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 突襲開始

藍色的煉丹術的光芒,從霍恩海姆手下的煉成陣延伸出去,勾連到五個研究所中,被東方軍占領後,找到特定位置擺的相同的煉成陣,巨大的煉成陣發動了。

在地底下的某個百年死宅睜開了眼睛,整個範圍內所有的煉金術師,都感覺到了不同,具體那裏不同,卻說不上來。

正在從總統府往中央司令部趕的一行人中在,張梅也感受到了:

“反制陣已經發動了,看來霍恩海姆大叔那裏順利,我們趕快去幫忙。”

已經挖地道到中央司令部的邊上,就差臨門一腳的伊茲米,立刻一拍手,準備好發動煉金術:

“上面已經做好準備了,女将軍,出動嗎?”

旁邊的奧利維亞·阿姆斯特朗少将回頭看了一眼躍躍欲試的布裏克斯士兵們,一點頭:

“開始吧,布裏克斯的士兵們,是絕對不會拖後腿的!”

伊茲米立刻用煉金術打通了通道,正式的進攻開始了。

看着霍恩海姆發動煉金術成功,一豐松了一口氣,能這麽順利,還真的是有不少幸運的成分,之前都已經做好打算,萬一被識破,就由幾人擊退敵人,給霍恩海姆争取時間。

東方軍這次挺給力,至少沒耽誤時間,不然霍恩海姆在走廊溜達太長時間,變數太大。

按照一豐的估計,這個時候愛德華等人應該已經解決掉普萊德了,那麽剩下的人造人,不算最終boss的瓶中小人的話,就只有大總統布拉德雷和能夠變身的嫉妒之恩維了。

反正這一路上,福爺和姚麟都沒有感受到有非人的氣息,所以至少恩維現在是不在附近的。

至于大總統,是繞不過去的一個坎,這位可是全篇武鬥力的天花板,而且是他在天花板上的樓上,其他人都在樓下好幾層。

最終決戰的時候,一個人應對變成古利德的姚麟+布裏克斯士兵+福爺,單人攻城,一人怼坦克,要不是犧牲福爺擋了一下視線才被刺中,之前根本就是無傷。

然後,腹部被刺穿、最強之眼的左眼被廢、失血的狀态下,秒制服馬斯坦,再和斯卡戰鬥,在斯卡雙手煉金術施展的情況下,仍然大站上風,差一點就将斯卡枭首,湊巧被日食過後,重新露出來的太陽光晃了一下眼睛,才被趁機擊敗。

這位可不是輕松能夠打敗的角色,論特殊能力,他沒有其他人造人那麽便利和神奇的能力,連恢複能力都沒有,僅僅有視力很好的左眼。

但是配合他高超的劍術和驚人的體術,恰恰使他成為發揮最穩定、沒有明顯短板的超常規戰力。

如果當初瓶中小人在制造他的時候,能夠直接給他恢複能力,而不是讓他成為會受傷、會變老的特殊人造人,這場戰争肯定是大總統贏定了。

現在已經打起來了,最合适的方法,是拉開距離,用放風筝的方法累死大總統,或者直接下毒、用毒氣之類的即使有好體力都躲不開的方式,目前都做不到,決戰已經開始了,剛才發動的煉丹術,下面的瓶中小人肯定已經注意到了,最好是在這個boss上來之前,就清理掉大總統。

如果不把中央司令部完全占領,大家不能放心下到地下去收拾瓶中小人。

不論是瓶中小人上來,還是大家下去,都要先平定中央司令部的,擒賊先擒王,既然布裏克斯士兵們已經開始進攻了,霍恩海姆這夥人閑下來了,正好去嘗試一下斬首行動了。

有了馬斯坦和假扮瓶中小人的霍恩海姆在,大家去找大總統就順利得多,這個時候的大總統可不在自己的辦公室,外面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五個研究所立刻淪陷,現在軍部所有還在的高層都在一起開緊急會議,自然是在會議室裏。

布裏克斯的士兵們也已經開始進攻了,一豐等人來得正好,要是再晚一點,很多人就直接出去帶兵開始平叛了。

有霍恩海姆在,憑着他這張臉,越靠近高層聚集的地方,辨識度越高,在霍恩海姆裝高冷的情況下,那些認識瓶中小人的高層,本來就一年到頭見不到瓶中小人幾次,當然認為他就是瓶中小人,一路給他行禮,在霍恩海姆的開路、馬斯坦的指引下,一行人來到了會議室,也不用通報,雖然守門的人不知道馬斯坦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被這位大人收服的,也沒人問,說不定是恩維變的呢,直接讓幾人進入會議室。

第 73 章 飲茶

禦花園,流觞亭。

“此次家宴能安排的如此圓滿,還多虧了給位妹妹幫忙。這是我娘家送來的些花茶,頗有養顏的功效。衆位妹妹都嘗嘗,看如何。”寧妃笑道。

中秋家宴辦的頗為圓滿,再加上後宮之中喜事連連,楚墨龍心大悅,破天荒的贊賞了寧妃幾句,賞賜了不少東西,寧妃自是喜不自勝,一連幾日來都喜氣洋洋。這日,便于于禦花園中宴請衆妃。

“寧妃娘娘的茶當真是不差,果然口齒留香。”一旁的祥嫔拄腰側坐,輕抿一口,當先谄媚道。

話說這祥嫔自有喜以來便一直想為自己謀個好出路,也為腹中孩兒尋個好前程。本想投靠景妃,但見其也有了身孕,怕自己的孩子有什麽危險,這才轉投了寧妃。

“妹妹喝着好就好,前些日子一直忙着家宴的事也未曾前去探望你,近日來身子可好?”寧妃笑問道。

“托娘娘洪福,臣妾一切都好。”祥嫔見寧妃關心自己,急忙道:“只是還有些不爽利罷了。”

“都說可憐天下父母心,這孩子還未落地,為娘的便要遭受這麽大的罪,等落了地還有操不完的心,當真是辛苦。”寧妃輕嘆,随即吩咐道:“映雪,把前些日子母親給我帶來的那些補品待會兒送到祥嫔那,給她好好補補身子。”

景妃見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坐于一旁冷眼旁觀,也不說話也不喝茶。

“景妃妹妹怎麽不喝茶?”寧妃笑道,“難道是嫌我這茶不好麽?”美眸輕垂,持盞輕吹着水面上的浮茶。

“妹妹豈敢。”景妃笑着道,輕環着還未顯形的小腹,“只是皇上說了不讓顏兒随便亂動別人給的東西,怕傷了小皇子,若是想吃什麽想喝什麽直接管皇上要。”

微頓,輕笑道:“顏兒也覺得皇上有些過于緊張了。唉,正如姐姐方才說的‘天下父母心’,但其中真切的滋味,顏兒這回可是品嘗到了。在說這皇命顏兒是不敢違抗的,還請姐姐見諒。”雖是道歉,可身上那股高傲的氣焰盡露無遺,淡淡的環視着在座衆人。

寧妃舉着茶盞的手略有一僵,随即恢複了往常神色,笑道:“妹妹所言甚是,那本宮也就不強求了。”話雖如此,心裏卻是極為氣惱景妃的高傲,但也無可奈何,話題一轉道:“這回中秋家宴若是論功行賞起來,最盡心的還屬湘婕妤,當真是幫了本宮不少忙。”

一旁的蘇洛汐本在低頭喝茶,聽到寧妃提及沈遺蝶,不由的留意起來。

“能為皇上和娘娘分憂是遺蝶的榮幸,多虧有娘娘悉心教導,還望遺蝶莫要給娘娘添亂了才好。”沈遺蝶微笑答道,心中卻暗道:明明這寧妃什麽事都沒交給自己也很少讓自己插手于其中,生怕自己學了去,如今這話是何意?莫不是要拉攏?

寧妃嘴角勾起一抹輕笑:“也是你自己聰慧,是個可塑之才。不過說起這點…”笑着看向一旁的景妃道:“還是要感謝景妃妹妹慧眼識英雄,若非妹妹向皇上推薦了這麽一個妙人兒,只怕本宮要事倍功半了。”

蘇洛汐聽着心中一驚,景妃推薦?沈遺蝶不是要抓景妃把柄嗎?怎的如今二人又擰到一處去了?原來她在自己面前挑起禦藥房的事,是為了讓自己去收集證據,待找好證據後,臨陣倒戈,與景妃一同将自己打入萬劫不複之地。

蘇洛汐越想越覺得自己的想法有道理。這樣一來,景妃和沈遺蝶都能封了自己的口。

對!一定是這樣!

可沈遺蝶哪知蘇洛汐此時的想法,笑着道:“原來是景妃娘娘向皇上推薦遺蝶,遺蝶在此謝過娘娘。”

景妃心中暗笑,沒想到這寧妃精明一世,卻無意中推了自己一把。遂笑答:“說什麽謝不謝的,都是自家姐妹。若非要如此說,倒是本宮該謝謝妹妹才是,如今本宮這樣子,妹妹當真是幫了本宮大忙了。”

轉而又笑道:“不過若論這眼光好,本宮當真不敢自居,要說眼光好還得是皇上。這不皇上欽點了傾昭儀為景旸王選妃,昭儀本就是個溫婉的人,想來選的人也差不了。”

且不論說者是否無心,聽者一定會有意。景妃話音剛一落地,衆人不由得偷眼看向沈遺蝶,而後者的臉色也稍白了白。只聽她笑着接到:“如此說來,當真是要恭喜景旸王爺了。”言語之中隐隐露着苦澀之感。

傾昭儀正在喂身旁的二皇子吃糕點,聽到衆人議論起自己,笑道:“我不似衆位姐妹般,或有能力,或能将皇上服侍好。我此生最大的本是便是為皇上生了二皇子,如今皇上将此事交托與我,想必也是看我每日在宮中閑着。”面上帶着一絲溫婉的笑容。

“昭儀此話當真是低估了自己了,看二皇子這般乖巧伶俐,便知昭儀下了不少功夫。本宮那三皇子相比之下倒是顯得淘氣不少,看來改日本宮還要上門請教昭儀,還望昭儀不吝賜教。”景妃笑着道。

“承蒙景妃娘娘看得起,臣妾定當傾囊以受。”傾昭儀急忙道。

司容華見景妃提及三皇子,急忙道:“三皇子如此頑劣,娘娘身子又不方便,當真是難為娘娘了,不如…”

這本是寧妃請各宮主位喝茶,可沒來由的讓景妃搶白,不由氣惱。

正在此時,傾昭儀身邊的丫鬟回禀道:“啓禀昭儀娘娘,方才皇上傳了話來,說下了朝要與王爺一同去您那看看畫像。”

還未待傾昭儀開口,寧妃便笑道:“既然如此,昭儀就趕緊回去準備接駕吧。本宮看時日也不早了,咱們先散了吧,改日得了空閑,再請各位妹妹品茶談天。”

衆人聞言,齊齊起身道:“謝寧妃娘娘。”言罷各自散去。

卻說景妃回宮路上,坐在轎中覺得有些氣悶犯惡心,遂叫住溶月,讓她們先行回宮準備午膳,而自己下轎步行而歸。一來能呼吸新鮮空氣,二來這幾日禦花園中的菊花開的也不錯,看看也好。

景妃賞花完畢,慢慢悠悠往璟琮宮的方向走去。忽的覺得有些頭暈,身子不由自主的便要向後倒。

“小心!”耳邊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幸虧一只強勁有力的手将自己拉住,否則後果當真是不堪設想。

景妃心有餘悸的想着,下意識的捂了捂小腹,确定安然無恙後才擡頭看向救了自己的人。

說巧不巧,竟是景旸王楚澈!

只見楚澈抱拳道:“臣方才見娘娘搖搖欲墜,情急之下出手相扶,若有冒犯之處,還請娘娘贖罪。”

景妃笑道:“原來是王爺。”随即感激道,“本宮還要謝過王爺的救命之恩,若是有個閃失,本宮怕是追悔莫及。”

楚澈見景妃一心都在腹中骨肉之上,不由心生一計,笑道:“娘娘現在正值體弱之,不如讓微臣送娘娘回宮可好?”

