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 汝南郡

汝南郡

男子仍是一身繡金色獵鷹圖案的玄衣, 袍角隐隐有金光浮動,随着他從暗處走出, 腰間的馬鞭在月光下也被照的分明。

王玠見是他也在意料之中,仍舊忍不住皺眉道:“如今這個時機,你怎麽回來了。”

聖駕即将到達汝南郡,他竟敢這時回來。

“你現在馬上離開,我會給你準備路上的銀錢及馬匹。”

那男子卻是桀骜一笑,歪了歪頭道:“多年未見,王子玉, 你還是這般懦弱。”

他刻意将“懦弱”二字咬的極重,王玠卻不生氣,反而正色道:“祁枭, 你可知這是何地?”

“何地?”祁枭笑的玩味:“汝南謝宅,我可比你來的多。”

一句話将王玠拉回少時, 心中頓時一陣隐痛,也不耐再跟他兜圈子:“汝南大營據此不過五裏地, 聖上能夠調動的兵馬, 足足十八萬三千九百人, 你若是現在走,我尚能保你平安。”

“聖上?”祁枭一聲嗤笑,随即敏銳地注意到王玠的話中之意:“如此說來, 你是知曉曲東郡的事?”

“你都能星夜兼程趕至汝南, 我的消息, 自然也能到。”王玠平靜看向祁枭。

祁枭扯開嘴角一笑, 說出的話卻極為肆意:“王子玉, 你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了我, 你還是放不下她!”

這個她是誰,二人皆心知肚明,祁枭這話說的篤定,甚至隐隐帶有一絲痛恨在其中。

提及謝若暻,王玠眸中終于染上兩分怒色:“祁枭!慎言!”

“呵——”祁枭輕諷一笑,随即忍不住換了面色道:“你既如此放心不下她,當初為何不帶她走?”

“當初謝氏一族殉國的消息傳來時,你為何不帶她走?”

祁枭眸中染上幾分暗紅,口中惡狠狠道:“因為你懦弱!王子玉!你放不下身為世家子的榮耀!放不下你這清風明月、端方君子的摸樣!你可知她如今過得是什麽日子!”

說及此,祁枭面上隐隐有崩潰之意,卻忍不住一句句質問他:“當初你明明有機會,世家子弟皆聽你號令,你為何不趁勢反撲?便是敗!也要敗的有骨氣!而非做了仇人走狗!”

聽完這番話,王玠眼中隐隐閃過複雜之色:“當年之事已成定局,難道你要為了一個不确定的結果,再将剩下的其他人也搭進去?”

何況,當年他并非沒有想過帶謝若暻離開,抑或賭上身家性命,将他二人的婚事擺上臺面,他有自信,永嘉帝便是為了聲名,也會同意。

可謝若暻是如何說的?女子立于樹下,卻将脊背挺的筆直。

“子玉,我身為謝氏嫡長女,阿父去了,我便要擔起振興謝氏一族的責任來,若我同你走了,尚在汝南的謝家軍又當何去何從?”

她皎潔的眸子,王玠此生都不會忘記,她還說。

“若我還是當初的謝氏嫡女,嫁你為妻便是一生夙願,可現在,我免不得要走另一條路,或許,謝氏會因我再次興旺。子玉,昭昭此生,算是有負于你,可我,要對得起死去的英靈,他們的命為我換來的,絕非一個世家宗婦的人生。”

“你還敢說,你不是懦弱麽?”祁枭一聲嘲諷将王玠拉回現實。

王玠平靜看向祁枭,認真問道:“為了死去的人,将活下來的人再次卷入戰火,這真的是你想要的嗎?”

“當年的祁家三郎,畢生志向便是天下昌平,如今,難道不正是你想要的?”

見他終于正視自己,祁枭有些惡意一笑:“天下昌平?用我祁家滿門性命換來的麽?”

似是沒想到他竟長久囿于此事,王玠忍不住勸道:“阿枭,宋超已經死了,你也應該過自己的日子了,難道你要讓世父在九泉之下也不得閉眼嗎?”

祁枭垂下眸子,難得沉默,良久才道:“我此行,本是想勸你同我一起殺了那狗皇帝,如此看來,倒也不必。”

說完,便再未理會王玠,飛身出了謝宅,只是那背影,無端透出幾許孤寂。

王玠在原地站了許久,終是自嘲一聲回了府中。

流雲仍舊乖乖坐在書房,見王玠回來便有些松了口氣:“郎君回來了?”

王玠輕輕“嗯”了一聲,便将祁枭遞于他的紙條放于燭火之上,仍火舌将其吞噬殆盡:“可有人來過?”

流雲偷偷觑了王玠一眼,老實答道:“郡主來過,屬下聲稱不便見客,郡主便回去了。”

就連流雲都忍不住感嘆,瓊樂郡主真真是個好姑娘,熱忱卻又知進退,絕不會做令人為難之事,也不會仗着自己的身份作威作福,便是他也忍不住替她說兩句話。

見他欲言又止,王玠平靜看向流雲道:“有話就說。”

流雲搖搖頭,郎君向來不喜別人插手他的私事,旋即提起另一個話題:“太湖行宮那邊,可要屬下吩咐一聲,将翟月閣按照謝宅的樣子布置了?”

王玠蹙眉,冷下聲音道:“流雲,過猶不及,一切從簡即可。”

流雲心中暗暗嘆息一聲,便拱手回道:“是,郎君。”

書房內,滿室寂靜,有男子枯坐一夜。

五月二十七,南巡的隊伍終于慢慢悠悠快要到了汝南郡。

這一路,孟璋皆是等着祁枭卷土重來,甚至刻意放緩了路途,怎料竟是安穩了一路。

禦駕之中。

孟璋一手握着書卷,另一手輕輕叩着禦案,見謝若暻頗有些無所事事的樣子,勾了勾嘴角道:“過來。”

“嗯?”謝若暻扭頭望去,看他又要出什麽幺蛾子。

這一路,孟璋借着自己後背的傷,恨不得連吃飯都讓她喂到嘴裏,還理直氣壯道:“這傷是為你受的,難道你不應該照顧朕?”

果然,便見孟璋輕輕點了點放至禦案上的九龍戲珠冠:“朕身子不便,便有勞昭昭t了。”

謝若暻見他如此,只得在心中默默嘆了口氣,随後認命地為孟璋把發束好。

方才束好沒多久,張德保便小跑着來報:“啓禀聖上,娘娘,前面便是汝南郡了。”

與剛至曲東郡時一樣,王玠作為整個汝南的軍事最高長官,同汝南太守一起,領着整個汝南郡的官員們早早候在一旁,靜靜等着聖駕到來。

若說有什麽不同,那便是多了個瓊樂郡主。

見衆人下車,王玠立即上前幾步,領着各官員齊齊跪下:“臣等給聖上請安!”

隊伍前方,仍舊是孟璋與皇後并肩而立,只是孟璋仍舊牢牢牽着謝若暻的手,不曾放開。

謝若暻略覺得有些不妥,想要将手抽出,卻被孟璋攥地更緊。

二人之間的這些小動作自是無旁人知曉。

“各位愛卿請起,一別數年,諸卿風采,一如當年。”孟璋啓唇笑道,只是仍舊站在原地一動未動。

好在王玠等人也未等着她虛扶的動作,兀自起身站立在側。

汝南太守見狀上前笑道:“一別數年,聖上氣度更勝當年。”

“謝姐姐!”尚未待孟璋回答,瓊樂郡主便再也忍不住,提着裙子便湊到了謝若暻面前,笑道:“謝姐姐,你可來了,你都不知道,自從知道你們要來汝南,我這心就一直跳的慌,想你的緊呢。”

“朕這麽大個人站在你面前,你就只看見你謝姐姐?”孟璋打趣道,對于瓊樂郡主這個妹妹,他倒是真心寵愛。

見瓊樂有些不服的神色,孟璋故意道:“此次南巡,姑母可是特意囑咐朕,要将你這丫頭帶回建京。”

聞言,瓊樂郡主立即瞪大了眼,後退兩步,朝謝若暻告狀道:“謝姐姐!你看皇帝哥哥!”

這一來二去之間,竟将皇後冷落在側,好在皇後早已不是當年的太子妃,即使是如此,臉上也一直挂着端莊得體的笑意。

“聖上。”皇後朝孟璋一笑:“不若先去行宮,再行敘舊,各位大人想必也是等的久了。”

“既如此,那便先去太湖行宮。”孟璋笑着吩咐道。

衆人連忙準備好帝王車架,王玠等人更是騎了馬在前面開道,一路将南巡的車隊送入太湖行宮。

太湖行宮因太湖得名,整個行宮中囊括了大半太湖,縱使是最熱的七八月份,住在其中,也只會覺得清爽宜人。

若說曲東郡的嘉陽行宮是依山而建,那太湖行宮便是傍水而建。

此次入住太湖行宮的,除了後宮諸人外,還多了一個瓊樂郡主,因着她特意要求,特意将她安排在距離翟月閣最近的遙星軒,二人晚間也可相攜逛逛太湖,真是好不美哉。

甫至行宮,諸人皆先行修整,待晚上再宴請各位汝南大臣。

剛一踏進翟月閣,丹素便四處打量,有些驚喜道:“雖是比不得嘉陽行宮的飛霜殿富麗堂皇,卻也別有一番逸致在其中。”

就連甚少言語的聞嬷嬷也忍不住贊道:“卻有兩分謝宅的意味在其中。”

謝若暻一笑,朝二人打趣道:“咱們這些個出身汝南的,自是覺得太湖行宮更好,可這太湖行宮,應當是未曾精心修葺過。”

想來,王玠也并未想讨得孟璋歡心,思及王玠,謝若暻唇角的笑意淡了兩分。

“娘娘可要用些東西?”丹素适時問道,因着趕路,今日倒是未曾用過午膳。

“不必了。”謝若暻擺擺手道:“你們若是餓了,就去膳房領些回來用了,切莫餓着肚子,我先去歇會兒。”

說着,謝若暻便進了內室,剩下的以檀等人則是忙着訓話翟月閣伺候的宮女。

而另一邊,王玠卻難得地請瓊樂郡主抽空一見,因此,瓊樂郡主尚未歇下便又出了行宮。

第 22 章 你要我去見她

雖然仙力被白衍那厮禁锢了,可這副身體終究算是生來仙胎,疲憊的跑了這麽久,耳旁全是自己的呼吸聲,感覺胸口都要漲裂,可是那馬車卻越來越遠,對于身後的那些凡人,我其實是恐懼的,恐懼那些凡人莫名其妙的算計,恐懼那些凡人,沒有緣由的陷害,就好比淩寒那次出征。

就在我以為馬車會越走越遠,真的将我扔下的時候,若雲、若雪兩個小丫頭卻再次跳下馬車,表情焦急的向着我跑來,第一感覺卻被并不是欣喜,而是焦急,焦急這兩個笨丫頭,明明已經脫險又何必這樣做。

馬車在若雲還有若雪跳下的時候,突然就調轉方向,居然沒有直接離開,而是快速的向着我跑來,忍不住就停了腳步,我居然下意識的想要掉頭就跑,那是一種直覺,可此是已經慌亂的我卻忘了那直覺幾乎從未錯過。

那車很快就來到我的面前,從上面探出一個俊美少年,面無表情的看我,絲毫沒有那些俠士救人之後的和善,倒像是在嫌棄我,嫌棄我麻煩。

“禪兒,快讓她們上車!”馬車裏突然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聽着竟有些熟悉,疑惑的想要好好回想,卻不想時間卻不給我這個機會,兩個小丫頭已經跑到我的身側,也不征求我的意見,一人一個胳膊就這麽将我架上了馬車,馬車立刻飛馳而去。

那少年絕對是故意的,還沒來得及坐下,馬車就已經開始飛奔,我感覺整個人飛速的向着車廂後面撲去,還好若雲那丫頭還算穩重,在我将要沖破馬車車廂,再次飛出馬車的時候,伸手将我拉了回來。

馬兒跑的撒歡,馬車裏卻是沉悶的,我看了眼馬車裏的衆人居然都是白衣,第一次覺得身上的紅衣這般惹眼,于是緊張的扯扯衣角,看向那個面無表情坐在對面的女人。

那女子似也在打量我,只是沒有我這樣明顯,這樣的安靜讓我覺得心底發虛。

“你就是與白衍同住在一個院子裏的小妖?”

