深查下去才知,這袁輝十七年前才是京衛司從九品的吏目,兵器行一案之後,此人不動聲色地升為正六品經歷,素日從不張揚,甚至遠不如錦衣衛行事嚣張,倘若不是這場刺殺,謝昶幾乎注意不到這個人。

倘若心中無鬼,又豈會派人來刺殺他?

謝昶閉了閉眼睛,到衙署召集工部,繼續商議黃河水患一事。

等到日色西沉,含清齋下學,估摸着馮永要往謝府宣旨了,這才起身回府,在巷口等了一會。

阿朝才回到青山堂,就聽到宮裏的馮大總管登門,趕忙到門外接旨。

馮永依舊是一派和顏悅色,他生得微胖,年歲大了之後眉毛微微泛白,眼尾皺紋深織,含笑時眼裏是一汪水,有種菩薩低眉般的和善之色。

“姑娘不必緊張,是喜事。”

此話一出,院內衆人面面相觑,阿朝不知自己何喜之有,直到聽到聖旨中那一句,“謝氏绾顏,雍和粹純,柔嘉維則……着即賜婚于首輔謝昶,望你二人今後鴻案相莊,同心一意……”

阿朝只聽到心髒砰然跳躍的聲響,渾身氣血上湧,以至于後面那些冠冕堂皇的賀詞幾乎都聽不清了。

陛下竟然為她與哥哥賜婚?

她原以為他們兄妹在一起,總歸不會太過容易,即便不是嫡親兄妹,怕也很難得到外人的理解與祝福,何況哥哥在朝為官,多少雙眼睛盯着,與自己親手養大的妹妹成親,會不會受人彈劾……她想過太多太多,哥哥也只讓她不必擔心,可她從沒想過,事情進展得這般順利。

能得到陛下的賜婚,那是不是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着,她與哥哥之間已經沒有任何阻礙了?

那一句“欽此”落下,阿朝渾渾噩噩地接旨謝恩,腦海中許久之後仍然是暈暈乎乎的。

馮永宣完聖旨,含笑道:“姑娘成了親,往後就是首輔夫人了,府上諸事操勞,可也要記得時常進宮走動才是。”

阿朝颔首應下,“多謝大監。”

馮永離開之後,滿院子的下人都高興得說不出話,圍着阿朝笑着拱手:“往後咱們可都要改口叫夫人啦。”

暮色西沉,那道玄黑色的高大身影從正門進來,衣擺上的麒麟暗紋在燭火下滾動如流,阿朝看着他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

兩廂緘口,只是含笑看着對方。

最後還是阿朝抿抿唇,“青山堂擺了飯,你……要過來用一些嗎?”

謝昶看着她淡黃燈燭下笑意盈盈的眼眸,開口笑道:“什麽你啊你的,日後該喚什麽了?”

阿朝悄悄伸手牽過他的手,輕輕叫了一聲:“寶貝哥哥。”

作者有話說:

第 37 章 :心魔歷劫

長命境破入紫庭之時,會有兩場劫,一場是心魔劫,一場是天雷劫,心魔劫破除之後,魔性消散引動天雷,天雷劫便也會随之落下。

之前趙襄兒是假借的境界,所以沒有引動雷劫。

而如今寧小齡則是以嶄新生命的身份,即将邁入紫庭之中,随着寧長久助其破開瓶頸,劫便來了。

此刻寧小齡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便是困入了心魔劫中。

而她的身上,開始有靈力凝成的白絲纏裹住她,那靈絲每一道都分明可數,堅韌至極,尋常刀劍根本無法切斷,那是為了保護渡劫者在突然破境之後失去行動的能力。

陸嫁嫁明白了寧長久的所作所為,他助其破境便是為了以劫困她。

“你困得了她一時,可等她破劫而出,晉入紫庭之後,誰能殺得了她?”陸嫁嫁疾聲道:“你這無疑是自尋死路!”

說着,她身邊懸着的仙劍“明瀾”嗡然一鳴,似要随時化虹飛去。

但是陸嫁嫁心裏知道,那靈絲之柔韌,先前全盛之時的她或有機會,但如今與那老狐戰,她不得已跌了半境,此刻想要将其斬開,難如登天。

寧長久看着那白衣女子,深深地行了一禮,誠懇道:“陸姑娘可以放我們走嗎?”

