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楚宮春(十)

屋裏突然間靜了下來。

連李輕雪也被駭住。心裏冷笑,這是個沉不住氣,又吃不得虧的江湖蠻子。

柳如煙撫着半邊臉,愣了愣才哭道:“阿媛你怎麽打人。”

山茶撲上來跪在李輕雪面前,痛哭:“求娘娘為我家小姐作主,小姐雖比不上掌管宮務的娘娘,但好歹也是一等妃,今日竟只因一句戲言被人當衆無故毆打,讓妃嫔們顏面何存?”

李輕雪心中暗罵柳妃主仆,好端端地非拖扯上她,但既然當衆救上門來,同為妃嫔她對雲媛那記脆響的耳光也是心有餘悸,內心深處竟然隐約有兔死狐悲之感。

便開口道:“雲姑娘……”

只開了個口,就見阿媛一聲冷哼面若寒霜地看過來,一雙杏目冷冷清清,挑唇道:“怎地?還想來诓?欺我無知?”

李輕雪愕然,眼睜睜地看着她長袖一甩,拖着長裙逶迤而去。

雲洲大陸,七月二十這日最盛大的事便是大業國太子軒轅睿登基為帝了。

軒轅睿這回一改素日低調作風,将登基大典搞得隆重之極,一副要讓全天下都知道的樣子,居然還厚顏無恥地向各國送禮。哪有自己登基向人家送禮的?!

要知道除了大業,其它兩國的國君都巴不得他早點死了,這樣大業便能就此衰敗下去。誰都知道,為避免儲位之争,業皇軒轅泰數十年只精心培育這一根獨苗。其餘幾位皇子一到十歲便被封王趕出了業都,随行的夫子只負責教他們認字,不做個睜眼瞎便行了。

楚晔望着這還算豐厚的禮物,陰暗地想:軒轅睿這厮是挑釁他登基時沒給他送禮?!

不沒等他想明白,李妃與柳妃二人來告狀了。

告的是雲媛扇了柳妃一耳光。

楚晔聽罷忙問:“傷着了麽?”

後妃不得入前朝,來的是二人身邊的太監小德子與小亮子。

小亮子一想到自家主子半邊腫起的臉拼命點頭:“傷得還不輕呢。”

只見皇上大驚:“還不快傳禦醫!”接着起身急着向外走,邊走邊問劉順,“高修遠去了都月餘了,怎地還不回?”

劉順道:“前日得信說是快回了。”

楚晔走了幾步頓住,轉身問小亮子:“是左手還是右手?”

小亮子呆了呆,皇上這是擔心娘娘擔心地語無倫次了?明明該問“左臉還是右臉”。但皇上的錯做奴才是絕對沒膽指出的,便小心地把話講明白:“雲姑娘左手狠狠打了娘娘的右臉。”

小亮子感到皇上明顯松了口氣。這是?莫不是娘娘左臉要比右臉好看?平常也沒覺着啊。

楚晔一腳剛跨出門口,十七跌跌撞撞跑來,瑟瑟發抖地道:“姑娘不見了!”

……

阿媛甩掉了跟随的宮人獨自一人來到鳳儀宮,不過廢棄了幾月,這座後宮內最繁華的宮殿已是滿目瘡痍荒涼一片。

阿媛只覺得自己比這荒棄的殿宇也好不了多少,抱着頭在樹下痛哭。好一陣才發現面前站了一個人。

青袍緩帶,身形高而削瘦,背光而立面目模糊,長發散落。手執一杆玉笛,正微微俯身若有所思地打量她。

不知道打量了多久。

阿媛唬了一跳,這人眼睛上蒙了一層薄薄黑绫,這到底是瞎沒瞎?心中這般揣測着,便伸手湊到他眼前揚了揚手。

沒反應,好像是個瞎子?

為防再度弄錯,阿媛的手緩緩靠近,作勢去扯他眼上黑绫。

不早不晚一只作死的蒼蠅飛到了那人的鼻尖,于是那人趕蒼蠅的同時亦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哭、什麽?”青袍子一字一頓地說。口音生澀,像是久未開口的樣子。

“放開。”阿媛掙了一下,他卻握得更緊了。

“救……”剛張嘴,便被另一只手牢牢捂住。這人沒輕沒重,直到阿媛兩眼上翻,快死過去了,這才倏地縮回手。

阿媛倒在地上緩了好長時間才緩過來,“咳咳咳,你想殺人啊!”

青袍子呆了呆,又思忖了會兒,才面帶愧色的搖搖頭。

阿媛心中一駭,這人怕是真的動過殺念,才會想了又想。人慢慢地往後縮了一段距離後,猛地爬起來,往外跑,“救……”。

眼前一花,青袍子已站在面前手臂一彎再次捂住她的嘴。

“別……叫。”

阿媛拼命點頭,生怕他一個用力把自己脖子給弄折了。

青袍子小心翼翼地松開手,阿媛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手縮回垂到身側後,才敢舒出一口氣。後退兩步跟他擺擺手,勉強擠出個和藹的笑容:“再見”,然後一步一步往門口挪。

走了沒幾步,小身板一顫,被人攔住了,還是先前那問題。

“哭什麽?”

要回答這麽個複雜的問題,阿媛心中酸楚得五味雜陳,一言難盡。是控訴楚晔欺她失憶所以一直诓她麽?還是因為把妃嫔誤認為太妃自己被自己蠢哭了?更或是因為嫉妒別人有家有名能名正言順住在宮裏,而自己不過是浮萍,來去全憑楚晔的一句話?眼睛一紅,淚又險些落下來。

“先前還……高興”青袍子不解,跟了她幾日她每一日都是開開心心的,那人也待她不錯,怎麽一轉眼就哭得這樣傷心。

阿媛一直在眼眶打轉的淚終于又掉了出來。

青袍子在一邊看了半天,才憋出四個字:“幫你報仇。”

淚即刻止住,阿媛掄起袖子抹了把淚捏緊拳頭道:“幫我去把那兩個女人揍一頓。”

青袍子頭搖得像波浪鼓:“我不打女人。”

“嗤……”。

“我可以幫你殺了楚晔。”

阿媛瞪大眼瞧着他良久,牙磨得霍霍作響,“不關你的事。”

話多了青袍子說得倒利索了,指着阿媛右腕道:“你被人挑斷手筋了,一定是他惹來的禍事,他是壞人專做壞事,我要殺了他!”

說到“殺了他”整個人變得殺氣騰騰,擡腳就走。

見他來真的,阿媛急了。楚晔縱然惡貫滿盈、罪惡滔天、恕無可恕,但也罪不至馬上就去死。随手撿起一顆石子便往他頭上扔,“不許去。”

青袍子頭也不回,袍袖微微一揚石子便飛落。

看着這個背影,阿媛心中驚濤駭浪,跑上前拖住他問:“你是誰?”

青袍子愣了半晌才道:“我是他哥哥。”

“你……你是……”阿媛對着他上上下下好一番打量,即使不太可能,但這般年紀只有……,“你是楚安!”

阿媛看着青袍子蒼白地異于常人的臉,那擋了半張臉的黑绫下似有雙鬼谲的眼正森森然盯着人。只覺得全身毛骨悚然,猛地推開他奔向門口,撕心裂肺大喊:“晔哥哥有鬼……”

後面“救命”那兩個字被人生生捂在胸中,眼前一黑,阿媛心中一哀:終于被他捂死過去了。

楚晔聽聞阿媛不見了有剎那的暈眩,穩住心神聽完十七的回話心有戚戚,不知道阿媛究竟知道了多少,或猜測到了多少,她向來聰慧也許已經全知道了。

但容不得他多想當務之急得先把人找着,萬不能再岀任何意外了,思及此心中急痛交加。

小亮子聽到十七說雲姑娘是因為受了委屈才打了柳妃娘娘,心中不服有心要替自家娘娘辯解幾句,剛要開口,擡頭便見皇上崩出兩字“去找!”話音間臉色已沉得如屋外的天氣般,随時都能一個炸雷劈下來劈死個人,性命要緊于是閉上了嘴。

眨眼間大門敞開,皇上人已出去了,禦案上徒留半支朱筆,剩下的半支化成粉未,被門外的大風一刮消散在四處。

小亮子兩股戰戰半天起不了身像是自己都要成了那灰沫。小德子慶辛自己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說,不說不錯。

楚晔急匆匆地一人徑自來到鳳儀宮。

鳳儀宮自打大婚那天起便封了殿門,裏面早已空無一人,幾月無人打理院內已雜草叢生。斜陽慘淡的餘晖透過烏雲間的縫隙落在瓦牆之上,巍巍宮殿顯出幾分凄涼和落沒。

虛掩的大門“吱呀”地開了。

冷森的寒意撲面而來,宮內的大樹遮天蔽日,整個殿宇都籠罩在一片森暗之中。

沿着長廊走向新房,原本不在意、不上心的婚禮,現在卻歷歷在目,每一個細節現在都能清晰得記起。他們一起祭天,拜祖,三跪九叩成為夫妻。他那時還很不耐一心想着快點結束,走得很急還險些帶倒了她。如今恨不能一切重來,他定然珍之又珍。

推開沾着一層薄灰的房門。那日他連帶她入婚房都是抗拒的,就在這門口随便找了借口就離開了,把她一人留在了這裏。若是當日他能看她一眼,也許一切都會不一樣……。

喜床上大紅帳幔低垂。前面喜桌上的合卺酒靜靜地還在原處,從頭到尾,沒有人喝過。一席大紅蓋頭落在地上,金絲線繡的彩鳳還栩栩如生展翅欲飛,當日她得知後該是怎樣的心灰難過啊,以致于寧願去死。

忽地身後冷風飛至,楚晔回首飛起一掌,只覺得眼前人影晃動,一柄綠幽幽地雙刃刀盤旋而至。

一個後仰躲開後,楚晔這才看清來人,高而清矍,眼上縛着黑绫,一把長笛已變為雙刃當胸橫握。心下一駭,問:“你是誰?”

那人并不言語,雙刃一揮便砍了過來,一招招刀鋒淩厲,殺機畢現。

眨眼間兩人已過了數招,楚晔手無寸鐵一時間也耐何他不得。

“诶?”地一聲,從喜床裏傳出。

楚晔閃身躍至床前剛要撩開帳幔,刀鋒已至,生生縮回手,兩人打得難解難分。

好一會兒,帳幔才從內掀開,阿媛探出頭來,看到眼前的情景愣了愣後迅速起身。

楚晔看到人囫囵完好,心下一定,“快走。”赫赫赤焰掌風驟然淩厲,所過之處一片狼藉,青袍子一退再退被他逼至屋角。

第 31 章 多謝前輩示範

教室後排靠窗的最後一兩個位置,一般被戲稱為主角位!