猛然擡頭,心底那個總是沒有着落的感覺突然落地,于是我也終于想起這個女子的聲音究竟在哪裏聽過了。

“你就是那個青玉?”毫不客氣的回擊,雖然我嚴格算起來并不算是妖精,可對于這樣的身份,被人叫做妖精我也并不生氣,只是…,那女子的口氣卻讓我很氣惱。

“大膽!玄女娘娘的名諱也是你個小妖能夠叫的!”那個一開始就對我滿是敵意的小子突然開口,側頭去看這才發現,那人并不是什麽小子,而是個姑娘,女扮男裝的小姑娘。

于是馬車裏再次變得安靜,所有人都眼睛眨呀眨的,顯而易見的各懷心思。

我看了一眼若雲,只是不好意思開口,又不能去問那女子,于是憋得有些難受,只能在心底不住的思索,這玄女又是個什麽職位,難道比白衍還要牛逼?

若雲果然不愧是狐貍,看樣子應該還是一個很聰明的狐貍,于是在我看着指尖苦思冥想的時候,那丫頭卻立刻将場子給我找了回來。

“放肆!這是我家聖後娘娘,即便直呼你家主子名諱,雖有不妥,可以不是你這個小小仙婢能夠呵斥的!”

悄悄給了若雲一個大拇指,這丫頭看着真是越來越喜歡了,原本因為狼狽逃上馬車而略遜了半分的氣場,此時也終于被找了回來,挑眉看着對面那女人,長相嗎!确實不錯,氣質嗎,好像也比我好那麽一點點,對,年紀嗎!一定不我老!

再次偷偷瞧了一眼那女人,雖然找了許久都沒能找出一條歲月的痕跡,可我還是立刻信心暴漲的覺得那女人老了,就算白衍不要白姝,也不會要她。

“白衍竟是為了你!”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讓我有些找不找頭緒,再次轉頭看向若雲,卻覺得那丫頭的臉色都變了,忍不住更加狐疑,擡頭對上那女人,開口問道:“你這話什麽意思!”

那女人卻再次不鹹不淡的一笑,笑得很是欠揍的樣子,只是看她那個樣子,好像在為白衍覺得不值。

一天的好心情再此刻全數就被毀了,于是皺眉看向對面那女人,再次說道:“你這麽做就是為了見到白衍,是嗎?”

看着那女人眉頭微微一顫,我就知道自己猜對了,于是心底拿股怒氣突然就少了幾分,同樣都是被白衍那厮害了的女人,我又何必去傷她。

“白衍,不會有結果的!只要白姝還活着,就不會有結果的!”低頭無奈的說了這麽一句梗在心裏許久的話,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說出來,只是突然想要說,想要說出來給眼前的這個女人聽。

“白姝?那又是誰?”

被那女人這麽一問,問得我呼吸都忍不住一滞,擡頭看她,心底的疑惑再次升起,于是就忍不住問出了聲:“你不知道白姝?”

“九天玄女突然下凡,難道是要幹涉我青丘之事?”還想要問得更多更透徹,卻不想原本就有些擁擠的馬車裏,突然又多了一個白衣女子,只是那人卻十分大方的坐在那個一會叫玄女,一會叫青玉,一會又成了九天玄女的女人身旁。

呃,我能說确實驚呆了嗎?那個出現在馬車裏,霸氣十足的丫頭居然是白靜。

“我當是誰,原來是青丘的小公主,白靜神女,怎麽是白衍将你找來的?”

看着那丫頭儀态萬方的抿唇一笑,看着那丫頭不卑不亢的擡眼看向九天玄女,最後更是不急不徐的說了一句:“娘娘這是要帶着我青丘聖後去哪?”

呃,再次不能回神,于是就那麽看着白靜與九天玄女彼此互掐,心底突然對這個白靜滿是好奇,滿是羨慕的看着那丫頭幾句話就将九天玄女氣的滿臉通紅,最後我這就這呆愣愣的被白靜攬在懷裏回了小院。

第一眼看到白衍,我想那一定比剛才見到白靜時的刺激要大很多,尤其是白衍頂着一個紅彤彤的鼻尖,卻一臉嚴肅的看我,呃,我能說很滑稽嗎?我能說我直接笑了嗎?我能說最後被白衍那厮當着所有人的面扛進了屋子嗎。

腦袋七葷八素的被白衍扔到床上,我仍舊笑得不行,于是最後白衍那厮也跟着我笑了起來,後來我笑着笑着居然就睡着了,而事情居然就這麽過去了。

再醒來的時候,我看見一輪銀盤挂在天上,照得地上像是蒙上一層薄紗,飄渺的極為好看 。

白衍一個人坐在院子裏涼亭下,對月獨酌,一張石臺,四個石凳,一壺果子酒,三兩個小菜,畫面倒是很美,不過那時的我卻沒有心思欣賞,我就像是餓虎一樣撲上桌子,不一會這些應景的東西就都進了我的五髒廟,打了個飽嗝,我很是心滿意足。

擡頭看了眼銀月,我緩緩站起身子,打算再回去睡個回籠覺,好好積蓄些力氣,明日再出去采購!

“白日裏發生了什麽?”白衍在我起身的時候,猛地說出這句,還好我将東西都吃完了,不然這句話只怕要害我噎個半死。

回頭看了一眼白衍,在不清楚真相的情況下,裝傻絕對是保命的終極手段,更何況我保的還不是命,而是自由!

“你是怎麽遇到玄女的不打算告訴我嗎?還有她都與你說了些什麽,你也不打算說?”白衍挑眉看我,硬生生的斷了我繼續裝糊塗的可能。

這次顯然是帶着怒意,我連忙咧嘴一笑,幾步走到白衍面前說道:“哦!你說的是哪個叫九天玄女的女人嗎?說了些什麽…,什麽都還沒來得及說,白靜不就來了嗎,你要我說什麽!”

人還沒走出兩步,白衍的聲音再次冷冷的從身後響起:“若是不說實話,以後雖然不會阻止你出去,不過銀子就休想再拿到一錢!”

咬了咬唇角,不能出門一定沒有出了門沒有銀子慘!抿了抿嘴角,我只能再次回到桌前說:“我沒惹禍,真的,我沒惹禍,出門後都很老實的帶着帷帽,沒有一個人看見我的容貌,至于那個九天玄女,你應該知道她的目标不是我,她只是想要通過我見到你而已!”

白衍穩穩的坐在原處,眉毛一挑說道:“這麽說你是被我連累的?”

我兀得一愣,腦子飛快旋轉,整個人立馬感覺像是飛升一樣,輕松無比、自豪無比的很。這倒是一個很好的借口,于是立馬狠狠的點頭,說:“對!對!你還真聰明,就是這麽回事,若是你去見她,或者讓她進來與你見面,她以後應該就不會在找我了!”

白衍又喝了一口酒,将杯子緩緩放下,轉頭再次看向我說:“你…,你知道應該知道他對我的心思,即便如此你依然要我去見她?”

伸手撓了撓後頸,我雖然也覺得白衍這話的語氣有些不對,可心虛這件事很影響智力,于是我只能憨憨一笑,說:“去見一面吧!見一面又不會少塊肉!”

“你真的要我去見她?”

第 11 章 落戶山村

江芙蕖怕自己的身份會給陳家村帶來什麽麻煩。雖然她的身份還待考證,但她的直覺告訴她,那也就是差一個讓她徹底心死的鐵證了。

作為書中的江芙蕖,她現在雖然被江家除名,而且看樣子,女配也完全記不起她這個人了,可是想到裏長上次跟她說過的梅公子。

梅公子江子青,她的親大哥,吳寧侯府嫡長公子,他為人沉穩,自小受着家族中最嚴苛的繼任人教育,一舉一動都代表着吳寧侯府的意思。他幾年前到一個小小的城鎮裏來,只怕就是來找她的,至于找她是好事壞事,江芙蕖也不知道。

若是好事,他為何沒有找到她就這麽走了?她這三年多在這陳家村裏,以江子青的能力,他但凡有點心思,不可能找不到她。

若是壞事……江芙蕖并不想讓自己成為陳家村的災難,她不喜歡無辜的人受自己連累,為此甚至失去生命,她承受不起這樣的罪孽。江家家訓中,首先一條便是為人必心慈,慈者厚福,惡者天誅。

“落戶是有點困難。”聽到江芙蕖的話,裏長心中有些震驚,一般流民聽到落戶,只怕心裏千萬個願意,哪裏還會多說什麽,沒想到這江芙蕖,雖是忘了前事,可心性竟還如此仁厚,她這話分明是擔憂他們,這樣的人,她怎麽會落到如今的地步?

裏長心中百轉千回,想了無數個可能,最終都沒有得出一個确切的結論,倒不是他心思不夠深,而是眼界有限罷了,他一輩子就待在這陳家村裏,最遠也就到過三十裏外的鄧家鎮,江芙蕖這樣的人,他見地為數不多,也正是因為這樣,他根本沒考慮江芙蕖的來歷到底會有多麻煩。

如果江芙蕖出身大家,讓她落戶陳家村,一個不好只怕會給陳家村帶來滅頂之災,可若是不讓她落戶,到時只怕又是一堆責難,裏長手中的旱煙杆子敲了敲桌面,思量再三,他看向江芙蕖,“不知江姑娘以後有什麽打算?”

落戶是可以給她落的,但是這落在哪兒,倒不如看看江芙蕖怎麽說。

打算?知道穿書以後,她心中只有氣來着,哪裏想過什麽打算。

可是,人都到這兒了,她沒有個打算,只怕不行,難道她就一直窩在這山村裏,等着穿越大神再把她帶回去嗎?江芙蕖不是個被動等待命運安排的人,她不可能做出這樣被動的選擇。

“裏長,我想先在這兒住幾天。”如果可以,江芙蕖是想立即離開這山村,立馬去上京城求證的,因為跟她原身有關的一切都在上京城,那裏還有個同樣穿越的女配,她隐約覺得,如果要回去,只怕那個神奇的靈藥空間會是個契機,可是,她的身體,卻不允許她這麽做。

無論如何,在這裏,她只怕是要耗上一兩個月,養身體是關鍵,其次還是要熟悉下這個世界,然後用一個妥當的身份去上京城,作為被女配厭惡至極的女主,她可不想把自己自動送到女配面前,這地方,貌似階級觀念很嚴重,她現在對上女配簡直是螳臂當車……

裏長眼中閃過一絲了然,他點點頭,“這樣的話,我把江姑娘落戶在何谷山上的庵裏,江姑娘看怎麽樣?”

