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島外初戰

當天火老師徒四人和淩美嬌就離開了戰天縣,李雷把他們送到了城門邊才返回,讓他蛋疼的是,戰天縣仙坊的負責人變成了被滅門的趙家三公子趙峥,就算淩美嬌一再表示,趙峥不會找他麻煩,李雷心裏也不踏實。這純粹就是做賊心虛,誰讓自己弄死對方老婆,幹掉人家弟弟,還把全家都殺了!

不論自身實力還是別的,都對趙峥無可奈何,李雷只得提醒自己,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不能讓對方有機會幹掉自己。

回到府邸,看着二十多輛馬車拉來的廢丹,把大門一關就投入到辛勞的搬運中。搬着搬着似乎意識到有點不對,七王郡七個縣這沒錯,可還有個郡府在,這溫和怎麽沒吧郡府的廢丹給弄來?不過有這些也就足夠用很長時間了,沒有過多的理會。

仙島裏現有的人也痛并快樂着,這廢丹的氣味讓人難以忍受,但又都是關乎到自身修煉速度的好東西,老爺子李長海和化學怪人更是一人一個丹爐緊張的煉制着。

把廢丹全都搬進浮空仙島,李雷就不管了,讓嬌嬌和潘曉璇從靈氣池打來泉水,在島主府裏的浴室裏這家夥就開始泡澡,正尋思着把伺候自己洗澡的兩人誰先推倒時。管家提醒他,丁四已經來到府邸門前敲門,只好哀嘆着穿好衣服傳送出去開門。這丁四親自來,絕對是有要事。

看李雷親自開門,頭發還濕漉漉的,丁四先是一愣,接着滿臉笑容的就開始賣功。

“大哥,我手下人把錢主判的妻弟抓來了,現在就關在大牢裏,還查抄了他所有的家産,這家夥可肥得很。這是礦山的地契,我用他的錢以你的名義把礦山買下來了。”

說着,雙手把地契遞了過來,李雷心中被打擾的那點不快立刻消失不見,一拍丁四的肩膀大笑不已,把他迎到了府中。

看着空無一物的廣場,丁四心中泛起疑惑,甲五之前明明跟自己說,大哥要的貨物都放在了這裏,怎麽這麽快又運走了,也沒見有馬車拉貨啊。相處的越久越發現自己的這位大哥神秘莫測,接着一笑,管他呢,只要對自己好就成。

到了議事廳中,丁四又取出戰天縣周邊的地勢圖,周邊的村莊山林礦山一應俱全,周邊除了一座鐵礦,竟然還有座銅礦,見李雷盯着那裏看,丁四趕緊解釋。

“那銅礦屬于天龍國,我沒辦法把他弄倒手,大哥也許可以從天龍教內部想想辦法,不過已經被挖的差不多了,價值不大。”

李雷點點頭指向東南角的礦山,“這個就是那座鐵礦喽?離我的莊園有多遠?”

“不遠,快步走的話小半天就能到。這裏就是,整個村子都是大哥的,住的人不是租田的細戶就是家奴。聽說大哥已經派一個親戚去了,改天我把地契拿來還給大哥。”

丁四指着地圖上一個小型村莊侃侃而談,接着又指向離得不遠的另外一個,“這裏是以前徐家的,現在也歸了咱們哥仨,大哥你占一半,我和丁四甲五一起占一半,不知大哥可中意?”

李雷搖搖頭,“你倆留着吧,派人多挖靈藥幼苗交給我那親戚就成,如果山林裏發現靈獸的蹤影,也派人來通知我。”

“大哥,靈藥幼苗沒問題,可靈獸就不好弄了,普通野獸還成!咱們天龍國早就把靈獸抓的快絕跡了,想要的話只能到天龍教內想辦法,聽說仙坊都因為一直收購不上來都斷貨了。”

這話讓李雷一咧嘴:“真拓麻扯淡,你多留意就成,實在沒有就算了。礦山那現在是什麽情況?”

丁四的臉上生出憤恨:“那錢主判的妻弟真是個畜生,不但從戰天縣收購囚犯,還從別的縣收購,還跟錢主判的老婆一樣極其吝啬,給的糧食根本不夠吃,弄得礦奴們人吃人。據回來的人禀報,那裏有個大坑全是吃剩下的白骨。現在挖礦的也就剩下不到百人,我讓衙役們看着呢,其他管事的都抓了,明天就把他們處決了。”

“幹得不錯,那我即刻啓程去看看,你回去吧。”

煉器房已經斷了炊,夏雨峰和手下兩個煉器師天天抱怨,弄得李雷也很着急,不等丁四離開,騎馬就奔向礦山。丁四看着空無一人的李府撓撓頭,怎麽也弄不明白這大哥為什麽不買奴仆,不買奴仆也就算了,連個小妾都不買。那些辦理了戶籍的親戚只知道幾個人在幹嗎,其他的也不知道跑到了哪裏,弄得這裏冷冷清清的。

縣城街道上的李雷一開始還放慢速度,出了城門就開始縱馬狂奔,很享受這樣的速度與激情,可總感覺墜在自己身後的幾個騎士是在跟蹤自己,在縣城裏顯不出來,一到這人少的官道上就特別的顯眼。

沒想到通過一系列的事情,還有人不死心的想要幹掉自己,李雷臉上露出猙獰打馬跑下官道,向着一個小樹林跑去。

這五人還真追了下來,李雷就更确定他們是沖着自己而來,選了個上風口,又把已經靈士的老爺子召喚出來,跳下馬一人手裏幾瓶黑寡婦,就等待着開戰。

莫名其妙多了個人,這五人也沒在意,仍是狂奔而來,離着上百米勒馬停下腳步,幹了件讓李雷目瞪口呆的事情,每人先是拿出惡鬼面具戴上,接着拿出水囊把全身澆濕。這時李雷才發現,這些人全身都嚴嚴實實,手上也戴着手套,就連惡鬼面具的眼睛部位都是由透明晶體打造。

“你就是頭豬!怎麽會讓人知道黑寡婦的弱點!”

李長海大罵着把黑寡婦收了進去,從李雷送他的儲物戒指裏取出一把長劍擺好攻擊姿勢,李雷一咧嘴,跑到一顆樹後,把夜靈貓也弄了出來,其他人境界太低,弄出來也是添亂。

又突然變成五對三,那兩人一獸還退進了林中,五位惡鬼騎士互望一眼,跳下馬匹就沖了過來。

“我和夜靈貓打頭陣,你速戰速決弄死他們。”

李長海大喝一聲先行迎戰,夜靈貓也低吼一聲撲上,李雷利索的爬上一棵大樹,腳一蹬樹幹,雙手持刀猛的沖其中一個惡鬼騎士劈下。

“我擦……”

惡鬼騎士抖手就把一張挂滿鋒利刀刃的大網扔了過來,李雷暗罵一聲已經無處躲避,一發狠,一個人影從浮空仙島扔了出來,正是快被馴獸師調教成男奴犬的田間。

“啊……這是怎麽回事?”

慘叫響起,田間被大網整個罩住,鋒利的刀片把他割得遍體鱗傷,半空的李雷腳落到他的身上把他向地面踩去,借力再次拔高了些,鬼頭刀凜利的劈下。

眼見着要抓住目标,可憑空卻又多出一人,這惡鬼騎士一發楞間,腦門直接中刀,腦袋和脖子立刻被劈開,刀鋒砍中盔甲被卡住,這人穿的竟然是靈器!

沒有想象中的一刀兩斷,李雷擡腿把對方踹飛,斜眼望去,暗靈貓身上已經鮮血淋漓的被兩人圍攻,老爺子手中的長劍冒着火焰狼狽的跟一個使冒黃光雙錘的對手互拼。而一個使長槍的家夥,正把槍尖從田間的胸膛拔出,田間雙眼翻白已經斷了氣,接着這人提槍向李雷刺來,一個标準的刺殺動作,金屬的槍尖竟然又冒出土色的尖刺。

“去死吧……”

李雷也發了狠,大喊着去死,腳卻一勾剛殺死之人的屍體,挑起的屍體正好撞向槍尖,只聽“噗”地一聲,穿着靈甲的屍體照樣被洞穿,刺中物體的長槍尖部的幾根土色尖刺更是突然擴張又收縮,把內髒刺了個稀爛。

使長槍的惡鬼騎士從屍體上拔出槍尖後撤一步就要再次發動攻擊,可眼中卻失去了目标,接着只感覺雙腿一疼,整個人矮了下來,劇痛剛傳入大腦,打着滾砍斷他雙腿的李雷已經站起身一刀砍斷了他的脖子。

“幫忙……”

“嗷……”

李長海和夜靈貓的呼救聲同時響起,李雷當然要先幫老爺子,可斜眼看到已被砍斷尾巴,後腿被砍飛一大塊肉的夜靈貓已經趴到了地上,一惡鬼騎士沖自己而來,另一個舉刀就要斬斷夜靈貓的頭顱。在一發狠,把島內一幫人全都扔了出來。

“噗噗噗……”

“咔嚓……”

知道外邊以開戰的島內人早有準備,不管膽不膽小,全都拿着武器準備好了,李雷一将他們扔出來,措不及防的兩個惡鬼騎士一個被捅成了篩子,一個被夏雨峰一錘子砸爛了腦袋。

“幫忙……”

老爺子的大吼聲再次傳來,第一次殺人還在發愣的衆人趕緊扭頭。

“你竟然勾結妖族……”

使雙錘的惡鬼騎士是這幾人的首領,就是看出來,老爺子才先抗住他。可沒想到眨眼間手下死個幹淨,現場突然出現的人裏,還有好幾個發色不一,眼睛如野獸瞳孔的妖族,尖叫一聲掉頭就跑。可脖子卻被一條皮鞭纏住,被拽飛而回,巨大的力量使手裏雙錘都脫了手,竟是幾人幫着女王一起抓着皮鞭把他拽回,一把冒火的長刀攔腰将他斬斷,斷開處傳來焦糊的味道,連一滴血都沒流。

“怎麽會這樣……”

當下沒死的惡鬼騎士仰望着天空,可映入眼簾的是數人拿着武器瘋狂的戳下,上半身立刻被砍成了肉泥。

第 25 章 楚宮春(四)

“嗯。我沒事了,你回自己屋睡吧。”阿媛道。

這麽辛苦,該回屋好好歇歇了,反正有宮女們在,實在不用他太過操心,讓她覺得十分地不安。

楚晔剛揚起的唇角又垂了下來,無視她趕人的話,問:“渴麽?餓麽?”

“不餓,有點渴。”阿媛如實回答。

那人唇角往上略擡了擡,喂她喝了水後,便回身坐到了桌案邊繼續看起奏折來。

珉楚一番腥風血雨之後,如今初定,事情很多,千頭萬緒。适才不過是因為擔心她,伏在床邊多看了幾眼,不小心睡着了而已。

阿媛感覺得到楚晔因為剛才那句讓他回屋的話,有些不高興。對于盡心照顧自己的人,亦有可能也是自己救命恩人的人,更是衣食父母的人,她覺得自己有必要好好解釋一下,讓自己日後生活有保障些。

“晔哥哥,其實剛才我是看你累了才叫你去睡的。”并不是想趕他走,一聲晔哥哥就這麽從善如流地從口中溜了出來,阿媛怔住。

話音未落,便見楚晔倏地站了起來,似被驚到。原本執在手中的朱筆,滴溜溜地在桌了滾了幾圈,在奏折上留下重重的痕跡後,“啪嗒”掉在地上。

往事如過眼煙雲般已在她記憶中消散,可那些留在記憶深處的痕跡是抹不掉的吧,兜兜轉轉,她還是會叫自己“晔哥哥”。而自己還是會像以前一樣,為這一聲而心神搖曳,如今更是摻雜了些許刺痛。

萬籁俱寂,身着藍色錦袍的阿媛,躍在枝頭。揮手間,攬月劍氣如虹,所過之處,樹枝連帶着白雪紛紛飄落。一雙黑色眸子,在雪光下晶瑩璀璨,含着滿滿笑意喚着他:“晔哥哥!”