景妃微微驚訝,推辭道:“方才聽聞王爺與皇上還有要事相商,本宮就不勞煩王爺大駕了。”言罷急急欲走,沒想到剛邁開步子,不由得又是一陣暈眩。

楚澈笑道:“娘娘此言差矣,娘娘乃是皇上最為寵愛之人,況且如今身懷龍種,自當小心為上,想來皇上也不會怪罪微臣。”

景妃也怕有個閃失,而且又推辭不過,遂道:“那…有勞王爺了。”

二人邊走邊聊,景妃對楚澈不由的有了不少改觀。原以為楚澈不過是一屆莽夫,只會帶兵打仗,如今看來卻也是個幽默風趣之人。

楚澈笑道:“方才見娘娘對腹中皇子如此緊張,本王當真是感動不已。不知娘娘為皇子取了名字沒有?也讓我這個做六伯的先聽為快。”

景妃聞言不由掩口笑道:“王爺可是糊塗了,為皇子起名該當是皇上的事,哪輪的到本宮開口?”

“哦?”楚澈佯裝奇道,“可本王聽聞三皇子的名字就是娘娘所取。”言罷看向景妃。

說道此處,兩人不由得都停下了腳步。

第 59 章 師父饒命

不論怎樣,谷璃拜師了,并且已經在前往師父洞府的路上了。兩人說話間,飛劍已經跨過了不知道多少個山嶺。反正已經遠到,谷璃連劍閣古城那把巨大的鎖妖劍閣都看不見了。

谷璃犯愁了,在自己沒學會飛劍之前,豈不是都得呆在師父的洞府裏了?玉衡每月十日的講劍,跟自己還有關系嗎?自己的師父,看起來脾氣倒是不錯,但是鑄劍的手藝怎樣啊?于師兄把自己就這麽推出來了,難道這位師父已經是結丹大圓滿了?

谷璃還在胡思亂想,飛劍已經往一道山嶺上降落。落地後,新師父便帶着谷璃順着山道往一處山崖走去。等新師父往山崖空處跨去,谷璃眼前顯出一個山道。已經見識過劍池的幻象之法,對此谷璃也沒感到驚奇,便跟着新師父往山道上走去。

山道是順着山崖往下的,一路走山道就慢慢變窄,再後來就順着山道進了山洞,到山洞窄到只容一人通過,走了十幾丈後,眼前豁然開朗。

一汪明靜的湖泊,一方竹林掩映的小島。竹林深處顯出竹制屋檐。

而從湖岸處,則有一道拐了幾道彎的竹制小橋,一直延伸到湖心處。新師父已經踩着飛劍劃過湖面直奔小島了,谷璃老老實實沿着竹橋往湖心島走去。到了湖心島上,便見到一排竹制長屋坐落在島中央,她家的新師父則不見蹤影。谷璃站在竹屋前正犯愁呢,她家新師父從第三間屋子裏冒出個頭:“小谷璃,進來。”

谷璃聞聲,忙往那間房走去。剛到門口,新師父已經道:“你以後就住這裏了,沒問題。”

谷璃站在門口一看,屋內很簡單,一個竹制的櫃子,一張竹制的床。谷璃總覺得哪裏不對勁,想了想,終于想起來:“師父啊,你為什麽不是住在洞府裏?”還在搖光時就聽人講,派內長老們開山辟石而居,內以山石為屏外有陣法護府,沒有洞府主人的允許,那處洞府便是有飛天遁地之能也是進不去的。結果,她家新師父就住在島上?

已經從窗子鑽到廊外的新師父應道:“你剛剛不是過了山洞麽?師父我府上就是這裏了。”

原來洞府還可以這麽解釋……谷璃差點跌倒。

看着竹屋,與堅硬的山石相比,怎麽都顯得羸弱,谷璃不放心的問:“那,師父你在哪打坐修行?”。

新師父擡手指屋前竹林下的一塊大石:“那裏。”

谷璃冷汗了:“那師父你閉關呢?又在哪裏?”

新師父眼神示意剛剛指過的竹林下大石:“那裏。”

谷璃看着這空曠的山谷,內心大大不安,在外面閉關,安全嗎?

新師父看着谷璃的神色,淡然一笑:“小谷璃啊,人既然有生就應該有死,若是在這谷中還天降災禍讓我死了,那也不必太過傷心。”言罷,已身形一晃,坐在了大石之上。剛剛風平浪靜的湖水忽然滔天而起,在島外沿着小島旋轉起來。谷璃細細看去,才發現那旋起來的湖水,哪裏還是水,分明都化作了飛劍模樣。下一瞬,她家的新師父已經從那大石之上飄回谷璃身邊,而湖水也恢複了無害的平靜。

谷璃看着這猶如天羅地網的水劍湖泊,再看看一臉淡定的說着自己不怕死的新師父,她覺得自己第一次發自內心的想說兩個字:無恥。

卻說,谷璃正心情複雜的熟悉新師父的住處,于銳則帶着派內的數位長老進了西劍池。

送走谷璃之後,于銳便将劍池異常之象彙報給了執事堂的結丹長老。就算此事與谷璃無關,這種異象也是要上報的。在已有魔氣入世的情況下,萬事都要小心。

結丹長老聽了于銳所說,覺得事關重大,雖說派內自有鑄劍之術,但能在兩大劍池內尋到靈劍的弟子都會很快成長起來,兩大劍池的地位也不言而喻。

千年來只聽說派內弟子隕落後,靈劍便會回歸劍池,卻從未聽說劍池內的靈劍在有主人之前,能自動脫離蓮臺,更過分的是會去攻擊其他靈劍。是以,玉衡執事堂的幾位結丹長老,便都放下手邊的事,一起跟着于銳到了西劍池。

于銳指着躺在蓮臺上的數十把靈劍道:“尚持長老,這些就是之前從蓮臺內自行飛出的劍。”

那位行在衆長老之前,看去四十多歲的男子,撿起其中離得最近的一把劍,看過一番之後遞給衆長老看過,又将另幾把脫離了蓮臺的劍一一看過,衆長老都搖頭顯然并無發現。尚持長老便問道:“哪些是被攻擊的劍?”

于銳又将被攻擊的數十把靈劍一一指出。

數位長老将被攻擊的劍也一一查看,其中一名長老忽然色變,指着身前的劍道:“這…這是勾翩師兄的劍,劍靈呢?”

另一位長老也驚呼道:“這是瞬菱師妹的劍,劍靈也沒有了。”

另幾把劍,在場的諸位長老都不認識,尚持長老當即摸出一張傳音符,要求查找其他數把長劍的記錄。片刻,從天樞方向飛回的傳音符證實了數把長劍均應該有劍靈的消息。長老們看着劍池內靈光明顯黯淡許多的數十把靈劍,神色比進劍池時更嚴肅了幾分。

尚持長老道:“原本只以為是靈劍相鬥,沒想到,是被吞噬了劍靈,我等即刻去見掌門。”

于銳也有些頭大了,他尚未結丹,不殆劍也是自己鑄造的,自然是不可能有劍靈的。就算結丹了,在沒有滋養出劍靈前,也是無法分辨哪些劍內有劍靈的。在他帶人前往劍池,破開劍池禁制時,被人鑽空子吞噬了劍池裏的劍靈,這……于銳冷汗涔涔。

尚持長老看着緊張的于銳,道:“你不必緊張,劍靈被吞噬一事,建派來也是首次發生,吾等尚不明原因,你自然也是不知道該如何防範的,一會兒見了掌門,将當時的情況仔細彙報便是。”

于銳忙應道:“是。”

湖心島上,谷璃正蹲在湖邊洗菜,某無良新師父躺在竹林旁的大石上,笑嘻嘻道:“小谷璃啊,不要有怨氣嘛。”

谷璃瞪一眼新師父,無語。

“其實呢,鑄劍和燒菜是一個道理,火候是很重要的。等你什麽時候能将燒菜的火候控制的爐火純青了,鑄劍也就算入門了。你看,師父我絕對不會誤人子弟的。”無良新師父自我感覺非常良好。

谷璃洗菜的動作停頓了一下,想一想,新師父說得似乎有些道理。轉回頭再看她家新師父,覺得還是不錯的嘛,至少沒有不靠譜到需要換人。

趴在石頭上的某師父看着谷璃眼神的轉變,低低嘀咕了一句:“徒兒啊,你不要太好騙麽。”當然,谷璃是沒有聽到的。

等谷璃将幾盤小菜端到新師父面前時,師父的眼神明顯有驚喜:“光聞着這味道就覺得不錯。”

可惜,還沒等某人提起筷子,一把黑色小劍唰一下出現在兩人面前,下一瞬,黑色小劍已化作了一張傳信符,正要大快朵頤的某人神色微變:“門派召集令?

谷璃見師父将傳信符看過後,神色變得嚴肅起來,對谷璃道:“給師父把菜溫着,為師去去便回。”

谷璃點頭應下。下一瞬,一道長虹從谷底直貫蒼穹,湖心島的主人已不見蹤影。

雖然從未見過門派召集令,谷璃也知道只有發生了嚴重到會影響門派存亡的大事,才會由掌門發出門派召集令。

将幾碟小菜端回廚房溫好後,谷璃看着被師父遺忘在大石上的傳信符,有些好奇,走過去微彎腰往召集令上看去:劍閣告急……西劍池十一把靈劍劍靈被噬……

谷璃被驚得一個趔趄,捂住了嘴。十一把,不就是剛好被她的劍影狂毆的那些靈劍的數量?

難道,被金色小龍吃掉的,和劍影看起來很相似的那個,是劍靈?

谷璃心慌慌的扶着大石站着。谷璃看着大石上那張門派召集令,臉都黑了。

無鞘啊,你還沒用給我帶來任何益處,就先給我闖下了這等彌天大禍。難道,這就是所謂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洛飛揚如果聽到,就會說了:谷師姐,你用錯典故了。

如果告訴掌門,吃得時候不知道是劍靈,會不會罰得輕一點?

或者,無鞘,你還能吐出來不?無鞘沒有反應。

問題是就算能吐出來,也不能神不知鬼不覺的還回去。

也不對,就算還回去也沒用了,現在都被人發現了。

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啊

某無良師父回來時,就見到自己的小徒弟跟個陀螺似地,正圍着那塊多用大石頭打轉,并且,偌大一個師父都坐在大石頭上了,她居然沒發現。

無良師父出聲道:“小谷璃~”

谷璃繼續無意識繞圈。

“小谷璃啊~”

無良師父終于忍不住低喝:“小谷璃”

“哇啊”被驚回神的谷璃被吓得一聲大叫,下一瞬已經心虛的“啪”一下跪在地上:“師父饒命”

第 60 章 心劍無痕

夢盈影盈盈一笑,劍光驟然暴漲,有若一道電芒,劃破沉窒的空間,直刺向獨眼老者。

雖然攻擊的範圍和方向都僅限于那短小狹長的空間,但在獨眼老者的眼中,那有如實質的電芒卻在不斷地擴大,張滿了他的整個視野,使他生出完全無法閃避無處躲避的感覺。

獨眼老者當然知道這是因為夢盈影使用了一種奇特的心靈之功,在氣勢上首先隐隐壓制住了自己,從而使自己産生了一定程度的幻覺,在攻防上自然而然落了下風。

獨眼老者狂喝一聲,凝聚起堅凝的意志,幹枯的兩只鬼爪在胸前化出一道黑芒,護住了自己的前方。

“锵锵锵…”夢盈影連擊七劍,每一劍都恰好擊在獨眼老者那兩只鬼爪的交集之間的空隙,一擊連接一擊的劍氣,正将這本不應該有破綻的空隙擴大加深,擴大成千瘡百孔的破衲空間。

劍氣竟收,夢盈影收回古劍,退後兩步,眸子中透出一絲笑意,望向獨眼老者。

在旁人為夢盈影在占據大好上風本可一擊而潰的時候收手而大惑不解時,獨眼老者卻惱羞成怒,恨意大生。

自己身為魔教有數的長老之一,同一個年齡身份與自己相差皆數倍的少女動手,本已就是甚降自己的威風的。現下還在當着這麽多人(本教弟子和敵派弟子)面前,打一開始就被這個小輩逼得只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一直被壓處于下風。這丫頭那眼中漏出的盈盈笑意,分明就是在嘲笑自己。

嘲笑自己!