“裏長,那庵裏都幾十年沒有人了,如今破敗地一塌糊塗,你怎麽能把江姑娘落戶在那呢?”裏長話剛落,江芙蕖還沒吭聲,陳大娘便先急了,這姑娘家家的,落戶在尼姑庵意味着什麽,她可是知道的,裏長這是在幹什麽啊,開始不說地好好的嘛?

裏長見陳大娘着急,顯然也想到了這其中的誤會,他幹咳了一聲,忙解釋道,“陳大娘你別急,我并不是要讓江姑娘出家,就是讓她在庵裏做個俗名弟子,日後出戶也方便,行走各地都有個落腳處,就是清苦些,也不知道江姑娘能不能受得住?”

雖是向陳大娘解釋,裏長的視線卻是一直放在江芙蕖臉上,見她神色平靜,并無半分不滿,便知道自己的安排對了。

江芙蕖确實沒想到,裏長給她安排地這麽妥當,她還想着以後出去用個什麽身份呢,這裏長居然給她直接解決了,他不說她還真沒往寺廟上想。尼姑庵的俗名弟子,那可不就是個道姑,這古代能随便走而不會被特別注意的女人,道姑就是一種啊!

而且,根據原書所說,這個名叫堯國的世界,跟中國的大部分古代一樣,道教和佛教盛行,所以道姑的地位還蠻高的。越想越滿意,江芙蕖忍不住笑了起來,真心實意地感謝裏長,“一切都聽裏長的,小女子在這裏先謝過裏長了。”

陳大娘聽了裏長的話,便知道了江芙蕖的意思,她的心中有些失望,她還以為,江芙蕖會選擇留在陳家村,唉,都是她想短了,江芙蕖這樣的小姐,陳家村怎麽可能留地住呢?沒得誤了她的前程。

這樣想罷,陳大娘拉了江芙蕖的手,就要她去自家住着,好乘着她在村裏的這些日子,好好報救命之恩,“江姑娘,你要是不嫌棄的話,這段日子,就在我家裏住着吧,我這病啊,眼看着就要好了,我心裏對你實在是過意不去。”

江芙蕖走了之後,她可是問了陳來旺那晚上到底怎麽回事,聽到江芙蕖是被陳來旺又打又拖地弄回家裏來發洩火氣的,她心中虧欠極了,狠狠教訓了陳來旺一頓,恨不能讓江芙蕖親自将陳來旺打回來。

“江姑娘,我之前對不住。”陳來旺見陳大娘的臉色,就知道江芙蕖如果不去他家住着,只怕他娘心裏這個結一直去不掉,他心中也惱恨,不就是沒拿到陳工頭的工錢嘛,怎麽吃了點酒就拿一個女人出氣,當真是個混蛋,“我那天喝多了,我真是個混蛋!”

說着,陳來旺狠狠地給了自己一個耳刮子,吓了在場的人一跳,江芙蕖其實在陳大娘出聲的時候就已經要點頭了,她考察過陳家村的地形,自然知道陳大娘家是最适合她居住的,那地方避着人,她做什麽都方便。

“陳大哥,你不要這樣。”見陳來旺還要打自己,江芙蕖忙出聲阻止道,“這事并不能怪你,我那天餓地厲害……”江芙蕖有些不好意思說自己偷火的事情,她頓了一下,小聲嗫喏,“你和大娘還給我飯吃,我很高興,真地,一點都沒有怪你。”

在确認陳來旺是個好人的時候,江芙蕖就已經把他揍自己的事都給忘了,倒不是她不愛計較,而是陳來旺那天并沒有對她造成什麽嚴重的傷害,後來那碗救急的飯,就當是互相抵消了吧。

“旺子啊,你這脾氣也要改改了。”裏長雖然不知道陳大娘和江芙蕖幾個人之間的糾葛,可他大概也猜到了什麽,他沖陳來旺搖搖頭,又看向江芙蕖,“那江姑娘的意思?”

他家有兩個成婚的兒子,還有四個孫子,一家三代全住一棟宅子裏,還真沒地方給江芙蕖住。

“我怎好辜負大娘的善意,只去叨擾大娘一些日子了。”蹭住還有選擇權,江芙蕖的臉又熱了起來。

第 17 章 籌備

“衆位妹妹皆是人中翹楚,想必日後都可盡心盡力侍奉皇上,為我大楚開枝散葉。”景妃端莊而坐,笑看衆人。“福熙閣蘇美人到!”

随着太監高聲通報,蘇洛汐蓮步輕移,福身一禮道:“福熙閣美人蘇洛汐參見景妃娘娘,娘娘千歲。”美眸低垂,禮數周全。

景妃在興頭,忽的聽到莺聲入耳。循聲望去,一抹水紅身影現于眼前,笑道:“早問蘇美人大名,擡起頭來給本宮瞧瞧。”蘇洛汐低低應了一聲,擡頭看向景妃。

好一個傾國女子!景妃心中暗自感嘆。周身穿着大方得體、合理周全,不是什麽名貴物件,卻能完美的将自己的長處烘托出來。屋內莺莺燕燕各有春秋,但眼前人雖身着一抹亮色卻少了俗豔,反而多了一抹清爽。

在景妃打量蘇洛汐的同時,蘇洛汐也看向高堂之上的景妃。那女子周身散發着淩人盛氣,不愧是六宮第一寵妃。深邃的五官帶着難得一見的異域風情,眼角眉梢之際無一不在傳遞着深深的魅惑,直勾起人心底的欲望迫切吶喊。對視一眼,即便自己是個女子也有些臉紅心跳,急忙垂下眼簾。

景妃笑着開口:“來人,賜坐,上茶!”,謝景妃娘娘。”蘇洛汐躬身一禮,緩緩落座。景妃将眼神移開,對衆人笑道:“年關将至,按往年例,寧妃娘娘與本宮打點家宴諸多事宜。皇上本不過問此事,不過今年夏季多澇,特赦免半年賦稅。因此皇上下旨今年家宴需削減開支,不必鋪張。”

衆人聞言,異口同聲道:“皇上聖德,實乃明君。”景妃聞言笑笑:“我這新替各位妹妹裁了些衣裳首飾,也算是初次見面的見面禮了,還望各位妹妹收下。”衆人又齊齊謝恩。

“這倒還都是些小事,既是進了宮,便是姐妹,相互扶持自是應當。素聞各位妹妹皆是琴棋書畫無一不精,本宮想着既是要削減開支,也是給各位個機會,因此希望各位妹妹做些準備,若是有出挑的能入了皇上的眼,也是你們自己的本是。”

衆人自選秀之日見過皇上之後便再未得見,也未曾聽過哪個新入宮的受了恩澤,心中皆是高懸不已,正愁沒有機會。不想如今景妃竟提供了如此良機,直叫衆人聽得兩眼放光,躍躍欲試。

雖是興奮,但衆人皆不敢表露,只得拼命壓抑着心中的興奮,恭聲道:“臣妾謝娘娘提拔之恩。”景妃掃了衆人一眼,滿意的點了點頭,随手執起茶盞,漫不經心道:“近日來宮中事多,想必良妃姐姐的事就是不說大家也有所耳聞…”

嘴角勾起一絲玩味笑意,輕晃着杯中清香液體,悠然道:“此時乃宮中忌諱,各位妹妹均是玲珑剔透,想必就是本宮不說也知道該如何做。”

“臣妾明白。”衆人對視一眼,雖是略有驚異,卻也只是一閃而過,心中仍是想着年關家宴獻藝之事。“唔,這就好。本宮今日乏了,日後再與各位妹妹共敘。”,“臣妾告退。”衆人行禮退出。

“蘇美人請稍等!”溶月見衆人離去,自後喚道。“不知姑姑有何指教?”正緩步走向門口的蘇洛汐聽到身後的輕喚,嘴角勾起一絲滿意的笑容。再轉過身時,滿面恭謹懵懂。

“景妃娘娘召您入內敘話。”溶月恭聲道。“既是如此,那洛汐便再叨擾片刻。”蘇洛汐臻首輕點,轉身回到璟琮正殿。

挑簾而入,景妃已不再是剛才那般盛氣淩人,眉眼中帶着些許笑意。見蘇洛汐入內,招了招手,示意她坐于首座。“景妃娘娘千歲,不知娘娘單獨喚洛汐前來有何吩咐?”蘇洛汐低身一禮,款款落座。

“也沒什麽大事,剛才人多,也沒空跟你好好聊聊。在宮中過得可還習慣?家中還有何人?”景妃笑看蘇洛汐,熱絡道。“洛汐謝娘娘關心,一切尚還習慣,家中只餘幼弟。”蘇洛汐垂首答道,心中忐忑,雖是早料到會如此,但到底還是心中有些慌亂。

“習慣就好,記得本宮當年初入宮時,也是戰戰兢兢,生怕走錯一步,說錯一句,連手放在哪都得思考半天。”景妃看出了蘇洛汐的忐忑,也不點破,笑道。“真快,一晃兩年都過去了。”

“娘娘過謙了,娘娘聖眷不衰天下皆知,臣妾等羨慕之極。定當以娘娘為榜樣,日日自勉。”蘇洛汐小心翼翼答道。

景妃看着蘇洛汐謹慎的模樣,也不在意,只是自顧自的回憶道:“還記得本宮與皇上第一次相識便是在将軍府的月桂樹下,那夜本宮穿了一襲白衣弄琴,彈了一曲漁樵問答,不想皇上還親自吹奏應和,一曲下來當真如同對答,琴瑟和鳴。皇上還稱贊本宮如谪仙下凡,這一切恍如昨日。”言罷,笑意盈盈的看着蘇洛汐。

蘇洛汐聽着景妃的訴說,心中似是出現了那日的畫面。清輝鋪地,香風習習,月桂樹下,花瓣飄零,絕代佳人,谪仙下凡,翩翩起舞,少年俊逸,素手執蕭,曲調共鳴,琴蕭和諧,眉目傳情。當真是美輪美奂,曲終定情。

見蘇洛汐微微發愣,景妃慵懶複道:“本宮不知為何,雖是與你初見卻覺頗為投緣,再加看到你們入宮,心中頗為感慨不知與何人訴說,便将你召回絮絮叨叨說了這麽許多。還希望你不要覺得煩悶才是。”

“洛汐不敢,得蒙娘娘器重實乃洛汐之福,又怎敢覺得煩悶?若是娘娘不嫌洛汐煩,洛汐願經常前來陪娘娘談天,還望娘娘不要嫌洛汐愚鈍才是。”蘇洛汐聞言急忙答道。

景妃竟輕拍了拍蘇洛汐的手,柔笑道:“這深宮之中每走一步都步步為營,能有人說話實屬不易。行了,本宮還要去核對家宴禮單,你回去準備吧。本宮到時便拭目以待妹妹獻藝了。”

“洛汐定會悉心準備,定不叫娘娘失望。那洛汐便不打擾娘娘,先告退了。”見景妃微一點頭,蘇洛汐行禮而出。

自璟琮宮回到福熙閣,蘇洛汐便将自己獨自關在書房,細細品味景妃獨自與自己交談的話。景妃突然間将自己留下,一定不會像她所說的那麽簡單。但是為什麽要将自己留下呢?其中的玄機一定還在話裏。

雙目輕阖,後靠于椅背,腦中不由得又出現了景妃方才所描述的情景。月桂樹下,白衣佳人,撫琴吹簫,曲終定情…蘇洛汐想到這裏,突然睜眼坐起,靈動的雙眸中漾着不容人忽視的光芒。