因為在島國動漫中,幾乎所有主角都是坐在這個位置,然後用憂郁的眼神看着窗外的天空,一樁樁、一件件青春的回憶就這樣慢慢展開。

真學的這些學生沒有那麽多狗血,沒有三角戀、沒有堕胎、也沒有打群架,不過彥真輝的主角位卻是公認的。

哪怕真學實際上每周都會對學生的位置進行輪換,但沒有人願意破壞彥真輝和“大自然”的完美和諧。

每當他靠在窗邊,神情專注地看書的時候,都是女生們欣賞“世界名畫”的最好時機。

作為彥真輝目前最好的朋友兼未來的小舅子,古河勇人自然會格外關注彥真輝一些,這也讓他第一時間發現了異常。

彥真輝的桌子不見了!

為什麽一眼就确認了彥真輝的桌子不見了?

因為彥真輝跟島國的高中生不一樣,他從來不會把書帶回家。

桌子上厚厚的教科書,成為了高二C班一道靓麗的風景線。

曾經有女生好奇地詢問彥真輝,這麽多從國中一直到高中的教科書,彥真輝為什麽要全部都保存下來,并且經常翻看呢?

彥真輝的回答是:知識!

溫故而知新,可以為師矣!

彥真輝是真正用事實證明了上國爸爸們的遠古哲人智慧的,不管是誰遇到學習上的困難,只要去找彥真輝,肯定沒問題!

他會用最深入淺出的方式,絕對不會超過高中生級別的知識範疇,把所有的難題一一解開。

就連老師們都說,彥真輝是真學有史以來最有希望考上東大的學生。

然而今天,彥真輝的課桌不見了。

是那些家夥搞的鬼嗎?

古河勇人急忙走向窗邊,探頭向下面看去,果然就看到有一張課桌倒在花壇裏,被茂密的草叢遮住了大半部分,只留兩條桌腿倒立着,似乎是在哭訴着自己的無辜。

跑到花壇裏找了半天,古河勇人也沒找到彥真輝的教科書和書包,顯然是背後搞這些事情的人帶走了。

“真是一群無聊的家夥,只會搞小動作!”

古河勇人憤憤不平,立刻給彥真輝打了個電話過去:“真輝,你的課桌被人丢到樓下去了。”

“哦。”

得到彥真輝淡定回應的古河勇人不平衡了,差點怒吼出來:“真輝!難道你就一點不生氣嗎?”

“生氣?大概是因為早就有心理準備吧,其實我現在不僅不生氣,反而還覺得有些好笑。”

電話那頭的彥真輝聲音有節奏地起伏,顯然是正在進行着慣例的每日鍛煉。

“你必須有所表示才行,否則那些家夥會變本加厲的。”

古河勇人忍不住大聲提醒起來。

彥真輝卻很淡定:“放心,他們頂多也就只能耍耍這些小手段了,畢竟我可是上國人呢。”

“上國人”三個字,直接就把古河勇人還想說的話給噎了回去。

“那好吧,你自己小心一些,我要去參加足球部的晨練了。”

古河勇人悶悶不樂地挂掉了電話,心裏有點不爽。

時間很快就到了早上八點,學生們陸陸續續來到學校,高二C班好些個喜歡壓着鈴聲走進教室的男生都提前來到了學校。

早到的女生們也已經注意到了異常,此時正跟男生們針鋒相對:“男生,你們太過分了,為什麽要把真輝同學的桌子丢到外面去?趁現在真輝同學還沒來,你們趕緊去把真輝同學的桌子撿回來,把桌子擦幹淨。”

村上直也不屑地撇着嘴:“你們這些女生都被那個家夥迷得五迷三道的,不要動不動就冤枉好人,說是我們男生把那個家夥的桌子扔出去的,你們有證據嗎?”

“就是!”向來以不良少年形象示人的戶門健吾一開口,就吓得女生們有些不敢說話了。

因為這家夥經常聲稱自己是真正的“男女平等主義者”,有傳言說着家夥經常對女性出手,性格極為惡劣。

平時戶門健吾經常曠課,哪怕是來學校也只是為了湊出席數,幾乎整天趴在桌子上睡覺,因此倒還沒有人見過他真的打人,但他不良的形象,卻已經是深入人心了。

沒有人帶頭的情況下,還是沒有人敢主動跳出來挑戰這位不良少年。

男生和女生形成了兩個泾渭分明的隊伍,相互對峙着。

女生們憤憤不平,而男生們則是有恃無恐。

這種程度的校園霸淩,甚至連問題都算不上,哪怕是老師知道了,頂多也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眼看快到上課時間,守在門口的大島廣人跳了進來:“來了!”

只一瞬間,幾乎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正是因為校園霸淩經常出現,所以在場的學生其實都知道,如果彥真輝一個處理不好,校園霸淩将會很快升級。

現在還只是趁人不在扔課桌的小手段,等到以後就說不準了。

很多島國人在面對這種狀況的時候,都只能默默吞下苦果,來自上國,大多數時候都風度翩翩的彥真輝,又會怎麽應對呢?

“怎麽了?今天居然這麽安靜?”推開門的彥真輝笑容平和,主動跟同學們打着招呼。

那無處隐藏的陽光俊朗,讓女生們瞬間心跳漏了一拍。

水野紗織低聲道着歉:“真輝同學,對不起,我……”

“水野同學又沒有做錯什麽。”

彥真輝随意地擺了擺手,安慰了水野紗織一聲,看向了自己原本的座位。

果然桌子、書什麽的全都不見了。

“真輝,該怎麽辦?”古河勇人向彥真輝投來關切的眼神。

彥真輝微微一笑:“放心,早就已經有前輩向我展示過應該如何應對這種小兒科的手段。”

說着他直接走到窗邊,半邊身子坐在了窗沿上,在衆人目瞪口呆中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一本英語詞典翻閱起來。

沒有看到彥真輝驚慌失措的反應,戶門健吾頓時勃然大怒:“喂!你這家夥,是在故意耍我們嗎?”

“哦?我只是坐在窗沿上而已,怎麽就耍你們了?難道你想讓我像你們一樣,用一些見不得人的小孩子手段嗎?可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呀。”

第 35 章 收徒

沒在外面等多久,看見門上沒有鎖,葉桦就帶着小朱進去了,一進來,就看見雲供奉笑眯眯的看着他們,或許說是小朱。“走吧,到屋子裏面說。”雲供奉帶着他們二人來到一間大堂,屋內的裝飾很別致,渾圓的紫色圓柱擡起屋頂,一個個漂亮的瓷器擺在屋子各處,連椅子看起來都大有來頭,古樸而精致。

走進屋子的雲供奉雙手掐出一道法決,頓時葉桦感覺整個房間內好像多了些什麽。疑惑地将目光投向雲供奉。

見到葉桦的目光,雲供奉沒有理會,自顧自地坐到大堂的首座,這才開口說道:“剛剛我将這大堂用陣法隔絕了,別人的神識不能察覺到這裏的形況。

行了,坐下吧,別客氣。”雲供奉指了指旁邊的椅子,讓葉桦兩個坐下。

葉桦也沒有客氣,拉着小朱就找了座位坐下,靜靜地等候着雲供奉的吩咐。

“葉桦,你也知道我今天找你們來的原因,你就替我說下吧。”雲供奉對着葉桦說到,卻将目光放在小朱身上,眼中有些期待。他覺得葉桦和小朱比較熟,在葉桦之前的交談中,他也知道了小朱為了救葉桦的性命,替葉桦受了趙元的攻擊,可見葉桦和小朱的關系非常不錯,要知道,連親兄弟都不一定能夠做到這樣。因而葉桦出口對小朱說,小朱同意的把握比較大一點。

“行,雲供奉,此事就由我來說。”葉桦應答道,接着将目光對着小朱說到:“小朱,首先我要跟你說件事,當日,你為了我身受重傷,就是雲供奉出手救了你的,說這些不是為了別的,而是要你不管怎樣,記住雲供奉的恩情。與接下來的事情無關。”葉桦首先說明了當日雲供奉的救命之恩,是為了教育小朱要感恩,畢竟葉桦将小朱當成自己的弟弟,有些事他還小,不懂,得跟他講清楚。

“放心啊,葉哥,我一定會記住雲供奉的恩情的。”小朱點了點頭道,眼中帶着認真。

看到小朱這幅模樣,葉桦也覺得小朱聽進去了,不由有些欣慰,開口說道:“你知道,你的天賦是上品之資,在整個北幽都顯得有些不凡,而雲供奉想要收你為徒,傳你修煉之法,煉丹大道,你覺得如何?”

葉桦說到這裏停下來了,看向了雲供奉。

雲供奉會意,接過葉桦的話說到:“小朱,我是來自中獄,屬于那裏的鬼丹宗,……。”

雲供奉為小朱說明自己的的形況,不無炫耀之色,希望借此來誘惑小朱,畢竟這些東西對于任何一個修士都是不得了的誘惑。

聽着雲供奉的介紹,小朱将目光投向葉桦,顯得有些猶豫。葉桦看出了小朱的顧慮,當即說到:“小朱,這事關乎你自己的前途,你自己想清楚,如若你不想加入,也會有大多的門派來招攬你。”

聽到葉桦這話,小朱眼中浮起堅定之色,仿佛下定了決心,開口說道:“雲供奉,我有個條件,如若你能答應,我便加入。”

雲供奉臉上一喜,急忙說道:“什麽條件,我一定滿足。”顯得有些迫不及待,生怕小朱後悔一般。

“我希望您也能收葉哥為徒。”小朱提的這個條件。

小朱在關乎自身前途的時候還能想到葉桦,這讓葉桦心中一暖,不過,他開口說道:“小朱,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不要因為我而賠上你的前途,上次為了救我你便替我擋了趙元的法術,現在又提出這樣的條件,你讓我如何是好,一直以來,都是你在照顧我,不能因為我而斷送前途。”葉桦語氣十分認真,也有些嚴厲,若非上次小朱替他擋了趙元的法術,他現在鐵定死翹翹了。這個恩情,實在太重,葉桦牢牢地記在心中,現在小朱向葉桦提出這樣的條件,讓葉桦十分慚愧,以後這恩情如何報答。

“葉哥,這次事情,你一定要聽我的,你是我的哥,我不想與你分開。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小朱語氣堅定,心中已有決斷,他不想和葉桦分開,往日的溫馨在他心中回放,當初葉桦因為他被欺負,不再隐忍,直接找上李四,狠狠地揍了他,讓小朱很是感動,在心中把葉桦當作自己的哥哥對待,以至于在之後奮不顧身地為葉桦擋法術。

雲供奉右手慢慢捋着自己白色的胡子,眼中帶着思考,在想着些什麽,聽到葉桦和小朱兩兄弟的對話,這才開口說到:“你這個要求不算過分,葉桦的天賦處于中品之資,也有資格加入我鬼丹宗。不過,我暫時也只想收一個徒弟,我可以将葉桦帶到我鬼丹宗,到時讓其他的門人收入門下,你放心,想必他們會給我這個面子。”說實話,雲供奉不太想收葉桦為徒,因為葉桦雖說有中品的天賦,但他看重的是煉丹的天賦,他修煉有一種神通,能夠對于天賦進行探測,他發現小朱靈魂對于火元素和木元素比較敏感,所以才要收他為徒。