“你說什麽?”陸嫁嫁面色微變:“我不知你哪裏借來的修為,但現在你還剩幾分氣力?等她醒來之後,你該怎麽辦?”

寧長久知道時間緊迫,他必須立刻說服對方,所以沒有多做隐瞞:“師妹執念極深,實際的境界又太低,如今倉促入劫,她會困在心魔一劫中很久,我會用道門的清心訣将她的魔性徹底驅除,然後喚醒她本來的意識,将那妖種的妖性壓下去。”

陸嫁嫁聽了,只覺得匪夷所思,靠一個道門清心訣,怎麽可能讓一個即将跻身紫庭境的人格反主為客,退居幕後?

“不是我不願意相信你,而是你說的,我想不到實現的可能。”陸嫁嫁嘆氣道。

寧長久堅持道:“我有把握。”

陸嫁嫁問:“那如果将這妖種壓下之後,寧小齡會變成什麽樣?”

寧長久道:“如果不出差錯,那個紫庭境的妖種會被埋藏在識海深處,師妹會變回原來的樣子。”

陸嫁嫁疑惑道:“若她變了回去,那這滾滾劫雷怎麽辦?”

寧長久平靜道:“我在決定救她的時候,就做好了對抗劫雷的打算。”

陸嫁嫁某種閃過震驚之色:“你早就算到這一步了?”

寧長久略帶愧意道:“時間不夠,我只預測了三種結果,幸好,這是其中之一。”

“你若是資質再好些,便是真正的天才了。”陸嫁嫁看着他,神色複雜,最終悠悠嘆息:“我知道你不凡,但依然難以置信……幸好入魔的不是你。”

寧長久盯着她的眼睛,認真道:“陸姑娘,你會放我們走的,對吧?”

陸嫁嫁輕聲道:“你對我有大恩,于情理我不能出劍,但是若放她離開,對這滿城蒼生,終究是不負責任。”

寧長久抓起了已經化繭的少女,四條毛絨絨的虛幻尾巴無力地趴在她的繭上,看上去煞是可愛,只是這可愛的雪球裏,藏的卻是一個睜開眼後便可以毀城滅國的妖魔。

寧長久沉默地想了會,擡起頭,一字一頓道:“那我便挾恩求報。”

陸嫁嫁白衣禦劍落到了地上,她緩緩走到了寧長久身邊,望着他那張秀氣的臉和澄澈的眼睛,似要從中看出什麽秘密來。

“你可以帶走她,但我會請劍宗門,到時候你若是沒做到,将來宗主便會親自劍斬了她。”

最終,陸嫁嫁無奈地點了點頭。

寧長久松了口氣,又行了一禮,微笑道:“多謝嫁嫁姑娘。”

陸嫁嫁秀眉一蹙,顯然對這個稱呼有些敏感,她冷哼一聲,道:“你不必謝我,其實我現在也沒有能力斬開這繭,與其等着她破鏡而出,确實不如讓你試一試。”

寧長久輕輕點頭,道:“那趙襄兒那邊,你幫我周旋一下。”

陸嫁嫁搖頭道:“襄兒姑娘那種瘋丫頭我可攔不住,她鐵了心要殺那頭老狐,到時候我解釋什麽,她恐怕不聽,我能做的就是放你們走,你們自己找個好點的地方藏起來,若是真被那位襄兒殿下找到了,我可幫不了你們。”

寧長久颔首道:“已經足夠了,多謝。”

陸嫁嫁忽然笑道:“那位襄兒殿下也是精通算計之術,我倒是也有興趣知道,你們誰更勝一籌。”

寧長久苦笑道:“此刻見了她,我恐怕只敢繞着走。”

陸嫁嫁難得地打趣道:“你們倒是般配。”

寧長久輕輕搖頭,沒有回應。

陸嫁嫁往遠處看了一眼,道:“快些走吧,趙襄兒要來了。”

寧長久有些艱難地抱起了這個巨大而堅韌的白繭,向着陸嫁嫁目光相反的方向跑去,這座皇城之中有許多空着的院子,只要有心搜尋,倒是不難找到。

陸嫁嫁忽然回頭,問道:“最後一個問題,據我所知,你與你師妹相識不過一年,你為何要費這麽大精力救她?”

