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下水救人

“通哧!”一聲,大橋上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一道纖細的身影頭朝下,像個斷線的風筝似的栽下橋去,但是很快。又有一道身影迅速的從橋上跳下,落入水中之後,立刻朝着那先落水之人游了過去!

此時,古潇安也已經奔到了橋上,他緊張萬分的朝着橋下望去,卻見古月華已經将古月彤從水裏救起來,一手提着她的後衣領往岸邊游了過去,那動作竟是娴熟無比。兩個人濕漉漉的,像是落水的鴨子,瞧起來滑稽極了,但是古潇安卻沒有笑,他在看到兩個人暫時沒有生命危險後,頓時松了一口氣。

他顧不上去想自家小妹為何會泅水,而是立刻轉過頭來對着呆若木雞般立在橋上的徐紫嫣冷冷道:“徐小姐。我妹妹她只不過是說了幾句玩笑話,你居然惡毒的将她推下水去,謀害她的性命,簡直是其心可誅!”

徐紫嫣也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剛剛竟然有那麽大的力氣,竟一下子便将古月彤推下了水,面對古潇安的質問,她立刻變得害怕起來,嘴唇張張合合,好半天才道:“世子。我,我不是故意的。”他東土才。

“現在說這個還有什麽用?”古潇安怒道:“我妹妹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絕不會放過你!”這一刻,恐怕是古潇安活這麽多年來最恨一個人的時候了。

徐紫嫣張了嘴想要解釋,可就在這個時候,大橋底下正在泅水的古月華卻猛然的喊了起來:“大哥,你現在居然還有心思在那裏陪美人兒聊天!這湖水上熱下冷,我快要堅持不住了!”

古潇安聽了這話,臉色頓時就是一變,他猛的轉過身去,朝着湖中兩個人望了一眼,下擺一撩,便準備跳水。這一刻,他忘記了,自己根本就不會泅水。

古月華眼尖的發現了這一幕,她忙高聲喊道:“別!大哥!你不用跳下來!快去讓人準備幹淨的衣裳啊!最好多拿幾件鬥篷。記得叫丫鬟送來!”

古月華是有顧慮的,古代人比較注重名聲,要是小厮送衣袍過來,那她們姐妹出了水身上濕透透的,豈不是要被看光光?

古潇安聽了這話,頓時猶如醍醐灌頂,關鍵時刻他竟然還沒有小妹反應快,他神色複雜的瞧了一眼湖中正在熟練的劃着水往岸邊游去的古月華,轉身對着一旁的徐紫嫣冷冷道:“徐小姐。這裏不歡迎你,請你離開!這筆賬,我古潇安記着了,總有一日會向你連本帶利的讨還回來!”

徐紫嫣聽了這話,臉色頓時變的很難看,她立在那裏,好半天都沒說話。

古潇安也不想再理會她,轉過身去大踏步的準備東西去了。

徐紫嫣立在橋上卻也沒有離開,也不知道她是出于什麽心思。

不一會兒,古潇安腋下便夾了個人運用輕功迅速的奔了回來,立在岸邊,他将那人放開,竟是個丫鬟,手中還提着個大大的包袱。不用想,那裏面裝的都是衣裳。

他扭頭朝着已經快要游到湖邊的古月華問道:“小妹,要不要我拉你們上來?”

古月華搖搖頭,一邊吃力的劃水,一邊喊道:“大哥,你雖然是我們的親大哥,但是男女有別,一樣要防,你退開些,讓秋蘭拉我們倆上去即可。”

古潇安聞言,不由的扭頭朝着姐妹倆看了兩眼,最後才嘆息一口往後退了一些,為了防止出現意外,他并未走的太遠。

而徐紫嫣卻依舊孤零零的站在橋上,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麽,但這個時候,已經沒有任何人去關注她了。

“嘩嘩嘩!”古月華劃着水,終于将古月彤‘馱’到了岸邊護欄下。

早已經守候在岸邊的秋蘭立刻便上前,先是拿出一件鬥篷蓋在古月彤身上,這才雙手用勁,将其從湖中拉了出來,放在地上。

“小姐,你怎麽樣?”秋蘭扶着古月彤坐在岸邊地上,驚喜的發現自家主子還清醒着,她當即便上前噓寒問暖起來。而還在湖水中泡着的古月華,她似乎已經忘記了。

“咳咳!”古月彤吐出幾口水來,對着秋蘭吩咐道:“你,你快去将二小姐拉上來!”

秋蘭聽了這話,臉上表情飛快的變了一下,但下一刻她便恭敬應道:“是。小姐。”說着,小心翼翼将古月彤放下來,這才轉身去岸邊拉古月華。

古月華簡直是熱淚盈眶,她在水裏泡了這樣久,終于要上去了!

其實剛剛秋蘭将古月彤拉上去了以後,她自己也是可以上去的,對于會游泳的人來說,這根本就不算是什麽難事,可就在這個時候,古月華卻忽然發現自己的雙臂開始抽筋了,一股股鑽心的痛湧了上來。

她的雙臂到底沒有好利索,剛剛逞強救了人,此刻已然是強弩之末了。

可秋蘭到了岸邊,卻皺起了眉頭:“二小姐,你能不能再往岸邊來一點?奴婢夠不到你!”

古月華已經很靠近岸邊了,可是由于這湖便有一道高高的護欄,她的雙臂又受了傷,只能勉強趴着,根本就爬不上去。剛剛古月彤比這距離還遠,秋蘭都拉上去了,此刻她這樣說,分明就是故意刁難古月華。

古月華不由的心中來氣,她想不明白這秋蘭為何總是有意無意的針對自己。

“這樣可以了吧?”古月華努力的将雙手往外探了一些道。天知道她這樣做,忍受了多少痛苦!

隔着秋蘭,她看見古潇安已經從不遠處走了過來,他圍在古月彤身邊噓寒問暖,并沒有朝着這邊看一眼。這兄妹倆感情可真好。

古月華不禁鼻子有些酸酸的。

這也更加的增添了秋蘭嚣張的氣焰。

她不情不願的伸出手去,懶洋洋的去拉古月華,拉了幾次卻都沒有拉上來,她皺着眉頭道:“二小姐,你實在是太重了,奴婢拉不動您,要不,您等等,奴婢再返回去喊幾個丫鬟過來?”

古月華聽了這話,險些氣的暈倒。她在水裏泡這樣久,本身就已經很難受了,哪裏還能再等下去?而秋蘭返回去叫人,路上再磨蹭些時間,恐怕她要在這湖水中泡到天黑了。

古月華終于生氣了,這丫鬟她受夠了,冷冷開口道:“你若是不願意拉我上去,趁早滾一邊去!少弄那麽多理由!”

這時候,古月彤已經好多了,她聽見古月華的說話聲,頓時疑惑的喊了一句:“秋蘭,你不拉二小姐上來,在那裏磨蹭什麽?”

秋蘭聽了這話,一雙杏核眼裏頓時滾下淚珠來,她邊哭邊道:“二小姐,奴婢已經很用力的在拉您了,求求您不要在挑剔奴婢了!”說着,拉着古月華的手臂猛的一用力。

“嘶——”古月華頓時痛苦的呻吟了一下,她胳膊本就痛的厲害,這秋蘭如此狠力一拉,頓時疼痛加倍!

“二小姐,你堅持住!”秋蘭分明瞧見了古月華臉上的痛苦之色,她嘴角溢出一絲冷笑來,卻更加用力的拉了起來,這時候,她也想起來了,古月華的胳膊是受過傷的!

盡管很痛,但是古月華還是被秋蘭從水中給拉了出來,但在翻越護欄的時候,她卻雙手猛的一松。

“通哧!”一聲,古月華再一次狠狠的落水了,這一次,她也是腦袋朝下,來了個倒栽蔥!

幸虧岸邊這邊的水也很深,不然的話,她如此跌落下去,肯定要受傷。

在落水的一瞬間,古月華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吾命休矣!

水聲驚動了古月彤與古潇安,他們忙擡頭朝着這邊望過來,透過欄杆的柱子,他們瞧見古月華再一次的落入水中,身子卻漸漸的朝着湖心而去,然後沉了下去。

“小妹!”古月彤頓時尖叫了一聲。

古潇安頓時安慰她道:“彤兒,你不用擔心,看小妹剛才的樣子,她會泅水,沒事的。”

“哥!你忘記了!小妹她上次在馬車上救我,胳膊受傷了的!”古月彤急急忙忙的道:“這次她将我從湖水中救下來就已經是極限了,現在,她肯定撐不住了,哥哥,你快些叫人去救她!”

這個妹妹數次救她,這一刻,自己卻遭遇了危險而生死未蔔,古月彤是真的很擔心。她的心也不是石頭做的,古月華能為了她不顧一切危險,難道她就不能對她好一些嗎?

至少,這世界上像古月華一樣保護她的人并不多。

古潇安聽了這番解釋,頓時明白事情的嚴重性,他放開古月彤,急急朝着湖邊走去,但這時候,湖面上卻已經沒有了古月華的影子。白茫茫一片大湖,此刻,竟已經什麽都看不到了。

古潇安心裏面不知道湧上來一股什麽感受,他呆呆站在那裏片刻,好一會兒才轉過身來對着不知所措立在一旁的秋蘭呵斥道:“你是怎麽做事的!居然将二小姐又摔下了水!”

秋蘭眼淚汪汪,滿含委屈道:“世子,這不關奴婢的事情啊!是二小姐她松開奴婢的手的……”說着,她狠狠的咬着下嘴唇,仿佛受了很大委屈。

“回去再跟你算賬!”古潇安怒氣沖沖留下這句話,轉身去看剛剛古月華消失的湖面,水面上只剩下幾個還沒消散的漣漪,剩下的,卻是什麽都沒有了。

看樣子,古月華是兇多吉少了。

第 37 章 逆襲女配

她想她應該猜到劉小虎和劉大虎兩人的身份了,這兩個人應該就是裏長當初跟她說過的找她的幾波人之一。

他們是,書中逆襲女配江盈惠的人。

江盈惠從發現了空間之後,就開始着力培養自己的人,前期還比較隐蔽,到了後期,她的生意越好越好,手上的銀子越來越多,又被太後一道懿旨封為蕙蘭縣主,便索性自個出府別居,在府中明目張膽地養了一支護衛隊。

她這支護衛隊的作用,自然是全力服務于江盈惠,主要是她在商貿拓展上的野心,其次是她的一些不為外人足道的小興趣。

作為被江盈惠毀去人生和容貌的人,原身江芙蕖很不幸地正是江盈惠的一個小興趣。

她剛穿越的那天做的夢,正是書中的結局,當時,她并沒有細想為什麽江盈惠不殺了江芙蕖,反而只是要求毀去她的容貌,可現在細細想來,一切就都想通了。

書中,江盈惠在沒穿越之前是個容貌不堪的女人,長地醜也就罷了,偏偏腦子也不夠好,完全鼠目寸光,不求上進只求眼前利益。

小學沒念完看着家鄉的一個姐姐打扮時髦,就哭着要辍學跟着這位姐姐去廠裏做了廠妹,後來又嫌棄廠裏生活枯燥無味,跑去服貿批發市場幫人看檔口,看了不到一年又覺得太苦,經過熟人介紹混去酒店做服務員。

酒店是個中檔酒店,裏面的人魚龍混雜,偏偏江盈惠眼裏就只看到那些“風光無限”的賣淫女,覺得她們每日只要負責美美的,就可以有錢拿,實在是太幸福了,她努力攢錢想要整容,争取過上跟她們一樣“幸福”的生活。

然而,等她攢夠了錢跑去美容院,人家美容院的主刀醫生卻跟她說了一個殘酷的事實,她的骨相太差,就算動刀了,只怕最後整出來的效果也一般,十分善意地勸她不要浪費錢。

本是好心的一句勸告,誰知道江盈惠卻因為美容院的這個遭遇,感覺整個天都塌下來了,從此怨天尤人,渾渾噩噩,過着粗鄙不堪的生活,尤其讨厭那些長地好看的女人,每日裏做夢都是在拳打腳踢這些美人,恨不能把所有美人的臉都給撕碎了。

偶然穿越之後,她發現自己來到了一本自己咒罵過女主的書中,成為了其中的女配,初期還有些惶恐不安,但很快,她就發現了自己不錯的容顏,然後又發現了靈藥空間,她的心态瞬間就發生了變化。

她感覺,這是上天給她的補償,這才是她江盈惠應該過的人生,她的人生就只需要負責美美地恃美行兇就行,完全不需要辛苦地點頭哈腰賺錢賺錢賺錢。

然而,被容貌美豔的女主江芙蕖閃了幾次眼睛之後,江盈惠心底的怨氣再次被拉了起來,她自行代入自己是原書中下場悲慘的江盈惠,對江芙蕖的仇恨值唰唰唰地飙到了最高,覺得自己一定要徹底打壓住江芙蕖,将她的人生毀地一塌糊塗,才能算是報仇!