小朱臉上出現欣喜之色,有這樣的結果已經很不錯了,而葉桦卻怕小朱不滿足,輕輕推了小朱一下,眼中示意,讓小朱趕緊答應。

“行,我答應。”小朱滿臉笑容的應答道,接着,小朱站起身來,面對着雲供奉,小小的臉頰變得嚴肅起來,曲腿跪下,給雲供奉磕了三個響頭,恭敬地叫到:“師傅好。”

葉桦看着這對師徒,心中有些感慨,小朱給人當了徒弟,讓他有一種嫁女兒的錯覺,卻沒有傷感,有的只是滿心的歡喜,小朱以後有了雲供奉這個大靠山,不會再受委屈了。

在這歡喜之後,葉桦也起身回去了,繼續進行他無味的修煉,而小朱留在了雲供奉那裏,接受雲供奉的悉心教導,以後怕是居住在那裏了。

……

轉眼間,三年過去了,葉桦已經三年不曾踏足雜役院了。

今日,雜役院來了一個較為尊貴的人,穿着一身金色的衣服,面部有些粗犷,年近中年,大步走進雜役院,而院中正在做事的鬼魂無不停下來,微微低着頭,恭敬地喊道:“錢管家好。”

來人正是錢管家,自從上次趙元得罪雲供奉的事後,錢管家這是第一次來到雜役院。

“趙元呢?”聲音如驚雷一般響亮,錢管家頭顱微微一轉,沒有看見趙元的身影,便開口問道。

“趙主事在屋子裏呢。”很快就有人搶着回答了,想在錢管家這等魏府中權利極大的修士前露露臉。

聽完,錢管家神識向着房間一掃,很快就發現趙元在一間房間內修煉,當即走到那件房間,直接推開門,走了進去。

而聽到響聲的趙元當即從修煉中蘇醒,見到來人,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開口道:“錢管家,怎麽有空來這裏呀?”趙元的臉上堆滿了笑容,但語氣卻失了幾分親近。

錢管家聽了趙元的語氣後,感覺有些不對勁,眉頭皺了起來,沉聲道:“沒事,來看看你有沒有犯什麽過錯。”錢管家本意是來表揚趙元最近沒給他惹麻煩的,甚至是一點傳聞都沒聽到,可是,見到趙元後,他總感覺有些不對勁,這是出于他幾百年的歲月經歷和修仙者的直覺。

過了好一會兒,錢管家才走了出來,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心中始終有一根炫蹦的很緊,讓錢管家很是不适。在屋子裏面和趙元交談,談得越多,心中更覺得不對勁。而且,在他剛剛進去房間的時候趙元竟在修煉,這是那門子的事,趙元是這樣的人嗎?

心中的不舒服,讓錢管家沒有打算立刻離去,趙元眼睛微微一轉,在這雜役院中看了起來,突然,他發現了一個身影,記憶中他好像見到過他,如果沒記錯,他應該是趙元的狗腿子吧。

在角落裏有一道身影,身子卑微的弓着,手裏拿着一個掃把,在打掃着整個院子的衛生,而雜役院還是很大的,卻只有他一個人。眼神有些暗淡,甚至連靈魂都比平常的鬼魂暗淡。

這個身影正是李四,在趙元被葉桦奴隸之後,李四的生活仿佛一下子從天堂墜入地獄,過得水生火熱,曾經欺負過小朱的李四,葉桦自然不會讓他好過,像之前跟随趙元那時的風光,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現在的他,每天都有十分繁重的工作,有時甚至連飯都吃不上了,他可不向葉桦一樣,有着小朱這樣在廚房工作的朋友,所以大部分的時間他只能餓着,導致他現在靈魂變得比之前透明了許多。

錢管家眼睛微微一眯,盯着李四那個方向,心中打量着,趙元的狗腿子怎麽會去做這種工作。放在平時,趙元的狗腿子怎樣他又怎麽會去理會,連看都不看一眼的,可是,現在他心中的疑惑和不對勁讓他對這件事情上心了。

他隐隐有一種感覺,現在的趙元有些古怪,而趙元作為自己的表弟,他不得不關心一下,所以,面色威嚴的他慢慢地走向了李四。

第 36 章 千劍下雲山

“從現在開始你就是子泥的劍奴。”

這一句話,猶如洪鐘在耳邊敲響,方蕩猛的從無邊的黑暗之中清醒過來。

“火毒城的卑賤凡人能夠成為我雲劍山弟子的劍奴,是你的造化,潑天的運氣,好好珍惜吧!”

方蕩覺得四周光芒耀眼,眨了眨後,才看清楚四周的一切。

此時的方蕩站在一座寬敞威嚴的大殿上。

四周雲氣霭霭,炫目的鎏金巨座屹立大殿中央,一位高瘦的長髯老者端坐其上,聲音出奇的綿軟,但內中又有着刺骨透心般的硬茬兒,一句話吐出來就像是一柄軟劍在空中來回擺動,兜着圈子卻直刺人心,叫人防不勝防,這,只是說話而已。

子泥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傲氣女孩兒,鴨蛋般的臉蛋兒白裏透紅,一雙桃花般的眼睛注視着一臉茫然,從今天起就将屬于她的劍奴的方蕩。

旋即露出一絲欣喜的笑容來。

這子泥不笑的話就是朵含苞待放的花苞,此時粉嫩的嘴角微微翹起,眉目彎彎,剎那間百花綻放,絢麗得連大殿上的那些鎏金巨柱都喪失了光彩。

方蕩眼中子泥的這張面容開始和他模糊記憶之中的一張面容重合在一起,随後方蕩猛的想起來,他爬出森林後昏闕之前,被這個女子帶走。

雲劍山?這名字好熟悉,似乎在那裏聽過,對了,對了,是在那黑甲劍戟軍将口中聽過一次,似乎黑甲劍戟軍士對于雲劍山非常忌憚。

方蕩再次茫然四望,下意識的晃動了下嘴中的奇毒內丹,咯叻一聲使得方蕩逐漸清醒起來,同時方蕩感覺自己的身體好了不少,力氣恢複也不少,渾身上下暖洋洋的,至少腰上的傷口已經痊愈了,方蕩暗忖道:“難道是雲劍山的人給他吃了什麽靈丹妙藥?”

不過奇毒內丹依舊饑餓難耐,方蕩舌尖挑動後似乎将它再次激活,呱呱亂叫起來。

“這裏難道就是修仙者的門派?這就是真正的仙人的居處?”若是将這裏和火毒城比較起來,火毒城簡直就是爛毒灘地。

驚喜的感覺瞬間潮湧而來。

這裏是雲劍山中的玄雲劍塔第一層。

玄雲劍塔高三十丈,一十九層,整座塔猶如劍鋒一般,越向上越狹窄,遠遠看去猶如一把鋒銳的長劍屹立于厚土之上,直刺蒼穹,充滿了不屈不忿,似乎要将這擋路的蒼天撕開一道口子。

“子泥,這個劍奴是你自己選的,須知劍奴是跟随劍主一生一世的存在,生時陪你煉劍,死後為你守墓,這火毒城的卑賤凡人雖然低微得猶如泥巴一般,卻也是火毒神宮的物産,火毒神宮的那些老物們寧肯凡人死光,也是不會任由賤狗流浪在外,尤其不能成為我雲劍山中之人。”

“他們若是知道你将火毒城的人留下當成劍奴,定然不會罷休,為父可以為你遮擋十年風雨,十年之後,你就得獨自面對火毒神宮的那幫老物了,這劍奴到時候可就是你的一大累贅。”老者的目光銳利如劍,也只有在看着自己的女兒的時候才顯現出一絲溫柔來。

子泥收回投注在劍奴身上的目光,輕松一笑,滿臉透出傲氣道:“父親放心,十年之後正是子泥劍成之日,到時候火毒神宮不來找我,我都要去找些老物來喂我的千葉盲草劍,一個火毒神宮還不在我的眼中。”

鎏金巨座上的老者伸手捋了捋花白的胡須,欣慰的哈哈大笑,“好好,我雲劍山弟子便應有如此豪氣。”

大殿上有三十餘個弟子分列兩旁,猶如一把把劍般筆直,規矩森嚴,三十餘個弟子身後都有一道影子一般虛浮不定的存在,那就是真正的鬼影劍奴了。

這些劍奴似有似無,與主人同氣連枝,亦步亦趨從不離開一丈之外,當真比這些弟子的影子更加忠誠。

仙道之中有言,欲殺雲劍弟子,先誅鬼影劍奴。

雲劍山弟子,劍術小成後就會得到兩件寶物,一件是跟随一生的捧劍劍奴,另外一件便是雲劍山歷代先輩祭煉一生之後傳承下來的寶劍。

子泥現在就到了小成的境界,也就是達到了練氣境界感應的層次。

整個雲劍山有持鐵劍弟子三千八百九十八人,能夠劍術小成登堂入室,真正擁有劍奴和寶劍的也就只有區區一百三十三人而已。

也只有這一百三十三人才有資格進入這玄雲劍塔第一層,其餘的弟子連玄雲劍塔百米之內都不能靠近,只能遙遙瞻仰。

玄雲劍塔一十九層,劍術每進一步,就能登上一層,每一層風光都不一樣,得到的獎勵也不相同,後幾層更是前往其他世界的通道,不過就算是一層劍首子雲山,也不知道二層風光如何。

對于雲劍山來說,每一位弟子劍術小成都是值得慶祝的大喜事。

子泥乃是玄雲劍塔一層劍首子雲山的掌上明珠,修煉有成,就更值得慶祝了。

況且子泥不但是劍首子雲山的掌上明珠,同時也是整個雲劍山所有弟子的掌上明珠。

子泥從小倍得寵愛,所以也養成了潑辣刁蠻的性子,不過這種性子在雲劍山弟子眼中最是可愛。

在這個小師妹身上吃點虧,總是被人津津樂道,吃虧越大,越是值得驕傲,并且引人羨慕。

此時弟子之中一個輩分頗高的中年男子笑道:“我已經透骨觀瞧過這個凡人的身軀,也不知道他吞了幾顆火毒神宮的寶丹,肉身強壯,血脈濃稠,打下了堅實的底子,在磨皮境界就能有這麽渾厚的根底相當少見,稍加調教便能進步神速,不然的話,一個卑賤的凡人想要給我們子泥當劍奴,當真是癡心妄想。”

“不過,話說回來,子泥,師兄還是要勸你一下,這家夥既然吞了火毒城的寶丹,定然和火毒城有脫不開的幹系,還是早早殺了才好,就算煉成劍魁也比活生生的留在身邊要好得多,要知道前段時間,火毒宮曾經派出了八百毒孖,滿世界巡游,不知道要抓的是不是他。”

子泥紅潤的嘴角一翹,呵呵笑道:“謝謝林師兄的關心,子泥要的就是這個家夥,不會錯的,至于火毒宮,他們難道還敢到我們雲劍山來要人不成?”