恍若昨天,又恍惚已隔了千山萬水。

後來阿媛才知道,原來楚晔和她同住一屋,只是用屏風隔開變成裏屋與外屋,楚晔便睡在外屋。

雖然不合禮數,到底也是一番真情實意,不然大可将她丢給宮人們照顧。

自己那句“你回自己屋睡”終究是唐突了,辜負了他的心意。

劉順發現,新皇上作息極有規律,每天天不亮起身,練功,然後早膳、早朝,早朝後在禦書房處理政務,接見大臣,午時回院後便不再出門,奏折也全都拿回院。

皇上喜靜,喜歡獨來獨往,不喜歡人随伺在側。所有的人,除了當值的都只在外院聽候,未經傳喚不得入內。和姑娘在屋內的時候,是最讨厭別人打擾的,那時候最好當隐形人,遠遠地站在屋外便好。

皇上和姑娘……,劉順有點無法言說,說是未婚夫妻,但比人家老夫老妻更甚些。

權貴人家夫妻分院而住,他們不僅在一個院而且還在一個屋,哦,不能算一個屋,前後用屏風隔開,淨室也是分開的。姑娘除了洗漱,所有的事皇上都親力親為,病痛時更是不眠不休在床邊守着。原本以為給值夜人用的外屋,其實皇上自己睡的。嘿嘿,大約青梅竹馬的江湖兒女都這樣吧。呵呵呵呵……。

劉順利用內務總管之便還刻意在前頭的太子東宮,給皇上設了間規模頗大的寝居,聖駕儀仗早晚進出,掩人耳目般地告訴大家“新皇居于此。”

作為皇上的親信,他也得為皇上心尖上的人辦點事,維護一下姑娘家的名聲不是麽?

皇上生在江湖不拘小節,可宮裏、世家貴族間的女兒家名聲何其重要,稍有纰漏就能殺人于無形。

有時候劉順都懷疑這倆人是不是在宮外成過親了?要不然為何如今這般地熟絡親密?又為何那天皇上連婚房也不願邁入半步,蓋頭未揭,合卺酒也未喝……連新娘的面也未見。現在明了了合着全因為有了這一位。

春日午後的日頭暖融融的,劉順站在屋外,發揮着他異于常人的聽力,用心地聽着屋內動靜。

西屋書房中的皇上按着平日習慣,想必正在看奏折。東屋內間姑娘此刻正醒着,十七正和的姑娘一搭一下地講着話,不知為什麽,姑娘特別愛和奴才們講話,尤其是十七,每次醒來都叫來十七問東問西。

問出來的問題頗為怪異,如這是地方啊?咱是哪國啊?皇上家裏還有些什麽人啊?

這種問題,聰明的十七自然避輕就重,只揀有關先皇的說,至于後宮的那些妃嫔哪比得上太上皇重要,自是提都不用提。

每回姑娘一問相關的問題,十七總能把話帶到太上皇如何含辛茹苦養育皇上上去。惹得姑娘對皇上同情萬分,帶着說話也小心翼翼,從不提及楚宮過往,生怕觸動了皇上的傷心事。

有一日,十七吞吞吐吐地對他劉順說,姑娘竟然問:她多大了?

居然還有人不知道自己年齡的?這是個什麽毛病?劉順想到姑娘剛來時那氣息奄奄的樣子,當即叫十七閉了嘴。心驚肉跳地回想,即便是他這個內務府總管也不知道姑娘的生辰八字。芳齡幾何?姓随名啥?家住何方?有無父兄?……統統一概不知。這張嘴閉嘴的竟全是皇上一人之言。無人敢問,更無人敢質疑。

而姑娘好似懵懵懂懂的什麽都不知道,常會一下一下有意無意地小心地探問着,這怕不是什麽尋常事……,既如此只當不知道的好,宮裏向來是知道得多,死得快。

“十七,為什麽叫你十七啊?”阿媛問。聽楚晔講她早已及笄,今年十六了。

“因為奴才今年正好十七。”

“所以便有十五和十五半?呵呵呵,還有三月、二月。誰給取的,這麽不上心?”

“回姑娘,是劉公公給賜的名。”

劉順在外心中大呼“冤枉”,當日“蓁蓁”院的奴才們都由皇上親自過目,問到十五,他說自己叫“小園子”,皇上便不悅了,說:“你既已十五,便叫十五吧。”他趕緊打蛇随棍上,把所有人的名字改了,宮人安年歲,宮女按出生月份,取了新名,而其中兩名小太監一人十五,一人十五歲半,于是便叫了十五和十五半。

皇上倒也滿意,那些紅紅翠翠的名字,反倒啰嗦,不如這個好記。

“那劉順多大了?”又聽見姑娘問。劉順心裏一陣緊張,千萬不要,千萬不要對名字不滿意,千萬不要叫三十三。

“三十有三了。”

“哦,皇上小時候也是劉公公伺候的麽?”

“奴才不知。”

劉順松了口氣,還好,又聽見她說。

“算算劉順的年紀,該是的吧。”姑娘聲音有些得意。

被堪破了秘密啊。劉順暗道,如今這宮中老人們都被打發掉了,已鮮少有人知道這一層。

在皇上未進宮時,自己一直在乾元宮,雖已升為一宮主管太監,但這宮內沒有主子,長年無人,跟冷宮一樣,哦,不一樣,冷宮裏的宮人也比當時的他強,多少還有點油水可撈。

随着皇上入住乾元宮別人都道自己走了狗屎運,一下子升了內宮主管。其實也不盡然哪,若沒有少時機遇,哪裏來的今天?皇上一出生他便伺候皇上了,那時的容妃娘娘特意叫了還算是孩童的他,陪着皇上玩耍,自己從此便對皇上忠心耿耿、絕無二心了。

“十七,說說些趣事吧。”又聽見姑娘說。

十七的父親是個秀才,八歲那年父親死後,他便被後母賣到了宮裏,一直在宮裏書房當差,由于他頗識得幾個字,又在書房負責打掃,平時偷偷看了不少書,因此比一般宮人更有學識些。

十七從楚,到燕又到業。各國的奇聞異事說了個口幹舌燥,最後實在沒得說了,又見姑娘聽得正是興頭上,一雙大眼睛期待着,腦子一昏,便說起了宮人間相傳的皇家八卦。這八卦自然萬萬不能是珉楚的,這點腦子他還是有的。

“據說,業國的太子乃一神人。”除了玉樞沒有比這人更能引起姑娘家興趣了。以前在書房,宮女們只要一聽這個便都兩眼放光。

“神人?有三頭六臂麽?”姑娘的眼睛果然也是亮了亮。

“這倒未曾聽說,但業國人奉他如神砥。”

“神砥?那得長成啥樣啊,美麽?”

“這倒不知,但奴才知道溯燕國的三皇子乃燕第一美人。”說歸說,至今為止還沒有人見過太子睿畫像,倒是燕三皇子的畫像滿天飛。

“真的麽?有他的畫像麽?”阿媛睜大了眼睛很好奇,壓低聲音問,“有晔哥哥好看麽?”

十七被問得啞口無言,心道闖禍了,心有戚戚地看向西屋……。

果然,皇上從西屋快步過來,冷眼一掃。

十七冷汗直流,趕緊退下,連滾帶爬走出屋子,被劉順重重踹了一腳,“叫你胡言亂語。”

楚晔手中還拿着未批的奏折,走過去拍了一下阿媛的腦袋,“聒噪”,恨恨地拿起被子,将她從頭蓋到腳,“快睡。”

用力掙紮着扒開蒙在臉上的被子,“晔哥哥,悶死了。”

楚晔替她掖好被子,看到被蒙得有些微紅的臉,忍不住伸手輕掐了一把,才道:“快睡,等錯了時辰又要鬧頭疼了。”

“睡不着,晔哥哥,我可不可以出去看看。”

“好好在屋裏養着。”

“我什麽都不記得,外面是啥樣的都不知道。”委屈的淚水說來便來,不停地在眼眶打轉。

真見不得她這樣子,楚晔嘆了聲,抱着她出了屋。

第 35 章 :仙劍來時

風聲從耳邊呼嘯而來。

寧小齡一時間竟沒有辦法抗衡那種力量,身形疾速下墜。

下墜之間,寧小齡竭力平衡,揮劍向下斬去,直削他的天靈蓋。

寧長久手臂猛然地發力,如掄鐵錘一般将少女的身子掄下,寧小齡身形旋轉,那斬落的一劍偏離了方向,緋色的劍氣撞上了閣樓,木梁紛紛破碎,高樓朝着他們所在的方向墜落下來。

寧長久松開了手,身形疾退,避開那塌陷的閣樓,而寧小齡的腳踝上,卻又纏上了煩人的絲線,那絲線與地面勾連,牢牢地定住了她的身體。

高樓巨大的陰影很快傾覆,遮掩住了她嬌小的身軀,巨大的崩塌聲也撞擊中響起,少女的清嘯聲帶着一些疼痛的意味,她身後的狐尾如飓風般轉動着,那朝她撞來的高樓,在她狐尾的撞擊之下,無數木柱破碎開裂,喧雜的聲音暴亂地響着,片刻之後,高樓的廢墟裏,一個雪白的身影再次拔出廢墟。

寧小齡抹了抹嘴角的血,她擡起手臂,垂下的指彎之間,勾着幾條黯淡的絲線,她冷笑道:“這就說你說的天地間無形的魚線?哼……煩人倒是煩人,但也僅此而已了。”

寧小齡手指一捏,那些靈力構成的柔韌絲線紛紛破碎,她撣了撣自己道袍上的塵土,眉頭皺起又舒展,似笑非笑。

長街的那頭,寧長久白衣破損,臉色更是比衣裳還白,先前的一系列或虛或實的攻擊,顯然也耗費了巨大的靈力。

他的紫府氣海宛若一座不大的潭水,那潭水乍一看猶如枯井,哪怕是陸嫁嫁也沒有探查出異樣。

沒有看到只是因為潭水太深,那些從寧擒水身上汲取到的靈力雖也是個不小的數目,但是沉入氣海深處,卻幾乎不可察覺。

但無論如何,這潭水終究只是死水,這副凡人之軀汲取天地靈氣的速度太慢,根本無法彌補氣海的虧損。

而寧小齡恰恰相反,她在不停消化着那老狐殘存下來的記憶碎片,消化着那妖種中蘊藏的魔力,境界依舊以一種不疾不徐的速度攀升着。

此消彼長之間,寧長久的勝算只會越來越渺茫。

寧長久看着她,忽然道:“你其實不想殺我。”

寧小齡瞳光驟然一厲,“你在做夢?”