對!定是如此!起身疾步走向正堂。還未進屋就聽到小吉子在屋內高聲興奮道:“你們是沒見過,景妃娘娘不愧是咱們楚國的第一寵妃,璟琮宮那叫一個奢華,連下人等候的茶室都有熏香軟椅。來來來,你們聞聞我身上是不是香噴噴的…”

“你就吹牛吧!”小祿子手持毛撣,湊近聞了聞,撇着嘴又回去做自己的活計,酸溜溜的說道。“要我看用再好的東西都難掩住你身上的猴味兒,你說是吧,初夏姐!”小祿子讨好般的對一旁的初夏說道。

沒想到初夏居然一反往常的态度,竟破天荒的沒有跟着一起揶揄小吉子,反而向往的說道:“你們說,都是奴才,璟琮宮的人出去都讓人覺得高人一等。你們看绮梅不過是個奉茶的,但身上那緞子,比我的好多了。”言中略微透出了些許失望。

“你們也不必羨慕別人。”蘇洛汐挑簾而入,笑對衆人道。“主子…我不是那個意思。”初夏聽到蘇洛汐的聲音,急忙賠笑解釋道。“你我相交十餘年,我又豈會不知道你的心思?”蘇洛汐輕拍着初夏的手柔聲道。

“有目标有羨慕是好事,這樣才能進步。只要你們好好做事,盡好自己的本分,一定不會比別人差。”蘇洛汐握着初夏的手看着衆人道。“奴才謹記美人教誨。”衆人聞言,心中熱血澎湃,高聲答道。

蘇洛汐見衆人的反應,滿意的點了點頭。又吩咐初夏道:“把剛才景妃娘娘賞的衣服首飾拿來瞧瞧。”

鳳起

第 6 章 章

第 6 章

時間就這樣飛速度過,一如四季轉換卻從不給人反映的時間。

今年疫情依舊嚴重,因為放開政策,雖網上一直穿出考研時間推遲的消息,最後還是如期進行。

眼見着圖書館的人越來越少,這會兒江希剛幫季夏測完體溫就看到體溫槍顯示溫度已達38,臉頰通紅的季夏揮手告辭,而江希也在下午發現體溫上升,就這樣,七天未見。

此時卻臨近考試,肖四剛拿到手沒多久,季夏真的學不進去,恢複一些後便開始渾渾噩噩背誦大題,在考場的季夏會感謝現在的自己的。

考試前天,江希遞給季夏一雙紅色襪子,祝她考試順利。

季夏覺得這不像是江希會做的事情,感到自己認識到他的另一面。

為期兩天的考試結束時,二人去了火鍋店,在熱氣騰騰的火鍋上方,江希看季夏辣的直吐舌頭,便給她添上冰酸梅汁。

江希在霧氣中看着季夏的眼說:“聽網上說遇見對的人是會有特殊感覺的,第一次見你,就有種好像上輩子見過的感覺。我只談過一次戀愛,後來因為性格不合和平分手,其餘便沒有愛情史,也沒有暧昧的對象。以後我應該會留在這裏,你願意和我在一起養一只狗嗎?”

季夏望着笑着的江希,雖早已有所感覺,但被表白還是很開心,這樣一個從第一面便注意到的人,在這長時間的相處中,更是感受到他的外表遠不及內心之美,“我想養薩摩耶,你呢?”

江希笑:“聽你的。”

後來季夏如願考上J大,充實地過着研究生生活,而江希也順利畢業,并進入J市中心醫院,二人的故事才剛剛開始,人生也才開始沒多久,不試一下,怎麽知道自己不會有更多可能性呢。

乘風破浪會有時,直挂雲帆濟滄海。

第 8 章

阿朝有轉醒的跡象,已經是三日之後了。

身上好疼啊,傷口處燒得鑽心,她整個人一陣如燒幹的茶壺,一陣又像浸在冰冷的長河中不斷下墜。

腦海中昏昏沉沉的,夢到了好些幼時的事情,她有爹有娘,還有個待她極好的哥哥。

以往她雖也夢到過六歲之前的事情,可那都是些破碎的畫面,拼湊不成一個完整的家。

可這一回,她夢到哥哥陪她摘杏子、抱着她回家,夢到哥哥替她頂鍋、被阿娘罰跪,夢到哥哥去書院進學,回來給她帶山楂糖糕吃……

一家人其樂融融,直到後來有一天,哥哥滿臉沉重地蹲在她身前,“阿朝,此地危險,哥哥帶你走好不好?”

她仍是睡眼惺忪的模樣,“走……走去哪裏?爹娘也走嗎?”

哥哥沉默了很久,然後道:“是,爹娘也走,但不和我們一起走,我們一起離開南浔,等家裏安全了,再來找爹娘會和。”

她糊裏糊塗地應下,臨走時看到阿娘泛紅的眼睛,聽到爹爹殷殷切切的囑咐,她沖他們擺擺手,卻沒想到這一別,竟是再也不見了。

一開始,哥哥只是帶着她四處躲藏,沿路看到搜尋的官兵,會用泥巴抹黑她的臉。

哥哥很聰明,每次都能有驚無險地躲過去。

後來就不一樣了,他們遇到了很多身着铠甲提着彎刀的官兵,烏泱泱地聚集在湖州,他們到百姓家裏搶糧,搶富戶的錢財,看到礙事的婦人孩子甚至直接手起刀落。

血淋淋的場景就在眼前,破廟的茅草堆裏,哥哥緊緊捂着她的嘴,不讓她發出一點聲音。

待那群官兵走後,哥哥才緩緩松開手,替她擦了眼淚,讓她別怕,這些人只能嚣張一時,等另一支軍隊過來打退他們,這裏就安全了。

可阿朝終究沒等到那一天。

街頭的燒殺擄掠仍在繼續,可他們不能永遠待在危險的破廟裏,即便不被人搜到,也遲早會餓死的。

哥哥緊緊握着她的手,在兵荒馬亂的街頭四處奔逃,街市中一列縱馬提槍的官兵疾馳而來,沿途的鋪子人仰馬翻,狂奔而來的烈馬生生撞開了哥哥握住她的那只手。

一瞬間,手腕的疼痛讓她幾乎失聲。

她被逃命的人群擠得連連後退,再起身時,滿目望去,混亂不堪的街市上已經沒有了哥哥的身影。

她在人流中四處逃竄,怎麽都找不到哥哥,直到遇見一個面善的姑姑,告訴她說湖州大亂,所有人都乘船往北走,哥哥會在安全的地方等她。

阿朝被人帶到碼頭,還沒意識到不對,腦海中便暈暈乎乎的,再一睜眼,揚州已經到了。

那個姑姑将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領進了瓊園的門。

于是成為她此生噩夢的開始。

……

意識完全回籠之前,阿朝努力攫取夢中的一切,生怕這些好不容易浮現在腦海中的記憶再度風過無痕。

半夢半醒間,面前猛然跳出一張暴戾狂怒的臉,那一瞬,她吓得渾身都在打顫。

她不明白為什麽,明明已經那麽竭盡全力地順從,那條滴血的長鞭卻還是一道道往她身上抽,她越是躲,那人的面容就越是興奮扭曲。

屋門鎖緊了,沒有人來救她……

傷口的疼痛和男人猙獰的笑聲将她整個淹沒。

直到一人破門而入,他的面容那樣冰冷,指尖卻有溫度,他在她面前蹲下來,低低地喊她“阿朝”。

可這裏的人都喚她玉芊眠啊。

阿朝這個名字,只能夢裏的爹娘和哥哥會這麽喊……

這些年她忘記了所有的事情,唯獨記得夢裏的自己叫阿朝。

她想要睜眼,卻又不敢睜。

怕一睜開眼睛就看到那滿臉猙獰駭怖的梁王世子。

也害怕一睜眼,那個來救她的人再也不會出現。

這般不知掙紮了多久,阿朝的眼皮微微顫動了下,終于一線天光劃入眼底。

她覺得有些刺眼,又阖上了眼睛,耳邊卻傳來嘈亂的腳步聲。

“姑娘醒了!快,去請大人過來!”

阿朝嘴唇翕動,想要說些什麽,喉嚨卻堵得厲害,腦子亦不甚清明,模模糊糊看到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跨步進來,屋內衆人齊齊拜下去,他做了個擡手的動作,幾步便已來到她的床前。

“阿朝,身上還疼不疼?”

是夢嗎?阿朝聽到這聲久違的稱呼,就忍不住紅了眼眶。

心口像被細密的銀針紮過,連呼吸都一陣陣的抽痛。

她不回答,就只是哭。

謝昶伸手替她擦幹,新的眼淚又湧了出來。

滾燙的淚珠不斷燒灼着他的掌心,謝昶幾乎是瞬間亂了心神,朝外怒吼:“醫女!”

話落就有一個瘦高的婦人匆忙跑進來替她把脈,然後顫顫巍巍地回禀:“大人,姑娘已無大礙,身上的鞭傷都已開始結痂,這會情緒不穩定,想來是先前受到驚吓所致,民女再開一副安神湯過來,姑娘只待靜心修養一段時日,慢慢就能痊愈了。”

床邊的人深吸一口氣,目光似乎一直定在她身上沒有移開。

他讓所有人都下去了,屋內就只剩他們兩人。

靜得,仿佛只有眼淚沒入頸邊錦枕的聲音。

迷蒙的視線裏,男人的面容也慢慢清晰,他的骨相極好,眉眼很深,瞳孔像暗流湧動的深淵,看人時隐隐透着審視,鼻梁高挺,下颌線條淩厲緊繃,似與那日棋盤街一晃而逝的人影慢慢重疊。

以及……夢中見過無數遍的,少年清瘦深靜的面龐。

兩廂靜默,耳邊只有燭火燃燒的聲響。

謝昶試着伸出手,可才碰到她消瘦的肩,小姑娘就過電般地打了個寒噤。

阿朝還未從梁王府的噩夢中醒來,對于陌生的觸碰有着條件反射般的抗拒,即便知道眼前的男人……可以信任。

也許應該開口說些什麽。

畢竟是他救了她,否則她現在不會安安穩穩地躺在這裏。

她動了動嘴唇,腦海中走馬觀花地閃過夢中無數的場景,千言萬語堵在心口,快要将她壓得喘不過氣。

最後艱難地吐出一聲:“大人……多謝你……救了我。”

她現在并不知道如何稱呼他,就喚“大人”應該不會出錯吧,底下那些人都這麽喚他。

話音方落,面前的人似乎僵了一下。

阿朝垂下眼睫,有些莫名的心虛與恐懼,不敢擡頭與他對視。

“阿朝,”謝昶嘆了口氣,定定地看着他,沉默良久才緩慢說道,“倘若你不記得南浔,不記得蓮界裏,不記得神醫謝敬安,不記得院子裏那棵青梅樹,不記得二壯、虎子,不記得廣惠宮的黃大仙,不記得一頓要吃兩碗的酥肉爆魚面,不記得南浔的一花一樹,也……不記得我,這都無妨。”

這些年他慣是殺伐果決,沉默寡言,已經很久沒說過這麽多話了,既然她不記從前,那他就一點點幫她回憶。

“來日方長,哥哥會慢慢幫你想起一切。”

其實從他提到“南浔”二字的時候,阿朝的眼淚就已經止不住了。

他每往下說一句,阿朝心口塵封的烙印就像是被人揭去一塊,血淋淋的皮肉暴露在外面,一寸寸都是刻骨銘心的疼。

眼前一片渙散,謝昶替她止了淚,“阿朝,你應該喚我什麽?”