林師兄聞言搖頭笑了笑,不再說話了,誰不知道子泥這丫頭一旦認準了的事情,總是一條路走到黑?

反正雲劍山和火毒宮本就不對付,彼此仇視不知幾百年,些許龌龊,倒也無需忌憚。

收奴儀式并不複雜,三十餘個觀禮的小成弟子紛紛祝賀了小師妹一番,随後四散而去,各自回到散布在雲劍山之中的劍蘆之中苦修。

子泥告辭了父親,也領着自己新得到的,代表小成弟子身份的劍奴還有千葉盲草劍回了劍蘆。

方蕩迷迷糊糊的跟在子泥身後,想要問些問題,但卻不知從何問起。

玄雲劍塔之中奢華無邊,金玉包裹,紅毯鋪就,但外面的弟子居處卻簡陋的只有一桌、一椅、一床、一盞油燈而已。

所有的劍蘆弟子都是這般,沒有例外,哪怕是劍首之女也不能特殊。

這樣可以使得影響心神的外物降低到極致,從而專心劍道。

雲劍山不知多高,此處積雪皚皚,山林一片茫茫。

夜黑如墨,天降大雪!

子泥的劍蘆只有十步見方,放上一桌、一椅、一張床後,就逼仄得沒有多少地方可以容身了。

子泥此時坐在松木打造的唯一一把椅子上,桌上橫放着猶如秋水般的無鞘長劍,油燈之下,劍身光彩熠熠,上面有着如同樹葉葉脈一般的紋路,正是子泥劍術小成得到的千葉盲草劍。

在雲劍山中,講究的是人死劍在,就算持劍弟子死了,也得用門中秘法以屍身或者元神将劍送回門派,若是雲劍山的某一把劍被外人得去,對于雲劍山來說,簡直就是奇恥大辱,不将得劍者滿族抄滅不足以洗刷恥辱。

雲劍山中的每一柄劍都是至少祭煉了百年的寶物,都有着數位甚至數十位前輩的心血烙印,得一劍就是得到了幾位甚至十幾位劍道前賢的劍法領悟,劍身還是其次,內中的劍術秘籍價值不可測度。

這千葉盲草劍,已經在山中傳承了五百年之久,經歷了整整十三位主人,死在這把劍上的人起碼也有上萬之數了,眼瞅着這把飽飲鮮血的千葉盲草劍就要劍胎大成由寶器化為靈器了。

一旦寶器生靈,便可以靈識禦走,千裏之外斬人首級,更可踏劍上雲霄,子泥之前所言,十年之後劍術大成,內中就有千葉盲草劍寶器化為靈器的意思。

方蕩明亮的眼睛定定的看着桌上那柄千葉盲草劍,眼神之中滿是赤裸裸的羨慕,似乎也想摸一摸那秋水般的劍身,感受一下劍身上傳來的凜冽寒意,對于武器這種能夠給自己帶來食物,保護自己生命的東西,方蕩總是喜愛無比的。

子泥對方蕩的這種羨慕不以為意,似乎她早就看慣了別人羨慕的目光。

子泥沒有理會方蕩,在她眼中,顯然千葉盲草劍更加重要一些。

子泥拎起千葉盲草劍,雙目微閉,随後方蕩就聽到啵的一聲輕響,自己肩膀上的一塊肉猛的一彈,随後衣服下血管如蛇,一直蔓延到手臂,又是一輕響聲,随着鮮紅色的血管蔓延,子泥手背上的肉猛的彈開。

方蕩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肩膀上被衣服遮掩,方蕩看不到,但子泥手背上的變化,方蕩卻看得清楚。

就見子泥的手背上竟然出現一個紅嫩的小孔,猶如嘴巴一樣在呼吸,這是進入練氣期感應境界後開啓的竅穴。

子泥手臂上接連響起三聲輕響,開啓了三個竅穴,随後子泥雙目微微張開,眼中鮮紅如血流淌。

子泥青筍般的手指輕觸千葉盲草劍劍鋒,從劍腹一直抹到劍尖又從劍尖抹到劍腹,周游一圈,鮮血順着劍鋒流淌,随後這血液迅速被劍鋒吸收成為劍鋒上的一條蜿蜒血痕烙印。

方蕩忽然生出一種感覺來,這把千葉盲草劍和子泥已經融為一體了,現在開始千葉盲草劍就是子泥身軀的一部分了。

這一切發生的時間非常短暫,但子泥的紅潤臉頰卻一下變得慘白起來,似乎被這把千葉盲草劍抽走了太多的力量。

子泥張開雙目,緩緩吐出一口氣,雖然面色蒼白卻欣喜一笑,将千葉盲草劍重新放在桌子上,方蕩甚至能夠看到千葉盲草劍劍身上如同葉脈一般的紋路在一呼一吸,似乎這把劍活了過來。

這個時候子泥看向方蕩,眼神變得頗為玩味刁鑽起來。

子泥從懷中取出一根長針來,挑了挑桌面上油燈的燈芯,屋中立時明亮幾分,将子泥蒼白的面容映照得有些枯黃。

子泥将長針在燈火上仔細燒灼,一縷縷的黑煙不斷在針尖兒上騰起。

“不要以為你現在就有資格成為本姑娘的劍奴,我修的是千葉盲草劍,乃是天下最難修的三大盲劍之一,所以我的劍奴不能看到東西。”

子泥嫩唇輕啓,吹了吹針尖,“現在你刺瞎自己的雙眼,一段時間之後,刺穿雙耳,再削鼻去舌,這樣一番下來,視而不見,聽而不覺,嗅而不着,食而無味,只保留你的觸覺,如此才能夠将你的觸覺發展到極致。”

“到時候,才算是基本具備了盲劍劍奴的特質,等你在這四感皆失的情況下,依舊能夠避開我的劍,而不會被我斬殺之後,你才算真正有資格站在我的身後,成為本姑娘的影子,為本姑娘捧劍。”

子泥就像是一個被慣壞了的孩子一樣,滿腦子充滿惡趣味。

方蕩聞言一雙眼睛不由得瞪得大大的,一瞬不瞬的注視着子泥,明亮清澈的眼中完全是不解和詫異。

方蕩原本以為是天大的機遇使得他一步踏入仙途,沒想到根本就不是什麽機遇,而是一場噩夢。

看着這樣充滿驚詫的純真眼神,子泥忽然咯咯咯的笑了起來,莺啼般婉轉道:“知道我為什麽選你做我的劍奴麽?”

方蕩搖了搖頭。

“因為我喜歡你的這一雙眼睛,清澈明亮,就像從未被污染過一般。知道我最喜歡什麽麽?”

方蕩依舊搖頭。

“我最喜歡将好看的東西打碎。”

“我見到躺在樹林邊緣的你的一剎那,就想着,這樣寶石一樣的眼睛被刺透的時候,會是怎麽樣的一種情形,一定一定非常有趣,來,現在就做給我看,叫我好好欣賞一下。”

說着子泥舔了舔嘴唇,指尖輕輕一彈,那根被燒得通紅的銀針便釘在桌子上,松木桌子立時散發出一股松香的味道。

方蕩看了看那根釘在桌子上針尖微微搖擺的銀針,随後一雙大眼睛茫然的望向子泥,被挑高了的燈芯被火焰焚燒,屋內的燈光再次漸漸灰暗下去……

劍蘆外大雪遮天,狂風怒號,吹得松木劍蘆喳喳作響,猶如麻雀一般吵鬧不休。

劍蘆之中那橙黃色的燈火忽然搖擺了下,随即便熄滅掉了。

“子泥死了!子泥死了!”

随着這聲悲怆大吼,整個雲劍山都被震動,雲劍山上居住的雲劍弟子足有上千之數,紛紛從各自的劍蘆之中躍出,朝着子泥的劍蘆狂奔。

子泥的屍身沒人敢動,劍首子雲山足踏一劍,神仙般的從玄雲劍塔之中竄出,風馳電掣匆匆趕來,劍勢猶如狂瀾,一人一劍還未到,飙起的風浪,便将子泥結實的劍蘆吹得七零八落,顯現出劍蘆之中的子泥來!

子泥橫屍桌邊,脖頸上被一根針刺了一個窟窿,鮮血已經凝固發黑,子泥那雙宜嗔宜喜美麗得叫人心醉的大眼睛此時瞪得大大的,一臉的不敢相信,似乎至死都不相信自己已經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子雲山見到這場面渾身袍服猛地鼓蕩起來,花白的胡須如蛇亂跳,轟的一聲劍蘆旁邊數百株傲雪勁松齊齊爆裂,被不知名的大力碾碎。

此時的子雲山已經老淚縱橫,眼中淌出來的卻是鮮血。

林師兄咬牙切齒的道:“劍首,定是那火毒城的卑賤貨殺了子泥,奪走了子泥的千葉盲草劍,這一定是火毒神宮做下的卑劣詭計。”

“不可能,你親自用透骨之法觀瞧過,他只是一個凡人,怎麽可能殺死子泥?”

“一定是趁子泥血煉千葉盲草劍後的虛弱下手,子泥太大意了,也有可能是火毒神宮做了什麽手腳,這個該死的家夥。”

“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你個火毒神宮,好你個卑賤凡人!給我開啓熒魂索劍大、法,翻山倒海也要将這個卑劣的狗東西給我找出來,我要親自剝他的皮!”子雲山嘶聲狂吼着……

十月二十三,千劍下雲山,追殺方蕩!