寧長久道:“你妖種上的魔性已被暫時壓下,你不是老狐,你是寧小齡。”

寧小齡冷笑道:“你當我是你那個傻師妹?看來你真的是在做夢啊。這副愚蠢的身體,我占據了她,才是她的幸運。”

寧長久搖頭道:“你騙不了自己,你是寧小齡心底勾起的惡念,所有的惡念,或大或小,哪怕只是一閃而過的念頭,都被妖種無限放大,占據你原本的心神。”

寧小齡沒有憤怒甚至沒有冷笑,她忽然出奇地平靜:“你說得對,但是我喜歡現在的我,身體裏那個念頭好像還在勸我放過你……呵,她難道不知道,你根本不是她的師兄嗎?”

寧長久沉默了一會,道:“或許你說的對,但我覺得她就是我師妹。”

寧小齡豎瞳一凝,身後的狐尾大如高樓,将她的身軀襯托得格外嬌小。

她冷冰冰地看着寧長久,道:“你本來就不是!你和我一樣,在那一夜之後,都被附身了,而你還在一直騙着自己,到現在都沒有弄明白自己究竟是誰!但附身你的,終究不是什麽惡人,我哪有你這般幸運,寄居在我身體裏的……是魔鬼,不過幸好,你優柔寡斷,沒有聽這個蠢貨的話殺我,要不然我也沒有生根發芽的機會!”

她盯着寧長久的臉,希望從他臉上看到一絲懊惱,看到一絲後悔。

但是都沒有,依舊是那該死的冷靜。

寧小齡繼續道:“你道法高妙得不可思議,還未入玄便可以與我纏鬥這麽久,你上輩子應該是個很了不起的人吧?是誰殺了你,讓你淪落到需要奪舍一個凡人的地步?”

寧長久道:“這個問題我回答過你了。”

寧小齡一怔,此刻她也無法想起些什麽。

寧長久沒有過多解釋,只是道:“你現在還有機會徹底驅除魔性,若是将來妖種大成,反而會吞噬你的意識,你現在再多的努力,都不過是為那老妖轉生作鋪墊罷了。”

“休想騙我,那頭老狐已經死了,死得幹幹淨淨了……”她嘴上如此,心中卻閃過一抹恐慌,接着殺意大盛,道:“你還在等什麽?讓我看看你還有什麽手段?你該不會是在等人吧……那趙襄兒和陸嫁嫁此刻恐怕還沉浸在殺死大妖的喜悅裏,哪裏能想得到我?”

寧長久沒有打斷她的話,他知道她說這麽多,為的不過也是蓄勢。

她也被自己游移不定的身形弄得煩心,所以她要創造出一把鎖,将自己困住,然後一鼓作氣直接殺滅。

她不疾不徐的話語仿佛咒術,周遭的空氣都變得愈發黏稠。

這道鎖正在靠近。

寧長久忽然閉上眼,以指抵住自己眉心。

寧小齡一震,還沒明白他要做什麽,一道鋒銳的殺意便已抵上了背心。

寧小齡來不及回身,她驅動巨尾,猛然拍向了那殺意的來處,長街之上,一聲震響驟然暴起,滿地的青磚碎裂、震起,在地面上如浪潮起伏,少女轉過了身,向着那道偷襲來的白光伸出了手,接着她慘哼了一聲,小腹一收後背拱起,似被什麽東西刺穿了過去。

那是一柄劍,突如其來的劍。

那是陸嫁嫁的佩劍。

先前陸嫁嫁與老狐便在這條長街上戰過,後來陸嫁嫁走了之後,寧長久便以此劍糾纏老狐,而他用換身符離開之際,也并未帶走此劍,而這等仙劍與妖氣天然相沖,所以老狐權衡之後也沒有拿走。

于是這柄劍便一直落在這條長街的另一頭。

此刻在寧長久的驅使下,那柄劍無聲地穿過長街,直取她的背心。

那一劍極快,快得令人發指,快得讓人感覺速度足夠快便可以填平境界上的鴻溝!

于是那一劍便真的刺中了寧小齡。

少女的慘哼聲響起,她握着那劍身,雙手鮮血淋漓,半截劍尖卻依舊刺入了小腹中。

寧小齡半屈着身子,她的妖血淬上劍鋒,如火焰般燃燒了起來。

周圍震起的碎石很快被碾成齑粉,在驟起的妖風中轟然散開,以寧小齡和那柄劍為中心,仿佛單獨隔成了一個領域!

她與那劍死死抗衡,心中極為不解,寧長久憑什麽有這麽精純的劍意,怕是陸嫁嫁親自出劍,也不過如此了吧?

寧長久依舊死死地摁着眉心,手指幾乎要陷入額頭裏。

他道法精妙是因為他上一世足足修道十二年,而另外十二載,他修的是劍。

若是靈力足夠,他可以馭氣為劍,馭萬物為劍,更何況是真正的劍?

氣海中,他的靈力瘋狂燃燒,如烈火上煮沸的水。

……

僵持的時刻裏,時間緩慢得像是靜止了一般。

寧長久靈力終究有限,他松開了自己眉心的手指。

寧小齡似感覺不到疼痛一般,抓着那劍鋒,将那仙劍硬生生地拔出了自己的身體,她漠然回頭,望向數丈開外的那個罪魁禍首,眉目間的殺意幾可噬人。

長街上風雷乍起,寧小齡抓起那把劍,直接擲向了寧長久,同時,她身形消失原地,如箭般沖了過去,竟比那劍飛行的速度更快。

嗤然一聲間,那柄劍砸入了寧長久原本所在的位置,寧小齡足尖踩過劍柄,向着寧長久遁逃的方向追了上去。

數丈的距離被一下子拉近,寧小齡對着寧長久的後背拍出了一掌,掌間被仙劍割開的傷口還未愈合,鮮血飛濺而出化作一只只細小的火蝶,依附上他的後背。

寧長久同樣不再有隐藏,寧小齡的攻擊太過兇狠狂暴,只要稍有不慎,自己也會很快淪為她的爪下亡魂。

那顆妖種似被徹底激發了出來,身後三條虛幻的尾巴之間,又生長出了一條,并且開始暴漲。

那柄仙劍雖然重創了她,但是妖種兇性被激起之後,她反而因此融合了更多妖力,竟然隐約要沖破長命境的瓶頸,跻身紫庭第一樓!

寧小齡自己也怔住了,随後心中狂喜,那顆妖種不停跳動,提供着幾乎源源不斷的妖力,修複着她身體的傷口。

寧長久左躲右閃,竭力避開她的攻擊,而寧小齡的動作越來越快,如真正的靈狐,只能看見雪白竄動的影子。

短暫的奔襲裏,兩人一前一後,已将兩條大街的街面盡數摧毀。

寧小齡一邊嘗試着叩開長命境的瓶頸,一邊緊追不舍,她要在皇宮那邊察覺到自己之前,搶先将寧長久誅殺。

在她眼中,這個名義上的師兄,明明境界最低,但比趙襄兒和陸嫁嫁對自己的威脅更大。

而這場戰鬥,已經持續了半個時辰。

她實在不敢再拖下去了。

……

而此時,唐雨剛剛入殿,将老狐可能未死的消息與關于那對師兄妹的事情告訴了趙襄兒。

趙襄兒快步奔出大殿,擡頭望去,她忽然知道自己忽略了什麽。

向紅尾老君這等大妖,消散于世間之後,那些靈氣應該會散還于天地,形成壯觀的妖雲,下一場鋪天蓋地的雨。

可是今晚老狐死後,天清氣朗,彎月如眉,那本該出現的妖雲去了哪裏?

也是此刻,白衣玉立的陸嫁嫁忽然心神一動,她駭然睜眼,望向了皇城的某個方向:“明瀾……”

明瀾是她的佩劍之名。

當日與老狐一戰散落在外,至今還未尋回。

而她的心中,忽有劍鳴響起。

……

……

(一個小時到了(x))

第 40 章 助卿脫囚籠……

音晚慢騰騰地走過來。

她覺得今晚這事着實別扭。她方才在偏殿突然想到, 對于韋浸月和謝太後之間的淵源,自己想到了,憑蕭煜的城府, 應當也想到了。所謂月下幽會可能是另一番景象, 故而想來聽聽。

誰知耽擱到如今, 氣氛卻變得古怪起來。

蕭煜低眸看她,眸中倒映着粼粼星光,清隽容顏緩而浮現一絲笑意:“晚晚,你覺得這戲好看嗎?”

好看, 精彩絕倫, 高潮疊起。

她腹诽着, 面上卻沉靜若水,什麽都沒說。

蕭煜接着道:“你摒退宮人,獨自追過來, 可是不放心我?”

音晚仰頭看他。

“你是不是也怕我心裏會有別的女人,就像我怕你三心二意那般?”

夜色沉沉, 月光如洗, 暈染在天邊, 映照在肩頭,顯得寧谧而幽靜。

平心而論,蕭煜着實生了張好皮囊。劍眉鳳目,颌線優美,若不知他的秉性,單看這副面龐, 其實他長得跟謝太後很像,膚若凝脂,陰柔秀氣, 好像天生就該被奉在雲端,被護在錦繡堆裏嬌養着,一輩子無憂無難。

音晚移挪開目光,淡淡道:“您想得太多了,我只是一時好奇。”

蕭煜抓住音晚的手腕,把她拖進了石亭。

亭中四面開闊,有嘉樹渠水環繞,夜風拂來,氤氲着融融濕氣,夾雜着草木清香。

蕭煜捏住她的下颌,迫她擡頭直視自己。

“晚晚,我從小便生活在深宮裏,見慣了嫔妃争寵,勾心鬥角。那時我就想,若我長大了,我便只娶一個女子,一心一意好好待她,以真心換取真心,護她一世安穩幸福。”

“在苦難中蹉跎了十年,少年時的那點念想早就忘幹淨了,可今夜看着滿殿嬌娥,不知怎麽的,又突然想起來了。”

“我當時就在想,若我當真如了母後的願,在她們中間挑選幾個充入內廷,那我的晚晚怎麽辦?難道要讓你去過孤枕天明、淚沾滿襟的日子嗎?”