阿朝眼眶酸澀,止不住想哭的欲望。

那個答案就在心底,夢中她可以追在他身後喊上無數遍。

可是現在,她還能嗎?

她甚至覺得這就是一場虛無缥缈的夢,回憶不過一紙前塵,她早就不是從前的阿朝了。

謝昶等了許久,沒有聽到回音,終是沒有再逼她。

想要伸出的手頓了下,轉而将她身上的被褥掖了掖,“爹娘的事情,日後我會慢慢與你細說。先歇着吧,我讓醫女進來伺候。”

他停留了一會,終究還是走了。

腳步即将邁出門檻的那一瞬,阿朝忽然想到幼時逃離破廟的那日,明明上一刻還緊緊牽着她的人,下一刻就再也沒有了。

心口酸楚,沒來由地委屈,她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掙紮起身,卻低估了自己身上的疼痛,以及連躺三日後四肢的麻木。

毫無預兆地摔在地上,眼淚竟然不争氣地湧了出來。

“阿朝,怎麽下床了?”急促的腳步聲混雜着低啞的嗓音。

謝昶壓抑着情緒,正要将她橫抱起身,指節卻壓下一片冰涼的綿軟。

蒼白的指尖輕輕顫抖着,去尋他的手腕。

隐隐摸到一處極淺的舊傷,她在那處反複摩挲,霎時情難自抑,想說的話終于脫口而出:“我就是想問……你還回來嗎?”

哥哥,出了這道門,你還會回來嗎?

作者有話說:

嗚嗚嗚快寵她!!!

哥哥要給阿朝收拾壞人了,寶貝這些年受的苦,哥哥會一樣樣替你讨回來的!!

第 12 章 貓生崛起

此人非是旁人,正是這個小區的保安!身高有一米八,體大深沉足有200多斤,手裏拎着個電棒指着小魏。

“你幹什麽你!”胖子怒吼道。

“呃呃…保安大哥,我在追我家的貓,我家的貓跑了,”小魏有些尴尬的擠出一絲笑。

“你家的貓?你是業主?”胖子皺眉盯着他。

“不不不,我是業主的司機,”小魏連忙解釋。

“司機?”胖子腆了腆肚子,一臉兇狠鄙夷的看着小魏。

“剛才有個小女孩兒報案,說是7號別墅裏一直有小動物的慘叫聲,果真是有人在虐貓,這地上的死貓都是你殺的吧?”胖子指着過道兒上三四只被踢的血肉模糊的死貓問道。

“呃呃呃…是這樣的,保安大哥,你聽我解釋……”小魏輕咳了一下,準備繼續往下說。

江明感到他的手松了些,心講話…此時不逃更待何時?拼盡全力咬了小魏一口,疼得他“嗷”一聲慘叫!趁此時機,江明飛身騰躍,猛竄出了小魏的懷抱跳進草叢裏。

小魏本想追,但顧慮了一下,就是間隔的一兩秒,江明已經爬上了樹,跟強哥站在了一起。

“你看!怪我打它們嗎?這都是群野貓!”小魏沖保安吼道。

……

“大哥,我們趕緊撤吧,等安全了我再跟你詳細說,”江明顫抖道。

黑花強堅毅的沖江明點點頭,兩只貓嗖嗖嗖的騰挪飛跳,從樹上跳到了牆頭兒,然後哧溜哧溜的逃離了別墅區……

南山別墅區外,一座立交橋的垃圾桶旁,天通苑貓門的核心成員彙聚于此,強哥召開緊急會議,其餘的大部隊則由一名領頭的金剛帶領着往“家”的方向返。

清點了一下,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內,29只貓殒命,19只死在了屋子裏,10只死在了小魏追江明的路上,更令強哥心疼的是,十六大金剛只剩下了7個,自從天通苑貓門建立至今,還從沒遭受過如此巨大的損失!

“強哥!那家的男主人,根本就不是人!殺我們如切菜一般!我從來沒見過這麽兇狠的人!”南苑大王膽顫心悸道。

“是啊!”十六大金剛之一貍子黃顫聲說:“俗話講,咱們貓有九條命,哪裏是那麽好死的?可這家夥,就像是狼,一口一個!”

“咳……!”黑花強長嘆一口氣,一臉複雜的看着江明,這一次行動損兵折将,俗話說,千軍易得一将難求,這十六大金剛都是千挑萬選,身經百戰,出類拔萃的精英,現在死了一半還多,它心疼啊。

江明低着頭不敢看黑花強,他明白,強哥現在心裏一定在盤算,救了眼前這個廢物…到底是值?還是不值?29條貓命換他1條……

江明使勁咽了口吐沫,心裏很明白,不能說真話啊,如果告訴了黑花強,自己開鎖的本領完全是仰仗了那只肥老鼠…而本身球也不會,估計這幾只貓會沖上來把自己撕爛!

這個時候,只有死撐到底,将裝逼裝到南牆,然後再找機會逃走,考慮到這群貓有組織,有規模,躲哪兒都能找的見,江明在想,帝都城是不能待了,自己必須逃到河北鄉下去,越遠越好!

“呃呃呃,大哥,你們救了我,我不會忘記大家的救命之恩,以後…超市,周黑鴨鹵肉店,還有肯德基麥當勞,我們晚上都可以……”

他的話沒說完,貍子黃搶過話道:“大哥說,你是神偷,會開鎖,雖然我們不敢不信大哥的話,但畢竟沒親眼見過,這位兄弟,給我們演示一下如何?也讓我們開開眼。”

這話裏話外明顯透着懷疑,所有的貓都狐疑的瞅向江明,他一下子如墜冰窖,貍子黃幽幽的貓眼盯得他渾身毛直顫。

江明咽了口吐沫說:“四當家的,我沒騙你們,我真的會開鎖,可是…你看這立交橋下,哪有鎖啊?等我們回天通苑,我再給你們演示好不好?”

“這不難,”貍子黃狡黠的笑了笑:“橋底下…不是停了幾輛車嗎?那些車都鎖着呢,你既然能開門鎖,車鎖應該也可以吧。”

“就是就是,我見好多人把好吃的放車裏。”

“車鎖應該比超市的卷閘門好開多了!”

……

群貓七嘴八舌的起哄,就連黑花強也有些期待的看着江明。

事到如此,江明只得深深的長嘆一口氣:“好吧,那我就試試吧。”

他的內心是絕望的,似乎…這是一個必死的局,這劫…今天是逃不掉了,不死在三只肥老鼠的手裏,也要死在自己“同類”的口下,與其被三只老鼠玩死,江明寧願選擇後者。

群貓跳下了橋,江明被“簇擁”着來到了一輛寶馬325Li轎車旁,車裏沒人,自然是鎖好的,大家都期待的看着江明,一個個興奮至極的樣子。

“老弟!給他們露一手,以後你可就是二當家了,這過坎子,撐門梁的規矩,每個當家的都要有的,”黑花強給江明打氣道。

江明使勁咽了口吐沫,盯着那豪華轎車的車門滿心的絕望,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世間最大的無奈莫過于此了……他甚至想,不如就告訴了大家真相,反正難逃一死,說出真話來,說不定…弟兄們還會饒他一命,但要是硬裝逼,那可就坐足了欺騙了。

“這個……”

“快點!”

江明剛要嘟囔解釋,身後的五當家禿尾巴灰尖聲厲吼一嗓子,吓的江明腿猛一哆嗦!

他感覺出氣氛不對了,解釋沒用,貓咪們已經嚴重質疑了,這群貓裏,只有黑花強還是比較相信江明的,畢竟江明的作為,是它派心腹反複刺探過的。

“老五!別他媽咋呼!沒看你二哥剛出來,情緒有些不穩嗎?沒大沒小的,”黑花強呵斥禿尾巴灰道。

強哥一說話,老五不敢叽歪了,它又鼓勵江明道:“老二,別緊張,咱都出來了,還怕啥呀?”

江明的餘光瞥見,黑花強眼中的懷疑神色也愈發濃重,它是不願意相信自己這次決策失敗,內心還抱有一絲希望而已。

“咳!”江明猛的一咳嗽,心說是死是活,愛咋咋地吧,活着……真他媽太累了!

“咔……”厚重的金屬門中傳來清脆的悶響,寶馬325li的門鎖一下開了!

群貓驚呆了!禿尾巴灰蹭的一下夠住了門把手,猛的蹬腿一拽,這車門…真的開了!貓兒們本能的魚貫而入,在車子裏掃蕩了起來,尋找有沒有什麽吃的……

江明吃驚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肥老鼠死了,怎麽…它的咒語,還管用?這怎麽可能?

“哈哈!老弟!太牛逼了!”黑花強激動的猛拍江明的肩膀。

“二當家千歲千歲千千歲!”

“二當家神功蓋世!文成武德!”

……

貓兒們都瘋了!一個個跟看見了上帝一般,有此等神“喵”入夥,以後還愁什麽饑寒交迫?

任由群貓們歡呼雀躍,江明呆愣的看着那開啓的門,僵木的猶如一坨蠟。

它被四梁八柱擡了起來,一下一下頂着,在貓兒們的後背上翻滾,它們用這種方式來擡舉逢迎自己的新二把手,南苑大王也心服口服,一個勁兒在江明後背的毛上舔着。

江明緩了好一陣才緩過神兒來,撲通一下跪趴在黑花強的面前,恭敬謙卑道:“謝謝大哥,謝謝大哥!大哥待我如再生父母,有生之年,甘為牛馬驅使,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诶呀老弟呀!”黑花強見江明這麽懂事兒,激動的眼眶裏都瑩着淚花。

“你們瞅瞅,你們瞅瞅!二當家不但神功蓋世,還小詞兒整的一套一套的,有文化就是不一樣,咱們這些土包子以後要多向二當家學習,老弟!啥都不說了,咱回家,回家好好熱鬧熱鬧!”

強哥一聲令下,天通苑貓門的核心們激動的“嗖嗖嗖”往“家”的方向跑,,一切稱心如意,就等今天晚上拿一家小賣部開刀!

江明喜悅之餘,心中也是深深的擔憂和後怕,咒語依舊管用,是因為脖子上的鈴铛嗎?這東西是邪物,就像是噩夢一樣還沒有驅散,只要這東西還挂在脖子上,那生不如死的夢魇就永遠陪伴着它。

回到了天通苑,貓兒們的大本營是在一處地下供暖的坑道裏,上面有一處破裂的水泥板子,這群貓真會找地方,這裏既溫暖又舒适,地方還寬敞,蔓延了足足好幾百米,足夠貓兒們抵禦寒冬,裏面到處都是抓爛的廢品包裝袋,還有火腿腸皮!

強哥站在石棉網金屬管子上,向所有人宣布:今後,明哥就是天通苑貓門的次帥,兼總參謀長,CEO,以後任何貓咪不得違背明哥的命令,誰家有女兒都要先讓明哥挑選,他有絕對的優先交配權!