第 27 章 祭祀

護山大陣還是沒有撤除,山門外卻時常有除劍閣古城之外的修行之人出入。而每一次有人來,劍閣古城便有一部分玉衡的弟子外出。

陸陸續續有消息傳回來說,紫黑色光柱出現的地方是中原西陵城側的古皇陵,那道光柱是古皇陵之下有上古妖魔意圖沖關而出所形成。雖然妖魔并未成功沖出古陣法,魔氣卻溢了出來,導致古皇陵附近大量靈獸魔化。雖然有各派弟子前往援助,古皇陵附近仍然變成了妖魔的天下。為此,啓王已經有了遷都的打算。畢竟,誰也不願酣睡在妖魔之側。

時光就在三人打打鬧鬧的修習裏飛快掠過,進入開陽的第二年,三個人已經開始将體內的靈氣外放,原本一直握在手上揮舞的劍,開始被要求用靈力駕馭。

到谷璃能夠靈活的用靈氣駕馭自己的劍時,五方那把重劍也慢慢有了樣子。按照開陽內流光長老的說法,這便是步入了煉氣初期。在這件事情上進展最順利的,是使用很靠譜直劍的洛飛揚。靠譜什麽的看來很重要。

直到第三年初冬,之前外出的弟子才陸續歸山。外出的弟子歸山後不久,位于中原皇城方向的紫黑色光柱便慢慢消弭了。在紫黑色光柱完全消失的那天,劍閣古城舉行了有史以來最隆重的大型祭祀。為此,派內專門下發了白色的素服。

祭祀當天,換了素服的谷璃等人,在開陽主的帶領下,肅穆整齊的沿着摘星廊前往觀星臺。

觀星臺位于劍閣古城山門南的山上,整個高臺仿佛被人将整座山峰攔腰斬斷而形成。大小有數百頃,高度僅次于鎖妖劍閣,觀星臺上仰可摘星辰,俯可縱觀劍閣古城全貌。涉及到全派的大事,一般都是在觀星臺舉行。而觀星臺上除了有專用于天地大祭的祭臺,還有為劍閣古城數位先烈前輩設立的銘碑。

明黃色的“祭”字大旗将觀星臺圍了一整圈,在山風中獵獵作響。

祭臺上,原本應該插着代表天地旗幟的地方,擺放着兩套衣服。一套是繡着陰陽兩極太極圖的藍色道袍,一套是繡着白色雲彩的杏色道袍。祭品也不是敬天地的五谷和牲畜,而是代表五行的五面小旗。谷璃雖然還是煉氣初期,也能感覺出五面小旗上靈氣濃郁。

所有門人都在觀星臺上跪下後,掌門一臉沉痛的道:“上古仙魔大戰,傳承至今,僅餘十大派傳世,悟天地大道,修無上仙法。十大門派修仙人之法,志在青山白雲之外,不留紅塵俗世之內。以軒轅帝至始,天下大賢舉為帝君。帝喾之子摯不以賢德治天下,荒淫無道苛政刻刑,天下分崩離析生靈塗炭。挺身而出救國救民者,前有我派徐前輩一統大荒,建都西陵;再有白水觀玉成真人立強國之法,拯救萬民于水火;後有蓬萊仙居殇陽仙人拟振國之道,帶領天下振興。門規所在,潑天功德天下史冊隐而不記。其後歷經堯舜禹三帝,啓王父位子繼家天下,更甚斬伯益王于雷澤,致使古皇陵禍起,天不佑我大荒。魔氣入世,直沖龍庭,山傾地裂,鳥獸奔突,屋坍梁折,黎民塗炭。需以身懷龍氣之人,鎮古皇陵之戾。天子成與天子陽自絕壽元,入陣為祭。”說到此處,掌門哽咽了。“我劍閣古城,謹以五行旗恭祭,告慰亡魂。”言畢,掌門往皇城方向行了三拜九叩大禮。

劍閣古城上到太上長老,下到搖光弟子,均在掌門之後,往皇城方向行了三拜九叩大禮。

衆人都起身後,掌門和天樞、天璇、天玑、天權四大閣主,起身舞劍,五行令旗在五位前輩的劍氣下,被煉化還原為靈氣,消散于天地之間。

西掌劍尊通禀掌門,古皇陵禍起之時至今日魔氣被封印之日止,前往古皇陵參與封鎖古皇陵妖魔與妖魔之氣的門派弟子,有兩位結丹期與十四位築基期弟子隕落。這兩位結丹期前輩和十四位築基期弟子的名號,俱被刻在了觀星臺的銘碑之上,接受了所有門人的祭拜。

祭祀結束後,掌門下達了提前舉行入門之試的命令。按理,這一次的入門之試應該在明年三月舉行,這次,就改在今年舉行了。因為,西掌劍尊在外掌握的情況表明,兩年來,古皇陵妖魔的魔氣,已經滲入了天地之間,現在古皇陵雖然被封印了,但魔氣已經完全散開,接下來大概各地都會有妖魔滋生了。

聽到各地都會有妖魔滋生,谷璃的手,摸了摸挂在腰帶上的彈弓。舅舅和小卡在兵書亭,應該和在劍閣古城一樣安全。阿噠在雷澤……雖然,她已經記不清阿噠的模樣,但是,如果沒有阿噠給她做得彈弓,她大概也進不了劍閣古城。雷澤在古皇陵異變之前已經是妖魔遍地,不知道經過這場混亂,又變成了什麽模樣,阿噠他……會沒事。

入門之試提前的同時,開陽大選也被提前了。而且,這次的開陽大選不僅僅是開陽大選,将會有各派的長老和弟子前來觀禮,屆時還會有各派之間的切磋。掌門表示,這次八大門派帶着弟子前來觀禮,是為以後出山斬妖除魔做準備的。如果不想以後對敵時,身邊都是一群不得力的隊友,希望切磋會上衆弟子全力以赴。

之後,不論是玉衡還是開陽的弟子,都被兩大主分出了八個小隊。除開要留在本門派的弟子,另外八個小隊外出。留在派內的當然是大多數,被帶着出門的,也絕對是開陽師兄師姐中的佼佼者。谷璃、五方、洛飛揚自然不屬于這一類,都留在了劍閣古城。

軒轅帝時期流傳至今的門派雖然是十大派,但是其中百淵府一派素來神秘,就連門派的确切位置,經過數百年還是一個謎,與其他九派也甚少往來,弟子入門之試這種事情,自然也不會邀請其他人參與。所以只有八個小隊分別前往另外八大派。

不過留下來的人也不輕松,被要求在有限的時間內最大限度的提升自己的實力。而這份實力不僅僅是為了切磋會,更多的是為了以後的生存。

第 33 章 謀取高大壯

當光頭再次回來集團的頂層辦公室時,已經全身濕透,惶恐之極,至于身邊的郝仁律師也早被陸展鶴臉上浮現的濃濃殺氣吓得說不出一句話。

“你們兩個廢物,還好意思回來見我,怎麽不去死?”

陸展鶴陰沉着臉,嘶啞地說道,看着面前兩個噤若寒蟬的手下,他心頭忽然泛起一絲無力感:兒子居然被那個劉辛殺死,而自己兩個看似最得力的手下,在劉辛面前就像兩個娘們一樣軟弱無能……

劉辛,我陸展鶴發誓,一定要讓你嘗遍百蠱門的毒刑!

陸展鶴心裏暗道,眼中也是兇光畢露,吩咐道:“你們兩個先出去,那邊的事放放,還有,給我叫張軍過來一趟。”

“是,老板。”光頭應了一聲,趕緊半拖半拉地将已經全身酸軟的郝仁架出辦公室。

兩個手下出了辦公室,陸展鶴這才無力地嘆息一聲,原本陰沉緊繃的面孔也松弛下來,難掩的疲憊在他全身蔓延開。

陸展鶴不是不想去找劉辛尋仇,可是就連化為人蠱的陸平,都輕易地死了,而且對方還絲毫無損,看來兩者之間的差距不小。

如此看來,劉辛的修為起碼也是化脈以上,絕非自己一個人能夠輕易對付。

而修真者之間的仇恨,又不是世俗之人能夠解決的,所以,他想設下圈套。

正在這時,桌上的手機響了,陸展鶴接通電話之後,那邊傳來如磨刀般陰森森的男聲:“展鶴,有什麽事嗎?”

聽到對方聲音的陸展鶴先是微微一愣,随即喜悅夾雜着憤恨的表情就爬上了面孔,他緊緊握着電話激動地答道:“師傅,平兒在三天前死了。”

“什麽?你說平兒死了?是誰殺的?”電話那頭聽到陸平被人殺死的消息,口氣頓時變得淩厲起來。

“是,是一個叫劉辛的武館館主。”

“哼,居然敢殺我黑雲子的徒孫,那劉辛是什麽來歷?”

“回禀師傅,那個劉辛只不過是個普通修真者,并沒有什麽大的靠山。”

接着,陸展鶴将手頭關于劉辛的情況都一五一十地告訴黑雲子,電話那頭沉默片刻後才問道:“展鶴,你打算怎麽對付那人?”

陸展鶴不敢怠慢,将自己心中策劃的計劃和盤托出:“在師傅來電話之前,徒弟是想抓了他的徒弟高大壯當誘餌,然後用百毒萬蟲蠱和他拼一把,但既然現在師傅已經知道,那弟子一切還是聽憑師傅發落,有師傅在,平兒的大仇一定能夠得報。”

最後一句話陸展鶴是故意說的,為的就是要讓黑雲子表個态度,畢竟他也拿不準師父到底會不會插手此事。

“恩,這樣吧,你先按照你的計劃準備,具體情況三天後,等我到達天京市再作定奪。”電話那頭的黑雲子琢磨着,該用什麽辦法來對付那個劉辛,是用百毒蠱呢,還是用七情蠱?或者用……

“是是,一切聽憑師傅安排。”陸展鶴此刻仿佛被打了一針興奮劑,本來憑他自己能耐,并不敢保證就能把劉辛怎麽樣,但是有師父黑雲子出手的話,那就不一樣了。

要知道,黑雲子乃是萬蠱門現任掌門五毒老祖的首席大弟子,無論是修為,還是控蠱技巧,都是萬蠱門中的佼佼者,更是下屆宗主的熱門候選人。

桀桀,憑着堂堂萬蠱門的下任門主,還收拾不了劉辛這麽一個小蟲子?

陸展鶴仿佛已經看見了劉辛在自己的蠱蟲食體之下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哀號輾轉的凄慘景象。

“老板,張軍到了。”辦公室門口的可視電話聯絡器上出現了光頭的面孔。

“讓他進來。”陸展鶴點點頭應道。

“陸老板好。”一臉彪悍,理着平頂頭的張軍在光頭的帶領下進了屋內,客客氣氣地沖陸展鶴打了個招呼,他在天京市的黑道上,也算是小有名氣的主,不過在陸展鶴這樣的人物眼中,他還不值一提。

陸展鶴這次叫張軍來,只是有件事要交代張軍去辦。

揮揮手,示意光頭出去之後,陸展鶴開門見山地說道:“張老弟,我這裏有一筆生意,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幹。”

張軍是個聰明人,他知道自己和陸展鶴這樣的人有着怎樣的差距,現在聽陸展鶴說有生意,立刻明白陸展鶴其實是有事需要自己出手。

“陸老板有什麽事,盡管說,只要我張軍能辦的,絕對不含糊。”張軍立刻是拍着胸脯答應到,開玩笑,能攀上陸展鶴這種人的機會一輩子可能只有一次,既然來了,他還有什麽理由要錯過?