音晚覺得喉嚨有些發澀,說不出話來了。

蕭煜摟住她,在她耳邊低聲道:“我知道,我混賬,我辜負了晚晚曾經待我的一片真心,我對不起你。可是,你可不可以靜下心來再看看我?我是你的含章哥哥,也許我的身上還有些優點……”

他将頭埋入她的鬓發間,吸允着清馥馨香,聲若嘆息,許久不散。

音晚安靜靠在他懷裏,淡淡道:“我們還是回席間吧,這樣都出來,也太不成體統了。”

蕭煜的眼睛一瞬黯下去,如星矢自沉沉天幕墜落,說不出的悵然,他握住音晚的手,道:“好。”

不管如何風雲暗湧,啓祥殿中依舊莺歌燕語,繁若四月花。音晚留心找了一圈,沒再見着韋浸月的身影,大約是躲到哪裏哭去了吧。

她突然覺得心累,見舊時人累,憶舊時事更累。

宴席散時,蕭煜依舊拉着她同坐步辇,路過濯纓水閣,音晚沒忍住多看了幾眼。

水閣浮于渠上,歇山卷棚式,雕欄畫柱,漆頂穹梁。憑欄而立時可以看見游曳的紅魚,若是撒下一把餌料,紅魚們齊齊攢湧,游到跟前,如團花錦簇,熱鬧極了。

音晚五歲那年曾受邀入宮,就是和一群年齡相仿的姑娘們在濯纓水閣玩。

因她母親早逝,是跟着二伯母和堂妹音柳一起來的,那兩人剛進宮就遇上了相熟的宮眷,不知躲到哪裏說話去了。

便只剩下音晚自己,徘徊在水閣裏,趴在雕欄上,托腮看湖中的魚兒游。

同玩的姑娘們中有一個是國子監祭酒家的千金,随身帶了一只銀絲金箔小燈籠,巴掌大小,剛好擱在掌心裏。八角鑲犀,綴下細碎繁多的珊瑚、瑪瑙珠子,明光熠熠,奕耀生輝,像個珠寶匣子。

孩子們都很喜歡,音晚也喜歡,她們一一摸過看過,可是不知怎麽的,後來那個小燈籠不見了。

仆從們手忙腳亂找了一圈,皆無所獲。

音晚那是還小,不懂太多人情世故,只知那些夫人們各個護着自己的孩子,都說沒看見。只有她孤零零一個,沒人護。

慢慢的,氣氛就變得古怪起來。

大家畏懼謝氏權力,不敢輕易招惹她。嘴裏都說着一個燈籠而已,不值幾個錢,有什麽要緊的。那些孩子們卻自覺開始疏遠音晚,她站在湖畔,身邊三丈內無人再靠近。

音晚心思細膩敏感,猛地覺察出什麽,把餌料擱在一旁,由侍女們陪着,上了浮橋,躲進了旁邊的芍藥園裏。

蕭煜和韋浸月路過時,音晚正把侍女們趕得遠遠的,獨自蹲在芍藥花叢旁,輕輕撫摸着沾露珠的花瓣,喃喃自語。

韋浸月就濯纓水閣的命名,吟道:“‘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纓’……”

蕭煜笑着接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我足’。”

兩人隔着花海湖水,正懷古風雅,蕭煜倏地看見音晚蹲在花園裏,抱着膝蓋,蜷縮起來,小小的一只,像被遺棄的小靈獸,可憐巴巴的。

他看了看湖心水閣裏的熱鬧景象,上前去問:“晚晚,你這是怎麽了?”

音晚本正在竭力安慰自己,多大點事,沒什麽的……可不知怎麽的,一見到蕭煜,什麽話都說不出來,登時哇哇大哭。

蕭煜吓壞了,忙把她抱起來,拍着她的背,溫聲問:“怎麽了?告訴表哥。”

音晚抽噎着把事情原委說給他聽,蕭煜當即大怒:“豈有此理!我找她們去!”

韋浸月攔住了他。

那時她也不過十四歲的年紀,滿腹詩書,是長安美名遠播的才女,人也端靜娴雅,沉穩大方。她瞧了眼水閣裏正嬉笑交談的宮眷貴婦們,道:“本來就是孩子們之間的事,再者說了,人家也并沒有指名道姓就說是小謝姑娘偷的,殿下以何名目去管?”

蕭煜抱着音晚,低頭看了看她,雪嫩白皙的小臉蛋上還挂着淚珠,一雙眼睛葡萄珠似的,被淚水洗刷得亮晶晶,眨巴眨巴看向他。

他略作沉吟,道:“我有辦法。”

蕭煜獨自上橋進水閣,說自己得了個新鮮玩意,要請孩子們去賞玩。

他是頗負聖寵的皇子,人人都想巴結,自然無二話地把孩子們都交給他。

他領着這些孩子去了外湖畔,讓他們圍着湖邊站成一排,煞有介事道:“瞧見這水裏的紅魚們了嗎?跟你們說,這可是煞星變的,最愛吃撒謊小孩子的心。”

這些孩子中最大的也不過七歲,被蕭煜這麽一诓,皆好奇地去探看水底。

蕭煜等着他們看夠了,才道:“我現在問你們一個問題,有誰知道那金燈籠哪去了?”

孩子們面面相觑,齊齊搖頭。

蕭煜一笑,道:“傳聞煞星栖在湖底,耳力極強,時刻聽着岸上的動靜,若有人說謊,月圓之夜就會去家裏找他,拿這麽長的刀——”他比劃了比劃,嚴肅道:“劃開撒謊小孩的胸膛,取出血淋淋的心,咔嚓咔嚓一口一口嚼爛了咽下去……”

話未說完,便有一個孩子吓得哭起來。

蕭煜單提溜出這孩子,半是誘哄半是吓唬地問了許久,才從這孩子乳母随身帶的衣包裏把金燈籠找出來。

蕭煜斜身坐在水閣裏,不許大人插手,一手轉悠着玉骨折扇,一邊讓這些小孩兒挨個向音晚鞠禮道歉。

他緊盯着,要是道歉态度不夠誠懇,會叫回來重新道。

席宴散罷,衆人陸續出宮,水閣很快只剩蕭煜、韋浸月、音晚三人。

韋浸月對蕭煜的做法很不贊成,一個勁兒搖頭:“不過一件小事,鬧出這樣的動靜,還不知會生出什麽樣的傳言是非。”

蕭煜眉宇微蹙,依舊噙着溫雅笑意,将音晚抱起來,沖韋浸月道:“我送她回去,勞煩你待會兒向母親做個說明,晚些時候的瓊花宴我就不去了。”

韋浸月當即面露不悅,正想再勸一勸,蕭煜已飛快抄起音晚,疾步登上了浮橋。

馬車微微颠簸,音晚賴在蕭煜懷裏,小手攀着他的肩膀,軟糯糯地道:“他們都說含章哥哥要娶韋姐姐的,那怎麽辦啊?含章哥哥娶了韋姐姐之後,還能不能等我長大了之後再娶我啊?”

蕭煜一手護着她的腰背,防她從自己腿上摔下去,笑道:“你這個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麽是娶?以後可不許胡說,女子清白名節重要,讓旁人聽見是要笑話你的。”

音晚嘟嘴:“我不管,等我長大了就是要嫁給含章哥哥。”

蕭煜擡手劃了一下她的鼻梁,滿目寵溺:“等你長大了,會有比含章哥哥更好的郎君來娶你。”

音晚仰頭看他,粉嫩嫩的腮鼓起,一本正經,堅深篤定:“世上沒有比含章哥哥更好的,含章哥哥是最好的。”

夢中童音宛若鈴铛,稚嫩清脆,在耳邊陣陣回旋。

音晚猛地驚醒,環顧四周,紗幔影搖,燭光幽晃,她已經躺在昭陽殿的拔步床上,拆過發髻,洗過妝容,換上了寝衣。

她迷茫地捂着頭,聽外面傳進聲響:“醒了?”

循聲看去,蕭煜正坐在黃花梨佛頭瘿案幾後,對着燈燭批奏折。案子上摞滿了奏折,只餘出一點地方擱放墨硯。

蕭煜邊奮筆疾書,邊道:“你又在步辇上睡着了,許久沒見你睡得這麽安穩了,是做夢了嗎?夢見什麽了?”

音晚原本怔怔看着他,聽到這話,目中的光驀地冷下來,躺回床上,拉過被衾将自己蒙住,翻身對着牆,再不理他。

她想,她一定要離開這裏,要離開這個人。

趁她還有得救。

正想得咬牙切齒,被衾被拉動,傳進蕭煜半是擔憂半是疑惑的聲音:“你這是怎麽了?不舒服嗎?”

音晚想說:滾開,不要碰我!

可她忍住了,緊攏着被衾,甕聲甕氣道:“燭光太晃眼了,您能不能不要在這裏批。”

蕭煜愣了少頃,回頭看案幾上暗弱的燭光。他剛剛已讓望春滅了兩盞,只留下這一盞,生怕擾到音晚安眠。

可她還是嫌晃眼。

不,她不是嫌晃眼,她是在嫌他,想讓他走。

蕭煜頭腦清晰,飛快得出這個結論。再看橫卧在床上的美人,縮到牆邊,背對着他,背影寫滿疏離。

他回憶了一遍今天都發生過什麽,想知道自己哪裏又做錯了,哪裏惹到她了。可是沒有,他沒有與韋浸月暧昧,沒有多看別的女人一眼,沒有忘記要在衆人面前維護她,為什麽她還是這個樣子?

蕭煜生氣了,他原本就不是什麽好脾氣的人,走出這皇後寝殿,人人懼怕他,奉迎他,普天下除了謝音晚還有哪個敢這樣對他?

喜怒無常,動不動給他甩臉子。

他是不是錯了,不該這麽沒臉沒皮地纏着她,該冷一冷她,讓她懂些事,知道些厲害。

他斂回袍袖,後退了幾步,站在床前,冷聲道:“好,朕這就走,用不着你在這明裏暗裏嫌棄朕。”

說罷,霍得轉身拂簾,頭也不回地闊步走了。

過了約莫一炷香,望春領着內侍進來把案上奏折收走。

待殿裏徹底恢複寧靜,音晚才能安然入眠。

自那夜後,兩人就開始冷戰。

這期間,太史局核算的立後吉日到了,由長史親自測算,是六辰值日之時,主鸾鳳和鳴,翔于九天之兆。

縱然崖州等地旱情嚴重,蕭煜還是力排衆議,風光操辦,讓五品以上京官命婦皆入宮參拜。親授玺绶,大赦天下,大封皇後父兄。

玄纁陳幕上,六馬陳幕南,執事奉谷珪。

蕭煜給足了音晚排面。可以說,即便是大周國力最鼎盛的時候,皇後冊封的儀仗也不過如此。

表面風光無限,兩人私下裏卻一句話都不說。

蕭煜想,他不是不可以縱容她,寵溺她,可她不能總來踐踏他的心。那夜他不讓旁人插手,忙活了将近半個時辰,給她散髻洗淨妝容,又給她換上寝衣,其間生怕把她弄醒,動作放得輕之又輕。

他幾時做過這等伺候人的事?還伺候得這麽卑微,伺候完了舍不得離去,幹脆把奏折搬來守着她批,結果她醒了就給他來那麽一出。

蕭煜告誡自己,這一回怎麽也得出息些,沉住氣,讓音晚先低頭。

他這樣想着,尚宮局送來新制的秋衫珠寶,他沒有像從前那般盤問過目,便草草讓她們送去昭陽殿。

音晚懶懶應付這些事,正心不在焉,見尚宮局一個奉衣宮女發髻間插了一支梅花簪。

簪形甚是別致,五瓣粉晶合抱珍珠,邊緣鎏金。

那宮女自始至終低眉斂目,不曾僭越。音晚卻悄悄記下她手中抱的衣衫,待衆人退下後,她支走榮姑姑,從裏面摸出一張紙條。

上面寫着:清泉寺,祭天。助卿脫囚籠,成敗此一舉。

落款處有她和父親約定的梅花押。

可是這筆跡和語氣……瞧着不像父親的,卻是西舟的。

音晚暗自憂愁,心道父親怎麽能讓西舟再回來,再攪進她的事。上一回已是堪堪脫險,若再被蕭煜抓到,哪怕她集九天之力,也保不住他啊。

她心煩了幾日,前朝果然傳來消息,皇帝陛下要入清泉寺擺法壇祭天,為大旱三州祈雨。

皇後伴駕同去。

第 35 章 :燕十一?清硯

都說歲月是把“殺豬刀”,怎麽到了燕十一這裏就變了副模樣?曾經黑黑瘦瘦的小身板,如今已變得修長挺拔,小時平凡的五官,也已經長開,變的開始耀眼奪目起來。

“我都快認不出你了!”燕九無比感慨的說到,“你如今修為都比我高了,怪不得連句姐姐也不叫。”

“哪裏,只是我如今長大了。”

果然,這才是自己記憶中的燕九,先前的蹉跎和近鄉情怯,早在這些熟撚中化為烏有。

自己從始至終最怕的,也只是燕九忘了自己而已……

清硯張開雙臂,将燕九輕輕的攬入懷中,一如從前一般,将臉深深的埋在燕九的肩窩上。

清硯的聲音在燕九耳邊柔柔的響起,那麽近,那麽清楚,“終于找到你了……”

清硯在心裏輕輕的說完了下半句,“然後,再也不會離開。”

直到燕十一将自己抱住,燕九這才發現,原來的倒黴蛋,真的長大了!變得比自己高,比自己壯,修為也比自己厲害了,再也不是當年那個,孤零零坐在地上啜泣的孩子。

沒有因為從小穿女裝,而變成“娘娘腔”,也沒有因為從前那些童年陰影,變成心裏扭曲的變态,成長為一個堂堂正正頂天立即的男子漢!