寧長久微笑道:“我家師妹這麽可愛,我哪裏看得了她變成怪物。”

……

……

皇城之外,血羽君眺望着夜色,神情傷懷。

先前解除禁制之後,它原本想要跟着那老狐入城殺人,直到遠遠地看見了皇宮方向那道趙襄兒與老狐相鬥激起的光柱,它感受着那光柱間毀滅的氣息,吓得遠遠逃離。

那場雨停下之後,它遠遠地看了皇宮很久,一直到雲開月現,整座皇城再次籠罩在淺淺的銀光裏,像是覆着一層不見生機的霜。

“唉……老家夥,沒想到連你都先我一步走了,趙襄兒這個女人委實可怕,這次我不辭而別,以後若是在其他地方見到了,指不定要把我皮扒了。”血羽君抖動着羽毛,他畢竟算是與那老狐有血緣關系,此刻老狐身死,它總有些微微的感應。

他過去确實經常想過,以後若得自由,一定要想盡辦法報複趙襄兒,但是如今老狐身死,他最後的心氣也沒了。

以後的趙襄兒只會越來越強,自己能躲多遠就是多遠了……

血羽君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這老家夥好歹也是一代妖王,也不知道有沒有什麽藏在洞窟秘境的寶貝啥的……死了就死了,也沒有個遺言啥的,真讓我這個徒子徒孫為難啊,不對,什麽徒子徒孫,活着的才是大爺!”

它神色倨傲,無論過去十年多麽生不如死,此刻終于也算是得了自由。

它振動翅膀,抖去了那些粘在羽毛上的水珠,它在崖壁高枝上一躍而起,振翅飛往幽邃的密林深處,趙國依附山險,其中有許多靈氣充裕的修道聖地為被開掘,自己只要尋上一處,潛心數十年,想要回到當年的境界也并非不可能。

而沒過多久,它竟又飛回了這根枝丫,一對雀瞳之中滿是震驚。

就在剛才,它真的聽到了遺言——那頭老狐對自己的遺言。

……

皇城之中,趙襄兒纖淨的身影落在長街上,她綁着一個幹淨利落的馬尾,換上了一身适宜戰鬥的軟甲,手中持着那柄古意紅傘,她看了看那條破碎得不成樣子的大街和兩側坍塌的閣樓,随後目光落在了那身段出挑的白衣女子身上。

“陸姐姐,他們人呢?”趙襄兒問。

陸嫁嫁微帶歉意道:“那小狐貍比我想象中還厲害,她施展的遁法極其精妙,我沒能攔住,但是此刻應該還在這皇城之中。”

趙襄兒低下頭,視線順着這破碎的長街望去,鼻翼微動,似是要尋找什麽蛛絲馬跡,她目光游移着,一邊問道:“那個小道士呢?還活着嗎?”

她只是随口一問,她知道一個人一旦入魔便是六親不認,哪裏會留活口,只是陸嫁嫁給出的答案出乎了她的意料。

陸嫁嫁道:“還活着,被那小狐貍挾持着,一并帶走了。”

“嗯?”趙襄兒微驚,不解道:“這般師兄妹情深,真的假的?”

陸嫁嫁嘆息道:“現在想這些,沒有意義。”

趙襄兒點點頭:“嗯,現在必須盡快找到那頭小狐貍,要不然等妖種徹底融合,麻煩可能就大了。”

陸嫁嫁問:“殿下先前可有想過這局面?”

趙襄兒思考片刻,認真道:“我曾考慮過妖種,為此我特意在國師府中翻查了皇城中各家各戶的信息,沒有任何人擁有狐妖的先天靈,那些游方道士整日雲游四海行蹤飄忽不定,沒什麽記載,沒想到這幾乎不可能發生之事,還是發生了。”

陸嫁嫁點頭道:“确實如此,只能說那頭老狐運氣太好。”

趙襄兒輕輕搖頭,道:“沒能預防到這個萬一,是我的失職。”

陸嫁嫁問:“若是那頭小狐貍跻身紫庭,怎麽辦?”

趙襄兒沉默了片刻,唇角卻忽然浮現出了淡淡的笑,她望着陸嫁嫁,認真道:“只要是五道之下,今日我拼盡性命,也會殺了她。”

陸嫁嫁看着她那抹清美笑容蕩漾的殺意,疑惑道:“你與那老狐之間到底有什麽深仇大恨?”