獨眼老者怒氣狂漲。

同樣,對于場上的其他人來說,他們的吃驚程度絕對不會在獨眼老者之下。

獨眼老者身為魔教有數的長老之一(雖然排名不高),但武功之高,在魔教之中亦是有數的高手。即使是朱三羽四璧無雙,雖然身為魔教年輕一代的新血,但他們自知都還未能有把握勝得過這位長老。至于像夢盈影那樣寫意輕松地把獨眼老者一直逼在下風,更是力有未殆了。

同樣,對于丘然長生和來說,他們與這位“夢小姐”的合作,同樣是首次,在此之前,他們根本不知這位“夢小姐”武功到底有多高。關于她的神秘和能力,他們只能從殷化眉對她的謙恭中體會一二。

在丘然長生的腦海中,閃過了掌門師兄在這次行動前不惜飛鴿傳書送來的消息:盡可能地對魔教進行打擊……最後,千萬,千萬,不要得罪“夢小姐”。

他當時還對掌門師兄對這樣個女子如此“恐懼”頗不以為然,但現在,他好像有點懂得了。

雙爪之間升起了幽幽的綠火,一層青氣在獨眼老者面上一掠而過,獨眼中迸射出怨毒的目光。“賤人!去死吧!”

衣袂飄飄,随着夢盈影那修長白晰的纖手輕輕劃過的美麗弧線,千萬股劍氣迸射而出,如同無數的觸手交織相連,共同組成了一把無形的巨劍,當頭斬下,四周也包織成層層裹裹的劍氣,天羅地網般,死死困住了獨眼老者的所有方向。

獨眼老者雙膝微屈,雙爪攜帶着幽暗的綠光,沖天而起撞在劍網上,綠光與劍氣相撞,哧哧的輕響。獨眼老者幾起幾落,但都被無形的劍網給硬生生逼了回來。那張醜而獰惡的臉上,扭曲滿了不服與氣惱,細小的汗珠,正滴滴地往下垂。

優雅的姿态只能用輕松寫意來形容,相對于獨眼老者的苦苦支撐,夢盈影則始終保持着那副淡若自如意定神閑的狀況,每一劍的揮出,對她來說,不是一種進攻,反而像是一種優美的舞蹈表演。在這種舞蹈之下,獨眼老者正一步步被引向了死亡的深淵。

瑩白色的光芒,猶如一朵美麗的鮮花,正一瓣瓣緩緩自夢盈影手中那柄古劍之上盛開,猶如千萬個太陽同時被點燃,照射得人睜不開眼。最關鍵的一擊,亦同時在夢盈影的手中發出。

獨眼老者的眼睛頓時變得血紅,喉嚨裏發出低低一聲的吼叫,全身肌肉更是為之不停地膨脹顫動,綠光這時已經不僅僅局限于雙手且已經擴大到了全身,全身上下都被籠罩在一層淡淡的詭秘的綠光之中。

“禁功!綠魅邪氣!”魔教衆人失聲驚叫道。

這種在魔教內都屬于禁功的邪道武學,使出來先不談效力和後果,僅是給施招人所照成的反噬就已是非常可怕了。都有眼老者居然使出了這一招,可見他确實是已經被夢盈影逼到背水一戰的絕路上了。

綠光與白芒閃爍交輝,在夜空中相撞,最終灑下了萬點的碎光。

一道黑色的身影劃破長空,撞開了那兩團交錯閃爍的光芒。

身形落下之後,先前那副畏縮的樣子已經完全消失,取之的是一代大宗師的氣質。接下獨眼老者已經半軟的身子,“四叔”淡淡一笑道:“果然是後生可畏。既然如此,說不得,老奴也要上場陪夢小姐走幾招了。”

夢盈影淡淡一笑道:“晚輩能得到厲前輩的指教,實是無上榮幸。久聞前輩數十年前便已名動天下,二十多歲便破格竟升魔教第一長老,幾十年來穩居魔教第一高手之位。能得以領教厲前輩的魔功,小女子定在武學上有所得益。”

“四叔”睜開那雙昏黃的眼珠,瞪了夢盈影好大一陣子,才嘆道:“昔年的厲銘,早已在十幾年前就死去了。現在剩下的,只是魔教的大罪人,一個背負着沉重罪孽的奴仆老四而已。”閉上眼睛,緩緩道:“出手吧!”

面對着昔年魔教的第一高手,夢盈影又怎敢有絲毫的大意。厲銘的厲害,她也早已有所耳聞,絕非那半吊子的獨眼老者可比。就算雁宮第一高手,失蹤已久的長老董謝杉,對上他亦未必能有十成勝算,更何況是自己一個後生晚輩。此次一戰,對自己來說,自然是勝算無望。但,有些事,明知道必失敗,但也不得不去做。

因為,自己已經答應了人。

遮住面容的輕紗也不禁輕微的抖動起來,古劍在月華下劃出了一道完美的圓弧。

空氣如同狂風怒滔般掀動起來,但又有如波紋一圈一圈地輕輕泛開了一波波漣漪,向四面八方淡淡而輕輕地散開。

“四叔”眼中也露出了詫異之色。“心劍無痕?”

不僅是魔教中人,連丘然長生和吳逍榮都臉上為之駭然。

※※※

心劍無痕,僅聽名字,就知道是一種非常厲害的武功。确實,它號稱雁宮秘傳的無上劍技,其威力自是可想而知。但,它所代表的真正意義,卻不在于它所表現出來的威力,而在于它所代表的人的身份。

心劍無痕,是雁宮秘傳武學中的秘傳武學,一套永遠只允許掌門人修練的武學。不僅不允許任何人提前或私自傳授學習這套武學,而且即使是每代掌門所交傳這套武功,也只能是在上代掌門彌留之時,将記載有心劍無痕的武功小冊交于下一代掌門。

也就是說,心劍無痕,是只屬于雁宮掌門的專屬武學。永遠,每代只有一個人會使用。

但,現在,卻有了兩個。除了雁宮現任掌門殷化眉,還有——夢盈影。

心劍一出,所帶來的震驚不僅僅只局限于丘然長生和吳逍榮,連魔教衆人都越加對這神秘的“夢小姐”琢磨不透了。

現在,丘然長生才對殷化眉為何對“夢小姐”如此敬畏,好像更有些懂了。一個懂得只應雁宮掌門才該擁有的武功的人,不僅沒有被雁宮所殺,反而被之敬若上賓,那她的來歷,就實在太讓人費解了,太讓人生畏了。

夢盈影手中的古劍,劍身上泛起了一陣陣的光圈,如夢似幻,輕輕地向四面泛開,化作最美麗的夜景,蕩開了整個空間的漣漪。

沒有絲毫的勁氣,更不會有恐怖的嘯聲,心劍,是無痕之劍,因為平靜無波,才是它的真髓。

“四叔”厲銘臉上平靜無波,面對着沉寂無聲但卻隐含着王道殺機的光華,只是一動不動,既無攻,也無守。

他是對的,因為,這光圈,并不是真正的進攻,它只是用來掩飾的虛幻一擊。

真正的殺手,早已靜靜地潛伏在“四叔”所有的周圍。

在劍心所馭之下,何處不可無劍,何物不可為劍。心劍無痕,亦無跡。夢盈影的劍心,早已融入了天地萬物之中。萬物皆為心劍,皆是——心劍無痕。

如微風輕輕拂面,一切是那麽的輕柔,使人怎麽也想不到其中竟然會蘊藏有着無盡的危機。王道之學,即便如是吧!

厲銘面容絲毫不改,因為他早已清楚了會有這麽一擊,所以才不驚詫。昏黃的小眼睛中終于錠放出一絲神光,雙手合十,左手尾指微微彎曲翹出,而雙手大姆指則向外攤出,一道如月輪般的銀光自他雙手膨脹而出。整個人,頓時已完全沐浴在這淡淡的銀色光暈之中。

誰說魔教竟乃魔功?誰說魔教就無王道之學?這真源三虹昊氣,便是魔教中屬于王道流的武學。

銀色光暈不時已将場中全然罩住。沒有聽到破空的炸裂響,亦沒有勁氣的交集聲,但在無聲無息之中。真源三虹昊氣與心劍無痕已拼出了這一招的勝負。

夢盈影嬌軀一晃,櫻唇微張,哇地噴出一小口鮮血,蒙面的白色絲巾,已被鮮血染紅。

畢竟,夢盈影無論是功力,還是火候,都與這成名業已數十年的魔道巨孽相距何止數倍。即使練有雁宮無上劍技心劍無痕,能只傷不死,亦是極為難得了。

丘然長生臉色一變,晃到夢盈影身旁,出手扶住夢盈影的嬌軀,低聲問道:“夢小姐感覺怎麽樣?”

夢盈影緩緩搖了搖螓首,輕輕掙開丘然長生的攙扶,很快就恢複了剛才的綽約風姿。

“依照賭約,晚輩既然輸了,也無法再厚顏相留,諸位請吧!”

芳心中一陣惆悵空芒,亦已按不住心下的苦笑,這次,自己受人之托,畢竟還是什麽也沒完成啊!

厲銘老張老臉上,看不出絲毫的情緒波動,就此默默地退回彼方陣中。只是甩下了一番話。

“老夫之所以能勝,乃是占了數十年功力深厚的便宜。以夢小姐業下芳華之齡,卻能有如此的造詣。實是讓老夫又驚又嘆。當世年輕一代的高手中,我相信,若是夢小姐也參加排名的話,必可名列三甲。”

魔教一行人,去得匆匆無聲,一如他們的來。

丘然長生輕嘆了口氣,此番未能将魔教衆人逼走,是早已在他們的意料之中。畢竟魔教的厲害,雁宮是最清楚的。今夜主要的目的只是借機向魔教提出警告罷了,現下目的已經算是達到了。

只是——怎麽也沒有想到,昔年魔教第一高手厲銘竟也在随行之列,連夢盈影都吃了虧,在面子上,雁宮此次臉上是挂不住了。

從側面看到夢盈影那側臉的柔和美麗線條,輕紗随風而飄,有若仙子臨風。丘然長生突然心中微微一動,試探問道:“夢小姐,我們以前是否在哪裏見到過?”

夢盈影一怔,但随即發出一陣銀鈴般的輕笑。“丘然公子,恐怕你想問的,乃是我的真正身份吧!”

吳逍榮亦在一旁若有所思,此番雁宮一行三人中,若論輩份身份,他是最低的,所以他一直也未多什麽話。他和丘然長生是早已認識的,但這“夢小姐”,他們卻都是今夜才能一睹其風姿。

只是,丘然長生的話說得似乎不錯,在自己的印象中,怎麽似乎象是曾在哪裏見過這“夢小姐”呢?

雖然夢盈影一直面覆輕紗,但其絕代風華已早已說明她必是一代國色天香的絕色。

按理說,對這種美人的風姿,自己應是見過面就無法忘懷的。但此時卻怎麽也想不起來呢?

夢盈影美目掃過這兩個此時正傻傻的呆頭鵝,笑道:“其實兩位也早已猜出了,我确是身居帝都的一員,以前與兩位也有過那麽小小的幾面之緣。想知道我的身份?兩位慢慢猜吧!”

突然掩嘴輕笑,帶着點淘氣的神态。“哦!對了,兩位,小女子還會一種武功,可以不時變幻自己的氣質的,所以——兩位好生慢慢猜吧!”美妙的嬌軀輕輕飄起,如弱風扶柳,但又飄若浮雲,随着優美身段的晃動,這風格獨特的神秘美女業已消失在兩人視野之外。

只留下一串銀鈴般的笑聲。“若是有緣,以後我們還會再見的!說不定,我還會主動來找你們的。”

丘然長生與吳逍榮對望一眼,盡皆搖頭苦笑。帝都芒芒大海,美女如雲,到哪裏去找這可随時變幻自己氣質的美女呢?