是的,報仇!明明是嫉妒人家長地太好看,又身份顯赫,被千嬌百寵,嫉妒地心裏都扭曲了,居然不敢明目張膽地承認自己的嫉妒,反而強行給自己加了個“報仇”的美名,以此來不斷挑釁陷害江芙蕖。

若只是如此也就罷了,可江盈惠這個人吧,還有些非正常思維,正常人的思維,只怕沒有人會覺得,江芙蕖千嬌百寵、萬人豔羨的地位是以她昳麗的容貌争取來的,可江盈惠卻覺得,一定是因為江芙蕖太美,所以她才那麽幸福!

所以,江盈惠一直想做的事情就是毀掉江芙蕖的那張臉,在乎她的臉甚至于她的生命,她覺得,江芙蕖要是“沒臉”了,那一定會過地非常悲慘。

這也是為什麽,江盈惠在最後沒有要江芙蕖的命,卻堅持要毀去她的容顏。

單單是毀去江芙蕖的容貌,江盈惠肯定不滿足,她一定還想見到江芙蕖悲慘的下場,所以,她一定會派人盯着江芙蕖。

作為一件并不是很光彩的事情,江盈惠會派出來的人,除了她的那支護衛隊,還真沒有其他人。

江芙蕖最開始沒有往江盈惠身上想,主要是書中并沒有提到過七星花。

在書中,江盈惠自居為公主,把她的護衛隊比做騎士團,給他們戴了國外皇室象征高貴身份的袖扣,袖扣的形狀還別出心裁地做成了喇叭花的形狀,因為女主的靈藥空間就是串喇叭花墜手鏈,她覺得這是會給她帶來好運的守護之花。

江芙蕖當時看到這喇叭花袖扣的時候還有些無語于江盈惠的虛榮,這時候見到這“喇叭花”的真面目,她就當真是……更無語了。

如果她的猜測沒有錯,江盈惠恐怕根本不知道,這花雖然形似喇叭花,但當真不是喇叭花,喇叭花撐死也就是個五星,一般都是三星,可這花內開七星,她是瞎了還是沒見過真正的喇叭花,把一朵七星花叫作喇叭花?

啊,喇叭花都沒見過?!!!!

江芙蕖有些郁悶地将手中銀針收了起來,緩緩地插回銀針包中,腦子中有片刻的炸裂,需要舒緩下。

也不知道她穿越到這本書中,是原書結局多久之後,聽劉小虎的話,他們兄弟兩個只怕在這鄧家鎮周圍待了不短的時間,否則根本不可能将鄧家鎮以及其周邊的農村地理位置都搞了個清楚透徹。

他們是一直跟着江芙蕖的人嗎?當初為什麽會跟丢了她?為什麽又好像不認識她似的?

他們的态度直接決定了江盈惠的态度,難道是江盈惠對她的興趣已經淡去了?或者不是淡去了,反而是……已經确定她死了?

不,不可能是确定她死了,否則劉小虎兄弟怎麽可能還待在這個地方,比這旮旯之地好的去處多了去了,他們那種個性的人,怎麽可能會窩在這裏。

排除上邊的兩種猜想,江芙蕖雙手交握,想到之前劉小虎兄弟的模樣,眸色暗了暗。

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這兩兄弟在對上面陰奉陽違,給他們報虛假消息。

因為不喜歡動腦子,也實在是沒什麽腦子可以動,所以江盈惠很多時候都是個簡單粗暴的人,對于她覺得沒用的人,或者壞了她事的人,她的處理方式就是殺殺殺,反正這年代殺個下人完全不用負法律責任。

劉小虎兄弟跟丢了她,就沒辦法向江盈惠彙報她的下場,這對江盈惠來說,絕對是件不能忍受的事情,所以,為了保命,按着劉小虎兄弟奸滑又狠辣的個性,只怕并不會如實告訴上邊江芙蕖失蹤的事。

那麽,江芙蕖為什麽會流落到陳家村呢?還成了一個傻子,衣衫褴褛,餓死山頭。

原書中的江芙蕖在江家被千嬌百寵,她的父族母族都是大族,家人疼她愛她,雖然因為後來跟江盈惠屢屢對擂失利,可她在家中地位并沒倒,人人都像以前一樣愛着她。

在結局中,她被江家除名,江盈惠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頗為高興,可江芙蕖卻覺得,江家這一手是在救江芙蕖,父族除名,這不是還有母族嗎?挪個地方,還可以繼續過千金小姐的自在富足生活。

江芙蕖的母親,她可是大禹洲原家的嫡大小姐,家中權勢并不會比吳寧侯江家差。

大禹洲……大禹洲,江芙蕖愣了一下,她現在不就在大禹洲的範圍之內嗎?她總不可能自己從遙遠的上京城跑到這偏遠的西南方來,難道是原家把她接過來的?然後又把她抛棄了?任她自生自滅?

啊,真地被江家徹底放棄了?不應該吧?!江芙蕖眉頭一跳。

第 47 章 :夜幕深處的人們

“我的師父寧擒水帶着我與師妹來皇城降魔,奈何學藝不精,低估了那頭妖物的強大。”

“危難之際,寧擒水利用我和師妹身體為器,強行封魔,再在我們身上貼了兩張紫金神符,興許是那兩張神符淨化了我們身體的陰魂鬼魄,反而成了靈力,而那些陰魂鬼魄的記憶,我多多少少傳承了一些,所以懂一些較為偏門的法術,先前替師妹扛雷劫,用的便是那些靈力。”

“這些靈力都是飛來之泉,用完了也就用完了,現在我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道士,甚至還未入玄,連修行的大門還未觸及,殿下不必擔心我的。”

寧長久面不改色地說完了這些,他的語氣總是平靜,帶着讓人信服的錯覺。

趙襄兒端坐案前,安靜聽他說完,點漆般的眸子始終盯着他,看得寧長久有些心虛。

“我所言句句屬實,不然遭天打雷劈。”寧長久補充了一句。

反正已經被劈過了……

趙襄兒稍稍信了一些,嗓音清冷道:“那……對于發生的一切,你其實是身不由己的?”

寧長久想了想,點頭道:“可以這麽說。”

趙襄兒眸子微眯,繼續問:“也就是說,這是冥冥之中的安排?”

寧長久不知她為何有此問,依舊點頭。

趙襄兒心中微吟,愈發驚疑不定。

難道……這也是娘親的安排?

若這真的是娘親的安排,那麽她是不是覺得,我光靠自己無法真正殺死妖狐,所以給我準備了後手,若非這個名叫寧長久的少年動手,此刻皇城怕又是一場腥風血雨。

娘親天人之算,若能料及此處,也……不算奇怪。

只是,在她心中,我真的這般不濟事嗎?

少女螓首微垂,秀發散落,身子靜若墨玉般凝了會,柔潤香肩也不自覺低了些,雖看不見面容,卻依舊能感受到她那難以掩飾的失落。

她回想起自己仰望明月時的場景,當時竟沒有想到為何月色清明,沒有妖雲蔽月,明明心中覺得不對勁,為何又沒有多思多想?不由更加傷神懊惱。

寧長久看着她藏在陰影中的容顏,沒有說話,只是沒想到自己的一番胡言亂語,竟能讓她産生這麽大的心理交戰。

不過趙襄兒在想到他有可能是娘親布下的棋子之後,對于寧長久先前的話也沒有太多懷疑了,這是她對于娘親絕對的崇拜與信任。

過了許久,她才擡起頭,語氣依舊是往常那般淡然,道:“明日生辰宴,記得來,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與你說。”

“嗯?”寧長久微怔:“為何不能是現在?”

趙襄兒神色認真:“我覺得當着大家的面一起說,會更好。”

寧長久一下子想歪了,他又看了一眼趙襄兒。

少女也平靜地注視着自己,一襲垂落的漆黑龍袍,襯着不符合年齡的清雅與貴氣。

趙襄兒似是猜到他心中所想:“放心,我并不想娶你,更何況……我如今可有婚約在身。”

娶?娶我當……皇後?

寧長久看着眼前一臉理所當然表情的小姑娘,心情複雜。接着,他才注意到了後半句。

竟有婚約在身?

誰這麽倒黴?為了美色命都不要了……

“不知哪位公子這麽幸運,能娶到殿下真是三生有幸。”寧長久一臉誠摯。

趙襄兒輕聲道:“我也不知道他是誰。”

寧長久稍怔,心想原來這位“傾國傾城”的襄兒殿下也是定的娃娃親……當年師尊給我安排的婚姻,我也從頭到尾不知道對方是誰,自己當時,也是如今趙襄兒這般年紀吧。

果然,世界上并無太多新鮮事,錯過一次便是錯過彼此的一生。

只是寧長久篤定,自己未娶那女子,或許是自己與那女子共同的遺憾,而趙襄兒若不嫁她的未婚夫君,則是她未婚夫君單方面的幸運了。

趙襄兒自然不知道寧長久在想什麽,若是知道了,恐怕眼前這舊傷未愈的少年又要再添新傷了。

寧長久道:“若是讓大家知道殿下有婚約在身,怕是要讓許多人心碎了。”

趙襄兒嘴角淺淺勾起,沒有作答。

這封婚書并不重要了,因為明日生辰一過,自己便要年滿十六,這份婚書自然也要随之作廢。

只是……明日還會有變故嗎?

這場對于我的考驗,結束了嗎?

她不願再多想,一整日的勞累湧上了少女柔弱的身軀,畫布般的漆黑長發下,掩映着難言的憊意。

“好生休養,日後好好修行,不要因為自己的資質而太早氣餒,将來你的成就定然不凡。”趙襄兒忽然道。

寧長久問:“殿下為何如此篤定?”

趙襄兒當然不會與他說娘親的神通廣大,她想着如今寧長久畢竟是一個十五六的少年罷了,知道了這些,對于他的心境反而不好。

趙襄兒便道:“你長得還算好看,所以日後成就也不會低。”

“……”寧長久面不改色地回複道:“若是如此,那殿下将來定然道法通天。”

趙襄兒抿唇一笑,眨了眨眼,道:“唇上抹了蜜?呵,你這些哄騙小女孩的話語對你師妹說去,我可不吃這套。”

寧長久心想你比起師妹,也不過大一兩歲吧,說起話來怎麽這般老氣橫秋?

寧長久無奈道:“我倒是想與我師妹說說話,她人呢?”

趙襄兒道:“你要是想見她,現在就可以。”

“嗯?”寧長久有些不信。

趙襄兒沒再廢話,一拂衣袖,起身離去:“我有些倦了……白日裏生辰宴,莫忘了。”

寧長久輕輕點頭。

趙襄兒走出屋門,擡了擡手,門外幾道黑影悄無聲息地四散開來。

那是皇城中最後的高手,為的便是今夜的不測。

但此時與寧長久一番長談,她的憂慮終于少去許多,既然如此不如睡去,安心為白天的生辰宴做準備。

片刻之後,房門再次打開,一身道裙的少女快步跑入屋中,她原本有些困倦的眸子看到寧長久後一下子便明亮了。

“師兄……”寧小齡一下子撲到了床邊,眼睛也一下子濕了。

寧長久看着這嬌俏可愛的少女,嘴角不由微微勾起,卻是怔怔無言。

他原本以為,自己對于寧小齡的感情,是繼承了這具身體原主人的師兄師妹情誼。

如今發現,似乎并非如此。

這具身體的最後一縷魂魄在天雷中消散,那一聲呆子也遙不可聞,自己對于寧小齡的情感卻并未減弱。

寧長久想了想,覺得可能是因為前一世修道二十四載,一直希望觀中還能來個小師妹,但是二十四年也未等到。

于是他一直是觀中最小的弟子,二十餘載如一日。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個師妹,所以十分憐惜吧……

“師妹。”寧長久應了一聲。

寧小齡眼眶一下子紅了:“師兄對不起,我差點害死你了。”

寧長久搖了搖頭:“我知道你是對我好的,那日長街上,我去攔截老狐救下陸姑娘時,那老狐并不認得我,當時我便知道,你沒有通過妖種将我的事情告訴他,一點也沒有,那時候我便篤定,無論如何也不會眼睜睜看着你變成妖怪的。”

寧小齡揉了揉眼睛,道:“師兄真是個呆子。”

寧長久道:“以後這些事情,不用再瞞着師兄了。”

寧小齡笑道:“師兄那麽聰明,我想瞞也瞞不住呀。”

寧長久笑了笑,随後神色認真道:“那顆妖種依舊在你體內,此刻不過是寂眠罷了,在完全消抹掉它的影響之前,一定要多加小心,千萬不能被勾動心魔,否則師兄可能都幫不了你了。”

寧小齡認真點頭:“我會好好修心的!”