“好,爽快,我陸展鶴生平最喜歡的就是張老弟這樣爽快的人。”陸展鶴帶着笑意站起來,走到張軍對面坐下來。

“事情是這樣的……”陸展鶴将與劉辛之間的恩怨掐頭去尾地簡單說了說,并含蓄地表示由于牽涉了一些臺面人物,自己不太好出手了。

“那,就是這個情況,張老弟如果能辦成了,我陸展鶴必有重謝。”陸展鶴看着張軍的面孔從開始的期待,變成了中間的疑惑,再到現在的沉思,知道這個家夥一定在衡量利害關系,有必要給他加上一點“壓力。”

陸展鶴說的非常清楚,張軍也聽出來,對方就是想讓自己去綁架一個武館裏的學徒,只不過那家夥的功夫似乎很不錯……

真是一個難題啊。張軍在心中感嘆,這陸展鶴的好處哪是那麽容易就能得到的嗎?

“既然陸老板找我來,也算是看得起兄弟我,這件事我一定給你辦妥。”張軍并沒有向陸展鶴提出什麽明确的要求,因為他知道,他在陸展鶴面前還不夠格,不過只要能辦好,自己以後的路,絕對舒坦。

“好,張老弟果然快人快語,從今天開始,你我就是朋友,我陸某人從來都不會虧待朋友的。”陸展鶴站起身,将早已準備好的酒杯遞給張軍,輕輕碰杯之後是一飲而盡,兩人相視而笑。

劉辛,你就等着去死吧!陸展鶴心裏暗暗說道,萬事俱備,只等待師傅到達天京之日就可以行動了。

第 44 章 此處禁止套娃!

“正因為危險,所以我想讓您幫個忙。”幸子說道,“我手底下有十幾個姑娘,都是高中生,所以我現在的生意開展得很好。可惜總有人過來找麻煩,我想讓你保護我。”

顏沖:“!!!”

原來你是在想這個!

我是來勸你改行的,你卻要拉我下水?

剛才那些肉,我現在吐出來還來得及嗎?

反正顏沖是極其不贊同幸子這麽幹的。

但是他現在吃人的嘴短,也不好拒絕得太直接。

“你算下賬吧。”顏沖說道,“欠你多少錢,我會還給你的。”

但對于含蓄的日本人來說,這已經是非常直接的拒絕了。

見顏沖這麽說,幸子的眼中帶着明顯的失落。

“說好了是我請你,怎麽能讓您破費呢?”幸子說道。

顏沖沉默地點了點頭。

意思表達到了就行,不用我花錢更好!

幸子又嘆了口氣,道:“其實我這麽做,也是有苦衷的……”

“父親殘疾、母親重病、兄弟姐妹人多、欠高利貸……”顏沖說道,“這種編出來的理由就不用說了。”

幸子被逗笑了:“哪有你說的那麽慘!我賺錢單純就是因為喜歡花錢而已。其實我這段時間也沒少賺,以後省着點花也夠了。”

顏沖心道:“我早就知道了!”

“不過……”幸子又道,“我也是被人拉下水的。在我們這行,還有一個大姐大,名叫結衣。她總想收編我,我不同意,她便來找我的麻煩。今天那三個家夥也是她派來的。”

“你是說,她做得比你還大?”顏沖問道。

他仿佛聞到了後續任務的味道。

“是的,跟她比起來我這就算是小打小鬧。”幸子說道,“我只是帶了些我們學校的小姐妹而已。而她和她的手下,控制了起碼十所高中。”

這話顏沖可就不敢完全相信了。

“她怎麽做到的?”顏沖問道。

“據說他的父親是花菱組的組長。”幸子說道。

“你不也有一個叫什麽田中的朋友嗎?”顏沖笑道。

“那個廢物!”不提他還好,一提他,幸子就是一肚子氣,“一聽說對方是花菱組,都尿到褲子裏了。”

顏沖是沒聽過花菱組,不過那如果真是哪個極道組織的話,在獲得GBA之前的顏沖恐怕也不比田中強多少。

“結衣和她的手下通常都在哪裏活動?”顏沖又問。

“不,你千萬不要去!”幸子連聲說道,“他們非常的危險!”

不過幸子的表情卻帶着幾絲笑意。

“我當然不會去,你想什麽呢?”顏沖道,“我問清楚地址,就是為了躲開他們。你既然不做這行了,也就不用擔心她來找你的麻煩了。”

幸子:“……”

你咋這麽慫了?

她似乎是忘了,顏沖在第一次見她的時候,聽她說有十幾個人,當時就被吓退了。

顏沖可從來都不是什麽喜歡強出頭的人啊!

不過幸子還是給顏沖說了結衣經常出現的地點,顏沖在地圖上進行了标注。

他覺得等他的主線任務經營到一定程度,在這個副本當中有了一定實力之後,可以考慮找畢羅盤一起來探探虛實。

吃飽喝足,觸發了後續任務,顏沖便離開了。

韓來烤肉貴有貴的道理,他渾身的疲勞一掃而空,好像精神都清爽了不少。

酒吧現在還沒開門,顏沖想去那三家“地下”場所踩踩點,但是一路溜溜達達地又路過了那家堂吉诃德,這時候排的長隊已經散了。

“喲,賣的還挺快嘛!”顏沖又将觀察狀态切換了出來。

眼看着《勇者鬥暴徒》都已經賣完了,他就不信系統給出的信息一點幫助都沒有!

果然,他在角落裏面看到了一抹淡淡的藍色。

顏沖趕忙走了過去。

是那個“幸運兒”小男孩。

他現在正蹲在花壇旁邊哭呢。

雖然顏沖很讨厭小孩兒哭,但是這畢竟是一個藍色任務。

“你怎麽了,小弟弟?”顏沖露出了一個微笑,“你不是排進隊伍裏了嗎?沒買到嗎?”

“買到了,”那男孩抽泣道,“又被人搶走了!”

顏沖當時就生氣了。

搶這麽小的小孩的東西,還有人性嗎?

“誰搶的,我幫你奪回來!”顏沖說道。

聽顏沖這麽說,小男孩立刻就不哭了。

果然不哭的孩子才是好孩子。

他帶着顏沖往旁邊的街道走去,看見了前面有一個初中生模樣的孩子。

“就是他!”小男孩說道。

顏沖直接就走了過去:“是你搶了他的東西嗎?”

“你管得着嗎?”那個初中生看顏沖造型詭異,色厲內荏道。

“管不管得着,你就說你搶沒搶吧!”顏沖也不想廢話。

誰知道,那男生看顏沖個子不高,也不算強壯,竟然直接跟顏沖比劃了起來。

顏沖動作多快啊,看他要動手,直接一個嘴巴扇了過去。

“啪!”

聲音特別清脆,那個初中生頓時轉了一個圈子。

“你打的是我啊?”他都懵了。

“把東西拿出來!”顏沖怒道,“還想再來一下嗎?”

“我……”那個初中生終于意識到自己不是對手了,“沒有了。”

“什麽叫沒有了?”顏沖問道。

“被搶走了。”那個初中生道,“一個穿紅衣服的高中生從我這裏搶走了,他往那個方向走了!”

“你要是敢騙我,我回來弄死你!”顏沖瞪了下眼睛,連忙去追那個高中生。

果然,轉過街口就看到了一個穿紅衣服的高中生。

他的臉上帶着傷,看起來是經常跟人打架的類型。

顏沖也不敢大意,把石子捏在了手裏。

“是你搶了別人的《勇者鬥暴徒》游戲嗎?”顏沖問道。

“你管得着嗎?”那高中生也說道。

怎麽臺詞這麽熟悉?

“交出來!”顏沖也懶得廢話了。

果然,這個高中生也擺出了戰鬥姿勢。

得,還是得開打。

這個高中生只不過是搶了個孩子的玩具,也沒有拿武器,顏沖就也沒掏武器。

他揮手比劃了一下,讓對方的注意力在自己的手上,随後一記滑鏟踢了過去。

沒有變成石頭形态的滑鏟沒有那麽強的致殘效果,那個高中生只是被鏟了一個踉跄。

顏沖抓住機會,站起來給他來了一拳《蓄力重擊》,他就服輸了。

“被,被人搶走了……”他喘着粗氣說道,“被一個穿黃衣服的小混混搶走了。他往那個方向跑了!”

顏沖:“!!!”

不就一盤游戲帶嗎?

怎麽還搶來搶去的?

連臺詞都差不多!

套娃嗎?

第 29 章 出大事兒了

楊芳說話的語氣間充滿了賞識。

也不怪楊芳勢力,這畢竟是從市裏出來的人。來了林瑜鎮之後看到的房子基本都是農村裏自己設計的房子,沒有一點美感可言。

就連她住的旅館都是破破爛爛的,這讓楊芳不禁有些想回到市裏生活。

要不是上頭命令自己要在林瑜鎮裏面待個十來天,楊芳巴不得現在就收拾行李回市裏。

正說着呢,楊芳像是被石浩家裏什麽東西吸引去了注意力,便好奇地走到房子外的後院裏面。

石浩見這女人竟然慢慢地向後院走去,他忽的想起自己昨天搬貨的時候忘了把後院那黑洞大窟窿給蓋上,便趕忙想要跑到楊芳身後阻止她。

不曾想這二狗竟不合時宜地跑了出來,跑出來便是對着楊芳吠。

雖說之前楊芳曾看見過這二狗,但是二狗自從吃了妖獸肉之後身體就一直異常地強裝,樣子也比以前兇狠了許多。

二狗這麽一吠可把楊芳吓壞了,猛地身體一顫便是跳到了石浩身上。

身後站着的石浩見眼前竟有一個神奇地物體跳向了自己,腦子一個條件反射便是把這玩意兒接住。

這一接住,石浩便感覺自己手上好像觸碰到了什麽柔軟的東西,而楊芳的兩雙大長腿也正緊緊地纏繞住在石浩的腰間。

沒想到這楊芳身後那坨肉竟然是那麽柔軟……

石浩被這突如其來的福利給吓懵了,手上那極佳的觸感讓他一時之間沒反引過來。

二狗像是故意跑出來助攻一般,将楊芳吓到了石浩身上之後便停止了狗吠,跑到自己窩上縮了起來。

“我……不好意思啊……”

楊芳随即也是反應過來自己舉止的失态,滿臉通紅,腦袋猛地靠在了石浩的肩膀上,羞得不好意思見人。

“沒事,是咱家二狗把你給吓到了。”

兩人一直保持着這暧昧的姿勢,石浩的手也是一直放在了楊芳身上。

石浩只覺自己身體感受到了楊芳身上的柔軟。

果然女人都是水做的,這該死的甜美竟然如此誘人……

這雜亂的後院一時之間竟然充滿了暧昧的氣息,兩人就處在這迷之氛圍當中,一言不發。

忽的,石家老宅的客廳裏傳來了一聲不合時宜大煞風景的叫聲。

“浩哥!你在哪呢!”

石浩一聽這七爺的聲音便皺了皺眉。

這比崽子一天到晚來自己家幹嘛,看來之後要把這崽子的鑰匙給收回來。

以後鑰匙我跟別的女人在房間裏幹什麽羞羞的事,這比崽子也跑過來這麽嚎一句,到手的鴨子都得飛走。

兩人聞見外頭這聲音,楊芳便急忙從石浩身上跳了下來,低下頭去甚是羞澀地整理着自己的衣服。

此時劉七也走到了後院,看到這極其暧昧的兩個人,心裏便立刻明白倆人發生了啥事兒。

“有啥事啊,這一天天的一進門就嚎,你是狗啊?”