但事實真的如此嗎?那就只能交給時間去證明了。

阿精看看笑得“忽如一夜春風來”的清硯,瞬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那個從一開始就不茍言笑,冷若冰霜的修士難道是我的錯覺?”

阿精用胳膊捅了捅沉默的季風,“你們不是一家人嗎?這種親人相逢的時刻,你都不用出場的嗎?”

當然,這只是阿精的自說自話,季風當然是不可能回答的,因為他現在只是一具活偶。

千機心內,季風看着那久別重逢的兩人,眸光明滅不定,末了,一聲似有若無的呢喃傳來,“這就是,燕十一……”

燕九曾陪伴了自己十三年,十三年裏在空無一人的霖天境裏,燕九經常對着自己自說自話。

即使季風明白燕九說的什麽,可是處于活偶狀态的季風,永遠不可能開口回答上那麽一兩句。

更何況燕九有時,會說出那麽一兩句奇怪的詞彙,像是什麽“首雞、”“電腦”、“小鮮肉”之類的怪詞。

“小鮮肉”季風知道,那應該是某種新鮮的肉食,但是“首雞”、“電腦”這種東西,季風聞所未聞,所以季風推測,那可能是某種妖獸的名字,燕九見識淺薄不知是什麽妖獸,所以胡亂起了些怪名字。

但在這十三年裏,季風聽得最多的詞有兩個,一個是“倒黴蛋”,另一個是“燕十一”。

燕九有時候會在剝離玉皮豬的時候,突然蹦出一句:“十一從小就穿女孩子的衣服,不知長大後會不會喜歡粉紅色。”

季風實在不明白,燕九怎麽就能從玉皮豬的豬皮上,聯想到衣服上去,這兩者的共通點很多嗎?

或是正在等待坩埚煉制原料時,突然就怪笑起來,“倒黴蛋從小就經歷那些事,會不會長大了……嘿嘿……”

“都說“十個劍爺九個基”昆侖劍修衆多,這倒黴蛋不會幹脆搞基吧?”說完還一臉認真的摸着下巴沉思。

季風實在是看不懂“燕九”這種生物,簡直比最複雜的功法,還要來的難以捉摸。

如今,他們終于重逢了……

不說燕九這邊,此時的霖天境外卻已然炸鍋,一石激起千層浪,而這一切的源頭,皆因從霖天境裏傳出的傳訊符。

“霖天境內突現神秘洞府,守府巨獸,疑似血佛。”

而随着這傳訊符一同傳來的,還有一段深淵之下,那洞府的一段影像,而在那深淵之上是狀似虛弱的血佛,還有它額上通體血紅的——血佛香。

“這是?血佛!”接到傳訊符的修士,一時又驚又喜,先不說那傳承洞府的真假,單單是将血佛出現的消息傳回宗門內,就能獲得豐厚的宗門獎勵!

雖然霖天境只允許築基修士進入,但誰家還沒幾個精英弟子,更別提那些親傳弟子了。

更有一些金丹真人、元嬰尊者,都留有一些壓制修為的秘法,此時“傳承洞府出,血佛現”的消息一出,那個還能坐的住!

一時之間只見無數傳訊符,載着這一消息消失于天際,而丹符宗推出的《霖天境傳送卷軸》一時銷量,空前絕後。

而霖天境,也在秘境開啓的第二天,迎來了一大批修為精湛的修士,此時,距離霖天境關閉,也只剩下不到三天……

秘境傳送卷軸,雖然能帶着修士打破秘境開啓的限制,但是即使神奇如秘境傳送卷軸,可也有着明顯的缺點。

那就是這秘境傳送卷軸,乃是張單程車票,只能進,不能出!

若想離開,只有在霖天境再次打開缺口時,手持青玉令傳送出去!否則就要如同燕九一般,只能在霖天境內,等待霖天境的再一次開啓。

但有些秘境,有時會因為種種因素,消失于空間裂縫之中,秘境中的一切包括秘境本身,都會被空間風暴絞成齑粉,化為烏有。

所以,時間迫在眉睫!不僅是破開傳承秘境的結界所需甚長,就連霖天境內的修士也将迎來滅頂之災。

畢竟青玉令就那麽幾塊,但聚集到霖天境的修士卻有很多,一場厮殺在所難免。

這邊刀光劍影,那邊卻還處在相逢的喜悅中。

燕九托着手中的魂石,看向燕十一(清硯),“你說這是魂石?魂石不是魂獸的妖晶嗎?怎麽會出現在血佛的體內?”

“每一種妖獸體內都能形成魂石,但前提是要嗜殺的的生靈足夠多,能斂住足夠多的生魂與精魄。”

清硯對着燕九說到,燕九卻看着款款而談的清硯,輕輕的笑起來,那滿是笑意的眉眼,如同雨後新月一般清麗無二。

“你真是與以前大不相同了,看來當初讓你随清梧回昆侖,真是沒錯。”

清硯笑着說到,“當初清梧師兄帶我回去昆侖,我有幸被昆侖掌門正元看中,收為親傳弟子,現如今師父已為我改名為清硯。”

“清硯?”

“是的,師父希望我能分清是非,切莫混淆了黑白。”

“清硯,這倒是個好名字。”燕九輕聲喚着這個名字,不管怎麽說,總比“燕十一”“燕九”這種随意到随便的名字來的好。

不知怎的,明明是平凡無奇的兩個字,可是自燕九的唇齒喚來,有種說不上來的旖旎,清硯心中一顫,仿若被羽毛撩動心房一般悸動。

清硯不由得拂上了胸口,好奇怪的感覺,手下的心髒只因為一句話,一個名字,就快速的跳動起來……

“阿九,你怎會來這霖天境?”清硯終于問出這個自開始,就讓自己無比疑惑的問題。

“此事說來話長,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換個地方吧。”

“好”。

清硯兩指一并,一道劍光悠然出現,清硯伸臂攬住燕九,踏着那劍光向着不遠處的密林悠然飛去。

風揚起兩人的袍角,衣袂翻飛間“獵獵”作響,清硯垂首看向懷中的燕九,眼中缱绻不言而喻。

阿精扯扯季風的衣袖,看着燕九清硯離去的方向,疑惑的問向身旁的季風,“他們真的是姐弟嗎?為什麽看起來如此登對?”

阿精看看季風的臉,無奈聳聳肩,“好吧,我收回剛才那句話,看看你們這張好看臉,就知道你們确實是一家人!”

而此時的燕九,已經被“哇啊!!!”給刷屏了!

這就是禦劍飛行啊!

離地千丈,腳下青山曼過,密林遠去,而自己就踩在不過手掌寬窄的劍鋒上,這簡直就比不系安全帶的雲霄飛車還驚悚!

原諒燕九的小膽,身為現代人的燕九,最恐怖的飛行體驗,也就是因為一時好奇玩了一次雲霄飛車了,還作死的坐在了最前面!

燕九默默的攬住了身側的清硯,将自己靠的更近,這簡直就是一場提心吊膽的飛行,總覺得自己生命安全沒什麽保障的樣子。

見燕九主動靠過來,清硯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但随即他把燕九擁的更緊,風撩起他們的發絲,在兩人身後輕輕靠觸,彼此間深深的纏繞……

燕九,不管我是昆侖的清硯,還是柴房裏的燕十一,沒有你,我什麽也不是。

盡管清硯想讓這世間無限拉長,但那劍光最終還是載着二人,在一條溪邊停下。

燕九看着眼前潺潺流動的清涼溪水,好半天才把胸口那根一直處在高度緊張的神經,給平複下來。

燕九看着密林修竹娓娓道來。

“當日我之所以匆匆送你離開,是因為家主燕卿被人囚禁了起來,而囚禁他的不是別人,正是他的父親,燕管家,”

“十一,不對,”燕九笑笑,“應該叫你清硯才是,你可知“道蓮”為何物?…………”

燕九将這些前因後果,一五一十的講了出來,只是她刻意的略去了關于季風的所有,只說是與自己一同流落在這霖天境的修士。

末了,燕九狀似輕松的笑笑,“好在,我活下來了,還遇見了你。”

燕九舒了口氣,老氣橫秋的感嘆,“人生真是無常啊!……”

雖聽燕九說的簡單,但清硯不難想象這其中的艱難,一個不過練氣五階的修士,要在築基期才能進入的秘境裏生活下去,談何容易,燕九這些年,一定吃了不少苦。

燕九自小天賦絕倫,本應早早築基,卻因為被這秘境壓制,只能經受堪比酷刑的靈力鼓漲之苦

想到這裏,清硯的眸光不由得暗了下來,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皆因——燕卿。

燕卿,你可千萬別讓我碰上……

“回神了!”燕九在清硯面前揮揮手,借以吸引清硯的注意力,“我這都說半天了,你想好了嗎?”

“什麽?”

見清硯疑惑的模樣,燕九在心裏默默的翻了個白眼,得,自己在這說了半天,這位主,卻神游天外去了!

“好了,好了,”燕九随意的擺擺手,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我想去那深淵一觀,你要不要與我同行?”

清硯看着燕九卻輕笑起來,一派風光霁月的模樣,“卿所願,不敢辭也……”

第 27 章

被他這殺氣吓着了,幾個黑影拚命後退,誰知卻又撞上了個人。

回頭一看,背後這人正俯視着他們,在他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喉嚨上就是一涼。

鮮血四濺,幾個人連哼都沒來得及哼,便倒在了地上。

“主子。”湛盧神色凝重,下意識地擋在青苔前頭:“這些人是呂後的人。”

“我知道。”沈在野步子沒停,直接走到他們面前,越過湛盧看向青苔:“所以你也是呂後的人?”

青苔沉默。

軟劍直接飛到她脖頸間,沈在野眼裏滿是淩厲的殺氣:“她那麽信任你,你卻幫着別人來害她?”

膝蓋一彎,青苔朝沈在野跪下:“奴婢絕無害主子之心,今日就算相爺不來,奴婢也不會答應他們。”

微微眯眼,沈在野怒意難平:“你這樣的人,留在她身邊也是禍害,自己走吧。”

身子一僵,青苔沒敢擡頭,只捏緊了手。

她才不想走呢,欠主子的東西都還沒還完!

沒同她多說,沈在野直接推開後頭主殿的門,朝床榻的方向走去。

姜桃花最近睡得都很沉,任由外頭吵鬧,她也是沒醒的。沈在野點了燈,在她床邊坐下,皺眉看了看她的臉。

這才兩個月不到,她怎麽更憔悴了?摸摸臉頰上。都沒剩多少肉。分明在睡着,眉頭卻還緊着,做噩夢了?