江明懵逼的聽着,雖然貓類的世界很多是仿效人類,但…這優先交配權是什麽鬼?他緊張的看到,一只只毛色鮮亮,溫柔款款的小母貓們,紛紛朝他抛媚眼兒,傾慕愛意溢于言表。

第 103 章 無常盟

第一百零一章 無常盟

“道友千萬別動怒,其實你先前所提及的……具體是怎麽一回事,我自己也并非很清楚……我只記得當初重傷複發,留下遺言後沒多久,便就此人事不知了……直至數日之前,才突然靈識轉醒,方才發覺自己竟已隕落,并變成了這一絲陰魂,附着于這誕魂花中……”洛蒙陰魂面對韓立的喝問,身軀微微一顫,但接着嘆息一聲的說道。

“既然你數日之前就已清醒,為何不現身,還要鬼鬼祟祟躲在這誕魂花中?”韓立面色不變,繼續問道。

“這個……一來是因為我的這縷氣息實在有些虛弱,雖然本也維持不了多久,若一旦離開誕魂花就有可能瞬間消散,二來則是因為……有些忌憚柳道友你的存在。”洛蒙陰魂略帶幾分遲疑的說道。

“你認得我?”韓立聞言,眉頭微微一蹙。

“其實不瞞道友……自我醒轉後,也能夠在族人祈禱 bài之時,勉強通過與島嶼上雕像殘存的一絲微弱聯系,知曉島上近期發生的一些事情……所以對于道友之前庇護烏蒙島之事,我多少知曉一些。”洛蒙陰魂頓了頓後,如此答道。

韓立冷眼看着眼前的黑色小人,一語不發,心中念頭轉動。

根據目前的種種跡象來看,對方說的應該是實情,多半是其隕落之際,本體神魂的一些氣息不知為何被這擁有聚魂之力的誕魂花給吸收了進去,與之混雜在了一起,這才使得自己絲毫沒有察覺到。

如今此花被其催熟到了一定程度後,使得聚魂能力增強,才讓對方這縷氣息重新凝聚成了這一絲陰魂,在自己加固之下雖得以暫時穩固,但從對方說話斷斷續續的模樣,恐怕也堅持不了多久的。

洛蒙陰魂見韓立默然不語,有些讪讪的說道:

“先前試圖蒙混過關,也是無奈之舉,還望道友莫要見怪……我也知道柳道友你欲走地仙之途……不敢奢望道友幫我恢複真身,只要道友答應日後能繼續庇護我的族人,我就願意将道友想知道的一切,全都和盤托出。”

“話說回來,來到烏蒙島後,我多少也受了洛家一脈的恩惠,力所能及之下,我自會庇護洛家一二。”韓立緩緩說道。

“洛某相信柳道友是重信守諾之人。道友有何疑惑便問吧,在下一定知無不言。”洛蒙陰魂點點頭的說道。

“先說說此面具方才提及的‘無常盟’,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吧。”韓立瞥了一眼還懸浮在空中的牛頭面具,開口問道。

“這……無常盟……怎麽說呢,可以說是一個極其神秘的組織,關于此組織的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當年我也是無意之中才加入其中的……不過,我日後能夠有所成就,事實上也全是拜此盟所賜……”洛蒙陰魂似乎猶豫了一下後,才回答道。

“哦,此話怎講?”韓立心中一動,有些疑惑的問道。

“在下原本資質普通,雖有些機緣造化,一路磕磕碰碰下進階至合體期,但此後卻一直困于瓶頸,此生根本無望大道……後來卻在這無常盟幫助下,得到了各種修煉資源和功法上的指點,自此仿若茅塞頓開般,修為突飛猛進,一舉進階大乘,并最終渡劫成功,得道成仙……之後,經過不知多少萬年苦修,眼見參悟法則之力無望下,才在此盟幫助下,從此走上了這條地仙之路。”

“無常盟大力資助于你,不會是無償的吧?”韓立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又問道。

“那是自然……成為仙人後,根據約定,為償還先前修煉所耗資源,我白白為無常盟服務了數萬年,這才得以恢複zì yóu之身……不過之後,我為了繼續維持下層會員資格,便依舊留在了盟中。”洛蒙陰魂輕嘆了口氣,繼續說道。

“莫非成仙之後,繼續保留此盟會員身份,還有什麽別的天大好處不成?”韓立眉頭一挑。

“柳道友所言不錯,這無常盟的神秘和強大,遠非常人所能想象……并且,在盟中無論地位高低,所有人都信奉一切皆可交換的原則……我當年重傷之後,想要重塑地只化身,也是通過此盟,才得以再次換得一株誕魂花。”洛蒙陰魂緩緩說道。

“這倒有點意思……”韓立摸了摸下巴,沉吟道。

“可以說,只要肯付出相應代價,在無常盟裏就幾乎可以得到一切想要的東西……甚至……還可以請來強者,幫助滅殺敵人。”洛蒙陰魂似乎回憶起了往日許多事情,語氣變得有些激動。

“我從不信世間有無本重利的買賣,繼續待在無常盟中有如此多好處,所要付出的代價恐怕也不會小吧?”韓立話鋒一轉的說道。

“确實如此……無常盟本就不是想留就能留下的,盟內規矩森嚴,想要維持下層會員資格,要麽定時向盟內繳納大批資源……要麽,就得去完成上面交代下的一些任務……否則,不僅僅是被逐出盟,還會付出無法估量的不菲代價……”洛蒙苦笑了一聲。

“什麽樣的任務?”韓立眨了眨眼睛後,面露幾分感興趣神色來。

“說來慚愧,盟裏的任務我只執行過一次……可以說用兇險萬分來形容,也不為過。就是在那一次任務中,我的地只化身替我本體擋下了致命一擊,就此崩毀,最後只留下了一顆殘損頭顱,我本體也因此深受重創,僥幸逃得一命。”洛蒙陰魂搖了搖頭道。

“你就是在那次任務後,便躲進了這處秘境內,一邊修養恢複,一邊培育誕魂花了吧。”韓立想了想後,如此說道。

“是的……也是自那以後,我就再也沒有參加過盟裏的任何任務了……之後的數千年內,我都是一直咬牙靠着繳納資源,以勉強維持在盟中的身份……”洛蒙陰魂答道。

“照這麽說的話,你又為何會就此隕落?據我所知,即便你的地只化身完全崩毀,也不至于會影響到性命吧,何況你這化身還剩下了一顆頭顱,得以繼續接受信念之力。”韓立有些不解的說道。

洛蒙陰魂聞言,呼追憶起往事,不禁陷入了沉默。

良久之後,他才搖了搖頭,有些感傷的說道:

“我肉身傷勢自然早已恢複如初,但限于化身被毀,能夠催使的法則之力有限,故而在秘境中躲了足有千餘年……可就在這時,一名仇敵卻不知怎麽尋上了門來。無奈之下,我只得秘密潛出,以本體應戰,最終拼着重傷,将對方擊殺……之後雖得以重回秘境,卻是新傷舊患一起發作,最終還是無力回天了……”

“任務如此危險,執行之人自然也不會是尋常之輩。難不成這無常盟內,所有的下層會員都和你一樣,皆是祖神一級的存在?”韓立眉頭一皺的問道。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洛蒙陰魂搖了搖頭。

“你既執行過一次任務,即使在盟中沒有相熟之人,但也總該見過盟中其他的成員吧?”韓立又問道。

“道友有所不知……無常盟成員之間,只會在執行任務期間見面,平日裏是沒有任何聯系的……并且彙合之時,所有人都要戴着一張由盟裏下發的特殊面具。”洛蒙陰魂解釋道。

“這個就是你說的面具吧?此物倒的确是有些奇特。你本體早已經隕落,只留下一縷連神魂都算不上的陰魂,我自忖神念足夠強大都未能發覺,它卻仍然能夠感應得到。”韓立伸手指着那張牛頭面具,說道。

“此面具的奇異之處還不止于此……不但可以屏蔽所戴之人的一切氣息和真容,同時也是成員互相之間進行溝通的秘寶……一旦佩戴之人失去會員資格,此面具就會自行銷毀掉。”洛蒙陰魂緩緩答道。

“關于面具之前所說之事,你打算如何處置?”韓立心念一轉的問道。

“道友說笑了,我如今這幅模樣,自然是無法按約前去了……盟中即便要來追究,我這縷殘魂也早已消散的無影無蹤了……只是萬一……他們若遷怒于本族話,還望道友能夠守約,盡力幫襯一二。”黑色小人慘笑一聲,随即想到了什麽,面有戚容的說道。

“閣下倒是打得一副好算盤,若無常盟真如你所說那般強大,憑我一人又怎可能保得住這烏蒙島?”韓立冷笑道。

“在下自然不敢奢求閣下與對方硬來,但求能夠留下烏蒙島族人一點血脈,在下也是感激不盡。”洛蒙陰魂開始沖韓立苦苦哀求起來。

“或許還有另外一個法子,只是不知行不行得通。”韓立瞥了他一眼,意味深長的說道。

“什麽法子?”洛蒙陰魂聞言,連忙問道。

“由我代替你去參加此次任務,你覺得如何?”韓立目光微閃,緩緩說道。

“柳道友,先前我已提過……但凡盟中所下發之任務,無一不是極其兇險之事,你當真要去?”洛蒙陰魂聞言一怔,有些難以置信道。

“我也不瞞你,方才聽你所述,這無常盟對我來說似乎大有用處。所以我正需要一個身份留在其中。既然這張面具可以遮蔽佩戴者的一切氣息和真容,我即使代替你去的話,想來也不會有人發覺才對吧。”韓立略一沉吟後,這才坦言道。

第 17 章

餘年十五,方及笄。

因小山丢給我一本不知從何處淘來的《随園食單》,此後數日我便一直悉心研究其中佳肴妙趣滋味。那書頁被我翻得老舊,小心不讓口水流下。

我向來不挑食,一般也不講究,一見到吃食便會喜笑顏開。若說我別的不足以教導晏千山,那麽不浪費糧食這點卻是做得極佳。

本以為他總算是有所長,可誰知阿三說他買了馄饨喂狗,雖說衆生平等,但我心裏頭還是有些疙瘩。

少時若是帶他出府,便是素來買上兩份吃食,一份我到手就吃了,另一份給他。爾後到了他十二歲左右,便是小山買了東西,拿給我們吃。而晏紫那時正是對溫衍上着心,整日擔心自己重了胖了,少有多食多飲,久而久之,幹脆連她的份就省去了。

習慣成自然,我不知如今的他,是否還是這般,買一為二。

而晏千山少時習慣我的陪伴,自我離家,經年之後,是否早已習慣我不在?我不在,他他便成了副将,便有這番長進,看來還是我不在為好。

這兩年藩王頻頻來襲,征來的新将士練兵時間不長,卻是直接真刀實槍地上了戰場。或許因為以命相拼成了練習,以至于幾場戰事屢屢告捷,少有敗兵之訊傳來。

而番邦作亂,百姓流離。我亦是未往險處走去,途中百姓怨天哀悼,多半是愁生活,愁性命,卻不曾有人指責過将領之軍蠻橫無理,嚣張跋扈。

反倒是驚奇地從人嘴裏聽到了許久未曾提及的晏千山的大名。

有姑娘家說其模樣好,反被父母指責逃命都來不及,還留心什麽将士的相貌。

“我打聽過了,那救了娘性命的校尉,喚作晏千山。”

“可是那俊小哥兒?”