第 62 章 :養生醫論

識得,當然識得。江芙蕖心裏雀躍,她學中醫那麽多年,正經沒救過幾個人,但為了改善自己的生活,在一些旁門左道上是頗有深造的。

這其中之一嘛,就是制香。

當時在書中看到原身江芙蕖也學制香,而且在這制香一道上還頗有慧根的時候,她心裏還笑,兩個人也算是有個共通之處了。

制香的要道,香方最主,香料次之,在真正制香的世家,人家更看中的可能是香味,可在江芙蕖這裏,她更看中的是香的養生之途,所以她做出來的香,大都揉合了中藥醫理。

當中有四品奇香,長春香正是其中之一。

“箋中添檀附麝,如此便成長春香,不知老夫人這香可是此方?”江芙蕖腦中一轉,心中已經有了跟老婦人今日的話題。

老婦人拍掌稱奇,“是了是了,居士果然深谙此道,我家外孫女兒也頗懂其理,此香便是她差人送過來的,我只是聞着舒心便戴着了,沒想到還有這等好處,可見我這外孫女兒是花了心思的。”

老人家誇自己的晚輩,江芙蕖當然點頭附和,“怪道老夫人如如此年歲卻兩頰生靥,容光煥發,原是身邊有此等貼心人,老夫人當真是個有福氣之人。”

“貼心倒是算不上,不過都是孝順的。”老婦人面上笑容更甚,不過嘴上卻是十分謙遜,“居士,如今外邊陽光正好,我們卻縮在這小陰屋中,莫不如出去走走?”

江芙蕖自然沒有不應的,兩個人到了外間,揀了個八角椅落座,還不等老婦人開口,江芙蕖就先開了口。

“初看老夫人,我還以為是哪個年輕婦人,誰知打了照面才知自己眼拙,可見老夫人保養甚好,這世上當真是能人輩出,倒是我狹隘了。”

老婦人眼睛笑成了一條線,“居士當真是會說話的人,盡拿我這個老婆子打趣了,我哪裏比得了年輕婦人喲,不過是家裏的大夫開些藥方子吃一吃,安安晚輩們的心罷了,可算不上什麽保養。我聽說啊,這真正保養好的人,古來稀之年也是童顏呢。”

這話倒是不假,江芙蕖在醫書上看到過無數此種的記載,不過真實性就不可考究了,畢竟她不是想長生不老之人,對容顏也不是那麽苛求,更喜歡順時而生,俱各齡之态。

“不知老夫人平日裏都吃些什麽方子?可否與我見識見識。”江芙蕖挑了自己想聊的話題問。

“不是什麽稀罕物。”老婦人斜睨江芙蕖一眼,就像是能透她的心思一樣,卻不點破,只回道,“常服伏火丹,神明膏,紅雪三黃元,青木香元,陳元散一類。偶服紅圓子,平胃散,六和元等之類,記不住名的也有一堆,都是孩子們四處找來孝順的,吃了也都只有好的。”

都是些好東西啊,難怪保養地這麽好,江芙蕖心中稱嘆,這古代的人孝心可當真是可贊,她對爺爺都沒這麽盡心的,慚愧慚愧,“俱是好物,怪道老夫人如今身子康健如壯年者,我原本還想着指點一二,卻差點班門弄斧了。”

“居士此言差矣,如何就是班門弄斧,人各所長,集大成者方有大為,居士一道必有其獨特之處,對老身也只有好的,只管說來便是,老身還能責怪居士不成?”老婦人面帶激勵地看着江芙蕖,好似就等着她救命一樣。

這姿态低地江芙蕖都有點不好意思了,“老夫人不怪我狂妄便好。我自學了一點醫術,便在這養生之道上鑽研了些許,因是閉門造車,難免有偏頗,老夫人既是要聽,那我便說幾句,只是老夫人切要慎用,必先試而後用。”

“居士過謙,此話謹記在心。”老婦人應了是。

江芙蕖這才道,“古雲安樂之道,惟善保養者得之。保養者,有食治,醫藥,攝養三分。攝養其一,食治其二,最次醫藥。醫藥上自不必說,有病自有大夫對症下之。我今日便與老夫人于攝養和食治之道上說一二。”

“康節先生詩曰,夾口物多終作疾,快心事過必為殃。知君病後能服藥,不若病前能自防。所以善服藥者,不如善保養,我以為如是,便多防病,居士所言甚合我意。”老婦人輕輕地點點頭。

江芙蕖心中猜着老婦人應該是十分懂這些的,人說“長病者,自成醫”,接觸養生之物多了,自然也是頗入其道的,老婦人身體好,跟她說治病既晦氣,也有點不合實際情況,江芙蕖自然不跟她說這個,只講怎麽養生好了。

江芙蕖便繼續往下道,“攝養之道,莫若守中實內,以陶和将護之方。養生者,保守真元,外邪客氣不得入。我聽老夫人所言伏火丹保精養魄,尤益長服。六和元益老扶羸,肋脾活血,最是平和之劑,可見老夫人于攝養一道有神通,便不多言,只說這食治。”

老婦人似被勾起了好奇心,“食治?便是那藥膳嗎?這藥膳近些年在京中十分風行,不過老身離地遠,不能一睹奇效,沒曾想居士還懂其理?”

藥膳?上京城居然流行起這個東西來?這東西貌似是在現代很流行的吧,很多藥膳館子開着。不過那大都是因為中醫沒落,很多人不懂醫才趨往,可這古代,居然也能流行起來?那應該是真材實料吧?

不過她這食治其實還是藥方,可不是吃的,不過是預防藥方,能當食物吃罷了。

江芙蕖搖搖頭,“食治與藥膳還是有很大差別的,藥膳終在一膳字,先重口味,後談藥性,可食治卻是重在治,後言食。”

老婦人遲疑地點點頭,似懂非懂。

“大暑将近,太陽炙熱,人心易煩,有一方可去人之心煩,且十分适宜西南之地。”江芙蕖也跟老婦人做詳細解釋,只拿實例與她說。

“此方為乾荔枝湯。先将烏梅生姜制為細末,入在沙糖中,再與去皮的桂末拌和勻,取粗隔過,可作茶點吃,若要制成膏子,烏梅用去核,修事如上便是。制成湯,那烏梅水潤之後勿焙,桂作小片為末,姜切片不焙,用水三碗,煎至二碗,即成湯,可調服。”

“此方甚好!”老婦人點頭,西南盛産烏梅,不過尋常都用做果點之物食用,有餘者便做成烏梅幹,倒是無人知道還有此等功效。

“又有薄荷煎方,可消風熱,化痰涎,利咽膈,清頭目。”

“龍腦薄荷葉一斤,川芎三兩,桔梗五兩去蘆,甘草四兩,防風三兩,縮砂仁一兩。右為末,煉蜜為劑,此方看之不起眼,所用也為尋常物,可用之大奇,是食治佳品。”

老婦人點頭,像是在心裏記下了,眼看着兩人說了不短的時間,江芙蕖正要找個由頭走人,卻聽老婦人問道,“不知居士可有專适于我的食治方子?”

适合老人用的?江芙蕖腦中一轉,便想到了一方,“是有一方,可延年耐老,此方名為養老茯苓方。”

“取華山铤子茯苓,研削如棗一般大,令四方有角。然後放在嶄新的瓷瓶內,以好酒浸,并用三重紙封其口,等到百日再開便成。每日吃兩塊,百日後肌體潤澤。服一年後,可夜視物。久食之,腸化為筋,可延年耐老,養顏駐容,是為養老上品。”

“當真是好物。”老婦人點點頭,“做起來也不難,待得回去以後,便讓人試試,若是有此奇效,必定重謝與居士。”

“當不得重謝,芸芸衆生,與老夫人有此淵源,是為緣分,只做緣解罷。”江芙蕖忙拒絕,這老婦人看起來來頭就不小,年紀大了,有錢有閑,被她惦記上,必定不大舒坦。

老婦人聞言只是笑笑,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小的錦盒來,遞給江芙蕖,“居士所言甚是,只是居士之緣解便是與我解惑送方,我之緣解,也只這點虛物,只望居士笑納。”

錦盒很小,江芙蕖心中猜着裏面頂多也就是個首飾,要是不收老婦人怕是釋懷不了,收了找個機會送出去就是了,就伸手接了過來。

沒曾想這盒子還挺沉,江芙蕖差點沒有接穩。

第 72 章 還朝

蘇洛汐輕掩檀口,雖然自己與這王妃素未謀面,可聽着晴悠的敘述,自己也不覺身臨其境,畢竟她們都是如此竭盡全力的愛着同一個男人。

“怪不得。”良久之後,蘇洛汐緊揪着的心微微的放松了些,從故事中走出。心中覺的唏噓不已,癡情王妃為了救情郎一命尚且可以做出如此犧牲,而自己…說到底不過是在跟一個已經不在世的人争風吃醋。

晴悠見蘇洛汐又是長嘆又是輕笑,也不知她在想些什麽。

蘇洛汐見晴悠疑惑神色,溫柔道:“王妃這般奇女子當真世間少有,讓洛汐可敬可佩。”

晴悠聞言苦笑道:“誰說不是呢?每當想到這裏,我就覺得羞愧不已。皇上留我一命是看在小姐的情面上,而我卻還不知鮮恥的茍活于世。但我必須向皇上解開這個心結,否則皇上會誤會小姐一輩子!”言罷跪倒在地道:“還請娘娘成全。”

蘇洛汐急忙從床上下來,扶起晴悠,真誠的說道:“不必行此大禮。若是洛汐此生還有幸見到皇上,定會讓你與皇上親自解釋當年之事。”

“皇上為人深謀遠慮,若是娘娘剛才所回想無誤的話,皇上心中一定已經有了娘娘的一個位置…”晴悠起身對蘇洛汐道。

“只是…”蘇洛汐見晴悠話說了一半笑着接道,“只是這位置不知是好是壞,對嗎?”言語中透着深深的無奈。晴悠跟着七郎這麽多年,想來在對他的脾氣最為熟知。可如今她也不知七郎心中對自己所想,想必是兇多吉少了。

晴悠看蘇洛汐滿面憂色,笑着安慰道:“娘娘也不必如此想,以晴悠對皇上的了解,想必皇上對娘娘的印象還是好的,否則也不會将慕槿姑姑派到娘娘身邊。當年景妃娘娘跟皇上要人,皇上都沒松口,由此可見皇上對娘娘着實不一般。”

蘇洛汐聞言皺眉問道:“景妃曾經要過人?慕槿姑姑不過跟過先皇後一段時間罷了,景妃為何要親自點名要她?”

晴悠笑道:“看來娘娘還真是一點兒都不知道,慕槿姑姑哪是跟過先皇後‘一段時間’?慕槿姑姑當年乃是先皇後身邊的掌事姑姑。”

“什麽?”蘇洛汐一挑眉,“掌事姑姑?!”

原來如此,怪不得。自己先前還納悶即便是先皇後身邊的小丫鬟念着主仆之情,也不會對故去主子的孩子如此上心。無論是寄養在他人宮中抑或是封王有了自己的封地,事無巨細全都如此上心,而且一堅持就堅持了二十幾年。

今夜晴悠帶給蘇洛汐的驚訝實在是太多了,留晴悠用了晚膳,二人又敘了一會兒話,才就寝。

許是白天睡得多了,這夜深人靜之時,蘇洛汐卻毫無困意,躺在床上皺眉思忖着晴悠的話。

無論是之前的王妃,再或是現在的景妃。這完全是不同的兩類人,按說一個人要是認定一個習慣很難改變,更可況是喜歡的人的類型?七郎這般轉變難道也是因為受了這些刺激?

可若是如此,那也該将前塵往事放下了。但七郎如今還能為此事瘋狂…

難道…難道七郎對景妃并無愛意?那這舉世榮寵又是為何?景妃這胡人的身份一直是太後與一衆朝臣心中的一根刺,七郎何必如此?