他只是打算過來看一眼她到底怎麽樣了,沒有時間做太多的停留。要馬上出城才安全。心裏這樣想着,沈在野還是脫了外袍,躺到了她身邊去。

桃花翻了個身,習慣性地伸手抱住他腰。眉頭漸漸松開,還吧砸了一下嘴。

勾了勾唇,沈在野的心情總算是好些了,伸手撩開她臉上的頭發,輕輕拍着她的背。

湛盧從外頭進來,正想說什麽呢,一看這場景,立馬一巴掌捂住自己的眼睛,退出去關上了門。

“怎麽?”青苔心情複雜地看着他:“不能幫我求情嗎?”

湛盧搖頭,将她拉到了旁邊道:“不是不能,是現在不太方便。”

不方便?青苔一愣,看了主殿一眼,皺眉道:“我家主子逃離趙國,與相爺作對,相爺都不生氣嗎?”

“怎麽不生氣?”湛盧輕笑:“主子氣得好幾天都沒能睡好。”

“那……”那現在怎麽會這麽溫柔?

“相爺是個嘴硬心軟的人,他知道你家主子的想法。氣也就是氣那一會兒,一聽聞你家主子身子不舒服,還不是心急火燎地讓人沿途照顧,怕她出事?”無奈地嘆息一聲,湛盧道:“其實相爺人很好的,你家主子若是能多體諒他一些,兩人必定是琴瑟和鳴。”

“體諒?”青苔皺眉:“我家主子還不夠體諒相爺嗎?先前在大魏的時候。雖說總想着給自己找活路,可選的路都是能幫着相爺的,她才是嘴硬心軟呢,繡個袍子手都被紮成篩子了也沒讨賞,為了做幾個菜從早上一直學到晚上,最後相爺還多半沒吃。”

湛盧一愣:“是夫人最後留在争春那一桌子菜嗎?”

“是啊。”青苔點頭:“她做了很久的。”

“夫人在酒裏放了迷藥,爺察覺到了,所以更生氣,讓人把菜統統倒了。”湛盧哭笑不得地道:“幸好我懂爺的心思,沒當真倒了,檢查了一番,第二日熱了熱就又送上去,爺都吃了。”

也就那一頓他吃下去了,之後別的菜都沒能讓他提筷子。折騰了好幾日,才被徐燕歸強行灌了東西下去。

徐門主當時是怎麽罵的來着?壯着膽子揪着爺的衣領吼:“你是女人嗎?情人跑了就不吃不喝要死要活?你以為你當真是神仙,什麽都不吃還有力氣做其他的?”

這話是為相爺好的,然而結果就是他還是被相爺暴打了一頓,爺什麽都沒說,就用實際行動告訴他,他還有力氣。

徐燕歸服了,躺在地上無奈地道:“你真是個瘋子!”

“我沒瘋。”沈在野道:“只是府裏的菜越做越難吃,吃不下去而已。”

青苔聽得目瞪口呆,吶吶地道:“我家主子那幾道菜雖然做得挺好,但也不至于比廚子做得還好吃啊?”

“你怎麽這麽笨?”湛盧搖頭:“他哪裏是喜歡那幾道菜,分明就是在意夫人得要命,卻不願意直接說出來罷了。”

青苔沉默,想了好一會兒才問:“既然爺這麽在意夫人,那為何還要攻打趙國?主子定然是不會願意讓趙國淪為大魏的屬國的。”

“這個我也不明白。”伸手撐着下巴,湛盧道:“有些心思,只有這兩位主子自己才知道,咱們這些做随從的,只能聽命辦事。”

青苔嘆息,看了看依舊關着門的主殿,覺得相爺多半是要在這兒過夜了,幹脆就拉了湛盧起來,去收拾屍體,讓他們好生歇息。

姜桃花已經有許久沒夢見過沈在野了,然而今晚在做過一場血光滔天的噩夢之後,竟然夢見他了。夢裏的沈在野溫柔地摟着她,帶她遠離了血海,站在一處高高的屋檐上。

“你怎麽來了?”她恍惚地問。

沈在野一笑,低頭看向她的肚子,道:“我來看看我們的孩子。”

孩子?!桃花一驚,連忙心虛地捂着肚子。面前的人神色一變,皺眉問她:“你是不是騙我?”

“……徐燕歸沒給你說嗎?”桃花連連後退:“這孩子是假的啊!”

“假的?”沈在野大怒,當即就推了她一把!腳下一空,她整個人就朝那無邊無際的血海裏栽了進去。

“沒有孩子,那你也去死吧!”

“啊!”

失重的感覺将她整個人從夢裏扯了出來,桃花睜眼,茫然地看了四周好一會兒,發現自己正在宮殿裏,外頭溫暖的陽光已經從窗戶的雕花縫隙裏灑了進來。

“主子?”青苔推門進來,端了水給她擦臉:“怎麽了?睡得不好?”

喘了口氣,桃花摸摸肚子,搖頭道:“沒事,做了個噩夢。”

這夢也是有點可怕,徐燕歸應該已經給沈在野說過她肚子的事了吧?要是沒說,那又該怎麽辦?

起床洗漱,桃花正打算找人去打聽打聽,就見自家師父和長玦從外頭進來了。

“皇姐。”長玦神色凝重:“沈在野已經與魏帝彙合,現在就在國都界外三十裏地的地方,暫時沒什麽動靜。”

“嗯。”桃花點頭:“那朝中的情形呢?”

“反對我登基的人已經都沒多少了,但更多的人是保持沉默,沒說看法。”姜長玦道:“這倒沒什麽好擔心的,只是現在若真打起來,光我一人不行,定然還會用到朝中其他的将軍副将和文臣。”

但就怕這些人不是全心全意臣服于他,反而會添亂子。

“知人善用也是帝王該有的本事。”桃花拍了拍他的肩膀:“姐姐相信你。”

千百眉也笑道:“你不用擔心這個,若是誰要背叛你,為師親自動手取他性命!”

無奈地将千百眉拉到一邊,桃花搖頭道:“師父,殺人是不能解決所有問題的,您得讓長玦自己想辦法平衡朝中關系,找出關鍵的人捏在手裏。”

“我知道。”千百眉含笑看着她:“但殺人也不是一點用都沒有,這不,呂氏的餘黨今日一早就來投誠了。”

哈?姜桃花有些意外,連忙回頭問長玦:“真的?”

長玦點頭:“以冷奉常為首的一黨,今日一早就來找我,說願意棄暗投明,跟着我守衛國都。”

早知道呂氏一失蹤,能有這麽多好處,那一早就讓師父把她給綁走好了啊。桃花拍手,看着他道:“那你便自己權衡,看要不要用這些人吧。”

第 38 章 鬥争,已經開始了!

那邊的維羅妮卡主要還是圖財,對完成副本任務還沒有一個正确的認識。

聽說後面的自動販賣機裏有東西,她便鼓動着鄧玉壺先去買點喝的。

鄧玉壺現在對維羅妮卡言聽計從,便起身去試了一下。

那自動售賣機竟然是人臉識別的,直接連通系統賬戶,鄧玉壺在上面随便按了幾個鈕,就當啷當啷地掉下來了兩罐冒着涼氣的可樂。

他拿了一聽遞給維羅妮卡,維羅妮卡嬌笑道:“人家不喝涼的啦!”

顏沖聽了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但是這種嬌媚而又誘惑的聲音卻讓他忽然又想起了蘇雁回。

他突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于是悄悄地問畢羅盤道:“你做新手任務的時候,也有叛徒出現嗎?”

畢羅盤點了點頭:“沒錯,這事兒我跟新手導師确認過。叛徒是篩選新人的重要手段,每個新手副本都會出現。所以新手副本的難度也絕對不低,最後能夠通過的,不超過半數。而只有其中最優秀的人,才有機會被系統選作是叛徒。”

顏沖心中難免有些沮喪:“我沒有被選作叛徒,難道是因為我不夠優秀嗎?”

不過仔細想了一下,顏沖從頭到尾都對趙一兩深信不疑,被他耍得團團轉。

他似乎确實沒有當間諜的潛質。

這件事兒雖然已經過去了,但是重點在于,這個維羅妮卡也是通過了新手副本的人!

無論她是憑借自己的實力,還是成功地抱上了一條大腿,她都不再是一個新人!

顏沖如果敢小看她,恐怕連死字怎麽寫都不知道。

因為他手欠地催眠了鄧玉壺,現在鄧玉壺和維羅妮卡便是天然的盟友。

鄧玉壺一定非常能打,而維羅妮卡作為他的真愛,恐怕還能給他加Buff。

他們兩個人聯手,顏沖這邊自然壓力倍增。

顏沖于是當機立斷,先兌換了一萬日元出來作為日常花銷,然後直接“當啷當啷”把現有的九條副本消息全都買了下來。

随後他大搖大擺地從安全屋中離開了。

鄧玉壺這才意識到顏沖幹了什麽。

鬥争,已經開始了?

消息盒子裏面裝的是一枚膠囊,按照盒子上的操作指引,将膠囊捏碎,就會有信息傳輸到芯片當中,通過芯片系統的任務頁面就能進行查看。

九條信息,其中有三條關鍵人物信息,三塊地圖信息,以及三個支線任務信息。

關鍵人物1:錦山彰沒有事兒的情況下,每天晚上八點到十點會出現在“瑟蕾娜”酒吧。

關鍵人物2:尾田純沒有事兒的情況下,每天下午兩點到四點會出現在“阿爾卑斯”咖啡廳。

關鍵人物3:米田沒有事兒的情況下,每天下午五點到六點會出現在“富士”荞麥面館。

然後在一張神室町的空白地圖上,标注出了這三個地方所在的位置。

神室町是仿照現實日本新宿歌舞伎町設計的一塊架空地點,是這個世界中日本最繁華的地方。

如龍系列的大部分故事都發生在這裏。

三條地圖信息也在地圖上解鎖了三個神秘地點,分別是地下女子摔角場、地下賭場,以及一處地下停車場。

等一等!

地下停車場是什麽鬼?

這個“地下”跟那兩個“地下”是一個意思嗎?

但是信息裏面并沒有說這三個地點的實際作用,所以只有過去看看才能知道了。

而那三條支線信息的标注也很簡單。

支線任務1:電子游戲《勇者鬥暴徒》的最新産品現在正在堂吉诃德發售。

支線任務2:在“ShellAC”酒吧,經常出現一個神秘男子。

支線任務3:千兩大街上有一對情侶正在鬧分手。

然後也是在地圖上标出了三個地點,估計是到這三個地方,就有機會觸發支線任務。

顏沖感覺光憑自己也做不了這麽多的任務,而且他明确地已經答應了畢羅盤,要跟他結盟。

所以顏沖總得表示一下誠意。

“我這兒有關鍵人物的信息,”顏沖道,“錦山彰、尾田純,還有米田,你想知道哪個?我可以免費告訴你。”

“錦山彰是桐生一馬的發小,也是摯友,在《如龍0》裏還沒有黑化,通過他一定能找到桐生一馬的下落。”畢羅盤念叨着,“尾田純是立華不動産的二把手,跟桐生之間也有不少的互動。但米田是誰?沒聽過啊!”

“我怎麽會知道?”顏沖道,“這仨人我一個都不認識,你想知道誰的消息,我就告訴你。剩下的我去找,等搭上了桐生一馬的線,咱倆再彙合。”

“還是錦山彰吧。”畢羅盤道,“你拿了九條信息,就只有這三個人的信息嗎?”