寧長久艱難地伸起了手,寧小齡會意,握住他的手,擡起來揉了揉自己的腦袋,然後塞回了棉被裏,少女輕輕一笑,稚氣蓬勃的俏臉很是動人可愛。

寧小齡忽然神秘兮兮地問道:“剛才趙襄兒在這裏呆了這麽久,你們……都幹了些什麽呀?”

寧長久無奈道:“你看師兄現在這樣子,能幹什麽?”

寧小齡深以為然,雖後憂心道:“那她沒有欺負你吧?”

寧長久問:“要是師兄被欺負了,你還能幫我打回去?”

寧小齡沉默了一會,信誓旦旦道:“陸姐姐說我天賦過人,以後境界水漲船高了,可以幫師兄找回場子。”

寧長久點頭笑道:“那我等着師妹成為小劍仙那一天。”

“對了,你未來的師父呢?那位陸姑娘去哪了?”寧長久忽然問。

寧小齡又沉默了一會,猶豫了一會,還是如實說:“陸姐姐得知你醒來,看得出還是很高興的,但是不知為什麽,她不願意來看你,我問她,她也不說,只是說想在青花小轎中好生靜養一夜。”

寧長久稍一沉吟,也不明白陸嫁嫁在想什麽,并未深思,只是道:“也好,若明日還有其他變數,師兄已形同廢人了,只能倚仗她出劍了。”

寧小齡一愣,苦着臉,道:“還有變數,不會吧……小齡都要被折騰死了。”

“……”寧長久勸慰道:“只是萬一,不得不防。”

“噢……”寧小齡惴惴不安地應了一聲。

……

……

皇宮左側的廟殿之中,那青花小轎已然洗盡了血水,陸嫁嫁一襲白衣端坐其中,古樸長劍橫于膝前,骨節分明的修長玉指疊絞在劍鞘上,神色似寐,指尖卻緩緩摩挲着劍鞘的古老紋路,微起的劍意如擦出的靜電。

此皇城之行,她原本是為了尋求突破紫庭的契機,沒想到境界不升反降,跌回了長命中境,後背被攪爛的兩道竅穴一時間也難以複原,修為停滞,困難重重。

她問道之心雖愈發堅定,但身體本身的諸多難以愈合的傷,卻也是她不得不面對的難題。

她摩挲着劍鞘的手指微頓,櫻唇輕啓,飄出一絲若有若無的嘆息。

“師父,讓您失望了……”她睜開了眼,冰雪般清冷的眸子裏,浮現出淡淡的悲色。

谕劍天宗除了一個宗主,還分有四脈,各執一峰,分別是守霄峰、懸日峰、回陽峰、天窟峰。

四脈皆有不同的峰主,而她師父掌管的是最為奇陡險峻,怪石橫生的天窟一脈,數年前,她師父陽壽盡了,飄然仙逝,于是她身為他弟子中境界最高的,便代為掌管此脈。

只是對比其他三脈,沒有一個邁入紫庭的大修行者坐鎮,終究顯得薄弱。

這些年她潛心問道,為的就是希望能早日紫府小圓滿,邁過那道天地塹,晉入真正堪稱仙人的紫庭境,至少拉近與其他三脈的差距。

這其中還有一個很大的原因,便是宗主年紀也大了。

紫庭境巅峰滞留一甲子,宗主也倦了,他要在最後的歲月雲游四海,自然要将宗門托付出去,而谕劍天宗真正的無上絕學,便在宗主的傳承裏。

原本四年之後的宗主繼任大典,可能要提前了……

這也是她如此心急的原因。

只是她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終究太過年輕。

沒有歲月足夠的積累,哪怕她天資卓絕,依舊遠遠不足以快速勘破那道瓶頸,于是她不甘靜修,聽聞趙國皇城有亂,她心生靈犀,便沒有猶豫,下山斬妖。

只是欲速不達,這次反而為其所累了。

或許這便是命數使然吧。

陸嫁嫁雖然道心堅定,但心中的遺憾,總是難以避免。

她感受着後背那老狐一劍留下的傷痕,幽幽嘆息。

這傷……

想起這傷,她便難以抑制地想起了那對師兄妹。

那日寧小齡給自己沏茶,不慎落在杯外的水痕讓她無論如何也難以忘記——這麽笨拙的手怎麽可能綁得出這般精巧到無可挑剔的繃帶呢?

真正替我療傷的,分明是……

陸嫁嫁的手忍不住捏緊了劍鞘,她呼吸稍稍急促了些,寬松的雪白劍裳下,胸膛忽地起伏,曲線舒展,很快又歸于平靜。

他雖是為了救自己,而自己也并非什麽迂腐冥頑之人,這本不算什麽大事,但以後他若真成了自己弟子,自己對于他,心中終究會有些坎吧……

既然他也騙了我,那我也就……

“我也就假裝不知吧……”陸嫁嫁眼眸微阖,對着寂寂夜色,喃喃自語。

……

……

第 46 章 找死

杏花不理她,而是轉過頭對顧绮羅道:“姑娘,也不知這些風言風語傳到蕭家會怎麽樣?縱然二公子不在意,可蕭将軍和香姨娘那裏……奴婢聽說香姨娘就是二公子生母的陪嫁丫頭,為了二公子,她在蕭夫人去世之後就……喝了藥,所以到現在只得在那之前生的一個女兒,此後再沒有兒女,由此可見她對二公子的愛護之情,她能……不受這些流言影響嗎?”

春雨連忙道:“蕭府應該不會受這些流言影響的的。前些日子不是說他們家攆了一個婆子出去,就因為她在府裏散播姑娘的謠言,所以被二少爺打了二十板子,然後攆出去的嗎?我不信如今蕭府還有人敢說姑娘的壞話。對了,那流言說是從咱們府裏傳出去的,卻不知是哪個該死的老婆子無中生有造謠生事。”

“是誰造謠生事,這還用問嗎?就是這街上的流言蜚語,只怕也都是府裏內鬼做的好事。只可恨咱們姑娘如今雖然也管了廚房,但還是不能和當家十幾年的太太相比,不然就使勁兒徹查一番,不信查不到。”

杏花恨恨說着,卻聽顧绮羅淡然道:“打蛇不死必有後患,如今咱們還須循序漸進,暫時不宜出手,若要出手,那就要雷霆一擊,這事兒我慢慢謀劃着。”

她一邊說着,聽見那包廂內不知又有什麽人加入進去,接着一些說笑不堪的話就又響了起來,不由搖搖頭嘆口氣,對杏花道:“咱們走吧,去百味館看看。”

“也沒什麽可看的,都是空桌子罷了。”春雨咕哝了一聲。卻是站起身來,百味館就是顧绮羅給自己那個私房菜館起的名字。

杏花也站起身,三人正要出門,忽然就聽“咚”的一聲,隔壁包廂的門似乎是被人給用力踹倒了一般,發出轟然巨響,因為那聲音太過巨大。以至于顧绮羅等都能感覺到腳下的地面在微微顫動。

“樓封平。你找死。”

巨響聲過後便是一聲暴吼,一下子就讓顧绮羅愣住了,那吼聲雖然因為憤怒而變了調。可對她來說,那簡直是刻骨銘心的熟悉,哪怕她和對方并沒有在一起說過太多的話。

隔壁包廂旋即便響起了驚恐地大叫聲,夾雜着幾聲色厲內荏的低吼。但旋即就是殺豬般的慘叫聲,可見來人已經動上手了。

“二爺。您別和這些人一般見識,出了人命不值當,二爺……”

顧绮羅聽出是小橋的聲音在焦急勸着,然而那拳拳到肉的聲音竟是越來越急越來越大。她倒吸一口冷氣,知道事情不妙:在她面前,蕭江北從來都是溫柔體貼甚至有些呆萌的模樣。以至于她把對方的形象定位成了一只有戰鬥力的忠厚大型犬,卻忘了對方在邊關可是讓鞑子聞風喪膽的殺神。

此時也顧不上想太多。顧绮羅一把推開包廂的門,來到隔壁包廂前,大叫一聲:“蕭江北,住手。”

包廂中此時的景象凄慘無比,也不知是怎麽搞的,蕭江北明明只是薅住了一個人的頭發猛揍,但地上竟然也倒了四五個公子哥兒模樣的家夥,看上去就好像是少年戰神長出了三頭六臂,一邊揍着罪魁禍首,一邊就把這些從犯都給料理了。

“大姑娘。”

小橋如同看見救星一般,從蕭江北的身旁迅速起身,帶着哭腔道:“大姑娘您快勸勸吧,我們爺動了真火,剛才幾位公子都上來攔着,讓爺膀子一晃就都給摔出去了,這……沒人勸着,會出人命啊。”

“绮羅別看,這厮辱你至深,我要活活把他打死,以儆效尤。”

蕭江北森寒冰冷的聲音傳來,這是顧绮羅從未聽到過的冷酷聲調,心中感動之餘,竟情不自禁的也升起了一絲懼意:這貨不是放狠話,他是真的殺人如麻啊,被他宰掉的一千多個鞑子可以作證,那些人頭銀子也能作物證的。

但她還是毫不猶豫的沖了過去,一把拉住蕭江北的衣袖,沉聲道:“和這樣蠢東西動氣做什麽?你打死了他,難道要為他償命?就不用償命,只要為他受罰,也是不值當,不要打了,住手,我讓你住手。”

在這個世上,蕭江北只對軍令言聽計從,因為在戰場上,不服軍令是有可能害死同袍戰友,影響戰鬥勝負的,而他是一名合格的軍人。除此之外,他我行我素,就是老爹蕭将軍的話,他會考慮,卻不一定會聽從。

然而現在,他知道能夠和軍令等同重量的言語出現了,那就是未婚妻的話。

最後一拳狠狠砸在樓封平那張全是肥肉的豬臉上,頓時就揍得這已經昏迷的纨绔子七竅流血。看着下面如同開了染料鋪的醜臉,蕭江北深吸一口氣,然後猛地從腰間拔出短刀,就要動手。

“你幹什麽?”

顧绮羅吓瘋了,以為愛人是要速戰速決,直接結果了這個樓封平的性命,卻聽愛人森冷道:“他竟敢抹黑你,我要割了他的舌頭。”

“你已經打掉了他滿嘴的牙,估計以後說話都不利索了,就不用再對他那張臭嘴趕盡殺絕了,我還擔心髒了你的手呢。”意識到殺神現在正屬于被觸了逆鱗的階段,顧绮羅連忙順毛捋着,總算她的話份量很重,蕭江北那一刀沒有割下去。

目光從短刀上一掠而過,顧绮羅有些詫異:這貨到底有多少短刀啊?殺左平王那把短刀給了自己,這一把又是殺的哪個北匈貴族得的?

總算蕭江北理智尚存,在顧绮羅的拖拽下終于出了包廂,不過臨走時到底還是在其他纨绔子身上惡狠狠補了兩腳。

回頭再看一眼,看着那滿地狼藉,大姑娘不得不承認:她很痛快,真是太痛快了。看着這些混蛋一個個在那裏凄慘哀嚎翻滾着,她心裏就如同喝了一罐蜂蜜水般甜美,又如同三伏天吃了一個冰鎮西瓜,從裏到外都透着那麽舒爽暢快的淋漓勁兒,若不是這些人身份也不俗,她不想讓蕭江北因此受罰,其實她也恨不得能割了這群混蛋的舌頭。

“你怎麽過來這裏了?”

離開茶樓,顧绮羅忍不住問蕭江北,卻見他“幽怨”的看了自己一眼,小聲道:“我這些日子在太子府教兩個外甥一點基本功,許久沒和你見面,所以今兒聽小橋說看見你來了這裏,我就過來了。”

顧绮羅伸手撫着額頭,無語看着蕭江北:“什麽叫許久沒見面?分明是五天前才見過一次的吧?別告訴我那只是偶遇。”

蕭江北一扭頭,開始強詞奪理:“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所以算起來,我們是十五年沒見面。”

顧绮羅忍不住就翻了個白眼:“有你這麽算賬的嗎?要這麽算下來,我們豈不是都成了長生不老?”