文瀾殿。

福喜在一旁偷眼看着批折子的楚墨,見其與昨夜完全判若兩人。

正待此時,一個小太監入內,高興道:“恭喜皇上,賀喜皇上!景旸王爺打了勝仗回來了,如今正在宮門口候着,等候皇上的傳召。”

“回來了?”楚墨一揚眉,放下手中奏章,心裏納悶。前些日子不是還說與亂民“僵持不下”?怎麽這就打了勝仗?這其中之事,怕是另有隐情。

“宣。”楚墨略一思忖,實在想不到到底是隐情,看來只能從景旸王身上找線索了。

不一會兒,一陣鎖甲之聲想起,随即朗聲道:“臣楚澈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六哥快快請起!”楚墨笑着自龍書案後走了下來,親手将楚澈扶起,複嘆氣道:“連日征戰,真真是苦了六哥了。”

“能為皇上效力,是臣的榮幸。”楚澈一抱拳道,“托皇上洪福,此番臣帶兵前去圍剿黃河亂民,大獲全勝。今有降兵五千,如何處置,還請皇上示下。”

“雖說是降兵,但也都是我楚國子民,也不可妄自殺戮。”楚墨一皺眉,心中想着。五千降兵?本就覺的此事蹊跷,如今楚澈又帶回五千降兵,怕是有詐。若是将這五千降兵盡數殺盡,怕是要失了民心。

只是自己如今不知這五千降兵與楚澈之間的關系,若是無關還好。但若是已經盡數是楚澈之人,放歸民間,難保不會鼓動民心,弄得人心不穩;若是充作可用之軍,楚澈如今手中已有兵權,而這五千亂民既然能與朝廷抗衡良久,想必也是有些本事的,楚澈豈不是如虎添翼。

略思忖片刻,楚墨笑道:“這樣吧,既然能與朝廷抗衡多日,想必都是些骁勇善戰之輩,若是他日能為我大楚效力也是一樁美事。這五千人就分別充入軍隊之中吧,明日早朝之上與各位将領商量商量看一隊該給多少人。”

楚澈見其使了分兵之計,妄圖将這五千人打成一片散沙,來削減威脅。此計雖好,卻正中自己下懷,可見拖延了這麽許久确實起了效果。

“臣遵旨。”楚墨抱拳道,低垂的面孔下露出一絲陰險的笑容。

“明日便是中秋佳節了。”楚墨将其扶起笑道,“不如六哥就留在宮中一同過節如何,你我兄弟也好久沒有一起喝酒了。”

“既然皇上有如此雅興,臣定當奉陪。”楚澈含笑接旨。

“福喜,傳朕旨意。按功犒賞三軍,一來是為了讓大家都能好好享受天倫之樂,二來也是為我軍此次大捷慶功!”楚墨朗笑道。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衆人齊聲山呼萬歲。

楚墨看向堂下的楚澈,曼荷之事始終是他心頭的一根刺,若是想将其安撫,還是要想些辦法。

遂又道:“再讓本朝正四品以上官員及各國使臣,但凡家中有未出閣的年滿十六歲或本國爵位為郡主以上的女子,畫像呈上來。景旸王此次立了大功,朕要親自為其選一妃兩妾。”

楚澈聽了,心下大驚。自己雖然想推辭,但此事始終是皇上心中的一道坎,若是推辭,依着皇上的性格想必定會想方設法的為自己安排,到了那時,安排到自己身邊的人就不一定是什麽人了。

依依,對不起了。楚澈心中暗想道。

“臣謝皇上恩典。”楚澈恭聲道,“只是臣有一事相求,還請皇上應允。”

“皇兄但說無妨。”楚墨笑道。

“既是為臣選妃,可否由皇上主理讓臣親自挑選。”楚澈為難道。

楚墨還當這景旸王要如何推辭,沒想到竟提了這麽個要求,遂笑道:“為六哥選妃,當然要讓六哥看着合眼緣,朕準了便是。”

“謝主隆恩。”楚澈欣喜道。

待楚澈走後,福喜不由得問道:“不知皇上屬意後宮哪位娘娘主理此事?”

這倒是個問題。楚墨不由得一愣,心中暗想。如今此事交予寧妃是最為妥當的,但若是景旸王與丞相勢力趁此連和,自己豈不是要大難臨頭?但如今景妃又有身孕,依依也不太合适…

“此事就交由傾昭儀吧。”楚墨笑道,“傾昭儀為人心細,又是個溫婉的性格,想必選得人也差不了。”

第 72 章 善惡對錯

“飄遙,他、他就是林無崖……”林嬸突然道。

“我知道,”林飄遙還是那副大大冽冽的樣子:“不就是我親爹麽?我感覺得到,不過……雖然他生了我,但我認不認他還有待商量呢!居然一來就把我最親愛的老娘給弄哭了!”他指着林無崖的鼻子:“你給我的第一印象不好,非常的不好!你知道不?”

“是嗎?”林無崖臉上絲毫看不出情緒變化:“小師妹,你撫養飄遙十八年有功,我絕不會為難你。我這一趟來只為誅殺十八年前逼我夫妻走上絕路的韋大千等人,與玄劍門無關,出手傷了師傅那是他咎由自取……”

林嬸驚道:“你、你竟然這麽說爹爹!”

“哼!若不是師傅十八年前鼓動江湖中人追殺我夫妻二人,寶兒是女娲後人之事又豈會被魔道馬明菩薩一夥發現?若不是雪山頂一戰受師傅數掌之賜,我和鮮大哥聯手又怎會不敵馬明菩薩?”林無崖眼神裏透出一絲悲哀:“我來時已下定決心要順手殺了師傅替寶兒報仇,哪知到頭來還是下不了手,看來我這魔人轉體并未成功啊……”

“魔人轉體?大師哥你……”林嬸驚然出聲。

“不錯!當日我和鮮大哥追進魔界纏鬥馬明菩薩,奈何我二人早先都受了重傷,更不是他對手。鮮大哥死了,我也被擊碎五髒幾乎死去!好在寶兒奮起所剩不多的神力,結了個傳送界,将我送到了魔界的血栗池附近……我靠着血栗池周圍的魔氣氛圍療傷,待得傷勢全愈,已是十年之後的事了……”

“十年?”

“對!”林無崖雙眼盡是怨毒的神色:“這十年裏我都是處于沉眠狀态,絲毫不知道外界發生的一切。直到我醒來後多方打聽,才知道寶兒竟被馬明菩薩他們當做蚩尤靈魂的容器活活解剖了!”

雖是從未見過自己的生母,但聽到這裏,林飄遙心頭也是沒來由的一陣絞痛。小倩和飛飛則是驚呼出聲。

“于是我發誓,我發誓一定要替寶兒和鮮大哥報仇!”林無崖看着自己的兒子:“我開始入魔,真真正正的入魔!我回到血栗池,每日用池中魔血洗身灌頂,嘗盡魔道最恐怖的所謂血池幻覺,如此五年,方得正果,實力突飛猛進,一躍而到劍仙的境界!”

“那這時不是應該去殺了馬明菩薩他們麽?”林飄遙忍不住問道:“可就我所知,那個馬明菩薩根本沒有死!”

“好兒子,你有所不知。”林無崖突然笑了起來:“就在我正要去殺馬明菩薩等人的時候,我聽到了一個魔界傳說。”

“什麽傳說?”

“傳說中,只要魔主蚩尤複生,那所有蚩尤的子民都會複活過來……”衆人不知道他将要說出的傳說是什麽,但聽到和蚩尤複活有關,心頭都是一緊。

“而歷代背負着蚩尤靈魂的女娲後人的靈魂,也會在蚩尤複活的那一剎那,從地獄歸來!”林無崖興奮道:“于是我找遍魔界每一個角落,靠着那無比熟悉的氣息,把你娘的遺體從魔界各處找回來重新拼湊!靠着血栗池的魔血,我總算是讓寶兒的肉體重新複活了!而只要有了靈魂,你娘就不會再是一具行屍走肉,她就能真正的複活過來!”

林飄遙聽到這裏,驚聲道:“難道你是想讓蚩尤複活?難道薛大哥口中所說那個背後支持高兵的人就是你?!”

“這有什麽不好?”林無崖平靜道:“難道你不想你娘親複活過來麽?難道你不想我們一家三口團聚麽?哦,不對,應該是一家四口!還有你那從未出現過的姐姐!”

“至于高兵麽?支持他?他也配?”林無崖冷哼道:“他不過是我手中的一顆棋子!”

林飄遙急道:“可是如果蚩尤一複活,那絕對就會生靈塗炭,誰能制服得了他?”

林無崖微一皺眉,有些不耐煩起來:“人們都覺得魔界妖人的道行比人類高上許多,那也不過是因為在人間沒有特別好的修行環境而已!高兵也是人類,幾百年前誤進魔道,只因拜了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魔人師傅,就有了今天的成就,何況是我林無崖?!何況我還在血栗池裏待了十五年?!蚩尤既然能載在黃帝手裏,也一樣會載在我林無崖手裏!我有本事複活他,就也有本事滅掉他!”

“原來我跑東跑西阻擾的,竟是自己親爹的大計劃!”林飄遙大笑道:“那天界呢?天界說過,只要蚩尤一複活,馬上就會出兵圍剿,你能擋得住十萬天兵天将?!”

“夠了!”林無崖喝道:“小師妹,他真是我兒子?天下間豈有不想自己生母複活的兒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看到了吧?這就是真正的魔頭!”玄劍道人掙紮着站起身來狂笑道:“只有魔頭才會如此偏激乖張!我玄劍道人英明一世,怎麽會收了你這麽個畜生當徒弟?!我真是瞎了我的狗眼!”玄劍道人站直身子,左手一勾,竟直插向自己雙眼,林嬸雖然就在一旁,但哪裏來得及阻止?

“爹!”“玄劍伯伯!”“外公!”幾聲驚叫,只見玄劍道人喘着氣,臉上長長兩道血痕直流而下,兩個眼球已被他自己扣了出來!

“我打不過你,我害苦了天下蒼生,特把這雙看錯人的狗眼挖出來,算是給天下人賠罪!”

“說我性格偏激乖張?我看這句話應該用在你身上吧師傅?”林無崖冷冷道:“你若不是這個臭脾氣,我又何苦走到今天這一步!”

“你走吧。”林嬸突然道:“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小師妹……”

“別叫我小師妹!我會繼續等我大師哥回來,可他絕不是你!”林嬸幾乎是喊出來的。

“小師妹,你變了。”林五崖眉頭一皺。

林嬸恨道:“你錯了,不是我變了,變了的人是你!以前的大師哥雖然放浪不羁,卻重情重義!雖然離經叛道,卻終是守着自己的善念造福百姓!你看你現在的樣子!”

“多說無益!”林無崖擺了擺手,轉過頭看着林飄遙:“好兒子,憑你的身手,只需稍加點撥,必可成為爹的左膀右臂稱霸人魔兩界!到時候天地間唯你獨尊,我們一家四口共享天倫之樂……”林無崖兩眼開始放光:“來吧,跟着爹爹去魔界吧!爹一定會把你培養成世間第一高手!”

“得了得了得了,你趕緊閃人,”林飄遙扶着林嬸,一副懶得和他多說的樣子:“你這一出現簡直就是破壞了老爹在我心目中的形象,你也別多說,要我跟你走,那是做夢!”

“是為了這兩個小丫頭?”林無崖指了指小倩和飛飛:“若是為了她們,爹自可将她們一起帶走。哈哈,不虧是我兒子,果然不改我當年風流本色。那魔界的美女也多的是,只要兒子你想要,我随時可以給你找上幾百幾千個,保證個個都不比她倆差!”

林飄遙不耐煩道:“我說你到底有完沒完?都說了不跟你走了……”話還沒說完,但見林無崖将手中黑劍往地上狠狠一插:“我最後再問你一次,到底是走?還是不走?”