“剩下的都是些地圖坐标,酒吧、咖啡廳、飯店。”顏沖說道,“你想去哪家,我可以帶你去。不過這些東西花了我九千塊,你總也得那點什麽作為交換。”

“我跟你分享點游戲內的信息吧。錦山彰是《如龍1》裏面的大反派,尾田純是個二五仔,這麽看來米田也未必是什麽好人。”畢羅盤道,“你若是去找他們,還是小心點為好,不要被坑了。我這也算是關鍵劇情信息了吧?”

看來他是不打算掏錢了。

他剛才并沒兌換鈔票,看起來應該确實沒多少錢。

“錦山彰每天八點到十點會在瑟蕾娜酒吧出現,你可以去碰碰運氣。”顏沖道,“我今天晚上零點之前會回安全屋繼續刷自動售賣機的消息。鄧玉壺可能會阻攔我,我希望到時候你能幫我一把。”

“這是肯定的。”畢羅盤道,“不過咱們都是輪回者,能不打架盡量還是不要打架!打架鬥毆,處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可以并處五百元以下罰款。”

對于畢羅盤的觀點,顏沖只能笑了笑。

畢羅盤這個人哪都好,就是有點婆婆媽媽的。

現在還是上午,剩下的兩個關鍵人物都還沒有出現在關鍵地點,所以顏沖決定先去看看支線任務。

他在《驚天魔盜團》的副本裏面,做支線任務的時候,收獲可是不小,所以他覺得可以先試一試。

第 26 章 輪船公司(求收藏推薦)

這幾份清單上的時間從8月12日至8月17日,始發地是旅順港口。而這一時間段,正值淞滬會戰。東北所有的物資都被日軍封鎖。

為什麽單單宏運輪船公司就能從日軍眼皮底下,運送物資帶上海。并且上海幾個港口,基本已經被日軍占領。那就說明,宏運輪船公司運送的,都是資助日軍的物資。

此時,上海各大民營輪船公司都已經癱瘓,關世傑和其他小組成員調查的結果顯示,現在運營的只有宏運這一家。其他輪船公司都為了避嫌,早早就給船員放了假,生怕輪船被日軍征用。

“宏運輪船公司姑且說是為了賺取運費,但周佛海若是幕後老板的話,這件事兒就值得探究了。”歐陽雲天說。

關世傑心中暗想,這家夥就是個漢奸,只是現在還藏着狐貍尾巴。看起來戴笠系的陳立夫之間有默契,可能要借此打擊親日求和派,從而鞏固委員長戰時的地位。

七七事變後,國民黨內部就有兩種意見,一種是以汪精衛為首的主和派,他認為中國的政治、經濟、軍事都不如日本,主張“戰必大敗,和未必大亂。”求和是最好的出路。

從抗戰之初到南京淪陷,汪精衛不僅多次親自面向蔣介石進言和平,而且還寄給蔣介石數十封信函,并通過電臺、報紙、會議演講等手段極力促進自己的政見。汪精衛誣稱共産黨的抗日主張是“飲鸩止渴”,诋毀國民黨接受共産黨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主張,是中了“挑撥離間”的毒計等言論。

汪精衛的支持者,如周佛海、高宗武(外交部亞洲司司長)、陶希聖(宣傳部宣傳委員)、羅宗強(軍委會辦公廳少将秘書處長),以及熊試輝(江西省主席)等軍政要員,也極力散布抗戰是玩火自焚,前途渺茫,唯有求和是唯一生路。

這些人的政見及言論,已經嚴重威脅到蔣介石的領導地位,以及剛建立起的不分黨派,不分民族的抗日統一戰線。因此,肅清黨內異己分子,也是勢在必行的手段。

“管他是誰,咱們就一查到底。”關世傑說。

“世傑賢弟,你就不怕得罪汪周嗎?”

“歐陽兄,我是這麽想的,既然上峰明知道洩露沉艦機密不是底下執行人幹的,還派咱們過來查,查什麽?就是查資敵分子,借此打擊某些人。”關世傑含蓄地說;“所以,就不怕他們打擊報複。”

“你不怕最後替人背鍋?”

“不怕。歐陽兄怕了?”

“有點怕,官場水太深。萬一有點閃失可追悔莫及。”

歐陽雲天久歷仕途,深谙官場內一些勾心鬥角,偷雞摸狗之事。他怕被人當槍使,最後沒打着人,倒把自己的前途搭進去。

“歐陽兄,你只管幫着調查,有事兒兄弟一個人擔着。凡是破壞抗日,背後資敵的,絕不能姑息。”

“世傑賢弟,你這麽一說,倒讓為兄汗顏了。好,管他刀山火海,我就陪你走一遭。”

兩個人商定,海軍也正在跟日軍艦隊開戰,也沒有必要去打擾這些為國家民族,抛頭顱灑熱血的壯士。現在着重點就放在宏運輪船公司身上,找到确鑿證據後,就對相關人員進行抓捕。

第二天,歐陽雲天假借招商局的名義,帶人去了宏運輪船公司總部,調查輪船公司上層人員。

關世傑則帶人從船長、輪機長、大副,還有船員查起。涉嫌運輸資敵物資的有五條貨輪,涉及幾十個人。也許昨天的調查打草驚蛇了,可能是輪船公司上層通知了這些人,有一些人已經離開了上海。

關世傑他們找到十幾個人,但都統一口徑,一問三不知。吳彥章、秦川他們都問關世傑怎麽辦。關世傑的答複是:“非常時期,可以用非常手段。

這些人被帶回上海站,第一個被訊問的是宏運一號貨輪的船長,他堅稱上海戰事一開,他們就被告知放假休息,什麽時候複工等公司的通知。

特務情報處上海站有專門對付案犯的小黑屋,關世傑親自主審,他讓吳彥章和秦川兩個人充當打手,把這個船長打得鼻青臉腫,卻還是沒得到任何的口供。

上海站站長走進來說:“讓我來試試。”

他走到這個船長面前,貼着船長的耳邊說了兩句話。只見這個船長臉色煞白,手不由自主地哆嗦起來。

“你們問吧。”站長說完,倒背着手走了出去。

奇怪的是,等關世傑再訊問,這個船長竹筒倒豆子,從接到調度命令開始,一直講到把物資送到日本人占領的碼頭,一五一十地講了個清清楚楚。

關世傑很好奇地問這個船長;“我們站長跟你說的什麽?”

“他說再不老實交代,就讓我吃‘炒排骨’。”

關世傑不明所以,等放了這個船長之後,才向吳彥章和秦川兩個人問了一下。他們兩個人也是一頭霧水,根本不懂是什麽意思。

直到後來,關世傑去了特訓班才明白,什麽叫“炒排骨。”

接下來的審訊很順利,這些人交代了是總經理給了他們各自一筆錢,讓他們守口如瓶,不得對任何人說起資敵的事情。

這些人招供,承認那些物資是運給日本軍隊的。他們也是只奉命行事。船運調度安排他們去做什麽,就去做什麽工作。

鑒于這些人的表現,關世傑跟站長商量了一下,最後把他們都放回了家。

關世傑拿到這些人提供的證據後,就帶着組員直接去了宏運輪船公司。

第 33 章 收獲

轉眼間,雲供奉帶着葉桦到了一件房間門口,推開門,雲供奉慢慢地走了進去,而葉桦卻沒有這麽好的耐心,腳加快速度,一閃,便到雲供奉身前去了,一進屋子,葉桦一眼就看到小朱了,只見小朱躺在一張冰床上,這張床散發着絲絲寒氣,而這些寒氣沒有在空中消散,一股腦地鑽入小朱的身體內。

小朱一臉安詳,緊閉着眼睛,淡淡的眉毛刻在臉上,呼吸十分平穩有力,只是小朱的身體有些透明。葉桦靜靜地看着小朱,不發出一點聲音,仿佛怕打擾到小朱休息一般。看着小朱安詳的模樣,葉桦心中的石頭也總算放下了,連焦急的臉上也挂起微微的笑容。

這時,雲供奉走到了葉桦的身邊,開口道:“怎麽樣,我沒騙你吧。”之前看着葉桦焦急地溜到他前面,有些好笑,這葉桦好像覺得雲供奉騙他一樣。

“沒,雲供奉,這,小朱怎會變透明了呢。”葉桦有些擔心地問道,覺得這透明不是件好事。

“這當然,之前受了那麽重的傷,豈是一下子就好的,若非我用這寒冰鎮住他體內的火毒,他比現在更加透明,不過,不管怎樣,靈魂受到重創,陷入沉睡,起碼需要一段時間來恢複,要想小朱蘇醒,還是要等上一陣日子。這段日子,我也不留你了,你就先回去吧,等他醒了,我自然會通知你。”雲供奉臉色平淡,開始趕葉桦走了,畢竟這裏是雲供奉的院子,葉桦既然好了,他也沒必要呆在這裏了。

葉桦聽到雲供奉開始趕人了,也不生氣,反而擡起手,對着雲供奉拱手道:“不管小朱是否拜入您門下,您的大恩,葉桦都不敢忘記,有什麽事情,雲供奉盡管吩咐,葉桦必會拼上全力。”雖說雲供奉在救了葉桦和小朱後,有想收小朱為弟子的要求,但葉桦相信,最先他救下自己的時候,只是因為和自己有一面之緣。畢竟那時候,雲供奉也是在事後才知道小朱的天賦的。

雲供奉聽了後,擺了擺手,讓葉桦離開了,以葉桦的實力,想替自己辦事都沒這樣的資格。

離開了雲供奉的院子後,葉桦使勁将這個院子記住,畢竟小朱還在裏面,以後來這裏才認識。然而,記完之後,葉桦不由有些傻眼,這裏是哪,怎麽回原來的地方啊。葉桦一陣頭痛,只能邊走邊看了。

好在,葉桦在半路上遇到幾個侍女,一問之下才知道雜役院的方向,又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找到了雜役院。盯着眼前的雜役院,葉桦心情有些複雜,他能感受到趙元此時就在裏面,通過印記傳來的波動。這次來到這裏,趙元成了他的奴隸,以後不會再為難他了,他就成了這雜役院幕後的控制人,以後有的是時間修煉,而且,這趙元身上的東西葉桦還沒來得及查看,想必也擁有一些好東西。這讓他很是高興。

而回想起之前對付趙元的種種畫面,葉桦心中不由對實力有一種強烈的渴望,這次若非雲供奉恰巧來到,這次絕對栽了,而以後的日子中這種恰巧怕是沒那麽容易,一切還是得靠自己的實力,不是每個人都會像雲供奉那樣順手救下別人的,在冥界中,沒有利益的事,修士是不會輕易幹的。而那些會幹的,大都是來自人界,廉恥道德還沒消退的,才會如此。

想到這,葉桦心中爆發出一種信念,一定要努力提高修為,這才能在冥界中存活下來,不能再次出現這種形況,無力地等着別人來救助。像趙元這次前往葉桦的房間準備對付他,就是無緣無故,只憑自己的修為高,有靠山。

修士之間的生死厮殺,大多都是無緣無故的,又是為了一件寶物可以血流成河,有時因為修煉邪功而屠滅整個城市,有時因為不爽便要殺人發洩,這些都是沒有理由的,甚至是胡攪蠻纏。而死去的這些人,都是實力弱小的,死了沒什麽可以抱怨的,弱肉強食,這是整個冥界的法則,甚至是所有界面的法則,從來沒有變過。