蕭江北不做聲,過會兒才扭頭看向顧绮羅,正色問道:“今兒那些王八蛋說的混賬話,你不用理會,那樓封平當年也是去過邊關的纨绔,恨我入骨,所以才這樣抹黑你,其實都是因我而起……”

“你也太小看我了。”顧绮羅微微一笑:“狗嘴裏吐不出象牙,這道理我難道不懂?還用你來寬慰。放心,只要你不放在心上,我也不會在意的。”

“我會放在心上。”卻聽蕭江北一字一字沉聲道,顧绮羅一愣,接着便聽他咬牙切齒道:“從今日起,我在街上聽到有人敢造謠,見一個打一個。”

“你給我打住。”

顧绮羅這下是真急了,連忙肅容正色看向蕭江北:“我知道這些混蛋該打,只是若你真這樣狠戾,只怕那些不明真相的百姓反而要說你橫行霸道了,難道你還能一個個解釋給人家聽?今兒這一次就算了,當是出氣,日後萬萬不可。”

說到這裏,她見蕭江北仍是一臉殺氣,只好湊過去小聲道:“別忘了,太子……如今可還只是太子,你就不為自己想,也該為他想,不然若讓人說你是仗着他的勢力,這會讓太子殿下也難做的。”

這個原因蕭江北倒确實沒想過,他只顧着生氣了。因聞言就皺了眉頭,憤憤道:“那怎麽辦?難道就便宜了這群王八蛋?我不甘心。”

“有什麽不甘心的?你要實在生氣,等将來太子殿下坐上了那個位子,那時這些纨绔若還敢亂嚼舌頭,你盡管弄死他們,我幫你遞刀子。”

顧绮羅小聲說完,見蕭江北面色終于和緩了一點,心裏這才松了口氣。眼看馬車就在跟前,再看未婚夫,一臉依依不舍得痛苦模樣,她既覺着好笑,又覺着确實舍不得,因想了想,便小聲道:“你若是不用去太子府,那就随我一起去我的私房菜館看看如何?”

蕭江北的眼睛立刻就亮了起來,連連點頭道:“好啊,沒想到才這麽幾天,你的生意都鋪陳開了?那我得去看看。”

顧绮羅臉一紅,小聲道:“鋪陳什麽啊,如今只是搭了個架子在那裏,咳咳……還沒有打開局面呢。”

蕭江北一愣,旋即就明白過來,這京城權貴富豪多,吃飯都是有講究的,顧绮羅剛開的飯館,沒什麽名氣背景,誰肯去她那裏吃飯啊?

待跟随馬車來到百味館,蕭江北就更加明白了:這地方也太偏僻了些,雖然幽靜,但酒香也怕巷子深啊,這裏都可以說是人跡罕至了,哪個達官權貴能尋來此處?

第 70 章

大紅燈籠,張燈挂彩,府上慢慢有了辦喜事的氛圍。

成婚的一應事宜沒要阿朝怎麽操心,從頭到尾都是謝昶和府上的管事在操持,至于含清齋的幾個小姐妹要不要請,阿朝着實糾結了一番。

若非崔詩詠對哥哥有意,從前她二人算是走得近的,阿朝還記得她贈她散卓筆,帶她在含清齋認路,含清齋的功課也幫了她不少,請了旁人卻不請她似乎不好,可她畢竟喜歡過哥哥,讓人家來參加自己與哥哥的婚禮,總有幾分炫耀和宣誓主權的意思。

佟嬷嬷讓她不必擔心:“即便這頭不請崔姑娘,大人也會請崔大學士的,崔姑娘的事,大人自有分寸,不會傷了兩家的情面。”

阿朝這才點點頭,她在京中本就沒什麽朋友,便請了兩位公主與含清齋幾個要好的同窗。

盡管一切都已安排妥當,謝昶也還像從前那樣三天兩頭慣常來青山堂用膳,可越臨近婚期,阿朝還是感到前所未有的緊張。

從兄妹到戀人是一道坎,從戀人到夫妻又是另一道坎。

直到大婚前一晚,佟嬷嬷從箱籠中取出避火圖冊,阿朝才真正明白自己緊張的最大根源所在。

從前再如何親近,也都是發乎情止乎禮,可今日之後,他們的心與身都将徹底屬于彼此了。

尤其是,他們與尋常夫妻還有些不同。

這樁共感綁在身上,即便是平日動情也格外煎熬,甚至她主動親吻他時,也被肚中的魚泡折磨得很快丢盔棄甲,實難想象房事上會有多艱難。

可這些不能為外人道。

佟嬷嬷見她滿臉羞怯,眼底還夾雜着一絲緊張與恐懼,趕忙說道:“閨閣女子嫁人,總要經歷這一遭,這避火圖冊上不少讨巧的法子,姑娘多看多學,到時才不至于手忙腳亂,多吃苦頭。”

這屋裏只有崖香知道她的過去,阿朝雖不經人事,可這些圖冊她在進京之前就已被逼着看過不少,未免露出端倪,眼下只能在佟嬷嬷的諄諄教誨下,紅着臉一頁頁翻過去。

佟嬷嬷瞧着姑娘纖細的腰肢,又想起這身外裳褪下去時那瑩嫩柔軟的雪膚和魅惑人心的身段,大人已是成熟男子,人高馬大,血氣方剛,素日瞧姑娘的眼神就已經很不對勁,待成了親,只怕不是收斂的人。

思及此,心中不由得暗嘆一聲,提醒她道:“大人素日最疼姑娘,圓房時若有不适,一定要及時與大人溝通,頭先一回疼痛在所難免,後面調整磨合,慢慢也就适應了。”

阿朝羞紅了臉,低垂的腦袋輕輕一點。

說來也是奇妙的緣分,去歲這個時候,大人才将姑娘從梁王府救回來認親,今年府上就辦喜事了,照大人對姑娘的疼愛,明年府上怕就要添個小主子了。

佟嬷嬷替兩個主子高興,可瞧姑娘如此羞澀緊張的模樣,未免明日不能順利成事,思前想後,還是将壓箱底的那條大紅繡鴛鴦戲水的綢褲取了出來。

漆盤上疊得齊齊整整,阿朝原以為是心衣或是圓房時要用的錦墊,好奇打開,直到看見那褲腰下空蕩蕩的一片,小臉幾乎是一瞬間漲得通紅,“嬷嬷,這是……”

佟嬷嬷語氣尋常:“姑娘不必害羞,新婦洞房時都這麽穿,也是大晏的姑娘們壓箱底的嫁妝,明晚與大人行周公之禮前,姑娘一定記得穿上。”

盡管大人說穿不穿看姑娘自己,可以姑娘這般嬌羞的性子,如何願意穿?不若這時候挑明,也好方便洞房夜成事。

這褲子阿朝在避火圖冊中瞧見過,可那似乎都是夫妻間的情-趣,她可從未聽說過這樣的風俗。

不過瓊園養出來的姑娘到底不是規行矩步的大家閨秀,不會對房事一無所知,而伺候的男子也沒有幾個是青澀懵懂的,自然也就用不着這些。

阿朝面紅耳赤,簡直難以啓齒:“這也是……哥哥準備的?”

佟嬷嬷沒有明說,只道:“姑娘安心穿吧,開裆褲本就是為新婚夫婦順利圓房才有的風俗,姑娘到時候就明白它的好處了。”

阿朝滿臉紅得滴血,再多問一句都覺得羞-恥,只好點頭應下。

翌日一早天還未亮,阿朝就起來梳妝了。

大紅鮮亮的嫁衣鋪了一地,阿朝望着妝鏡前的自己,有種心跳不受控制的感覺。

府上的丫鬟們今日穿的也都是簇新的喜慶衣裳,給她梳頭的則是府上一位兒女雙全的仆婦,最是有福氣的,說這梳頭也有講究,從上往下梳,這叫有頭有尾,梳一下便要說一句吉祥話,什麽白發齊眉、子孫滿堂,滿屋子的丫鬟仆婦們也跟着笑,屋子裏熱熱鬧鬧的。

等到客人陸陸續續上門,崇寧公主也帶着同窗們過來,見了她今日的妝發和嫁衣,直誇她漂亮。

公主到現在還在感慨:“只差一步,你就成我嫂子了!如今你可是閣老夫人了,來日我太子哥哥見了你,尚書房、翰林院那些人見了你,不得喚一聲師娘?”

阿朝實在哭笑不得,她可沒想那麽多,也沒那個膽子,哥哥官居首輔,禦下威嚴,自然擔得起一聲閣老,可她還是個小姑娘,怎擔得皇子進士們一聲師娘。

等到外頭敲鑼打鼓、禮官唱和聲響起,崖香忙将繡金鑲寶的卻扇遞上來。

阿朝接過卻扇,遮住自己的臉,聽到接連不斷的賀喜聲漸近,知道是哥哥過來了。

好在今日起了大早,沐浴、着衣、梳妝一通忙活下來幾個時辰,終于在他來之前一切準備妥當。

至于婚禮,繁瑣之處格外繁瑣,從簡之處也格外簡單,兩人身份特殊,又是在府內接親成婚,這就省去了給長輩敬茶、鬧新郎的流程。

阿朝只有新郎官這麽一個娘家人,謝昶豈會給自己出難題,至于外頭那些人,出于對首輔大人的敬畏,誰敢鬧到他頭上,往後還混不混了?

隔着一層薄紗圓扇,阿朝就看到那人一身大紅吉服邁入正堂,高大挺拔的身軀一步步走到她面前。

屋裏頭笑語喧阗,個個攢着一肚子賀喜的話,而他緩緩蹲在她身前,牽過她的手,輕聲道:“阿朝,跟我走吧。”

隔着卻扇,看不到他的表情,阿朝卻能聽出他嗓音中淡淡的笑意,被他包裹的手指一片酥-麻。

她輕輕地點頭,慢慢起身,一手舉着卻扇,一手被他牽着緩緩踏出青山堂。

耳邊鞭炮聲、唱賀聲、歡笑聲不絕于耳,從青山堂到澄音堂,無需花轎,一路踩在柔軟的絲頭紅毯上,恍惚置身雲端,餘光掃過喜毯兩邊,滿滿鋪就的鮮花燦若雲霞。

沉重的發冠壓得人喘不上氣,她整個人頭重腳輕的,分明是往日走慣的一條路,今日卻頻頻出錯,一會是左腳絆了右腳,一會險些踢到火盆,一會又忘記跨門檻,越是出錯就越是緊張,三番兩次之後,謝昶就緊緊握着她的手不敢再松了。

阿朝木木地被他牽着拜了天地,直到在禮官唱詞指引下入了洞房,以為最窘迫的禮節都過去了,沒成想飲合卺酒時,看到男人冷毅清晰的下颌,一時怔愣,又不小心被酒水嗆了一口,咳得小臉通紅,眼尾都帶了淚。

屋子裏全福太太和喜娘都在笑,說姑娘年紀小呀,成親難免緊張,說得阿朝愈發窘迫得擡不起頭。

謝昶就讓她們都出去了。

滿室燈燭燃燒,謝昶擡手在她眼尾輕輕地摩挲,目光落在她嬌羞妩媚的容顏,靜靜地看了許久。

阿朝被他瞧得有些不自在了,小聲地提醒:“哥哥去宴客吧,外面可都等着你呢。”

謝昶指尖緩緩擡起她下颌,輕笑道:“還叫哥哥呢?”

她便更是羞澀,一擡眼,就仿佛被他幽沉灼熱的眸光禁锢,燭光落在他眼裏,恍如黑夜中明亮的星樓,竟然透出幾分蠱惑的意味。

她咬咬唇,非要與他作對一般,一字一頓:“謝、無、遺。”

謝昶含笑看着她:“還有呢?”

她故意想了想,“謝、昶。”

謝昶又笑:“還有呢?”

阿朝紅唇微抿,梨渦輕陷,朝他使了個手勢,謝昶便附耳到近前來,少女溫熱清淺的氣息裏,一聲軟綿綿的“夫君”跳入耳中。

謝昶喉嚨一熱,身體微微有些緊繃,随後克制地在她耳邊輕輕吻了吻,“等我回來。”

阿朝聽到他低沉沙啞的嗓音,已經隐隐察覺魚泡鼓了起來,想到夜晚将要面臨的一切,心下是從未有過的忐忑。

才坐了一會,便見崖香和瑞春端着食碟和湯盅進來,“姑娘是先填一填肚子,還是奴婢服侍您沐浴卸妝?”