“幹嘛?想殺了我?”林飄遙知道打不過他,心裏微微有點虛,不過口上卻仍是毫不饒人:“那可就成世紀新聞了,當爹的殺了自己兒子……”他正說着,小倩和飛飛已齊齊檔在了他面前。

“順我者生,逆我者亡!我殺了你,可以再讓你到血栗池中去獲得重生,雖是一俱行屍走肉,卻總也算是一家團聚了!你娘在天之靈也會高興的!閃開!”林無崖猛喝一聲,黑色劍氣飛鞘而出,小倩和飛飛好似被一只無形大手拉扯一般,給那道劍氣硬生生擠到了兩旁。林飄遙手握着龍泉劍,心裏雖是害怕,但劍身上那股淡淡之透心扉的靈氣卻始終蕩漾在他全身。這時候身後就是老娘和外公,自己是萬萬不能躲開的。林飄遙一咬牙,想起剛剛施展火靈神劍那招‘禦’的威力,故計重施。

此時有了龍泉劍相助,林飄遙已逐漸熟悉了火靈神劍施展起來的節奏,再加上丹田裏那源源不斷的真氣被龍泉劍引發出來,使起這一招便更是如水到渠成一般。心念剛動,手中自然而然的就幻化出那鋪天蓋地的劍網形成‘禦’之場,而範圍似乎比剛剛更大,直将遠遠被推開到兩旁的小倩和飛飛也保護起來。劍幕上的真氣‘滋滋’激蕩之聲較之剛才更甚,林無崖大笑道:“好一招‘火之禦’!兒子,你居然在沒人教你的情況下都能自行領悟這天烈五劍的精妙之處,好,好,好!”

前面提到過天烈五劍的五式劍法各有三個階段可以修煉。而這招‘火之禦’正好是第一式火靈神劍的第二個階段爆發招數。

天烈五劍之所以有五劍,那是因為每一劍各司其職,各有各之長。

五劍,分別是:火靈、幻月、日輪、飛星、天華,而這五劍各自卻對照有相應的一個特長。火靈神劍主司‘物禦’術,幻月神劍主‘心幻’術,日輪神劍主司‘法禦’術,飛星神劍主司‘強攻’術,而最後一招天華神劍則主司‘殺戮’術。

林飄遙使出那招‘火之禦’,正巧是號稱物理防禦天下第一招。林無崖劍氣雖然霸道,但一來他并未真正使出全力,二來林飄遙的內功深厚,早已不能用常人之理度之,再加上龍泉劍的靈氣相輔作,那道黑色劍氣自然是萬萬傷不到林飄遙的。

看着那道一舉擊殺了長白三雄、伏魔道長、放鶴仙翁等人的無匹劍氣在自己舞起的劍網前毫無用處,林飄遙不自禁的信心大增:“喂!還有啥招?一起放出來吧?!”

林無崖哈哈大笑,右手回劍入鞘。左手卻一伸,揚出六張模樣兒奇怪的符來:“單陰那老鬼給了我幾張沒用的符,且讓它們陪你玩玩。”

“怎麽?你怕了?”林飄遙此時是信心空前強烈。

“怕?哈哈哈哈哈!”林無崖仰天狂笑,狀若瘋狂:“果真是我的好兒子,難怪轉身為魔人的我也下不起手殺你,和當年我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傲倔脾氣當真是一模一樣啊!”

他頓了頓聲,繼續道:“老子這趟來人界,一來自然是為了殺掉這七人以出我心頭惡氣,其實另還有一件大事……”

“複活蚩尤?”林飄遙心頭暗想:蚩尤靈魂就藏在我腦子裏,他若是知道的話,會不會把我給解剖了呢?

“複活蚩尤那是自然的,不過現在時機尚未成熟。”林無崖微笑道:“聽高兵那小子說,人界的獨孤劍聖要在蜀山辦一次武林大會,我這魔道頭兒怎麽也該出個場露露臉吧?”

“你是來殺劍聖的?!”林飄遙吃了一驚。

“當然不是,鮮大哥的師傅我怎麽會加害?”林無崖只要提到寶夫人和鮮于超,眼神裏都會流露出一股溫柔之情:“不過其他那些該死的各派門人卻是難逃法網!”林無崖神色一厲:“當年若不是他們應着師傅的號召滿天下追殺我夫妻二人,我們何苦無處藏身?不殺這幫畜生,天地難容!”

林嬸在一旁驚呼道:“不要!若是你那般做了,天下人都将以你為敵,飄遙兒又豈還有立足之地?!何況那是你自斷退路,無法再回頭啊!”

“那畜生也知道會回頭?”玄劍道人狠狠一跺足:“容容!你給我閉嘴!”

“回頭?!哈哈哈哈哈哈!!”林無崖這次笑得頗為蒼涼,眼睛裏似乎微微濕潤起來:“既已為魔,何必念仇?既有原由,何需回頭?夕日種種,似水無痕,明夕何夕,心已陌路……”

他念的這首小詩,林飄遙曾聽小倩在紅葉先生那裏念過一次。不過詩詞不盡相同,但風格音調,卻是完全一樣。小倩心裏卻更是有些驚異:他是從哪裏知道這首詩的?若是說自己編出來的,那未免太過巧合了……

呆了一呆,突然喝道:“好兒子!只要你能過了這一關,咱們便武林大會見吧!”說話間左手急晃,使了個法,那六道鬼符化成六道綠光分散撒開來。只見一陣煙霧升起後,林無崖已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則是六個手那刺骨長矛的骷髅鬼兵。

“幽冥召鬼符?”小倩和林嬸齊齊喊了一聲。那六個骷髅鬼兵瞬間都動了起來。

林飄遙吓了一大跳,尖聲道:“這是什麽玩意兒?!那老小子又跑哪裏去了?”

“這個叫骷髅鬼卒,是魔界裏一種普通的高級兵種。幻化于僵屍的變型完全體,戰鬥力卻不知比僵屍要強上了多少倍!”林嬸和小倩幾乎同時說道。

林嬸看了看小倩,又急急提醒林飄遙道:“這鬼兵攻防都是極高,飄遙兒小心!”

“靠!怎麽又是僵屍?我好象和僵屍很有緣似的!你弄幾個其他類型,比如說狐貍精啊、美女鬼啊那種看着讓人賞心悅目的來打架也好哩……”林飄遙頭皮陣陣發麻,忍不住朝後退了一步。

“沒用的東西!”飛飛哼了一聲,冷冷甩給他這麽一句,素手提鞭而上,狠狠抽在跑在最前面那個骷髅鬼兵的身上。只聽‘啪’的一聲重響,被打中那個骷髅鬼兵胸前的骨頭架子上印出一條長長的鞭痕,白色骨灰飛濺而出,那個鬼兵立刻掉頭朝飛飛追去。衆人這才回過神來,想起林無崖已走遠,大家可以毫不忌諱他的合力殺了這些鬼兵。小倩揚手就是一道‘火龍’吐着強烈的熱氣朝那些鬼兵襲去,林嬸則是拔出玄劍道人的長劍,架住了一個骷髅鬼兵。

小倩的法術攻擊範圍廣,一下吸引了四個鬼兵的注意,另外剩得那兩個也分別被飛飛和林嬸纏住,反倒是林飄遙這個正主兒一時沒了事情做。

這種骷髅鬼兵的防禦極其高,攻擊力也超強,每一擊都能把地上打出個大坑。而飛飛的鞭子、林嬸的長劍,抽來削去,似乎只是在給那兩個鬼兵撓癢癢一般。林飄遙順手就把龍泉劍丢了過去,哪知那鬼兵的物理防禦高得變态,就連龍泉劍也不過是砍得斷一兩根死骨而已,且砍斷之後立刻就長好,其間更無絲毫停頓,三人均覺無奈。

倒是小倩那邊似乎十分順利。鬼兵的移動速度不高,小倩動竄西竄,盡是挑樹高道窄的地方走,走得幾步就是條火龍或者火鳳什麽的冒出來。骷髅鬼兵似乎十分怕火,每次被燒到都‘吱吱吱吱’的叫個不停,追行的速度也逐漸緩慢下來。林飄遙看得心頭一動,想起自己那手許久都不曾施展過的火靈神劍之‘林家燒烤’。竄到一旁揀了根粗棍子,依法施為,也許是他內力大進的關系,也有可能是因為他更加熟悉了火靈神劍的關系,這一次脫手飛出的竟是一團紫藍色的火焰!

紫藍色火焰瞬間擊殺在和林嬸對敵的那個骷髅鬼兵身上,只聽那鬼兵慘叫一聲,紫火迅速燒遍它全身每一處骨頭,剎那間就化為了一堆白骨粉!

第八集

第 73 章 :千裏之行也

思維似是天狗食月,在漆黑之後,光線重新一點點照進了識海。

寧小齡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她分明可以感受到,方才的那一瞬,師兄像是被抽空了什麽。

這一幕就像是那天大雨之時,他在屋中說起那個小道士的故事,那時候,她便覺得師兄像是一顆星星,世人只能看到他微微的亮芒,卻無法看到那光芒掩蓋下的身體。

寧長久坐在那裏,沉默了許久,他此刻宛若自黑夜中行走了許久的人,忽然看見一道刺開夜幕的光落在了眼前。

那一束光像是一柄劍,只要握住了它,就可以撕開漫漫長夜。

“師妹……”

過了許久,他才緩緩開口,手輕輕覆上了她的頭發,眸光望進了她的眸光,柔聲道:“謝謝你。”

雖然此刻他的笑意很淺,但寧小齡可以感受到他的喜悅,就像是平靜的湖水下,忽然湧過一萬頭錦鯉,稍不留神間,那些錦鯉似就會甩動身體,齊齊騰躍出水面,開出無數晶瑩的浪花。

寧小齡避開師兄像是能融化人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道:“謝我做什麽呀?”

寧長久沒有回答,只是忽然道:“小齡,我是你的師兄。”

“啊。”寧小齡一愣,不知道他為何會突然這麽說。

寧長久繼續道:“我沒有被任何人奪舍,也沒有被妖怪占據身子,我一直是你的師兄,那一夜之前的我,依然是現在的我。”

寧小齡怔了一會,寧長久說得似乎很複雜,但是她是可以聽懂的。

他想打消自己最後的疑慮。

“師兄,你不用這樣的。”

“我怕你還有擔憂。”

“其實,我知道你對我好就行了。”寧小齡抿了抿唇,擡起頭,說道:“而且不知道為什麽,我其實一直覺得,你就是原來的師兄,一直都是……嗯……這是直覺吧?”

“能遇到師妹,真的很好。”

短暫的平靜似初歇的風雪。

“呆子。”寧小齡小小地叫了一聲,忽然撲了上去,猝不及防地擁住了他,寧長久垂着的雙袖微動,他聽到胸膛前,少女隐隐的抽泣聲傳了過來,接着胸口的白衣便成了一片陰濕的顏色了。

寧長久手臂曲起,雙手覆上了她的後背,輕輕拍了拍。

他心中有些感慨。

上一世,自己被師尊親手斬去先天靈,于是他一直存在一個思維的誤區,那便是自己的先天靈已經被師尊斬去了,所以此刻紫府的位置空空蕩蕩的。

但是如今是十二年前啊。

若是時光真的倒流,一切回到初始,那麽當年發生的事情,又有什麽關系呢?

他還未修行,還未結靈,一如當年。

一切重新開始就好。

他閉上了眼,抱着懷中的少女,嘴角勾起了淺淺的笑。

幾分喜悅,也有幾分自嘲。

紙窗之下,思覺明徹。

這般簡單的事情,自己竟然兜兜轉轉了半個月之久,難怪今日在書閣之中看到那本書時,會心生靈犀,只是自己當時依然沒有想通。

确實是個呆子。

“師妹別哭了,我教你識字,嗯……上次教到哪裏了?”寧長久小聲道。

“上次教到橫豎撇捺折彎鈎……”寧小齡支支吾吾道。

寧長久氣笑道:“怎麽?想重來一遍?這要讓你嫁嫁知道了,可要生氣了。”

“嫁嫁姐豆腐嘴糯米心,才不會生氣呢,別看嫁嫁姐姐很少與你說話,其實她暗地裏肯定很關心你的。”

“是啊,師兄不能再讓她失望了。”寧長久輕聲道:“好了好了,起來吧,今天師兄教你讀詩,以後小齡要有文化才行,可不能變成莽丫頭。”

“讀什麽詩呀……”

“今隆冬墜雪,聲聲玉碎,師兄便給你講一些關于雪的詩句吧。”

……

午後青燈靜置,古卷留香,交談聲時起時靜,片片如雪。

“遍天地間皆白玉合成,使人心膽澄澈,便欲仙去……”

“天寒日暮,畫角谯門,吹成瓊樹墜楊花。”

“……”

許久之後,寧長久緩緩合卷,微笑問道:“喜歡哪句?”