“白淨得很,我一眼就相中他了。”

類似這般的話兒,終歸讓人心裏頭從戰亂的煩憂中,稍許感染到了些好笑抑或是欣慰。

記起那夜在湶州時見着的他,同別人口中的他,好似有大有不同。

橫看成嶺側成峰,一萬個人眼裏頭有一萬個湘夫人。在我眼中,晏千山只不過是一只訓斥不得的桀骜罷了。

夜幕紅遍,晚霞盡染,在如織的燈火下,湶州十裏長街好似朱砂潑墨。

我的臉色微醺,被燈光映照,紅了個通透。

有些東西呼之欲出,卻是被揚起的馬鞭一揮,撕了個破碎。

掉在地上,染了灰的鮮紅色的糖葫蘆,也是不能拿起,再度往嘴裏塞了呢。

即便是從前歡喜,那麽久了,哪還能歡喜?

即便是從前不歡喜,硬是吃下了,如今掉在了地上,也有幾分心疼之意。

“怎麽了?”樓奕出聲詢問。

我搖搖頭,望着地上那串,樓奕揉着我的頭道:“用不着可惜。”

“何況……你并不愛吃。”他低着颚,眼色如夜,故作釋然,笑着道“又何必勉強?”

“哪有的事。”我納罕他為何知道。

他笑笑不語,我的掩飾荒唐,在他眼裏就好似個不成趣尴尬的笑話。

“自我歡喜上你,便是鬧了天大的笑話。”

晏千山滿目的煩懑,一臉的苦澀,衣冠楚楚彬彬,卻說自己鬧了笑話。

我拉了拉自己的衣袖,對他道:“既然你省得是笑話,還等着別人來指着鼻子瞪着眼嘲笑你嗎?”

“再怎樣也敵不過你一句嘲諷罷了。”他一把扯住我的手,“我又何須在意害怕?”

我沒少諷刺過他。

“小夫子,”又聞他低低道,“望你能替我加冠,賜我一個表字。”

望着他的深澈的眼神,我忽的有些不忍心,亦是不想讓事情鬧大,答了一句:“走罷。”

從他的手中稍稍掙脫出來,而晏千山似是意會錯了我的意思,我則是被他更緊地捏住了手。

我望着他牽着我的手,說:“我同你去。”

他似是不敢相信地擡起頭瞅着我,也罷,只能再說了一遍:“夫子,替你加冠。”

晏府未變,饒是有幾分陌生之感油然而生。眼尖的人兒早就看出他馬終于是歸來,而那馬背上的人是我。

“阿禾!”卻是阿紫最先喊出我的名字,将溫故小娃兒交給身側的溫衍,撥開擠在一起的人兒,奔到馬的正前頭。

人群中有些騷動,晏老爺與晏夫人又驚又喜,卻是在眉宇之間添上了一份厚重的憂愁,揮之不去,欲隐還休。

晏千山跳下了馬,我也一腳踩着馬镫,扶着馬鞍下來,便被晏紫抱了一個滿懷。

“阿禾!你回來了!”她眉開眼笑,那是一張全心全意的歡顏。

我喉中略帶澀意,“嗯”了一聲。

随即向晏老爺晏夫人行了禮,同溫衍點了點頭。

而聞小山在我身後朗聲道:“今日小山弱冠,方才前去,便是知曉小夫子剛回鄄都,這才想請她為我加冠,匆忙怕錯了吉時,這才未告知大家。”

晏老爺幹幹一笑,道:“既然回來了,阿禾,你是小山的夫子,那麽你來幫他行完這冠禮。”

“小山也算是由你一手帶大的。”晏夫人附和了句。

我胸口悶悶,不知作何感想,而這頭晏千山聞這些話,面色卻是僵硬上了幾分。

我點了點頭,說:“好。”

接過晏老爺手中的皮弁服,而小山換下了玄裳黑屦,穿上了素鞸、缁帶與白屦,站在我面前。

他低着頭,眼底忽亮。我端着白鹿皮弁,替他插上了白色笄,戴上了再加之冠。

晏千山小小地擡頭,瞅着我,我心頭一慌,眼神往別處看去,卻是在人群裏頭,瞧見了一身湖藍耀然奪目的阿布拉,以及定定看着我的樓奕。

我更是躊躇愁楚。

恍然間晏千山唇間笑意盡是消褪,而加上了絲制玄衣,纁裳與缁帶。着着的爵弁外玄裏紅,纮上缁色纁邊。

瞧着他這張眉宇間略帶青澀,卻不再稚嫩的臉,我有一種宛若隔世的錯覺。

男子幼,娶必冠。

他令我為他加冠,可是有作他想?

他之心,可是被人瞧出?可是世人皆知?

鐘鳴禮成,洪鐘厚重而悠長,我卻是聽不見喧鬧與嘈雜。恍恍惚惚的,面前都是一些掩飾不住的笑臉,而久而久之笑臉卻不由衷,變成了嘲諷與厭惡。

“請小夫子題字。”小山雙手呈着托盤,托盤上頭放了一張宣紙、一支毛筆、一臺盛着墨的硯。

我溘然驚醒,忙蘸了蘸墨,擡頭四處望了望,看見晏夫人略帶期盼與愧疚的眼色,收回眼去,複将筆尖舔了舔邊。

落筆,墨色暈染生花。

“疏。”

晏疏。

将疏将離。

縱然那萬山空禿,朽木成秀,始終與禾疏離。

汝為良木,我為廢柴。

“疏,通也。亦是長久之意。小山少時冥頑,起字為‘疏’,夫子還望小山能夠疏浚了犟脾氣,通通達達,乃至于長長遠遠。”

晏老爺拍手稱贊,眼裏盡是贊許之色。

晏夫人不知為何,卻還是未松一口氣。

這冠禮,也算是成了。

衆賓客皆散去,而小山獨立,擡眉看我,渾身疏凝。我見此故作熟視無睹,與晏紫笑談幾句,忽的記起還有樓奕與阿布拉,便是跑了過去,将他二人尋覓到。

阿布拉見我來了,直言道:“你不是說不來麽?”

我尴尬道:“本是這樣打算的,可……”

樓奕打斷了我的話,對阿布拉說:“都來了鄄都,總歸來見上一面為好,不然也不守禮數。”

我咬着下唇,說:“那你們同我一起去一趟晏府罷。”

阿布拉興致沖沖說好,樓奕未說什麽,也随着我們去了。

走到一臉訝異的晏老爺晏夫人面前,我同他們一一介紹:“這便是樓奕,這位姑娘是我信中提過的阿布拉。”

阿布拉環着樓奕的手,點頭行李,說:“我是阿禾姑娘和十八的朋友。”

樓奕笑着道:“老爺、夫人。”

而晏千山在聽聞來人便是樓奕之時,睨了樓奕一眼,被我看在眼裏。

進了府裏,晏紫在我耳邊皺眉,小聲抱怨:“怎麽那個阿布拉同樓奕這般親近?”

我看着她貼着樓奕的手,道:“異邦人,不講禮俗罷了。”

晏紫也扝緊了我的手臂,小小地哼了一口。

我笑着說:“你幹嘛來黏我?”指了指那邊抱着孩子的溫衍,示意他們才是一家三口。

“天天見他,都厭了。”晏紫吐氣,戲谑道。

“騙誰呢。”我低笑出聲。

溫衍往我倆這兒望了一眼,面色無瀾,風輕雲淡。年少不谙,心裏那層隔山隔水的恍惚,霎時煙消雲散。一如昨日我柔順眼眉,如今卻是豁達曠然。

脖子上撲着一個小故,滿心滿眼的寵溺與歡喜。

樓奕頗讨晏老爺歡心,于是晏夫人提議讓阿布拉與樓奕也在晏府住下,莫要急着回去。我與阿紫好不容易逮着機會兩人單獨一塊,阿紫便是與我談了許久的天,久到天色入瞑,溫衍前來敲門,卻被遏令道:“今晚不回去了,你摟着兒子睡罷。”

猛地将門阖上,把溫衍趕了出去。

我傻眼:“怎麽了你這是?馴得一手好夫。從前那個阿衍哥哥阿衍哥哥不停口的人去哪兒了?”

“在這呢。”阿紫拍拍胸,自豪,她又說:“先別講我,你同樓奕又是怎的回事?可是有戲?”

“說什麽呢!”我呼。

“裝什麽呢!”她道。

我嘆了一口氣:“你不下十次在信裏頭問及樓奕此人,我也總歸是草草而言,曉得你是心焦難耐,顧慮着我,你們還是莫要想得太多了。我與樓奕,并無什麽,晏夫人也莫要對阿布拉太過刻薄了。”

樓家夫人口中那句話我不敢不信,我與她皆姓謝,其中淵源不可知,但若她是我姑母,我與樓奕不就成了表兄妹之幹系。即便南朝劉子業娶親姑姑,同親姊共鋪,表兄妹成婚的大有人在,但我确是不能無礙接受。雖說我之“謝”姓,是由師父相與,但其中錯中複雜,無人與我細說。

不過上言皆為我對外頭的托辭,分明當初夫人當着我的面問我可是想同樓奕成親,且我這随意挂名了的姓氏,本就是無所謂,便是沒這個憂心之處。

縱然我同樓奕親如連襟,我也有過嫁與他的念頭。可是最為要緊之事是樓奕身世詭谲,若是個親王難免有聯姻之說,我身無長物,自知高攀不起。而我雖貧賤,卻不願與人共享一夫。

再次則是樓奕身側還有一知心人,阿布拉兩年前從北漠迢迢而至,其心可見,天之昭昭。我怕樓奕心不在我,而我亦是不會獻殷勤訴衷情。

托詞的話總能羅列許多,總歸抵不過我之前一句膽怯怯的求親話罷了。

“你分明是想得太多,膽子太小罷了,若是真喜歡,哪有這麽多的借口。”晏紫一語中的,我被她看了個透徹。

她與溫衍的話如出一轍。

從前也是這般,我因晏紫的緣故婉拒了溫衍。如今也是這般,我顧忌了阿布拉,因而止步不前。

即便阿布拉沒有晏紫同我這般好,但稍許顧忌一點情分,總歸是不願二人相争,撕破了臉面。

可晏紫她與我不同,向來被人寵愛,被人捧在手心裏頭。不怕失去,也不在乎失去什麽,因為她擁有得太多太多,自然也不會顧及太多。性子使然,粗鈍亦不會患得患失,歡喜了就買下,愛便愛了,而我不可以,也不能夠。

作者有話要說: 這篇文已經更到一半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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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 患失 蕭煜是愛上謝音晚了……

蕭煜把音晚抱在懷裏,讓太醫給她把脈。

太醫把了許久的脈,才道:“這是宮體陰寒,血瘀不暢所致。得小心将養,免受奔波。”

蕭煜雖說兇悍,但可不是不識學問的莽夫。相反,他精于典籍,太知道這八個字是什麽意思了。

他凜色問:“怎麽會這樣?”