阿朝微微睜大了眼,雖不懂成婚的規矩,但大抵知道新娘子要端端正正坐在床邊等他回來的。

崖香倒了杯熱茶端上來,“大人體念姑娘,說鳳冠霞帔太重,一整日下來壓得人不舒服,橫豎該走的形式也走完了,姑娘想卸就卸下來吧,不必拘着外頭的規矩。”

阿朝心裏暖暖的,這才松了松脖,在崖香的幫助下,将發髻上最重的金冠摘了下來,喝口茶潤喉,又用了兩塊桂花糖酥,便讓瑞春伺候她沐浴了。

謝昶素來不喜應酬,匆匆應付完幾桌人,再與崔兆和說了會話,很快就回來了。

淨室裏傳來水聲,大紅喜燭靜靜地燃燒着,謝昶掃一圈屋內,滿眼耀目的紅,仿佛也是有溫度的。

從前他不喜紅色,總讓他想起那些陰暗血腥的過去,如今倒覺得紅色也很漂亮,她一臉嬌羞時石榴籽般的耳垂,她走起路來會輕輕晃動的玉髓耳珰,窗格上貼的囍字,拔步床上繡着龍鳳呈祥的喜被,拜天地時她一身大紅的嫁衣……他從未奢望過有這一日,心愛之人就在身邊,他與她也能有秋夜作春宵的一天,一切都好像不真實。

阿朝沐浴完,崖香正替她絞頭發。

佟嬷嬷看準時機進來淨室,叮囑她穿上那條綢褲,阿朝難為情極了,終究還是逃不過去,在佟嬷嬷的關切目光下扭捏地穿上,又在外頭穿了件銀朱色的寝裙。

下擺空空蕩蕩的,淨室潮熱的水汽蒸得她面頰紅得滴水。

回到主屋,坐在紫檀木桌前的男人聽到動靜,慢條斯理地擡起眼眸,阿朝對上那雙黑沉沉的眼睛,雙月退都不由得打了個哆嗦,一股熱氣席卷在四肢百骸,空蕩的那處卻泛起絲絲涼意,仿佛有風竄過。

沐浴後的少女一雙清澈烏亮的杏眼,燭火下泛起潋滟的水波,柔軟的墨發還帶着絲絲縷縷的水意,柔滑的綢緞般披散下來,銀朱色的寝裙襯得膚色白得幹淨透明,而寝裙覆蓋不到的地方,每一寸雪肌都透出驚心動魄的媚色。

阿朝沒想到他已經過來了,竟然就坐在這裏等她,一時嘴巴打結,不知說些什麽好。

謝昶喉嚨微微滾動下,起身道:“我去沐浴。”

阿朝咬了咬下唇,腦袋一熱就說道:“你……要我服侍你沐浴更衣嗎?”

好像嫁了人是要伺候丈夫起居的。

謝昶似是愣了下,随即才揚起嘴角,在她耳邊輕輕說道:“今日就罷了,你累了整日,先歇着吧,你若實在想要服侍我沐浴……”

阿朝這才反應過來,當即紅了臉:“我不是這個意思……”

謝昶垂首在她飽滿水潤的唇瓣上吻了一下,摸了摸她柔軟的發頂:“在這等我。”

阿朝坐到床邊,越想越是羞赧,方才她只是作為新婚妻子客氣地一問,沒想到被他理解成另一種意思,仿佛是什麽暧-昧的邀約,顯得她迫不及待似的。

很快便聽到淨室的水聲,滴滴答答仿佛敲打在她心口,待他沐浴完,可就要圓房了?她下意識地摸了摸小腹,那裏似乎一直熱熱的沒能消停。

要不就像佟嬷嬷說的那樣,同他好好溝通?他們來日方長,也不急于此時,可她又穿了這件綢褲,心思真是昭然若揭……就不該穿的……現在後悔也晚了。

阿朝咬咬牙,幹脆直接鑽進被窩裏閉眼假寐。

等他回來,瞧見她已經睡着,那事兒是不是就能緩緩了?

果然人還是貼着床裹着被子才安心,阿朝靜靜地完成自我催眠,眼皮子一蓋,睡意就慢慢攏了上來。

謝昶從淨室回來,看到的就是燭火下少女安靜嬌美的睡顏,拔步床兩邊龍鳳燭燒得噼啪作響,在她面上落下一層柔和金黃的光影,聽說這對紅燭是要留一夜的,若能同時燃盡,夫妻便能白頭到老。

掀開喜被,指尖傳來少女的體溫,他呼吸微微一重,躺下來,緩緩伸出滾燙的大手,将躲在床內的人一把攬進自己的懷中。

作者有話說:

第 37 章 尋找彼岸花

小厮捂着還在劇烈起伏的胸口,嫌棄的看了一眼卿瑤音。

“斷情崖嘛,從鎮子的冬面出去,再直走大概兩百裏就差不多了。”

“诶!謝謝了。”

“真是的……”

小厮嘴裏低聲低估着,有些不滿的走了。

而坐在二樓将這一切都看在眼裏的男子指尖輕敲着桌角,思緒轉的飛快,俊秀的臉龐,劍眉星目,意味不明的神色躍然其上。

斷情崖由萬齊國三皇子看守,雖然平日裏看起來并不是很重要,不過,若是這彼岸花出了什麽事情,那就好玩了!

遠遠的,終于看到了斷情崖的影子,血紅色的彼岸花布滿整個斷情崖。

彼岸花彼岸花,既通陰又通陽,就像是連接兩個世界的橋梁,詭異的美麗,讓人無法抗拒。

“原來這就是彼岸花啊!”

卿瑤音雙眼放光,一臉“這些都是我的”的表情盯着那大片大片的彼岸花,素手微伸,輕輕的拍了拍小白的腦袋。

“去吧,皮卡丘!”

漫山遍野的彼岸花,随便吃,吃不完打包也行啊,反正又不花錢。

小白聽令,“嗖”的一聲就竄了出去,鼻翼微微動了動,嗅到空氣中濃濃的彼岸花的味道,盡是滿足。

它好久沒感覺女魔頭這麽好了!

卿小北調皮的在花叢中穿梭着,一會兒摘下這朵,一會兒聞聞那朵,追逐着一只淡黃色的蝴蝶,簡直就是一個不小心流落凡間的天使。

卿瑤音遠遠的看着,臉上揚起淡淡的笑容,玉琴池站在身旁,看着這一幕,心情也跟着愉悅了起來。

玉琴池嘴角揚起一抹好看的弧度,而後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有多久沒有這樣發自內心的笑過了。

看着感慨道。

“年輕就是好哇。”

卿瑤音甩了甩秀發,回眸一笑,百媚橫生,豔過了滿地的彼岸花。

“本姑娘我永遠十八歲!以後看我就好了!”

玉琴池“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用袖子掩着嘴,神态間滿是大家閨秀的風範,絲毫沒有那種風塵女子的矯揉造作,似乎是沒想到卿瑤音會這麽說。

“哈哈,永遠十八歲,那我豈不是傍上了一個黑山老妖?”

“诶,我說,你是不是找打?”

卿瑤音擡起手裝作要打的模樣,玉琴池趕緊逃開,卿瑤音緊追不舍。

秋水共長天一色,美人與落霞齊舞。當接到消息的蘇暮澈匆匆趕到這裏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個場景。

時光仿佛都靜止了,所有的場景變得虛幻,目光所及之處只餘下女子柔柔的身影,其他的,全部被自動忽略。

忽然的,蘇暮澈好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一激靈醒悟過來。

自己在心裏忍不住的懊惱,該死,他剛才到底在想什麽!他是來抓人的,不是來犯花癡的。

這彼岸花百年生一葉,五百年才會花開一朵,其珍貴程度可想而知,而将其作為國花的萬齊國,每年不知道要耗費多少人來打理這彼岸花。

而在整個萬齊國,也只有這斷情崖上才能培育成功彼岸花。

蘇暮澈大致上掃了一眼,原本生長的密密麻麻的彼岸花,現在變得東一塊西一塊,就像被狗啃了一樣,她們才剛剛過來多長時間,若是照這樣發展下去那還了得?!

蘇暮澈急忙出面阻攔。

而吃的正歡的小白兩只前爪擡起站立,他敏銳的耳朵好像聽到有人在罵它。

還沒到卿瑤音跟前呢,蘇暮澈就看到,卿瑤音的表情變得複雜,難以言喻,她是在為自己所做的事情而內疚嗎?

蘇暮澈突然覺得有些難以開口,自己為了這件事開口是不是顯得有些太小氣了?

不過,下一秒,蘇暮澈就徹底的認識到,自己和卿瑤音之間存在的差距之大。

卿瑤音惡狠狠的沖過來,一腳将滿臉激動的蘇暮澈踹倒在地,咬着牙說道。

“你太過分了!”

蘇暮澈聽得一愣,他過分?哪裏過分……

“你搞錯了吧?”

“嗬,還敢頂嘴,你把我自己扔下還有理了吧?你知不知道在你走了之後老娘受了多少委屈,我特麽的容易嗎我。”

卿瑤音一張嘴,把這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意境破壞的一幹二淨,但在蘇暮澈眼裏,卻是有一種別樣的感覺,在心裏轉了幾個彎,吞吞吐吐的說不出來的感覺,胸口悶悶的。

原來自己對她的影響這麽大,原來自己走掉她那麽生氣,原來一個姑娘家家的帶個兒子也很不容易啊。

卿瑤音還不解氣,又在蘇暮澈身上狠狠踹了幾腳這才作罷,絲毫沒有意識到蘇暮澈的想法。

“話說,我那天是有事必須要離開,不是故意的。”

“愛是不是,與我何幹。”

卿瑤音沒好氣的回答。

反正她們也不過是萍水相逢罷了,區區幾個人情而已,若是真的說起來是多麽的微不足道,況且她也沒有證據,他要是硬撐着不承認她也沒有辦法的好嗎。

“其實,我是萬齊國三皇子,那天暗衛突然找我有事,真的是迫不得已。”

“呵呵,萬齊國三皇子,當我是三歲小……嗯?萬齊國三皇子!”

卿瑤音突然怔住了,蘇暮澈是萬齊國三皇子。

“那你怎麽從來都沒和我說過?!”

“你也沒問過我啊。”

蘇暮澈一臉無辜的看着卿瑤音。

“那……”

蘇暮澈是萬齊國三皇子,那這片彼岸花海豈不是由他來看管的?自己這樣不問自取的行為是不是不太好?雖然說卿瑤音心中是這樣想着的,但是說出口的話卻是另一種感覺。

“既然你是皇子,那做主送我幾顆彼岸花想來也不是什麽大問題吧?”

蘇暮澈看了看原本齊整的花海變得殘缺不堪,嘴角抽了抽,但想到卿小北和卿瑤音兩人孤零零的四處飄搖,還是硬着頭皮回答說道。

“當然可以啦……”

“好嘞!就等你這句話呢,小白小北,随便摘啊,主人發話了,千萬別客氣!”

已經把自己深深埋在花海中的小白舉起白白的小爪子示意,它知道了,一定不會客氣的!

第 34 章 域外星辰鐵

“世子,好久不見。”方雲眼中掠過一絲異色:“上次東郊狩獵,本來以為可以見到世子。沒想到,世子沒有參加。”

“我們家族對于這種獵殺活動,都不是很感興趣。上次東郊游獵,是我的堂弟代我去的。”

嚴倫淡然一笑,在方雲身邊站定。

“世子,您坐!您坐!”方雲身邊的士子會意,連忙起身,也不等嚴倫回答,就徑直走開。

嚴倫也不客氣,一撩衣袍,在方雲身邊坐下。

方雲微微颔首,知道這種文曲侯這一脈,還是文臣風範太濃,不像一般武将世将,對殺戮習以為常。

目光掃過方雲身上的服飾,嚴倫笑了起來:“恭喜了,今天元宵節,還是方兄的束發之禮。”

“嗯。”方雲微微點頭。嚴倫釋放的善意很明顯,方雲對他也沒什麽惡感,不至于拒絕。

“飲酒吧,夜宴還有一會兒才能開始。”

方雲端起小巧的青銅酒鼎,往自己和嚴倫的酒樽裏倒滿了酒:“世子,我敬你一杯。上次學宮裏,還得多謝你替我解圍。”

“方兄不必客氣,楊謙、李平這種小人,聊來也沒什麽意思,不值得我們談論。來,喝酒。”

大周王公士子飲用的酒,全部由朝廷工部所釀。酒液呈琥珀色的,命名為瓊漿。由工部定量供應各王侯府第享用。這種酒甘醇、柔和,勁道不大,許多貴婦、夫人都能飲用。

瓊漿中,取最優質的品種,提純後,變為金黃色;被工部命名為玉液,進獻給皇室。

方雲、嚴倫現在享用的酒液就是皇室專享的玉液,只有在大周每年重大節日的時候,才能在皇宮中享受到。

酒過三巡,兩人也就慢慢熟絡了,一起說起京中的人和事。

“對了,有一個好消息告訴你,你或許會感興趣。”嚴倫突然道。

“哦?”方雲眉頭微蹙,忽然若有所思道:“世子選擇在這種場合告訴我,是和這次元宵節,皇室的嘉獎有關麽?”