趙襄兒平靜道:“無冤無仇。”

在她心中,她已經篤定,這是娘親給她準備的大考。

陸嫁嫁看着此刻一身軟甲,眉目間英氣逼人的少女,由衷道:“你不該留在這俗世之中,要不然你此刻絕不止一個通仙境。”

趙襄兒輕輕一笑,道:“陸姐姐放心,我的通仙境是可以當長命境打的,很厲害的,至于為什麽遲遲破不了境……”

她語氣頓了頓,精致俏麗的小臉蛋上忽然泛起淺淺的愁容,她擰揉着自己的手腕,無奈道:“我一身下來就背負着枷鎖,我也很吃力呀。”

……

而皇城某處大門緊閉的宅子裏,寧長久帶着背着那個白絲纏裹的少女悄無聲息地潛了進去。

他看着那半透明的繭絲中無聲沉睡的小姑娘,輕輕念了一句世間流傳最廣、也是第一次見面時,大師姐施禮時唱誦的法號:

“福生無量天尊。”

……

……

(感謝書友一顆紅小豆、天下皆白丶、寧長久的打賞,謝謝大佬們支持呀,那今天……繼續加更!下一更晚上)

第 26 章 不知死活

好機會!

就是現在!

步風雲前腳剛沖出去,煉丹閣內,剛剛看起來倒在地上生機全無的護衛突然翻身站了起來,迅速解下身上笨重的重甲,露出一副看上去有些瘦削、單薄的身體,以及一張刀削般的臉龐。哪是什麽守衛,分明就是下定決心今晚一定要得手的洪淵!

“你……,你不是守衛,你是誰?”

被撞暈在地的護衛統領,剛好醒了過來,看着陌生的洪淵,失聲驚叫。

下一刻,心頭一顫,迅速回過神來,明白洪淵就是那個神龍不見擺尾的高手,在人們的眼皮底下混了進來。

大師兄步風雲被調虎離山,守在外面的守衛也全都追了出去,這一刻,煉丹閣內外空無一人,怎麽辦?

醒過來的護衛統領大驚失色,來不及站起來,右手近乎本能地反手拔出懸在腰間的長劍,左手則向跌落在不遠處的號角伸過去,企圖吹響號角報警。

“我是誰并不重要,統領大人,我只想拿一枚丹藥救人,不想殺人,好好睡一覺吧!”

洪淵語氣冰冷,搶先一步踢飛地上的號角。

跟着,腳尖猛地踢在護衛統領的左肩,一腳将他踹飛出去,狠狠地撞在七八米外的牆壁上。咚的一聲,剛醒過來的護衛統領一聲悶哼,再次暈了過去。

這次強闖煉丹閣,洪淵的目标是純陽丹,不想輕易殺人。一擊得手後,不再有一刻的耽誤,飛身掠上了煉丹閣的二樓。

和堆滿藥草和各種材料的一樓不同,二樓全都是各種各樣的丹藥。

洪淵四下打量一眼,不久,就順利找到了所要的東西,帶着純陽丹飛身離去。

這裏的丹藥沒有一萬,起碼也有三千,但他只取其中的一枚。為了拯救妹妹寒小妖,他舍命豁出去,哪怕煉丹閣是刀山火海也要闖進來。但在衆多珍貴的丹藥面前,沒有一絲貪念,并不願成為落葉武府的死敵!

純陽丹到手後,洪淵昂頭一聲長嘯,随即飛身沒入濃濃的黑暗中。很快,遠方就傳來了血蝠王的哈哈大笑,訊息之間就遠在天邊,不再和步風雲戀戰,遠走高飛了。一聲憤怒的咆哮,随即響徹夜空。

這時候才明白中計的步風雲閃電般撲了回來,可惜,為時已晚,洪淵已經不見蹤影!

“查,馬上給我查清楚,到底是誰!”

步風雲大聲咆哮,殺氣沖天。

看着人去樓空的煉丹閣,他的臉色不由得越來越難看。上一次,被洪淵全身而退就已經很沒面子了;沒想到,這一次竟然連洪淵的臉龐都見不着,還失去了寶貴的純陽丹!

“大師兄有令,全城搜查!”

“閑雜人等,全都讓開,讓開!”