太醫斟酌道:“原因太多了。可能是娘胎裏帶來的,也可能是平日不注意碰了涼,還有可能是用藥不當所致。”

音晚被“用藥不當”這四個字快吓掉了魂,咬緊了牙才避免哆嗦露餡。

蕭煜低頭瞥了一眼音晚,沒說什麽,只讓韋春則和孟元郎領着儀仗和大隊禁軍繼續行進,他只留下少量親随和護衛,帶着音晚就近住進了驿館裏。

他一路抱着音晚,從馬車抱到驿館,又抱進了客房裏。将她擱在床上,想了想,又給她把被蓋好,握住她的手腕,冷聲道:“你現在說,什麽事都沒有。可你要是不說,叫本王查出來,就不這麽簡單了。”

音晚咬住下唇,手輕微地抖了一下。

她腦子有些亂,腹部還一陣陣絞痛痙攣,蕭煜的目光像冰棱子,尖銳的戳過來。

“那個……”她嗫嚅:“您能不能先把手松開,我……我有點害怕。”

蕭煜依言将手松開。

他見音晚裹在被裏瑟縮,纖細的小身板若臨風沐雨的嬌花,柔弱易折,惹人堪憐。不知怎麽的,就鬼迷了心竅,溫聲道:“從前的事本王也有錯,從前如何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以後……”

音晚瞠目看他,他才戛然而止。

這到底都在說些什麽鬼話!他是讓骊山上的精怪迷了心智,還是讓謝音晚灌了迷魂湯藥。

蕭煜涼了一張臉,故作沉冷:“說吧,早說完了早沒事。”

音晚把脖子縮回來,心中惴惴:這神情,這語氣,哪是早說完了早沒事,分明是早說完了早沒命!

晚晚啊晚晚,你快要把自己給玩進去了,竟還異想天開他對你動了情,簡直荒謬。

她收拾了下心情,腦子裏轉過幾道彎,十分慎重道:“我确實偷偷吃了避子丸。”她想過了,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蕭煜又是個人精,斷然不可能全身而退的。若死咬着不認,惹惱了蕭煜,激他去查……她可經不起查,更何況這裏面牽扯的不光是避子丸,還有她的藥,那才是最要緊的。

不如認下一個不那麽要緊的,将事情就此紮上口。

蕭煜的神情沉晦難辨,眼中如有霜雪冷凝,卻看上去不是那麽駭人,好像還有別的東西攪湧在其中,複雜幽深,難以捉摸。

默了良久,他道:“這樣,也挺好的。”

音晚腦中有根弦,被撥弄得铮然裂響,她低着頭,絞着被子的綢面,悵然心道:是呀,挺好的,他們這樣的夫妻,要什麽孩子呢?

蕭煜見她一副凄郁模樣,心裏一緊,脫口而出:“本王不追究了,你不用害怕。”

音晚敷衍地擡頭朝他笑了笑。

笑容實則太過虛假僵硬,蕭煜立刻看出她在強顏歡笑。

他剛想問為什麽,榮姑姑送藥進來了,便就這麽打斷了。

音晚飲過藥,推說太累,躺下便睡。她緊閉着眼,神思卻無比清醒,感覺蕭煜給她掖過被角,又摸了摸她的臉,才放輕腳步退出去。

她翻了個身,想着,她只是想要一個承諾,他只要說以後會對她好,會對孩子好,她就不吃避子丸了。那東西實在太苦,她其實……很不喜歡吃藥的。

可他沒有,她是不是該慶幸,就算他性情再惡劣,脾氣再暴躁,至少他不騙女人感情。

如果他成心想騙她的感情,那應該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蕭煜退出客房,輕輕将門關好,傾身,将前額抵在門上,阖眼。

事情完全脫離了掌控,如今這個情形,他還能讓謝音晚給他生個孩子,然後毫不心軟扔去突厥為質嗎?

不能。

就算他覺得親情可笑,無甚貪戀,可音晚不會。

他該怎麽跟她說這件事。

“殿下。”望春疾步過來,剛走到蕭煜跟前,就被他斜剜了一眼,他看看客房,又回頭來低聲斥道:“你嚷嚷什麽?不嚷嚷不會說話是不是?”

望春捂住嘴,嗡嗡道:“謝大人也在驿館,他想見殿下。”

蕭煜一詫:“哪個謝大人?”

“就是您的岳父,謝潤大人。”

蕭煜從木梯走下來時,正是用膳的時辰,前堂裏坐了許多人,但他還是一眼就看見了謝潤。

他坐在角落裏,青色錦衣,烏發玉冠,脊背挺直,手邊一柄銀鞘長劍,不時自斟一杯茶,不慌不忙,從容有度。單坐在那裏,就是一幅畫卷,浮世喧嚣皆遠離,是自遠古碑刻拓下來的文雅賢士。

蕭煜走到他跟前,生受了他一禮,聽他道:“這裏人多眼雜,我們可去客房詳談。”

詳談。蕭煜心道,他們确實需要一番詳談,好好地把十一年前的賬捋一捋。

這客房隔音不好,蕭煜命人把周圍的房子都空出來,命護衛嚴守住來往通道,與謝潤走了進去。

謝潤看上去老了許多,從前一副俊雅溫儒的好面孔,如今眼角有了皺紋,鬓邊染上霜白,四十歲不到的年紀,像是飽經滄桑,深染塵埃。

他眉眼镌着倦意,道:“總想找殿下單獨說幾句,可長安中人多眼雜,怕生出不必要的猜測,故而耽擱至今。”

蕭煜淡笑不語,幸災樂禍地心道,沒事,你就算再小心,你那兩個兄長該有的心思也不會少,待你回了京城,還有更大的驚喜等着你。

他打斷了謝潤的寒暄:“本王更想與三舅舅說一說十一年前的事。”

謝潤的臉色倏然變得很難看。

十一年前。

康寧帝臨終前明白過來,為蒙冤的昭德太子正名,追封了谥號。他怎麽會只記得一個兒子,而忘了那個他最疼愛的兒子,還蒙受冤屈,被囚在西苑受苦。

但當時他已失去了對朝局的控制,大權把握在謝氏手裏,他想寬赦一個死人容易,可要寬赦一個活人卻難。

在困局中,康寧帝想到了謝潤,他是謝家的人,也是與蕭煜最要好的。

康寧帝派禁軍将祭祖的謝潤秘密接回長安,給了他一道遺诏。

放淮王出西苑,恢複一應王爵,送其回封地終老。

謝潤拿了這道遺诏,轉頭便交給了當時的太子,後來的善陽帝。

自然,這封遺诏終究沒有見天日,蕭煜也沒有從西苑裏被放出來。

謝潤深吸了口氣,面色悲怆,欲語還休,最終化作一聲嘆息:“當時局面已然失控,有謝家和善陽帝在,就算拿出遺诏也是沒有用的。”

蕭煜目光冷冷若冰:“沒有用是一回事,你沒有拿出來是另外一回事。”

他被這些往事淩剮了多年,本以為已經麻木,卻不想,一旦憶起,還是冷刺入心,痛不欲生。

所以,他絕不能放過謝潤。

“我當年被母族和兄長陷害,被同窗背叛,被父母舍棄,這一切傷害加起來都不如你給的深。三舅舅,我視你為知交摯友,你這麽做,太傷人了。”

謝潤的唇翕動了許久,猛地站起來,啞聲喊出:“我有苦衷!善陽帝手裏有我的把柄!”

“什麽苦衷?什麽把柄?”蕭煜亦如十一年前,盯着他的眼,冷靜發問。

謝潤靜默了良久,頹然坐回來,搖頭:“我遲早是要告訴你的,不過要等,等皇帝駕崩,我的兩個孩子都安全了,我會原原本本地告訴你,我可以用我這條命賠你的十年。”

蕭煜還是什麽都沒有問出來。

他惋惜地看着謝潤,心道,你失去了最後的機會,我們只能做敵人。

蕭煜面容上浮起淡淡的笑:“你總說虧欠,不能光挂在嘴上,得拿出點行動來。京中大亂在即,本王近日會有些動作,恐瞞不過你的耳目,你幫着遮掩一下?”

謝潤呆楞了片刻,點了點頭。

說完關鍵的,蕭煜站起身想走,忽地被謝潤叫住。

“音晚……請殿下不要為難她,她什麽都不知道,她是無辜的。”

蕭煜轉過身,覺得有必要把這件事說清楚。

“女兒教得不錯。”他理了理氅袖,漫然道:“本王挺喜歡的,想和她好好過日子,出嫁從夫,你就別緊揪着她不放了,這樣會害了她的。”

謝潤陡然緊張起來:“你要幹什麽?你想對她怎麽樣?”

蕭煜啞然失笑,心道這人的理解能力真是退步得厲害。他不與他糾纏,只搖了搖頭,嘆道:“謝潤,我從前看你像是一條可以振奮九天的麒麟,能跳出藩籬,經世濟民,青史留名。可如今,十多年過去了,你生生把自己活成了一條深陷泥潭的蚯蚓。你女兒說你是謝家清流,本王都不忍打擊她,你自己心裏清楚,你真是嗎?”

“一條河髒污透了,裏頭當真能有清流嗎?”

蕭煜走了,也不管身後謝潤多麽深受打擊,怆然欲泣。

他出了客房,揮散了守衛,突覺疲累,走上二樓,想擇個房間小憩。

陸攸不放心地跟上來,道:“殿下,您臉色不好。”

蕭煜擡手摸了摸臉,揶揄:“本王怎麽會因為一個姓謝的而臉色不好?他是謝賊,凡姓謝都是該死的。”

說罷,推門進去,躺了兩個時辰,眼見金烏西移,便起身,想再去看看音晚。

誰知音晚的房間是空的,桌上留着張字條,用漂亮的簪花小楷寫得板板正正。

——我是謝賊,我該死,我現在就要去死了,永別,保重。

保你他娘的重。

蕭煜把信揉成一團狠狠擲到地上,見窗戶大開,上頭還懸着一條粗麻繩,更想罵人,他快步出來,召陸攸過來,讓他領人去找。

驿館內外翻了個遍,全無蹤跡。

蕭煜又問謝潤,陸攸道謝大人早就走了,他連二樓都沒上過。

蕭煜怔了怔,只覺腦子裏有什麽轟然炸開,一瞬的思緒遲滞,空落落的,什麽都想不起來。他呆愣了許久,才覺得心口慌得生疼,像被人用鈍刀子挖去一塊,沒流血,只有個窟窿,漏氣透風,涼絲絲的,難受極了。

陸攸還在絮絮回禀:“窗是通院子的,守衛說沒人出去,也不知人怎麽就不見了……”

蕭煜快步沖進院子裏吆喝:“謝音晚,你別無理取鬧,我沒說你,你給我滾出來!”

音晚正躺在後院的飼料幹草下睡了一覺,冷不丁被一陣咆哮給驚醒了。

父親大約知道蕭煜不許青狄她們跟着她,趁把蕭煜支開說話,買通仆役在送熱水時塞給她一顆藥。

這藥有個副作用,吃完一炷香後會四肢癱軟無力,她怕露餡,便想找個隐蔽地方躺一會兒。誰知剛走到二樓回廊,便聽見蕭煜說話。

——“他是謝賊,凡姓謝都是該死的。”

她想了想,就回去給蕭煜留了張紙條。

蕭煜還在喊,喊得歇斯底裏。

“你現在出來,我不罰你,你要是再不出來,讓我逮着,我要你好看。”

音晚在幹草下翻了個白眼。

院子周圍已叫陸攸和望春帶人清肅幹淨,空蕩蕩,悄寂寂,說話還帶回音。

蕭煜覺得自己快要被這毫無回應的寂靜給逼瘋了,全身血液充到頭頂,腦子裏嗡嗡響。

他之前為何要去糾結音晚姓謝。

她那麽鮮活美麗,嬌俏可愛,她知他的胸懷,知他的抱負,還說過愛他。這一切怎麽可能被一個“謝”字所抹殺?

他從前為什麽就不能對她好一點?她是不是終于受不了他,所以要走了。

他突然感到了深無淵底的恐懼,聲音中帶着顫抖:“晚晚,你出來。你不是說愛我嗎?那你知不知道,我……我其實……其實也……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