嚴倫眼中閃過一絲震動的神色,随即笑道:“方兄果然聰明。不錯,确實是關于今年元宵皇室獎勵的事情。”

方雲含笑不語:“這并不是什麽難猜的事,世子還是別賣關子了。”

“哈哈……那我就說了。今年的元宵,武比第一的,能獲得皇室獎勵的一本武道秘籍。文試第一,可獲得一份當朝三公寫的詩詞。而同時獲得武比前三、文試前三名,則能獲得一塊域外星辰鐵。”

“域外星辰鐵?!”方雲脫口道,他的心中狠狠震動了。所謂的域外星辰鐵,其實就晚上高懸頭頂,能用肉眼觀察到的星辰。

“不錯,就是域外星辰鐵。平時的時候,這些星辰懸浮在我們頭頂,距地面不知幾十萬裏。想要抓取這些星辰,普通武者根本想都別想。放眼天下,也只有我們大周的皇室将這些星辰轟落下來。它們掉落的碎片,可以用來鍛造最犀利的铠甲、戰劍、頭盔。這些,都是打造武器最珍貴的材料。”

“要知道,一個大周士兵穿上這樣的铠甲,立刻就可以擋住罡氣境強者數十次的轟擊。而一根淬有域外星辰鐵的破神弩,由一個普通的大周士兵射出,甚至能夠直接殺死脫胎境的強者!”

嚴倫言語間對這種東西極為推崇,近乎有些種崇拜。

“沒想到居然會獎勵這種東西。”

前世的時候,方雲曾經聽上京城的王公子弟談起過。大周以武立國,鼎立一千多年。産生了無數強者。一些強者武道強大,可以以拳氣撼動牛鬥。拳氣一出,直接一道精芒沖天而起,轟落星辰,不在話下。

大周朝源源不斷流出的域外星辰鐵,傳聞就是這些隐而不出的絕世強者,轟落天上的星辰,以大神通化做手掌,從天空拘拿下來的。

大周朝對域外星辰鐵的控制極嚴。方雲沒想到,這次元宵節居然會獎勵這樣的東西。這種獎勵實在是太奢侈了。

“你知道獎勵的域外星辰鐵有多大嗎?”

方雲問道。傳聞中拘拿星辰的過程中,星辰從數十萬裏之外墜落,這個過程會不斷和空間摩擦。在消耗的過程中,一顆半徑數千丈的星辰,落下地來時,就只有頭顱大小。

“據說第一名,能獲得拳頭大的域外星辰鐵。第二和第三的就只能獲得鵝卵大小了。”嚴倫道。

方雲凝目沉思:“拳頭大的域外星辰鐵,已經相當于一顆燃燒後的星辰的八分之一。這個獎勵已經很大了,足夠鍛造一套自己的铠甲了。将來從軍,這些铠甲就是保命的手段。”

“司禮先生過來了,我就先過去了。哈哈,謝謝你的酒。”

嚴倫站起身來,拍拍方雲的肩膀,朝原來的座位走去。這種皇室的禦宴,雖然人皇和皇後不到場,但一般都有禮部的老儒來主持。

夜宴正式前,倒還無所謂。不過,一旦開始,所有人就得回到原位。宴會的座次是經過禮部精心安排的,絕對不能錯亂。

“不管怎樣,這次的域外星辰鐵一定要弄到手!”

方雲回過神來,下定了決心。望了一眼嚴倫離去的背影,方雲心中若有所思。嚴倫這次過來,毫無疑問,是賣他一個人情。只是方雲不明白,自己有什麽地方值得這位世子結交。難道僅僅是和楊謙的一場戰鬥?又或者是和清昶公主的賭鬥?還是這位世子天生喜歡廣結人緣?

方雲看了一眼通明殿上方,只見數名宮女、太監以及侍衛,擁簇着一名面目古板的老儒,正朝中間走來。這老儒穿着一身青色儒衫,兩鬓微白,身上流露出一股老學究的氣息。

“噤聲,各府士子各歸其位,不得喧嘩!違者,逐出去!”

老儒站在通明殿上首,木魚般的眼神掃了一眼四方,說道。

老儒的聲音不大,但很快,熱鬧喧嘩通明殿變得鴉雀無聲。一道道目光都集中在這名司禮監身上。

老儒滿意地點了點頭,微一颔首,一旁有宮女用托盤奉上酒樽。老儒抓起酒樽,沉聲道:“祝酒!”

殿內所有人士子立即站起身來,手裏抓着酒樽,跟着道:“祝酒。”

“祝人皇萬歲!”

“祝人皇萬歲!”衆人跟着道。

“皇後娘娘千歲!”

“皇後娘娘千歲!”衆士子跟着宏聲道。

“祝我大周王朝,江山社稷,傳承萬載,即壽且昌!”老儒又道。

“祝我大周王朝,江山社稷,傳承萬載,即壽且昌!”

“禮畢,諸位士子請飲酒。”

老儒以袖掩面,一飲而盡。殿內衆士子也跟着一飲而盡。剛剛坐下,便看見通明殿外,無數支璀璨的煙火,從夜色中升起,将大半個上京城照得一片燦爛。

祝詞一結束,通明殿內立即熱鬧起來。一排排宮女魚貫而入。端着各種美味佳肴,送到各位大周士子桌前。一旁,也有宮女給士子們滿上酒樽。通明殿裏觥籌交錯,好不熱鬧。

方雲獨自酌飲,心裏想的卻是嚴倫所說的,域外星辰鐵的事。前世的時候,方雲也參加過皇室的元宵禦宴,更在元宵禦宴上,好幾次拔得文試頭籌,得了幾副朝廷三公的親筆字畫。

不過,現在因為重生的原因,許多東西都改變了。方雲也沒有必然把握能獲得域外星辰鐵。

在前世,方雲武道修為絕對沒有達到氣場級。大哥方林也沒有這麽早進入禁軍。其他還改變了些什麽,方雲也不知道。要是朝中的大儒們出些刁鑽的題目,那一切就不一樣了。

方雲雖然自信,但還沒自大到,認為自己在學識上的修養,能比得上朝中那些皓首窮經的大儒。

“希望今年元宵節的文試沒有太大的改變。”方雲心中默默道。

按照的大周的禮儀,元宵節皇室禦宴名目極多。除了吃喝外,中間還穿插宮女的舞樂,各種雜技表演,和士子舞蹈。其中有一樣叫做象舞。

象舞,是一種少年的軍舞。也是束發之禮的起始儀式。這項習慣由來已久,久而久之,在大周,十五歲,又稱之為舞象之年。

“下面念到名字的士子出列,張英、周昕……方雲……”

司禮監将金卷展開,一一讀到。凡是金卷上有名的,都是今日,要參加束發之禮的。等司禮監讀完,通明殿中央已比了近百年士子。所有人都是白色上身短褂,玄色桶褲,黑白分明,是舉行束發的禮服。

“方兄,你也來了。”人群中,張英、周昕看到方兄,立即聚了過來。

“嗯,你們也來了。”

“是啊。本來這次夜宴是沒有我們的位置的。不過,因為要舉行束發之禮,所以也就一起過來了。”周昕道。

“我們的位置都比較靠後,元宵夜宴,依身份安排座次,順序亂不得。我們雖然看到了方兄,也不敢過來。”張英有些興奮道。他們兩人在大殿裏,就只和方雲熟識了。

“今天元宵節有文試和武比,一會兒宴席結束後,你們去試試吧。”

方雲剛說完這句話,大殿裏就響起了鐘樂聲。近百名士子立即排成一種氣息殺伐的戰陣,這種戰陣稱為象陣,是上古的一種作戰陣法。不過到今天,已經精簡了許多,成為了一種武者慶祝的舞蹈。

第 38 章 武癡後人

在寒雪紛飛的悄然降臨下,一個冬天很快就來到了。對于沉楓來說,此時最大的享受,莫過于在寒雪之夜,于廳中同衆人圍坐一爐,傾聽廣心的琴聲了。

即使沉楓不懂音樂,但他也聽得出這令他如癡如醉的美妙琴聲必非凡樂。城主所說的才女之稱果然名不虛傳,再加上她清麗若仙,家中富可敵國,面對如此佳人,誰能不動心。

沉楓也不能,所以他總是在有意無意間似乎在避着廣心。因為他怕自己對她動心。而以自己現在的處境和地位,且不論她是否會看上自己,僅是那道無形的鴻溝就足以使他停止妄想了。更何況,自己的妻子,現在在何方呢?

廣心知道自己很美麗,所以倘若男人主動想法接近他,她是并不稀奇的。倒是有意無意躲着她的男人,反而引起了她的注意。先前她對于姑父的這位客人,也不過是匆匆的印象。但現在,卻吸引了她的注意。

所以沉楓就走出了大廳去,将仙樂與佳人一時都抛之腦後。

盡管雪花飄飄,深夜的天空還是看得見幾點為數不多的星辰。

這點點的星辰,多麽像一雙雙溫柔的眼睛啊!沉楓感嘆着。

玉瑚如今何在呢?她腹中的孩兒還好吧!那可是自己的親生骨肉啊。南宮世家中人是否允許玉瑚将孩子順利産下呢?想到自己的孩子甫一出生就可能将面臨失去雙親的痛苦。沉楓的心,不禁一陣揪緊。

亦或是,南宮世家的人根本就不允許這孩子的出生呢?

還有筱筱,這天真可愛的女孩,現在何處呢?

筱筱?

想及這個可愛的女孩,沉楓嘴角邊輕輕泛起一絲淡淡的微笑。

曾經在一段時間內,自己曾以為,自己是很喜歡筱筱這個女孩的。可是,當自己經歷了與玉瑚的那段生死之戀後,才領悟到了什麽才是真正的愛情。

筱筱?那不過是一個青春的少年和一個天真的小女孩之間的相互憧憬罷了。

玉瑚,才是自己的最愛!

再一想到家中的“母親”,心中才泛起了一絲溫暖。

“燕沉楓,你呆着腦袋在想什麽?”不知什麽時候,雅西潔竟出現在了沉楓的身邊。她一向如此大條,聲音又大,一下子倒是把沉楓吓了一跳。

看着沉楓的窘樣,雅西潔咯咯笑道:“喂,我問你的話,你倒是快回答我呀?”

沉楓一愕道:“哦,沒什麽,我只是覺得一時氣悶,出來走走散散心。”

雅西潔笑厣如花:“我倒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說聽表姐彈琴會聽得氣悶的。看來表姐的琴藝還不足以吸引天下人。是嗎,表姐?”她最後一句話卻是朝着另一旁說的。

廣心從黑暗中蓮步移了出來。無趣冷漠的黑暗,卻也也因為她的到來而多了幾分燦爛的絢麗和生機。她的美麗在黑暗的映襯下顯得更是動人。

她柔聲道:“我的琴藝只不過是小道,哪有你說的那麽好。既然燕公子認為還不夠吸引人,那自然是還有需改進的地方。”

沉楓的臉在黑暗中也變得緋紅起來,支支吾吾道:“廣心小姐,我不是那個意思,其實我只是——”話說到這裏,連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麽往下說了。

廣心輕輕一笑,随即轉身離去。倩影很快就與黑暗溶入一體,只留下淡淡的幽香,證明她的來過。

沉楓突然感覺到有些無力起來,也不理正圓睜着眼睛望着他的雅西潔,徑自伸個懶腰道:“我累了,先下去休息了。雅西潔小姐,在下就此告辭了。”他的身影,很快也溶入了黑暗之中。

雅西潔氣得直跺腳:“氣死我了,表姐和燕沉楓都不肯陪我玩。”

沉楓整夜都輾轉難眠,腦子裏不知道為什麽總是在胡思亂想。仿佛自己所以的往事都一下子竄了出來,擠得自己頗為難受。

于是批衣起身,來到花園裏散散心。奇怪地發現,在花園的對面,一間房間窗紙上正閃着朦朦的燈光。

那是廣心的房間。

沉楓一時好奇心起,竟忘了女眷房間不得靠近的規矩,失控之下竟走了過去。

這麽晚了,她在作什麽呢?

沉楓突然覺得有點不對!不對的原因是他此時竟然沒有感覺到有人的“存在”。

也就是說,連人的呼吸氣息都沒察覺到。

廣心喜歡清靜,所以她的房間附近并沒有丫環伺侯。但,她本人應該在房內啊。難道?