寧小齡苦思了一會,斟酌道:“撒鹽空中差可拟?”

……

陸嫁嫁禦劍落在了清冷的雲臺上,寒霧缭繞的雲臺間,忽而飄起了雪,舉目望去,天空是蒼茫無際的白,風聲攪動,似有素鱗亂舞,卷下霜雪無數。

陸嫁嫁彈劍出鞘,清冽的劍鳴聲中,腰間木鞘已空,一泓碧泉橫穿天際。

她意念集中,嘩得一下揮出衣袖,手握劍柄,左手雙指抹過劍身,明亮如鏡的劍身上,眉目冷徹,她揮劍一斬。

天谕劍經上半卷中的劍法一道道斬出。

有白虹貫日、大河入渎、墨雨翻盆殺意最壯闊決絕的三劍,亦有雲崖石刻、閑落桂子、敲月問仙這清寒無雙的三劍,其餘砂雪、白绫、鏡花、秋妝等承接之劍也一一遞轉而出。

山崖之間,劍氣縱橫披靡,萬古如常的山石上,展露出一道又一道細密的劍痕,雜亂無章地落着,如山崖上一個接着一個的摩崖小字。

雲臺之上,劍氣沖天,雪花倒卷。

陸嫁嫁纖腰束帶,修長窈窕的身影在其間飄忽不定。

崖邊紅梅初開,而她的姿影更勝過臘梅白雪。

那劍起初氣勢極高,壯闊磅礴,大開大阖,而劍至最後,則似閣樓中伊人起劍,載歌載舞。

陸嫁嫁丹唇皓齒,膚色如雪,雲層間透出的天光覆上面頰,映得耳垂晶瑩剔透。

劍歸于無聲。

風雪彌合。

陸嫁嫁卻幽幽嘆息,劍尖輕輕劃過身邊,入鞘。

她默然立着,看着漸漸消散于天地的劍氣,神色茫然,方才那些劍招,大都是在重複一往無前的殺伐之招,而招式盡頭,她轉而輕柔,如歌女舞袖。

那并不是她心中忽有柔情,只是她一鼓作氣的靈力,在第五劍之後,便到了盡頭,後背兩處攪爛的竅穴已負荷到了極致,化作錐心般的刺痛,于是最後兩劍便只能柔若清風,看似美麗,其間痛苦唯有自知。

天谕劍經上半卷的六道主劍與四道輔劍,草草收尾。

之前寧長久與寧小齡救下她時,寧長久問她若是此身境界再難寸進,她該如何?

當時的豪言壯語如今落到實處,她只感覺到深深的無力。

今天她二十四歲,哪怕不是修行者裏,也是很年輕的……

是啊,我才二十四歲啊。

陸嫁嫁輕輕嘆息,舉目茫然,之後的百年光陰,若始終要在長命境徘徊飄搖,她要如何才能捱過呢?

天窟峰上,星石寂寥。

陸嫁嫁負劍身後,背對着滿山新雪,走入了劍堂之中。

……

夜深了。

寧長久席地而坐,身前點着一盞銅燈。

他盤膝而坐,盯着那一粒燈火,雙眸之中倒映出了火苗的光彩。

上一世的今天,他不知道是一個怎麽樣的夜晚,那時他應該已是推掉了那封婚書,境界也已邁入了紫庭境。

若是那時讓他遇到趙襄兒,以他們的境界差距,看她丫頭還敢不敢在自己面前叫嚣退婚。

只是如今物是人非。

他還未入玄啊。

千裏之行始于足下,先前,他兜兜轉轉迷茫了許久,卻一直沒有真正邁出那起始的一步。

上一世的修行始終似騰雲駕霧,如今身在凡塵,所以他不願甚至沒有想過腳踏實地。

直到今日,他才想明白,原來一切,真的推倒重來了。

那些記憶雖在,但不可觀中已沒有了那關門弟子,自己的人生軌跡也已是嶄新的圖卷。

“便從今夜開始吧……”

寧長久氣息稍沉,他盯着那跳動的火苗,死寂的心湖之中,似竄入了一粒火星,轉而焰火焚燒,漸漸明亮。

他暫時找不到那柄銳利無雙的刀。

但既然他确定石頭之下是美玉,那即使流水千年,也終究是可以洗去那層塵沙的。

窗外,大雪如白鱗滿天,蕭蕭肅肅。

這個平常的雪夜裏,這一世的寧長久,正式邁入修道之路。

……

……

(四更……完成!)

第 62 章 找到賬本

看來秦凡來的時候就已經是打定主意,賴着江雨柔了。

本來還有些手段,可是沒有想到江雨柔這麽容易對付,就這麽答應了下來。

哪怕江雨柔想要拒絕,也無話可說,只能灰溜溜的去給對方做吃的。

沒過一會兒,一碗熱騰騰的面就新鮮出爐了。

“秦凡,你接下來打算怎麽做?”

江雨柔知道,現在秦凡的當務之急,就是證明自己的清白,擺脫自己殺人犯的身份。

要不然的話,躲得了一時多不了一世。

秦凡似乎沒有聽到江雨柔在說什麽一樣,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好半天才随口說了一句:“不用着急,慢慢來。”

“你!”

聽到這樣的話,江雨柔恨不得把他抓在手裏面暴打一頓。

不着急?

現在都什麽時候了,還不着急?

想必那副局長和豹爺已經是察覺到了,現在想要還一個清白,或者是将兩人繩之以法,恐怕是更加的艱難。

其實這件事情,秦凡也在一直思考。

要是以前,他肯定是二話不說,直接找到對方,将其滅殺,甚至将其身邊的人全部解決。

這個世界,能夠相信的話只有死人的。

可是現在嘛……

嘴角一笑,他覺得這都是游戲。

自己那樣做的話,就跟開外挂有什麽區別,這種游戲體驗可是一點都沒有。

所以他要玩下去,慢慢的玩下去。

腦海裏面想着一個問題,為什麽那個女人會死的這麽快。

難不成對方在通知自己的時候,就已經被人跟蹤了,然後打算栽贓嫁禍在自己的身上。

這一切到底是巧合,還是偶然。

不對,想到臨死之前,那女人一只手的指甲掉落,顯然是在争搶着什麽東西,可是另一只手,在臨死之前好像是指着方向。

方向?

這麽說……

江雨柔看着秦凡吃面,心想難不成自己最近的手藝大有長進。

不應該呀,自己也沒吃出來。

這家夥多半是餓死鬼投胎了!

下了一個論斷,看到秦凡自言自語。

“你說什麽,面不好吃?”

無語的看了看江雨柔,這女人的腦袋瓜子一天到底在想些什麽呢。

“好像遺漏了一個環節。”

“什麽環節?”

孤疑的看了看江雨柔,對方現在已經不是警察了,還這麽急切的想要知道。

“你說不說?”

江雨柔磨了磨牙,她覺得自己現在就是對秦凡太好了,導致對方的心理學一點求都沒有,自己說什麽對方當個沒事人一樣。

秦凡脖子一縮,得罪一個女人可不是什麽明智的行為。

“那女人死的時候好像是在給我什麽暗示。”

說着秦凡就站起來了身。

想要證實自己心中的想法,恐怕只有回到當日的房間裏面,才能夠證實。

“你去哪裏,我也要去!”

江雨柔知道對方肯定要去重要的地方,立馬來了興趣。

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她天生就只想要做刺激的事情,要不然也不會選擇來做警察這個行當。

“你除了胸大就沒有什麽用處。”

窗戶外傳來了秦凡的聲音,氣的江雨柔跺腳。

現在秦凡離開的方式都特別了,直接跳窗,怕是讓外人看到恐怕會以為是蜘蛛俠來了。

……

鳳凰酒店。

秦凡想要悄無聲息的來到一間酒店,這還是相當容易的。

好歹自己也是煉氣四層的修為,在這個世界,怕是可以可以比肩先天高手了。

這也是記憶中聽那秦家的老爺子說的,說什麽這世間還是有異人的,存在古武,有什麽後天、先天、胎息、宗師等境界。

當時的秦凡哪裏聽的進去這些,老氣橫秋的說,我們秦家的錢可以用來砸死他們嗎?

老爺子也是一笑置之。

回到了這123房間,因為這裏出現了殺人案,殺人的嫌疑犯還是曾經秦家的繼承人,所以整個蘭陽都很重視,現場沒有人觸碰。

現在是晚上,也沒有人這麽敬業來查案,不過房間的外面站了兩個警察,顯然是看守的。

看樣子又只能爬窗戶了。

秦凡搖了搖頭,都快認為自己是職業爬窗。

通過窗戶進去了房間裏面,為了避免腳步發出聲響,也是施展了一個小法術,幻影步。

這樣走路的時候如同鬼魅,沒有聲音不說,而且速度極快。

要不是現在能夠用上,怕是都不知道忘到哪裏去了。

秦凡站在女人死去的地方,女人的屍體已經運走,但現場留下一個警察用粉筆畫的輪廓線。

這女人死的時候應該也是經過一番纏鬥,不過那殺她的人顯然也是一個暴躁性子,或者是怕夜長夢多,所以直接給了她一個痛快,從後背捅了她一刀,這才讓女人死于非命。

這次來也不是為了看着女人怎麽死的,而是注意這女人的手。

不錯,對方臨死之前确實指着一個方向。

換做別的人或許會認為,可能是對方倒地的時候無意間形成的。

可是正常境況下雙手應該自然垂下,而對方的手指僵硬,更是直挺,這就是極為反常。

怕就算是行兇者也沒有想到吧。

這個方向,牆壁?

秦凡順着這女人的方向,眼光放在了這牆壁的上方,準确的說是一個角落的。

這角落一片雪白,看着沒有什麽異常,秦凡縱身一躍,兩只腳也是找到了支撐點。

用手敲了敲這牆壁。

咚咚,發出了清脆的聲音。

秦凡眼睛一亮,自言自語道:“這顯然是真空的。”

然後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拍了幾下。

這時牆壁出現了暗層,在這裏面還放着一本小冊子。

想到那日電話裏面這女人說到的話,她手裏面有一本小冊子,裏面是那副局長這麽多年的犯罪記錄,還有豹爺的,難不成就是自己手中這本?

至于為什麽有這本冊子的存在,其實這也不難猜測。

兩個人都不是什麽好人,雖然長久以來一直狼狽為奸,但肯定還是彼此要防備着對方。

這個賬本就是那副局長的,至于豹爺手裏面有沒有,不得而知。

但是可以想象,多半有和這小冊子相同作用的東西。

“這下子,你們兩個老東西還死不死?”

秦凡一聲冷笑。

兩人最近給自己制造了這麽多麻煩,自己本就是讨厭麻煩的的人,還是盡快解決掉最好。

第 97 章 浮生一夢12

第97章 浮生一夢12

缇嬰向柳輕眉出手時, 才發現柳輕眉身邊那四個侍衛不是擺設。

他們與她一樣,用了化形術。

缇嬰的攻擊到時,一人将柳輕眉拖拽到後方, 其餘三人一同對付缇嬰。他們手一甩, 拂塵出現,本來的相貌也不再掩藏——

乃是四個白發飄飄的道人。

缇嬰毫不猶豫, 繼續向他們攻去。

她早已感覺體內的燥熱,那燥燒向臉面燒向頭腦。原本就覺得不對勁,要不是想知道柳輕眉的秘密,她也不必苦苦堅持。

她又不是什麽意志力堅定之人。

但與這四位道人的打鬥不過十來招,缇嬰便感覺胸悶氣短, 靈力運轉遲鈍,眼前幻象重生。

在這些重重幻象中, 她看向被四位道人護在後方的柳輕眉。

在她此時的眼中,柳輕眉變得前所未有的明豔、美麗, 充滿了誘惑。只消這樣看着她, 便心生渴望、貪欲。

這種感覺……

缇嬰額上滲了汗。

她看到柳輕眉在後方,露出的絲絲笑意。

缇嬰不禁怒對道人:“外面作亂那厲鬼,很大可能就是她搞出來的!你們想想, 韋不應死後, 用自己的魂魄淨化了其他人祭品的魂魄,這裏就不應該有厲鬼的誕生了。

“但是柳葉城不斷有妖,不斷有鬼怪, 還偏偏都喜歡攻擊柳輕眉!為什麽?很有可能,是柳輕眉用了什麽手段, 強行把尋常鬼變成了厲鬼惡妖,才遭到那些鬼怪的報複!