葉桦沉思了一會,轉身離去了,朝着住處的方向走去了,陰暗的陽光照射在葉桦的身上,在他身後拉出了一條長長的黑影,仿佛是一條拽住葉桦的黑繩,将葉桦往陰暗方向拉去。

葉桦現在不想去見趙元,有事等晚上無人的時候再做。

回到住處的葉桦還是和往常一樣,脫下鞋,在床上打坐起來,而有一點與平常不一樣的是,這房間內有謝空空的,仿佛少了些什麽。葉桦将目光投向旁邊,那個本該在他旁邊修煉的小朱此刻不在此處,只留下空空的位子置。而葉桦靜靜地看着,有些發呆,過了一會,葉桦才回神過來,眼中閃耀着堅定的神色,将身體擺好,頭腦放空,埋頭苦修了。

時間總是流逝得很快的,尤其對于一個很充實的人來說。

“咚咚”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敲在木頭上的聲音,有些沉悶。

盤坐在床上的葉桦一動不動,仿佛沒聽到一般,過了一會,葉桦才緩緩睜開眼,眼中光芒流轉,這是剛剛結束修煉的表現,葉桦懶懶地擡起眼睛,看向窗外,月光已經溜進屋子裏面了。通過靈魂上的感應,葉桦已經知道外面站的是誰了。

葉桦慢慢地伸展着身體,将鞋子穿好,走向房門出。一開,只見趙元恭敬地站在門口,頭深深低下,顯得十分卑微,

“主人,按您的吩咐,在三更時刻來到您的房間。”趙元的聲音響起,雖說是趙元的聲音,卻沒有了以往的聲調,顯得十分單調。原來,今天葉桦到達雜役院的門口時,便通過神念下達命令,讓趙元晚上來他房間一趟,葉桦自然想查看下他的收獲,順便加強下奴鬼術的印記。葉桦從李秦那裏得來的奴鬼術有一個弊端,就是剛剛控制奴隸後,奴隸顯得有些弱智,靈智有些散失,還需要打下另一種印記才能提高他的智慧。簡而言之,這奴鬼術已不是名字上的奴鬼術了,而是一種傀儡術,控制人的思想和行為。

想必這幾天在雜役院已經引起一些人的懷疑了,所以打下另一種印記已經成為當務之急了。

“嗯,進來吧。”葉桦點了點頭,轉身走回房內。而趙元呢?跟着葉桦走了進來,将房門一關,就靜靜地站在桌子邊,等待葉桦的發話。

葉桦在椅子上坐好,便對這趙元說到:“将你的儲物袋拿給我吧。”想必以趙元的身份應該有儲物袋吧,畢竟,他背後可是有錢管家,以錢管家的身份和實力,儲物袋對于他來說是很平常的東西。

得到命令的趙元将手放進懷裏了,一陣摸索,而後拿出了一個香囊大小的袋子,正是儲物袋。雙手捧起儲物袋,輕輕往葉桦這邊遞。

葉桦毫不客氣地拿過了儲物袋,直接放出神識,而後葉桦卻感到一股阻力,沒辦法進入儲物袋中。葉桦臉上一陣平靜,仿佛在思考着什麽。

對了,葉桦想起一件事,在《冥界記事》中便有記載,有主的儲物袋一般都帶有主人的精神印記,如若神識強度比不上儲物袋的主人,便破不了這精神印記,這也是為了防止随身攜帶的儲物袋被人直接用神識窺探。

很顯然現在葉桦面臨的就是這種形況,葉桦沒有服用丹藥神識比趙元弱一點點,強行泯滅這神識印記需要較長的時間。不過,葉桦輕輕一笑,看着趙元,擡手将儲物袋丢給趙元,開口命令道:“将儲物袋中的印記消除吧。”當事人在這呢,沒必要去強行抹除,趙元作為儲物袋的主人,消除印記自然很容易。

幾乎在一瞬間,趙元眼中光芒一閃,恭敬地捧起雙手,将儲物袋遞給葉桦,說到:“主人,好了。”

葉桦擡手便将儲物袋抓到自己跟前,有些好奇地将神識緩緩輸入儲物袋中。

只見一些東西雜七雜八的躺在儲物袋中,不過,看這些東西,應該挺多的。

葉桦将東西都整理了一下,總共有這麽些東西,三個玉簡,和一些瓶瓶罐罐的,還有一條打狗鞭,一對散發着鬼氣的晶石,一些冥幣,和一些大大小小的符咒。

葉桦将東西全部倒在桌子上,頓時整個桌子都被鋪滿了,葉桦眼睛一閃閃的,口水都快留下來了,“發財了發財了。”

葉桦可沒見過這麽多好東西啊,當即抓起一把晶石,笑道:“看來這就是冥晶了吧。”葉桦笑眯眯地看着這些閃亮的晶石,據《冥界記事》中記載,冥晶是冥界的特産,其中蘊含着大量的鬼氣,能夠幫助鬼修恢複鬼氣,并且能夠幫助修士修煉,是冥界中的流行貨幣,這冥晶可是相當珍貴,有些人辛辛苦苦,也賺不到一顆冥晶,在凡魂的世界中,用冥幣兌換冥晶的比例可是相當之高。

而冥晶有下品,中品,上品,和極品之分,眼前這些冥晶就是下品冥晶,在魏府中,擔任重要崗位的人就是以冥晶為報酬的,而趙元就是屬于這一類的。

第 37 章 顏沖的報複!

顏沖雖然鄙視那些出賣自己肉體的女人,但是也同樣瞧不起那些花心無情的男人。

尤其是這個男人剛剛還在自己面前裝了好大一個哔!

你都被人認出來了,還裝什麽裝啊!

所以當鄧玉壺退着退着,來到了顏沖身邊的時候,顏沖突然出手,一掌拍在了鄧玉壺的胸口,對他發動了《催眠術》!

猝不及防之間,鄧玉壺果然中招了,表情變得呆滞起來。

顏沖在他耳邊輕聲說道:“旁邊的那個維羅妮卡,就是你此生的摯愛!你對她的愛,至死不渝!除了她之外,你對別的女人根本提不起興趣!”

顏沖的連續暗示,重複得都只是一件事兒,所以信息量并不大。

哪怕鄧玉壺的意志比較堅強,這次暗示也成功了。

顏沖輕輕地打了個響指,讓鄧玉壺恢複了正常,然後微笑着坐回去看好戲。

讓你罵我?

你才是大傻哔呢!

被催眠之後,鄧玉壺的眼神立刻就變了。

他看向維羅妮卡的眼神中充滿了溫柔,然後返身走了過去,直接坐在了維羅妮卡的身邊。

他突然之間的變化反倒把維羅妮卡也吓了一跳,慌慌張張地道:“波特哥,咱有事兒說事兒啊!有特殊需求得加錢!”

“加什麽錢,加錢?”鄧玉壺不高興了,“你以後不上班了行不行?”

維羅妮卡道:“不上班你養我啊?”

鄧玉壺頓了一下:“那你還是好好上班吧。”

維羅妮卡:“!!!”

催眠不是強制改變性格,催眠的信息和本體的意識之間還是會有點沖突。

顏沖在旁邊觀察了一下,默默把這一條經驗記錄了下來。

反正鄧玉壺好不容易營造的高冷人設,現在已經崩得碎碎的。

在他們兩個矯情的時候,那邊的0064開口了:“好了,時間到,不等了。這一期就你們四個人。我給大家做一下簡單的副本介紹。”

顏沖和畢羅盤就不再看熱鬧,坐直了身體聽0064講話。

鄧玉壺的注意力則全在維羅妮卡的身上,好像0064根本算不上是女人,連看都不想多看一眼。

《如龍0》的故事發生在1988年的日本,屬于《如龍》正傳的前傳。

此時的男主角桐生一馬還是東京最大的極道組織東城會下屬的堂島組的一名若衆,也就是普通馬仔。

他在一次讨債活動之後,被卷入了一場兇殺案之中。

而在這背後,則隐藏着一個涉及到整個神室町的陰謀,牽扯到了多方的利益鬥争。

這一次不再是新手副本,所以主線任務不會在一開始就給出,需要大家自己去探索。

好處是,在座的四個人都是平等的,中間沒有叛徒。

但随着任務的推進,加入不同的陣營,可能會有不同的主線、支線任務。

而重點是,這個副本裏的每一條主線任務最多只能由一個人接受。

所以不同主線之間,在事件的關鍵節點上,必定會有分歧,最後還是會引起大家的鬥争。

每個人都不是叛徒,但每個人也都是叛徒。

想要通關并不難,但是想要獲得高的評價,就不得不提防所有的人。

通過了新手副本,他們便不再需要新手導師了,所有的事情都要自己探索。

現在唯一的優勢,就是如果遇到了危險,可以回這個安全屋裏躲避。

除了他們四個,外面的人是進不來的。

但是他們四個在這間屋子裏依然可以繼續争鬥,所以安全屋也不是絕對安全的。

0064又重點介紹了一下,在屋子的後方,擺着三臺自動售貨機,可以用各自賬號裏的通用幣在這裏購買。

這三臺售貨機,一臺出售的是食物和飲水,一臺出售的是裝備和道具,一臺出售的是副本裏的信息。

每天零點的時候,售貨機會自動刷新補貨,具體出現什麽會在一定範圍內随機,希望大家善加利用。

0064畢竟不是新手導師,只負責介紹副本。

所以交代完了這些關鍵信息,在傳送結束之後,跟大家告了個別,她就消失了。

顏沖看了看畢羅盤,畢羅盤看了看顏沖。

畢羅盤開口道:“小紅,你要不要組隊?”

組隊不組隊還是次要的,你能不能不叫我小紅?

“你打算怎麽辦?”顏沖反問道,“我對這個故事可不太了解。”

“這就是個多線敘事的極道故事,我在ps4上玩過,其實沒有多複雜。”畢羅盤道,“桐生一馬所在的堂島組是實力強大的反派,下面有三個若頭輔助(上層幹部)互相勾心鬥角。與之直接對立的則是掌握着關鍵機密的立華不動産,此外還有同屬于東城會旗下,坐山觀虎鬥的島野組、日俠連,以及虎視眈眈的關西最大極道組織近江聯盟。”

“這麽看來,主線任務應該也是跟這幾家有關喽?”顏沖道。

“具體加入哪一方,完全不重要。”畢羅盤說道,“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先找到桐生一馬。無論哪個組織的任務,都繞不過他去。”

畢羅盤說得有道理,畢竟加入極道,也不是說加入就加入的。

直接走到街上大喊:“你們誰是極道啊?我要加入極道!”恐怕會被人當成是神經病抓起來。

“好,我同意結盟。”顏沖對畢羅盤道,“先找到桐生一馬,開啓主線任務。至于以後的事兒,到時候再說。”

說完,顏沖就站起身來,去查看了一下那三臺自動售貨機。

醇厚先生答應他的通用幣已經到賬了。

比他想得多,一共有七萬八,估計醇厚先生賺的要更多。

當然自動售賣機裏的東西也不便宜,普遍要比外面的同樣物品貴上一倍,而且這一批刷出來的物品也沒有什麽好東西。

漁夫帽、折紙扇、布玩偶,都是些擺設。

只有能直接購買的日元鈔票還算有用,但是一千通用幣就只能兌換一張一萬日元。

按彙率來說,依然很賠本。

副本信息的費用則高達一千通用幣一條,被裝在一個小盒子裏,只有購買了之後才能看到裏面的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