沉楓即使武功大減了,但由于那股神秘的精神力量的存在,六識神通還是有異于常人,這點感覺還是自認不會錯的。那麽廣心就真的不在;要麽,房內的人的武功就是在沉楓之上。

是哪一種呢?

沉楓馬上否定了第二重。因為廣心那嬌怯怯的樣子,也實在看不出有習武的跡象。除非她已經到了返璞歸真的境界,然而,到此境界的,天下間也不會超過十五人。廣心不可能是其中一個。

那麽,難道她已經不在了?

沉楓心一陣揪緊,沖動之下,一掌推開窗戶,一躍而進,沉楓難道不知深夜闖入女兒家香閨會有什麽後果嗎?他不會不知道。如果廣心還在的話,沉楓下流的罪名可能就是背定了。但沉楓只猶豫了一下。萬一被人發現了,萬一廣心還在,自己就說是發現有人潛入,關心廣心一時才情急闖入。

賭上這一把,如果運氣好,說不定還能贏得美人心呢。盡管沉楓還未想過這一點。

廣心果然不在!

不知道她深夜到哪裏去了。房內一燈如豆,帶着粉暈的燈光和樸素的裝飾顯示着主人的高雅。

沉楓雖然一時想不通廣心哪裏去了,但這不是重點,正待往回走,心中一動。

心中強烈的邪惡念頭迫使着他想去一探這名高雅美人的秘密。經過天人交戰一番之後,最終他還是屈服了。

盡管家中是富可敵國,但随身所帶的衣物是那樣樸素,僅有的兩三件首飾也不是貴重之品。一切都顯得它們的主人是那樣的自然大方。

沉楓越看心中感慨越深,說不出是歡喜還是什麽。突然,他的眼光被衣物掩埋着的一卷書卷所吸引。

正确的說是書卷上的那四個大字。

那是曾令沉楓為駭然和驚嘆的名字。

破天邪說!

每一個字,尤如一記重錘,重重地擊打在沉楓的心上。

書卷的右下角還有着一行娟秀的小字——不孝第四代後人廣心整理編錄。

關于這本《破天邪說》,沉楓迄今還記憶尤新。姬清月的話語似乎仍回蕩在他的耳邊。關于這本武學妖書,傳說不是已經被毀了嗎?怎麽會仍存于世間。而右下角那行小字,更是讓沉楓為之心驚。

不孝後人?

這也就是說,廣心她——

背後突然傳來一聲輕咳,“你看夠了沒有?”

沉楓駭然一驚,下意識反手一掌揮去,同時人也向前躍開,再慢慢轉過身來。來人能不知不覺欺進離他這麽近的距離而他卻毫無知覺,武功至少也得要高出他三輩以上。

廣心一襲白衣,飄飄然立于後方。剛才那一掌,似乎對她根本沒有任何影響似的。

沉楓頓感到渾身突然承受上了一股無形的壓力,在瞬間,似乎自己的真氣已經完全提不出,甚至連身體的移動都變得很困難了。

隔空縛勁!

沉楓腦中閃過這個詞彙。這種傳說中的武功,竟會出現在廣心身上。看來,自己對廣心的評價,又要更上幾層了。

廣心嘆了口氣:“可惜,可惜。燕公子,本來我們可以作很好的朋友的。但是,你太讓我失望了。你不該偷潛入我的房間,偷翻我的東西。你更不該,翻出了這件東西。可惜!可惜!”

沉楓心中一陣發毛。聽廣心的口氣,她是非常不願意這本《破天邪說》被人發現的。這也難怪,想想《武神經》被人角逐的狀況,這本《破天邪說》想來也不會好太多。這麽說,如果她要——看樣子她不僅會武,而且武功極高,那麽自己現在的處境,實是岌岌可危了。

沉楓正在以己的小人之心度廣心這位淑女之腹。廣心卻開口了:“我以前從未殺過人,以後也不希望。可是,若不這樣,又将要如何使你守住這個秘密呢?燕公子。望你教教我。”

沉楓冷汗直冒,在他心中,可有的是惡毒的主意。如什麽斷手割舌,打成白癡,終身監禁。只是此時希望眼前這位仙子一般的少女千萬不要想到那上面去才好。

廣心自言自語道:“若是逼你發下毒誓,本來這主意是不錯。但依我觀人之術看來,燕公子,你似乎并非屬于那種能諾守誓言的君子。這可如何是好。”

沉楓心中自知,他确實是絕不會将這些所謂誓言放在心中,發個誓,對他來說,簡直比吃盤白菜還要容易。可是,他心中突然一痛,不禁又想起來南宮玉瑚。

他身子一挺,似乎在剎那間變得高大了。微笑道:“如此天寒地凍,讓客人站着說話,這難道就是廣心小姐的待客之道嗎?”

廣心美目生輝,也在詫異沉楓在瞬間氣質變化的迅速。先前她所看到的那個略帶點頹廢的少年已經不見了,現在面前這個,已隐隐具有了一代大家宗師的風範。

這才是以前的燕沉楓!這才是燕沉楓的真面目!

經過一段時間的沉寂,燕沉楓,又“活”了過來。

廣心淡淡一笑道:“盡管算不上是客人。不過,燕公子,還是請坐吧!”

兩人分賓主坐下,在粉暈的燈光下,兩人即使是對面而坐,也挨得很緊,沉楓心中不由生起一種“燈下看美人”的感覺。再加上淡淡的幽香飄來,中人欲醉,心中不禁一蕩。

沉楓首先開口道:“在下雖然對‘誠’字并甚不講究,但此時卻願當着小姐之面,保證決不洩露有關《破天邪說》的半點消息。”

廣心芳心微動。眼前這個男子,他的一舉一動,現下似乎都非自己所能把握了。他的每一步,都出乎意料,但又絕在情理之中。他,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沉楓輕輕一句,便已扳回了主動權。

廣心心下思索着,口中便道:“公子之話,廣心不能不信,但也不能全信。我想,公子如此說來,不會沒有所圖吧!”

沉楓一笑道:“小姐好眼力,在下确是有事相求。所以在小姐面前,不敢不恭敬一二。”略一沉思道:“在下久聞《破天邪說》乃武學寶典,不知是否能治愈在下所損失的功力。”

廣心微感失望,這個男人,看來和其他人也沒什麽分別,都不過是垂于《破天邪說》上的武學罷了。看來也不過是個愚物。但口中還是答道:“不錯,不但能補回公子所損失的功力,而且要有增進,卻也不難。”

沉楓默然,沉吟一陣,突然道:“在下不願多麻煩小姐,小姐就當在下剛才的話沒有說過。不過在下仍是會始終保守小姐的秘密的。”

廣心盈盈起身,訝道:“公子何出此言?”

沉楓苦笑道:“在下不願強人所難,适才見小姐有猶豫之意,想必必有難處。在下不願小姐為難,是以此事,也就罷了。”

廣心心中暗驚:好細微的觀察力。嘆道:“公子可願坐下,聽廣心講一個故事,公子聽後,也許會明白廣心的某些難處的。”

廣心順手将那本《破天邪說》取過,道:“公子既然看了封面,想必也應該知道廣心的來歷了吧!”

沉楓點了點頭,道:“我只是有些詫異。據傳說,似乎昔年武癡全家已經被滿門盡滅,小姐你——”

廣心美目閃過一絲哀色。“昔年那名武癡正是家曾祖。家祖乃是曾祖最小的一名兒子,也是一名——身份見不得光的私生子。因此不為家族中所曉,也未住于家內,所以才在那場大禍中躲得了性命。”

“至于那本《破天邪說》,本在久前便已毀去了。但由于家祖和曾祖母所在的是家族外秘密住處,所以家曾祖常來此研究,也留下了不少的手稿。這些手稿,就為家祖所搜集,才有了現在這本《破天邪說》。”

沉楓恍然大悟:“哦,原來如此。”

廣心眼中哀色更濃。“由于家祖一心要為父複仇,而且吸收了先前家族中不會武而慘遭滅門的教訓。于是下定決心學武。後來,他竟投入了魔教。”

沉楓失聲道:“魔教?”

廣心點點頭,續道:“家祖在魔教學得些許武功,但也明白憑他在魔教學的那點的武功,報仇是終生無望的。于是将在魔教所學的武學道理與《破天邪說》上的那些設想一一對照,倒也讓他悟出了不少武學。現在,魔教有不少魔功,其實還是來自《破天邪說》。”

“不過,家祖究其一生,終于還是未能報得仇,因為仇人實在太多了。于是到了家父,便開始了正正經經的過活,從事經商。不過,對于《破天邪說》的研究,寒家倒是一直未放棄的。”

沉楓呼出一口氣道:“想必小姐和令尊,都是一代武學高人了。”

廣心輕搖螓首道:“家父對《破天邪說》的研究,只是止于紙上談兵。兼忙于商業中事,無心于此。所以其實并不會武。”

“那麽小姐呢?”

廣心略一遲疑,還是答道:“小女子生性好靜,不喜外出。所以在家常看書解悶,後來把這《破天邪說》與一些武學秘籍一一對應,倒也找出了些心得。所以才會将《破天邪說》略為整理編錄,剔除了一些無用有害的。不過,也只是旁門小技罷了,不值一提。”

連沉楓都忍不住聳然動容。廣心說得輕松之極,但《破天邪說》何等博大精深,廣心能将之整錄成功,其造詣,只怕已不是高手級數所能形容的了。

沉楓問道:“那為何連城主都不知曉小姐會武,按理說既然是親戚。似乎——”

廣心淡淡道:“寒家對當年之事已是寒了心,為防止再引災禍。所以即使是親戚,也有所隐瞞,只限于自家人所知。”說到這裏,她若有所悟,突然停住了口,低垂下螓首,臉上飛起了一片紅暈。

沉楓心中也不禁一蕩,廣心既把這番話說給他,似乎也有不把他當外人看之感。

良久,廣心才擡起頭來,臉上紅暈尚未消去。“公子現下可知廣心的難處了吧!”

沉楓起身道:“不錯,若是因此而使小姐有所損傷,在下豈非萬死難贖其罪。請小姐放心,在下一定會死守這個秘密的。夜已深,請小姐先行安歇。在下告辭了。”

背後突然傳來叫聲:“燕公子,請留步。”

沉楓詫然回望。

廣心低聲道:“請公子明日此時再來此處。廣心有幾處武學疑難不明,想請公子指點。”

沉楓心中狂喜,他知道他終于打動了眼前這名女子。自己進窺上乘武道之期,已是在望了。再想到能與這名佳人相處,更是一個大大的勝利。自己終于又再跨出了,更大的一步。

第 38 章 陰魂不散

“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修煉無止境,這就是修煉最大的魅力!”

一直沉默不言的白袍女子楚惜月接過話題,看了洪淵一眼,淡淡地接着說道:“對整個鼎天大陸來說,凡武七重的确不算什麽。洪公子,以你的修為和進展,也會有突破到凡武七重那一天的。你的修煉功法很不簡單,只是要小心,體內不可積累太多的戾氣,以免心魔突然發作,切記!”

“洪淵明白,謝謝惜月小姐!”

洪淵躬身行禮,“惜月小姐,剛才你彈奏的是什麽曲子,能否賜教一二?琴音悠悠,聽起來猶如高山流水,又像是空谷幽蘭,實在是令人永生難忘。”

洪淵不失時機地虛心請教,修煉太古魔音後,他迅速察覺了楚惜月琴音的厲害。如果能掌握她的這門秘技,也許就永遠也不必擔心可怕的心魔。

“那是碧海平波曲,就算掌握了曲調,沒有對應的心法也是沒用,外人很難掌握的。”楚惜月明白洪淵的心思,委婉地拒絕,上下打量洪淵一眼,“怎麽,洪公子,你也精通音律?”

“精通倒是說不上,只是略懂一二,還請惜月小姐指點指點。”

洪淵迅速把天龍號角取了出來,很快,悠揚的聲音就遠遠地傳了出去。

聲音悠揚,低沉,還帶着一股莫名的悲怆,引人入勝。沒有楚惜月古琴的清幽,但人們仔細聽了聽,曲調竟然有些相似,正是楚惜月剛才彈奏的碧海平波曲。

“好,好,沒想到,小兄弟還精通音律,擅長音攻!”