……

一隊隊守衛舉着火把四下狂奔,全力搜捕奪走純陽丹的神秘高手。原本聚在廣場上的守衛,紛紛歸位,前來看熱鬧的人們惶恐不安地紛紛散去,明白武府肯定出了什麽大事。行色匆匆之間,沒有任何人注意到一個穿着普通的小雜役混在人群中往外走。

“不錯,洪淵,這次你又贏了!”

血蝠王化身一只小蝙蝠掠了回來,站在洪淵左肩上一動不動,冷冰冰的聲音在後者腦海裏響起。

“不可思議的困難就和身體極限一樣,本來就是用來突破的,我只是多了一點點運氣而已!”

洪淵笑笑,故意微微低着頭,低調地跟着人流往外走。

純陽丹到手後,他終于松了一口氣,不再為寒小妖的隐疾寝食不安了。

接下來,只要妹妹寒小妖吞下純陽丹,身體稍微有所起色就可以遠走高飛,前往中原大地尋找姨娘白雪清的下落了。離開了落葉城,哪怕暴露了身份,也不懼武府大弟子步風雲的追殺了!

“咦,這是誰呀,不就是威風凜凜的洪少麽?沒想到,我們又在武府廣場相遇了,哈哈哈!”

一把陰狠冰冷的聲音,突然從前面傳來,原本微微低着頭走路的洪淵擡頭一看,一張熟悉的臉龐出現在眼前。

惡少葉飛不知什麽時候來到了面前,咬牙切齒地看着自己,一臉殺氣。身後,跟着五個如虎如狼的護衛,葉飛打一個眼色,就默契地散開把洪淵圍起來。

和一般的護衛相比,這幾個護衛厲害多了,全都是凡武三重的武者。看樣子,自從上次在武府廣場被洪淵羞辱一番後,葉飛這個惡少明顯吸取了教訓,無論去到哪裏都有高手貼身跟着了。

“是啊,我們又相遇了。”

洪淵臉色平靜,停下了腳步。

葉飛這個惡少一帶着幾個護衛出現,他就明白今晚無法善了,對方明顯來者不善。

“洪淵,給你兩個選擇,要麽自己打斷兩條腿,從這裏爬過去。”

葉飛張開雙腿,指了指胯下,要洪淵當衆從他胯下鑽過去。頓了頓,一雙眼睛死死盯着無路可走的洪淵,狠狠地接着說道:“要麽,我打斷你的兩條腿,拖着你在城內走一圈,如何?這要求不過分吧,哈哈哈……”

葉飛哈哈大笑,想起上次的屈辱,臉色猙獰,恨不得把洪淵挫骨揚灰。

身為一個纨绔,上次被洪淵當衆羞辱一番後,他臉面都丢光了,在衆人面前的優越和傲慢蕩然無存。這段時間,一直在暗暗打聽洪淵的行蹤,伺機報複。今天晚上,好不容易狹路相逢,怎能錯過這樣的機會?

“葉少,我離開落葉城,你我從此井水不犯河水。我後天就走,不,明天一早就走,如何?”

洪淵深深地吸一口氣,壓住心頭的怒火和殺氣,一臉鎮定和從容。甚至,看上去似乎有些低聲下氣。

雖然明知對方來者不善,但他還在做最後的努力,不願輕易動手。

純陽丹已經到手,馬上就要離開落葉城了。這個時候,他實在不願再遇到什麽波折,以免暴露身份,被正在四下搜查的武府守衛團團圍困起來。

“哈哈哈,井水不犯河水,小子,你配麽?”

葉飛哈哈大笑,窮兇極惡,“小子,也不看看你自己到底是什麽人。一個難民,一個小小的卑賤的雜役,也敢聲稱井水不犯河水,你有那個資格麽?上次,被你小子趁機偷襲了一把,這一次,你還以為可以繼續逞兇?打斷兩條腿已經算輕了,不跪下求饒,我葉飛今天就把你撕了,看誰敢救你,又有誰能救你!”

葉飛殺氣騰騰,臉色越來越猙獰。

“留一條腿,行不?”

洪淵靜靜地看着咄咄逼人的不知死活的葉飛,身體紋絲不動,臉色平靜,體內的氣血卻逐漸沸騰起來,渾身氣血翻滾。

他不想惹事,不願再這個時候再起波折,但是,這并不意味着就可以任人欺辱!更不可能當真自廢修為,自斷一條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