顯然石浩對于劉七的出現很是不滿,臉色略帶愠怒地瞪了劉七一眼。

劉七自知理虧,被石浩這麽訓也不生氣,反倒是笑臉相迎地走上前去狗腿地對石浩言到,“這不是有事找你麽,浩哥。”

另一頭楊芳則是難以忍受這尴尬地氣氛,面色駝紅地同石浩倆人告了別便溜走了。

看着這女人的身影,石浩頓時感到有些意猶未盡,随後又是氣憤地拍了一下劉七的頭。

“你說你啥時候來不好,非得這是後來,到手的鴨子都被你給趕跑了!”

“浩哥,這女人啥時候都有,生意可不是啥時候都能做的呀。你要是缺女人,我回頭給你找幾個小姐去。”

聽劉七這麽說,石浩又是猛地拍了他一下。

“你也不瞅瞅人家楊委員,你那推薦的小姐跟咱這能比麽!簡直就是一個天一個地,倆不同檔次的。”

楊芳的名字劉七也是略有耳聞,都說前幾日從市裏來了個大美女委員,沒想到今日一看确實是有幾分姿色。

這劉七來石家老宅其實也沒啥事,就是找石浩對一下工廠的賬務,對完之後劉七便走了。

那天晚上,石浩是躺在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睡。

這一閉上眼,石浩的腦子裏便浮現出了自己接觸到楊芳身體那柔軟的觸感,随後更是聯想到了楊芳站在自己身前慢慢将自己身上衣服脫下的情形……

意識到自己想偏了之後,石浩便猛地拍了腦袋一下。

石浩啊石浩,你這是典型的癞蛤蟆想吃天鵝肉啊,人家這書香世家出身的市裏委員是你農村窮小子能高攀上的麽。

這麽想着,石浩便感嘆了一聲重新入睡了。

還是在夢裏瞅瞅這楊芳吧。

石浩這麽一睡便是睡到了太陽曬屁股。

這屋外頭的陽光透過玻璃照射到了石浩房的床上。

本睡得正想的石浩忽的就被石家老宅外的吆喝聲給弄醒了。

夢裏這楊芳正妖媚地對着石浩準備脫衣服呢,石浩聞見門外的吆喝聲之後便猛地被吓醒了。

這踏馬一天天的怎麽這麽多人找呢,還讓不讓人好好睡覺了。

被擾了清夢之後的石浩很是不耐煩,皺起眉頭猛地捶了床板一下,嘆了聲氣終究還是怕起了身走到外面去開門。

一開門,便看見了門外站着昨日在酒店裏看見的二狗蛋。

只見這二狗蛋是滿臉的急躁,見石浩開了門之後則是皺緊了眉走進石浩家裏。

“哎喲我的老祖宗啊,你可算醒了。我擱外面喊了好半天裏面都沒人應,我還以為你不在家呢。”

剛剛蘇醒的石浩睡眼惺忪,伸手到身後的屁股上邋遢地撓了撓,還沒反應過來這二狗匆匆忙忙地是想要幹什麽。

“你這是幹嘛呀,這一大清早的就來我家。”

石浩說話的語氣間夾雜着一絲起床氣,對二狗說話很是不耐煩。

“出事兒了!出大事兒了!”

見二狗滿臉嚴肅的樣子,石浩愣是被吓醒了。

石浩猛地想起自己昨天帶着妖獸肉到二狗蛋那飯店裏的情形。

這下可完蛋了,莫不是妖獸肉把人家飯店裏的魚給喂死了,這頭上門找我算賬來了。

想到這麽回事兒之後,石浩則是心虛地望了一眼二狗蛋,正巧自己這會錢也沒有,肯定是付不起賠償金的。

“啥……啥事兒啊。”

“昨個兒你不是帶了點魚糧到咱們飯店來麽……”

二狗蛋話還沒說完呢,石浩心裏便大叫不好,果然是因為這事兒,這下真完了。

第 59 章

她的話音還未落, 鏡容已經喉舌滾燙。

他平躺着,并未睜開眼, 卻在她踯躅不已的時候, 輕輕應了聲:

“好。”

她的身上香香的,軟軟的。

不似她衣上的皂香,這是一種不知從哪裏散發出來的、甜津津的香氣, 令人不忍拒絕。

葭音帶着香與熱。

黑夜中,少女雙眸明亮, 瞧着躺在身側的佛子。

他很安靜,面色未動,甚至都沒有張開眼。那呼吸聲也是靜悄悄的,葭音要湊近些,才能聽得到。

轟隆一道雷聲。

她将臉埋到他身側。

不大不小的一張榻上, 只有一床厚實的被褥。聽着窗外的風雨聲,葭音如今沒有任何想輕.薄鏡容的意思。

她承認, 自己一開始接近他, 是被鏡容的皮骨之相所吸引。

他生得好看, 氣質卻是清冷如雲, 讓人悄然生了心馳神往之意。

起初, 葭音只想在他身側多待一會兒。看着他守燈、念經,陪他說說話。

卻不想越陷越深。

鏡容曾對她說,自己有罪, 她又何嘗沒有罪過呢?

但如今, 葭音只想抱抱他。

她伸出手,探向厚實的被褥子, 他只穿了一身裏衣, 腰身堅硬而結實。

葭音将臉埋深, 整個人愈發湊近了些,貪戀地深吸着佛子身上的香氣。

從他身上汲取溫暖。

風聲愈烈,狂躁的冰粒子拍打着窗牖,雷電一道接着一道,直赳赳地劈開天地,仿若能将屋舍震碎。

鏡容沒動,任由她抱着,乖巧得不成樣子。

她把臉頰貼在對方胸膛處,能聽到他怦怦的心跳聲。

鏡容的懷裏很溫暖,身上的溫熱感讓葭音心安。小姑娘又伸了伸手,将對方摟抱得更緊了,渾然不覺那人的身體開始僵硬起來。

她渾身貼向佛子,隔着兩層裏衣,感受着他給自己帶來的寧靜與安适。

突然,鏡容沉沉道:“阿音,你莫動了。”

他的聲音低啞。

“我會想到別處去的。”

葭音一愣,“我只是想抱抱你。”

“是,我知曉。”鏡容沒有責怪她的意思,穩下心神道,“阿音,是我有罪,我沒有辦法對你心如止水。你躺在我身邊,還這樣抱着我,”

他的聲音又低下去。

“我沒有辦法不往別處去想的。”

這一番話語,讓葭音怔了。

剛觸到被褥的手指兀地發燙,帶着她五髒六腑也如同在沸水裏滾了遭般,熱意直直沖到臉頰上。

她下意識把手撒開。

一道驚雷劈下來。

肩膀下意識地抖了抖,身側之人忽然握緊了她的手。

“鏡容?”

她的底音濕濕的,微驚。

葭音的手指很涼,他的手卻十分溫暖。閃電沉下去,黑夜彌漫上來,她被人輕輕摟入懷中。

他的身子生燙,如一塊烙鐵。

少女被佛子揉在懷裏,臉頰再度貼上他的胸膛。

只一擡頭,就看見黑暗中,他光潔的下颌。

鏡容的呼吸稍稍落下來,如同一道柔和的春風。

“不舒服麽?”

他的身子骨太硬了。

葭音搖搖頭,伸出手,将他抱得更緊了。

她的身形柔軟曼妙,像水一樣,隔着兩層裏衣,鏡容的手指頓了頓,心裏頭暗罵了自己一聲。

他真是不知廉恥。

這麽多年,這麽多本經書,都白念了。

她的胸口,随着呼吸起起伏伏。像綿延的、用水做的山巒。葭音不經意地壓着他,壓得他從唇齒裏悶悶喘出一聲氣。回過神來時,只見鏡容緊阖着雙目,唇線抿得極緊。

過往二十餘年的清燈古佛,他想抛開心中雜念,就這般抱着她取暖。

可偏偏又有連萬千經文都抑制不住的東西,帶着一股無名的火,讓佛子的肺腑滾燙。

他的喉結一動。

輕顫着睫羽,鏡容在心底默念着清心咒,一瞬間仿若回到了萬青殿的雨夜。她赤着腳走入殿,踩着如雲似霧的春毯,绮羅随着窈窕身形蕩漾開。

他手上的佛珠,竟不自覺地滾落在地。

“啪嗒”一聲,還好對方只顧着唱戲,沒有發覺這邊的動靜。

佛子垂眸,無聲撿起佛珠。

心中暗罵,孽障。

這一聲孽障,不知是在罵誰。

……

第二天,她有些發燒。

可說服齊崇下山的事卻刻不容緩。

鏡容悉心給她探了脈象,待施針服藥之後,已經将近正午。

凝露端上幾個簡單的飯菜,他看上去沒太有胃口,只匆匆吃了幾口,叮囑她在床上安生躺着,不要下床,當心着了涼。

葭音腿上蓋着厚厚的被褥子,聞言,乖巧地點了點頭。

等他再回來,已至黃昏。

暮色落下來,門外的積雪未化,他披風戴雨走進屋,将骨傘放至門邊。

進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問她身子有沒有好些。

葭音直起身子:

“我好很多了,燒也退下來了。怎麽樣,齊老将軍還是沒有同意嗎?”

鏡容如實地點點頭。

到了第三日,齊崇竟開始不見人了。

山頂處的屋門緊閉着,俨然一副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姿态。

第四日,二人終于坐不住了。

沈星頌那邊已經在盡力拖延時間,可這一直拖下去,也不是個辦法。

他們叩了一上午的房門。

房間裏面寂寥無聲,根本沒有人回應。

葭音歪了歪腦袋,看見窗紗上那一襲人影。

“齊老将軍——”

候到午時時,原本好不容易放晴的天,竟開始飄小雪。

鏡容欲給她解下外衫。

就在此時,面前的房門突然“嘎吱”一響,齊崇面無表情地掃了葭音一眼,又瞥了瞥愈下愈大的雪。

“進來吧。”

葭音一陣欣喜。

誰知,齊崇卻将鏡容攔住。

“小丫頭進來,你一個大男人,就在雪地裏凍着吧。”

只進來一個人,也是好的。

桌子上擺着一碗熱氣騰騰的湯粥。

她臉上帶着笑,問齊崇:“老将軍,這是給我的?”