柳紅睜大雙眼打量洪淵幾眼,一雙桃花眼,看起來更水了,水汪汪的顧盼生情。

看起來為人低調的洪淵,再次令人意外和吃驚。

擅長音攻的高手,別說在這偏遠的南疆了,就算在整個風雲皇朝,乃至整個鼎天大陸都非常少見。洪淵的音律聽起來雖然還有些生澀,但自有一股混若天成的力量,讓人不知不覺中進入一個悲怆的意境。一曲未了,就讓人為之震驚,就連擅長音律的楚惜月也沒有例外。

“柳紅小姐過獎了,洪淵不才,只是……”

洪淵把天龍號角放下來,一句話還沒說完,心中突然一頓,感覺到一股熟悉的危險。

不好!

千年蛟龍,又驚動這條孽龍了!

洪淵突然變色,想起了天池內實力驚人的那條千年蛟龍。果然,下一刻,天邊就傳來了一聲憤怒的咆哮,一股強大的威壓遠遠地傳了過來。擡頭看去,只見天邊出現了一個小黑點,騰雲駕霧般飛掠而來,殺氣騰騰。

都已經遠離落葉城幾百裏了,誰能想到,這條孽龍還是陰魂不散?

“那是什麽,一個大魔頭?”

“布陣,金剛守護大陣,快!”

……

柳紅和拓跋圖等人臉色一變,迅速刀劍出鞘,布下了一座法陣,把洪淵和楚惜月護在中間。

“把東西交……出……來……,否則,格……殺……勿……論……”

一把陰冷憤怒的聲音,從天邊傳來。

一個相貌奇特,額頭突出的黑衣人迅速來到人們面前。呼的一聲,帶着一大股冷飕飕的陰風,二話不說就發起了兇猛的攻擊。只見他遠遠地虛空一抓,五縷勁風就撲面而來,嗤嗤作響。

“大家小心,這是一個凡武七重巅峰,就要突破到靈武境的高手!”

拓跋圖一聲厲喝,猛然舉起沉重的雙手劍。叮的一聲,擋住了來勢兇猛的勁風,側身擋在黑衣人面前,一個人承擔絕大部分的壓力。另外幾人身手敏捷,躲過了黑衣人的攻擊。

“不把東西交出來,你們全都得死!”

黑衣人龍五生性狂暴,身體陡然加速下降,圍着衆人高速游動,發起狂風暴雨的攻擊。也不見他有什麽武器,赤手空拳就給人們帶來了沉重的壓力。五指如勾,在人們的戰甲上一劃,就留下一道道深深的劃痕。

驟然遭遇強敵,拓跋圖等人不敢怠慢,邊戰邊逐步收縮陣型,把楚惜月和洪淵緊緊地護在中間。

除了楚惜月外,其他四人全都大打出手,阻擋黑衣人龍五的狂攻。尤其是魁梧高大的拓跋圖,幾乎一個人承受了龍五絕大部分的攻擊。後者沖到哪裏,他就跟到哪裏,防守起來滴水不漏,不給後者靠近楚惜月和洪淵的機會,把來勢洶洶的龍五氣得暴跳如雷。

一番猛攻後,龍五昂頭一聲怒吼,搖身化作一條一百多米的蛟龍,一飛沖天,直接化作本體展開更兇猛的攻擊。霎時間,威勢更盛,讓拓跋圖和柳紅等人心生強烈的危險。

“這不是什麽魔頭,而是一條千年蛟龍,大家小心!”

一直冷眼旁觀的楚惜月終于動了,沒有沖出去,而是取下了背上的古琴,就地盤腿坐下。修長的五指輕輕一撥,幽幽的琴音就傳了出去,讓在半空中盤旋的蛟龍身形一頓,似乎一下子就迷糊了,不知身在何方。跟着,琴音一變,清脆激昂,充滿着殺戈之氣,蛟龍身上的鱗片一塊塊豎了起來,似乎受到了一波無形的攻擊。

“爆裂斬!”

站在最外圍的拓跋圖突然高高躍起,手裏的雙手重劍光芒暴漲,帶着三尺長的青色劍芒狠狠劈在蛟龍身上。

噗的一聲,意識恍惚的蛟龍失聲慘叫,身上多了一道駭人的深可見骨的傷口。反應過來後,發起了更加瘋狂的攻擊。然而,攻擊越是瘋狂,越是奮不顧身,就遭受越沉重的反擊,被拓跋圖一行五人接連重創,身上的傷勢越來越重。

光是拓跋圖和柳紅四人,頂多只能勉強應付蛟龍的猛攻,只能自保。但加上楚惜月這個擅長靈魂攻擊的高手,那就截然不同了,防守起來游刃有餘,時不時的發起淩厲的反擊。楚惜月一出手,幾人的威力就暴增了一倍不止。很快,來勢洶洶的蛟龍就傷痕累累,一番苦戰後,不得不落荒而逃。

這才是真正的音攻?

洪淵震撼地睜大雙眼,在楚惜月身上,真正見識了音攻的厲害。

千年蛟龍一出現,他就已經暗中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但沒想到,不可一世的這頭蛟龍就這樣逃了,來得快,去得也快,差點就屍骨無存!

“時辰不早了,我們也該走了,洪公子,你手裏的這個號角非同一般,不要輕易在外人面前拿出來了。還有,小心那條蛟龍去而複返!這個世界,遠比我們想象的要龐大,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努力修煉吧。從這裏一路往西,八百裏外有一座山谷,叫做藥王谷,周圍桃花盛開,隐居着一個號稱藥王的煉丹高手。那裏,或許有可以幫你壓制心魔的靈丹妙藥。”

琴音袅袅中,楚惜月霍然站了起來,淡淡地抛下一句話就在拓跋圖等人的簇擁下飛身離去。看起來實力最弱,攻擊卻最神秘莫測,俨然是一行五人的首領。瞬息之間,五人就消失在濃濃的夜色中,不見蹤影。

第 37 章 天外有天

“咚咚咚!”

在人們的注視下,洪淵發起了狂風暴雨般的猛攻。時而施展大力金剛手,力道剛猛,時而施展國破山河掌,大開大合,呼呼作響。力量之強勁,讓站在一旁圍觀的柳紅等人從意外逐漸變為驚訝。

拓跋圖實力強大,站着一動不動,從容應對、格擋洪淵的攻擊,只守不攻。剛開始的時候,只是抱着随意玩玩的念頭,只用了不到一成功力。慢慢地,随着洪淵的攻擊越來越兇猛,不知不覺中提高到了三成功力。看向洪淵的眼神,多了一絲贊賞和尊重。

“強力暴擊!”

“力破千軍!”

……

洪淵渾身血氣翻滾,越戰越勇。但一陣猛攻後,別說擊倒拓跋圖了,連讓他挪一步都做不到。

撼山易,撼拓跋圖難!

魁梧高大的拓跋圖,就像一座巍峨的高山聳立在洪淵面前,打不倒,推不動。一拳砸上去,就像砸在一座鐵山上,拓跋圖若無其事,自己卻震得虎口發麻。

金剛流!

修煉金剛流派功法的拓跋圖,渾身就像鐵打般刀槍不入,讓人無從下手!

洪淵霍然停下,沒有急着繼續攻擊,而是瘋狂鼓蕩體內的氣血和鼎力,暗暗醞釀最後一擊。尋常的招式無濟于事,接下來,就只能看能不能默念暴血真經,爆發出暴擊了。

霍霍霍,一陣陣筋脈大弓開合,骨頭顫動的聲音,很快就從洪淵體內傳來。

皮膚迅速蒙上一層金屬光澤,肌肉高高隆起,快速顫抖,血脈噴張,琉璃化的骨頭開始血光流轉……

洪淵全力以赴,體內的力量波動越來越澎湃。

感應一下他體內奔流翻滾的血氣,這一次,就連白衣女子楚惜月也不由得臉色凝重,所有人都瞪大了雙眼,等着洪淵最後一擊的到來。

“小兄弟,這才是你的絕殺吧?來,讓你這全力一擊來得更兇猛吧,讓我看看你到底有怎麽樣的本事!”

拓跋圖眼前一亮,在洪淵身上感覺到了一往直前的戰意和殺氣,頭一次的,在一個凡武四重武者身上感覺到了危險。一顆好戰之心,也被洪淵激發了出來,渾身金光蕩漾,猶如披着一層金色戰甲。遠遠看去,似乎當真是金剛降臨,威勢逼人。

“嗬!”

洪淵一聲厲喝,飛身撲上,狠狠地一拳砸出。

啵的一聲,光是強勁的拳風就飛沙走石,讓在一旁觀戰的柳紅等人下意識地倒退幾步。銅皮鐵肉,黃金筋,琉璃骨,這一拳,徹底把凡武四重的威力爆發出來。

“來得好!”

拓跋圖一聲大喝,同樣一拳砸出。

兩拳相撞的瞬間,洪淵一聲悶哼,身體斷線風筝般倒飛出去。喉嚨一甜,差點一口鮮血噴了出來。與此同時,拓跋圖身上的戰袍獵獵作響,身體搖晃,情不自禁地倒退半步,留下一個深深的腳印。看着迅速站起來的洪淵,滿眼的不可置信。

這一拳,他不知不覺中動用了五成功力,本以為,足以輕而易舉地格擋洪淵的重擊。沒想到,差點站都站不穩。

暴擊!

全力一擊之下,洪淵如願以償地施展出暴擊,足足兩倍的力量,讓實力強大的拓跋圖也始料不及。

“厲害,小兄弟,我輸了!來,到這邊坐下來!”

雖然有些難以置信,但拓跋圖坦然承認自己敗了,招了招手,示意洪淵在身邊坐下。

論真正的實力,洪淵遠遠不是他的對手。但按照之前的說法,這場較量他已經輸了,身體不知不覺中挪動了位置。

“洪淵不才,拓跋大哥才是真正的高手!”

洪淵躬身行禮,坦蕩蕩地在拓跋圖身邊坐下。和後者一戰,讓他清晰地認識到了自己和一個凡武七重天高手的差距,明白自己在修煉之路還有很遠的路要走。

幾個人坐下來,默契地都不多說各自的身份,只是談論修煉的感悟。

“拓跋大哥,你突破到凡武七重多久了?”

洪淵上下打量拓跋圖剽悍的身體,一臉敬重,“以你現在的修為,早已遠遠超越一般的武者,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踏破虛空,白日飛升了吧?”

想想傳說中踏破虛空,白日飛升的情景,洪淵無比的敬慕,期待着自己也有那麽一天。

聽他這麽一說,拓跋圖和柳紅等人臉色有些古怪,對看一眼後,紛紛笑了起來。

“哈哈哈,白日飛升?”

拓跋圖哈哈大笑,爽朗的眼神中帶着一絲诙諧,“小兄弟,你一直住在偏遠之地吧。你師尊沒有告訴你,突破凡武七重天之後,是什麽樣的境界麽?”

“凡武七重天後還有什麽境界,不是白日飛升了麽?凡武七重天就可以封號某某大帝,莫非,還有更厲害的大帝高手?”洪淵有些意外。

“哈哈哈,什麽大帝,只是在一些小地方,一些自命不凡的家夥自己起的名號而已。”

拓跋圖搖了搖頭,頓了頓,接着說道:“洪淵兄弟,這個世界遠比你想象的要大。南疆夠大吧,但這只是我們風雲皇朝極小的一片疆域而已,連皇朝疆域的百分之一都不到。廣闊的中原大地,才是皇朝的權力中心。而我們風雲皇朝,又只是鼎天大陸的一小部分而已。凡武七重天,在許多小地方的武者看來,已經是巅峰強者了,但在整個大陸上,只是一個小人物而已。凡武凡武,顧名思義也就是凡人武者,再厲害也沒有脫離凡人的範疇。凡武七重天之後,就是靈武七重天,那才算修煉的開始,以武入道!”

“對啊,從凡武七重突破到靈武一重,只是一次由裏到外的蛻變。修煉到靈武七重天後,再次突破,才是真的踏破虛空,白日飛升!”

身材惹火的柳紅接過話題,一臉妩媚地看着震驚的洪淵,柔聲說道,“洪淵,你以前到底是怎麽修煉的,沒人告訴你這些常識麽?要不,幹脆跟我們一起走算了。以後,叫我紅姐,我把會的東西全都教給你。”

“凡武七重天,也只是一個小人物?”

洪淵沒有理會柳紅的挑逗,滿臉的驚訝和難以置信。

血蝠王沉默寡言,傳授觀想大法、暴血真經和太古魔音後,只是偶爾指點指點,閉口不談天下大勢和修煉常識。一直以來,洪淵和落葉城的武者們一樣,都以為凡武七重就是修煉的巅峰,再次突破就是白日飛升。

誰能想到,天外有天,凡武之後還有更加恢弘,更加驚心動魄的靈武七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