對方穩穩當當于桌前坐下,沒回話,也沒攔着她喝粥。

葭音這才發現,桌子邊兒又擺着一件破了口子的衣裳。

她拿起針線,三下五除二地縫補了起來。

忽然,葭音看見內襯裏的一個“梅”字。

極為娟秀的梅花小楷,用細密的針腳,精心地縫進衣袍中。這不禁讓她聯想起來自己在泉村與鏡容“結發”時,也将自己的一根頭發縫進了對方袈裟裏。

縫好了衣裳,少女雙手,将其呈上去。

齊崇并沒有太多的表情。

直到她試探性地問了那句:“老将軍,這件衣裳,還有上次我縫補的那件衣裳,應該都出自令夫人之手罷……”

兩件衣衫的針腳細致,細細看這縫衣之法,應當是一人所為。

誰知,聽到這句話後,齊崇的面色忽然變了變。

那不是一種惱怒,而是更多的是一種無可名狀的情緒。那是葭音從未看過的、也描述不上來的表情——憤懑,感慨,懷念,以及……

深深地自責。

她看見了身後牆上挂着的,一幅美人圖。

一位年輕,貌美,明媚的女子,手執着一柄團扇,正笑得燦爛。

“這是我的女兒。”

齊崇的聲音多了幾分滄桑感。

葭音忽然想起,之前在《大魏武将傳記》裏看到:

齊崇的妻女皆死于叛軍之手。

“他們怕我,恨我,為了要挾我,便将我的妻女抓起來。吾妻梅兒剛探出喜脈,長女阿珠才剛及笄……”

只這一句話,原本堅毅剛強的老将軍,頓時泣不成聲。

為了保衛家國,他沒有第一時間去救她們。

沒有救下夫人梅兒,女兒阿珠,還有……夫人肚子裏還未成形的孩子。

自責,悔恨,憤怒……萬千種情緒,在一瞬間漫上心頭。

齊崇雙手捂着臉,痛哭不止。

鏡容站在門外,簌簌飛雪從沿着傘面落下,衣擺上也積了一層薄薄的霜。他在屋外站了快有半個時辰,忽然聽到了屋裏的哭聲。

那是極低沉的,極壓抑的哭泣聲。

不知過了多久,房門終于被打開,小姑娘在那頭輕聲道:

“鏡容,你先進來吧,外面太冷了。”

他抖了抖身上的雪,放下骨傘,走進屋。

房間裏沒有先前那般冷漠與劍拔弩張。

齊崇沒有在鏡容面前落淚,微紅着眼眶,問鏡容:

“說吧,你們要我這一把老骨頭做什麽。”

鏡容訝異地看了葭音一眼。

緊接着,對方也不避諱着她,同齊崇講了如今京城裏的狀況,和沈星頌的計劃。

何氏雖然手裏握着兵權,齊崇原先的麾下卻占了大多數。何聿居功自大,目中無人,而齊崇原先在軍營裏,卻是衆望所歸。

直到夕陽西下,鏡容才帶着葭音拜別齊老将軍。

佛子立于門下,朝着屋內端坐的人影,雙手合十,深深一揖。

走下山,他問葭音:

“你今日同齊将軍說了什麽,他怎的突然就改變了主意?”

佛子撐着傘,歪着頭。

迎上鏡容的視線,原本是一件值得慶祝的事,她卻怎麽也高興不起來。

“齊老将軍的妻女,因為戰争故去了。他痛恨自己沒能救下她們,從此避世不出。”

鏡容握着傘柄,目光淡淡垂下。

“我同他說,若是何氏真的謀反兵變,外戚專權,這天底下會有更多無辜的人受到牽連,會有更多将士失去妻女,失去至親。”

“他問我,如何保證,若是他動兵,便不會出現我所述的情形。”

“你如何說?”

“我說我也不知道,但是我信鏡容。”

作者有話說:

明天再努力寫個雙更或者雙合一吧!

第 41 章 :要命的規則(下)

“欲望祭臺規則,第二條:不要違抗我說過的話,違者——死!”

望淵剛話音剛落,那質疑望淵的修士頓時“嘭”的一聲爆裂開來,化作一篷血霧彌散而下。

“看在你死的份上,我可以回答你,欲望祭臺規則,第三條:殺死獲得牌子的修士,你就可以得到他所獲得的牌子。”

有幾位修為不高的修士暗自舒了一口氣,幸好!幸好!只要不搶奪牌子,就不會有性命之憂。

而望淵随即的話,卻生生打破他們的僥幸心思,“欲望祭臺規則,第四條:十二個時辰後,沒有得到牌子的修士,就如同剛才那位修士一樣。”

就在衆人以為結束的時候,望淵的聲音再次傳來,“欲望祭臺規則,第五條:每次出去的修士,不得超過二十人,超出一人,則滅掉全部修士!每少一人,每人可額外獲得一面牌子。”

“現在,”望淵的語氣裏突然多了幾分戲耍的意味,“去為了你們的欲望,獻祭上對手的血肉吧……”

望淵話音一落,衆人頓時沒了聲響,燕九見此,小聲提醒于阿精、季風、清硯三人。

“雖不知規則是真是假,但要小心提防其他的修士,還有潛伏在一旁的妖獸。”

清硯化出那柄冰霜長劍,眼神戒備的看向周圍的濃霧,“阿九也要多加小心。”

“燕九姐姐放心吧!”阿精召出那對半月輪,面色興奮的看向周圍,一副準備為寶貝随時浴血奮戰的樣子。

季風沒有言語,他對着燕九額首,示意自己已經知道,一道明亮的庚金之氣,于指尖輕輕凝煉而出。

燕九見衆人都準備好,這才催動凝土訣,腳下的地面看上去還是與原來一般無二,實則內裏已經變成一條寬越四、五米的“沼澤”。

燕九吞下一顆聚靈丹用以恢複元氣,這《禦土訣》好用是好用,只是耗費靈氣太過厲害,看來自己的修為還是太低了,若是等到築基,那這《禦土訣》就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周圍的霧氣漸漸濃重起來,除了近前的人外,稍遠一些就分辨不出人影了,甚至連神識都受到這濃霧的幹擾。

清硯、季風、阿精三人,不約而同的将打坐調息的燕九,成防禦之勢圍在中央。

“啊!”

遠處傳來修士凄慘無比的慘叫聲,還有凄厲的求救聲,“快來人啊!有妖獸!”

可是沒有人上前去幫他,甚至無人膽敢上前查看,生怕這只是一個誘敵深入的圈套。

燕九睜開了閉合的雙目,一道靈光從眸中閃過!燕九用力的攥攥手掌,自從自己吞下了血佛後,身體好像隐隐發生了一些變化。

可随即,燕九不由得心中一暖,此時衆人正呈三角之勢,将打坐的她圍在中央看護起來。

燕九站起身來,看了衆人一眼,這才傳音到:“這聲音不像作假,應該真的有妖獸,我去看看。”

“阿九不可!”

“清硯,你太緊張了,”燕九對着清硯安撫的笑笑“我當然不會自己親自過去。”

燕九揮手放出四只傀儡窺鼠,那四只窺鼠眼中紅光閃爍,向着四個不同的方向奔跑而出,其中一只正是向着那發出慘叫的方向跑去。

雖然神識受濃霧的影響,只能操縱這幾只窺鼠不過幾裏的路程,不過這也夠了,總好過在這裏當睜眼瞎來的好。

清硯卻看着那放出的傀儡窺鼠瞳孔一縮,這好像就是自己初入霖天境時,被自己擊碎的窺鼠。

難道當時操縱這窺鼠的,就是燕九?可是,這機械傀儡不是出自秘偶院嗎?難道……看來自己與燕九分開的十三年裏,燕九也有屬于自己的機遇。

随即清硯想到望淵的話,“在你沒有那樣的實力之前,你還是離她遠些為好。”

清硯看向燕九的側臉,那飛仙髻上還簪有自己贈送的步搖,難道剛要與燕九重逢,就要面臨再次分別。

燕九對自己四人組成的小隊,還是比較滿意的。

遠可攻,近可守,還有窺鼠充當“斥候”,還有自己能時不時耍兩手陰的。怎麽看都是一支裝備精良的“特攻隊”,不過世事無絕對,自己還是謹慎小心些的好。

燕九随手一揮,一面水鏡凝結在衆人眼前,而此刻裏面顯現出來的影像,乃是跑向發出慘叫方向的那只窺鼠傳來的。

茫茫的霧氣中,顯現出一條模樣怪異的雙頭狼,這條狼有左右兩個頭,其中一只狼頭正在閉目休息,而另一只狼頭正在那裏低頭咀嚼着“大餐”,從那大餐周圍散落的衣物可以看出,這應該就是那發出慘叫的修士。

不知發生了什麽,那只雙頭狼突然停下了進食,他張着一雙碧綠的獸瞳,眼神兇惡的盯向前方,朝着前方示威的怒吼!

從他不安挪動的腳掌可以看出,他正在懼怕。

居然能讓瞬間就吃掉築基修士的雙頭狼,感到畏懼,對方究竟是什麽來頭?

燕九操縱着窺鼠,悄悄的轉了個方向,使得能看清前方的景象。

那是一只五彩斑斓的飛蛾,它生有一雙猶如蜻蜓般的碩大複眼,咧着一張寬至耳後的大嘴,嘴裏布滿黑色的鄂齒,像是尋腥而至的喪屍般,搖搖晃晃的從天而降,飛向雙頭狼的“大餐”。

那只雙頭狼看那飛蛾靠近,不由得步步退後,最後竟“啊嗚”一聲,像只喪家犬一樣的跑走了。

“這是什麽?”燕九疑惑的看向衆人。

清硯、季風俱表示自己不知。

“這個我知道!”阿精得意的看向三人,“你們不認識這個,也不奇怪,這乃是荒之原出現的一種妖獸,我們稱它為“嬌娘”!”

“嬌娘?”燕九皺眉,這可跟眼前這生物相差甚遠。

“燕九姐姐不必疑惑,等下你就知道了。”

卻見那水鏡裏的嬌娘看見那肉食,立馬興奮的叫了一聲,那尖細惑人的聲音,宛若嬌娘凝眉,婉低吟。

若不是它那副模樣太過驚駭,還真的好似躲在新婚燕爾的窗下,聽牆角一般。

清硯和季風聽罷,不由得眉頭一皺,清硯轉頭看向燕九。

卻見那燕九一臉淡然的看向阿精,“這嬌娘可有什麽弱點?”

“呃,燕九姐姐,你就不覺得這嬌娘的聲音有些……”阿精沖着燕九挪移的眨眨眼,眼中看戲的神色,一覽無餘。

燕九無奈的搖搖頭,阿精姑娘,你太天真了,身為泱泱穿越大衆中的一員,在各種電影橋段,小說中,這一聲嬌吟也只是毛毛雨而已。

“這嬌娘難道沒有弱點?”燕九疑惑的看向阿精。

“阿精意興闌珊的點頭,燕九姐姐一點都不好玩,連個臉紅都沒有。

突然阿精覺得背脊一陣發涼,在她身後站着的只有清硯一人,糟了!光顧着看燕九笑話,忘了有清硯的存在了。

阿精笑的一臉谄媚的看向燕九,急忙補救,“有的!有的!嬌娘是有弱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