“你們幫她做事, 不怕她卸磨殺驢,回頭對你們動手嗎?”

四位道人微有踟蹰。

柳輕眉在後柔柔道:“幾位仙人,聽我一言。我早就說過,我只要江雪禾一人。你們何曾見我對他人動手?我應過你們,你們相助我,我日後,憑你們差遣,幾位仙人在人間行走的一應花銷,柳家都承了。”

道人們這下不再遲疑,攻向缇嬰。

若非那不知名的毒,缇嬰也不會輸給幾個道人,不會氣喘籲籲地躺在榻上,無力回天。

她心中将柳輕眉罵了千萬遍。

若是師兄在此,也要遭這惡人的算計。

柳輕眉将幾個道人送了出去,施施然進內室,便看到那少年被仙術捆綁着,無力地癱卧在榻。

少年備受藥物折磨。

面如紅霞,熱汗淋淋,貼着頰面的烏發都汗濕了。

他睜眼瞪來,一雙眼又清又亮,過于耀目逼人,讓柳輕眉怔了一怔。

柳輕眉莞爾:“江公子,不必掙紮。我也是美人,與你春風一度,你不吃虧。”

缇嬰被燒得大腦如漿糊一般。

她努力吞咽口水,又咬緊唇內肉,還不被迷失心智。

那藥不光讓她渾身燥意難消,還在吞噬她的靈力。她本就不多的靈力快速流失後,靈根當即痛得厲害,痛得恨不得以頭搶地。

她竟要靠靈根的痛來保持神智。

而她絕不會痛哭流涕,給柳輕眉求饒。

缇嬰冷冷道:“我沒有服用任何茶水。”

柳輕眉坐在床邊,為人解惑:“人間的一些小手段,你們這些修仙之人,看不上眼罷了。不過是香氣與觸覺的相結合,公子進屋時聞到的類似檀香的氣味,以及那杯挨到你袖子、你卻沒喝的茶水。兩者融合,便是能放倒修士、讓修士都飄飄欲仙的‘神仙倒’。”

她捏着指尖,似笑非笑:“只這麽一點兒,你們修士根本扛不住。

“你們這些修士,往往瞧不起凡人,看不上我們的手段。最後還不是倒在我手中?”

她指尖擦過缇嬰的臉,俯下身,貼着缇嬰的耳:“……任我為所欲為。”

缇嬰沉悶半天。

在柳輕眉手指擦過時,她皮膚激起一層戰栗,讓她生出饑渴。她為此惶然驚恐,卻不由自主地盯着柳輕眉的一眉一眼。

與體內藥性的對抗,讓她汗意連連,喘息微微。

若非眼前是柳輕眉這個壞女人,而是江雪禾……她恐怕根本控制不住。

神識痛得缇嬰眼前金星亂撞。

意志薄弱如她,已開始戰栗連連。

但她偏偏有一股倔性,絕不對不喜歡的人或物低頭 。別人要她做什麽,她偏不要做什麽。

此時,竟是這種本能的反骨、叛逆支撐着她,要她忍着靈根的痛,和柳輕眉試探:“你想與我春風一度,需要使這麽多花樣?”

柳輕眉輕笑:“江公子,我怕呀。你有多難讨好啊……無論我怎樣待你,你都心無旁骛。我起初以為你是個無心之人,後來有一次,你和你師妹發傳送符時,眉目那樣輕柔,與對外人時完全不一樣,我便知道了。

“你的小師妹,才是你的逆鱗,對不對?

“你暗暗喜歡她,偷偷思慕她,卻怕她單純無知,拒絕你的愛意。

“無論多忙,你每日都要挑出時間安撫她。後來她來了,我觀察她——不過是一個沒心沒肺的小姑娘,将你的真心任意踐踏,毫不珍惜罷了。”

缇嬰愣住。

她脫口而出:“你說謊!”

——師兄哪有那麽喜歡她?

她又何曾踐踏過師兄的真心?

柳輕眉低眼,與這雙目烏黑、略有失神的少年對視。

她低喃:“你喜歡你師妹,又不敢讓她知道,我便幫你把她帶過來,如何?你還要謝謝我,不是嗎?”

缇嬰定定看她。

缇嬰:“原來是你,模仿……我的傳音符,送了小嬰錯誤消息。我不信你對我這樣好,有什麽事,你沖着我便是,要小嬰做什麽?

“你以為小嬰在,你就能拿捏我嗎?你小看我了。”

柳輕眉笑。

她說:“江雪禾,我早在三千夢境中看過你的過去了,你能瞞得住我什麽?你是天下最無情無義之人……你的逆鱗,可不好找。若非我看過夢境,我也不知道你師妹對你那麽重要。

“可我仍然困惑你當真有感情?我用夢境一次次試探你,你作為夜殺為缇嬰而死,我才相信你真的喜歡你師妹。

“你生生世世,都是在為了她啊……可她恨你,你知道嗎?”

缇嬰聽得半明白,半糊塗。

但有一件事可以确定:“柳輕眉就是夢貘珠?”

柳輕眉又是那種似笑非笑的神情。

不肯定,不否認。

她必然還有很多秘密藏着,但她不打算告訴面前的少年。

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柳輕眉取出一幽藍色的懸于她頸下的小瓶子,小瓶子打開,幽光微微,從瓶中飛出。

缇嬰以前跟着前師父林青陽修行時,旁的本事沒學多好,卻實在是家學淵博。她一眼就認出這個小瓶子裝的是什麽。

缇嬰脫口而出:“捕魂瓶?”

柳輕眉道:“這個捕魂瓶,我用了很大力氣才拿到。瓶中的捕魂術,是用阿應生前舊物作底的。

“江公子,我體內還有一個‘驅靈陣’,你被下了‘神仙倒’,那碗茶水不是真的茶水,水用的是煉妖淨水。你我春風幾度,你猜,四重作用下,會發生什麽?”

缇嬰眉目冰冷。

捕魂瓶,驅靈陣,神仙倒,煉妖淨水。

柳輕眉為了對付師兄,當真下了老本。

捕魂術用韋不應的舊物作底,那在捕的,必是江雪禾神魂上所縛黥人咒中被韋不應自己撕裂開的鬼孽死魂。

煉妖淨水搭配神仙倒,再加上柳輕眉布在她自己體內的驅靈陣,驅除的,便是江雪禾本身的魂魄。

再加上她說她在三千夢境中看到了一切,那缇嬰便大膽猜測,柳輕眉覺得缇嬰可以複活人。

種種作用下——

缇嬰道:“你要拿走我的皮囊,把我的身體變成一個空殼子,好承載韋不應的魂魄。你要我師妹用複活術,幫你複活韋不應。你以為小嬰會幫你?”

柳輕眉不以為然:“若是你師妹以為死的人是你,她會複活你的。”

柳輕眉目露迷離,微笑:“她那個年紀的小姑娘,我十分明白……我看到她對你吃醋的模樣,她沒經歷太多情、愛,你是她第一個喜歡的人吧?

“她那樣年少,是最傻最天真最執着的了。

“若是江雪禾死在缇嬰面前,缇嬰必然接受不了。她會變成我這樣——

“千方百計、不擇手段,也要複活江雪禾。”

缇嬰在被藥物折磨的瞬間,因柳輕眉話中的篤定與傷懷,而失神一瞬。

但她很快冷靜下來。

缇嬰仰着臉:“不會!

“至少不會像你這樣——為了自救,主動成為惡魔。”

柳輕眉蒼白的面色瞬冷。

她道:“江公子,我是從三千夢境中判斷的一切。你根本不知道前世今生,你又了解幾分你的師妹,了解幾分你的自己?

“你連夢貘珠為什麽對你窮追不舍都不明白!

“好了,我不與你閑話了。”

柳輕眉向外側耳,傾聽外面的動靜。

她唇角滲出一絲笑:“可愛伶俐的小缇嬰,此時應當終于發現厲鬼的不對勁,察覺你出意外了。我們得在她來救你之前,弄死你。

“江公子,開始吧。”

她手中的“捕魂瓶”,向那床榻間被汗意裹挾、周身抽、搐的少年傾去。

缇嬰閉着眼。

睫毛上也沾滿汗漬,睜眼閉眼都是模糊視野。

柳輕眉好整以暇,看着捕魂瓶中的靈光飛出,飄向那少年。

輕盈幽藍的光落下,罩于少年身上,散入少年體內,卻依然是一團幽藍,如入無人之地。

什麽也沒發生。

時間一靜。

柳輕眉臉色驀變:“捕魂瓶捕不到阿應的魂魄,怎麽可能,我明明确認過你身上有的……你不是江雪禾?!”

一瞬間,下方那安然躺卧的少年倏地掙開捆綁自己的仙術,翻身躍了起來。

缇嬰從懷中取出一道符,拍向柳輕眉、

她出手時,尚擔心這柳輕眉已不是凡人,一張符菉對付不了柳輕眉。但柳輕眉當真趔趄後退,嘔吐跌地,确實是一副凡人的虛弱模樣。

缇嬰微微困惑。

可她身體已經難受無比,實在沒工夫思量這不對勁的緣故了。

缇嬰掙脫開那四個道人困住自己的法術,看也不看倒在地上蒼白無比的柳輕眉。

她跌跌撞撞向外走,記得翻窗而走,渾渾噩噩間,只知道自己得找到師兄,找到江雪禾。

坐在地上被推開的柳輕眉眉目陰郁。

但她很冷靜。

她看着那半扇在風中搖晃的窗子,盯着那人逃去的方向,喃喃自語:“江雪禾,你逃不掉的。”

……她花了數年功夫布下的局,千方百計吸引江雪禾來到這裏,豈會輕易讓江雪禾逃開?

還有缇嬰……缇嬰本是她對付對手的一張牌,此時出了纰漏,只能希望缇嬰和江雪禾反應慢一些,意識不到她的真正意圖。

還有……

捕魂瓶為什麽失效了?

方才的少年不是江雪禾的話,又會是誰?

是誰敢心安理得地扮作江雪禾的樣貌,在柳家大搖大擺地行走,不怕被真正的江雪禾發現?

柳輕眉此時,大約猜到了那少年是誰,可她又不是很願意相信。

屠鬼的人為了自救,變成了鬼。她一心堅定自己沒有錯,卻見不得另一對情人情深意篤,在少年時,得到她得不到的。

那不公平。

厲鬼作祟,整個柳家請來捉妖的道人出動,一起來捉這頭厲鬼。

而厲鬼身邊多了幫手——江雪禾,和一個仍穿着盔甲扮演将軍的妖。

那妖發現厲鬼不是他想救的人,整個妖傻了,不知所措。幸好江雪禾在旁,一手帶一個,轉頭就帶着假将軍,一起成了厲鬼的同伴。

厲鬼面色慘白,身材高大,臉上紅血絲密密麻麻,神智還弱,整個鬼兇煞萬分,卻是個說不清話的鬼。

假将軍跟着江雪禾救這厲鬼,快要哭出來,向恩人喋喋不休:

“我在古戰場修煉十年,是前将軍的利劍所化。自然,我借助了一些穢息才修出人形,我活過來後,就聽妖怪們說柳姑娘把鬼将軍困在了柳家,把鬼将軍養成了她的傀儡,幫她殺人。

“我是前将軍的利劍所化,受前将軍的影響,我對柳姑娘确實有些愛慕。我便想這其中有什麽誤會,也許我可以解開柳姑娘和鬼将軍的症結呢?”

假将軍這邊喋喋不休,道人們那邊叫嚷着“缇姑娘你一個修士竟幫惡鬼,玉京門怎麽教的弟子”,而江雪禾所扮的缇嬰,唇角勾了一勾,似一個笑。

那是一個嘲弄的笑。

這并不影響江雪禾的身法。

少女身手淩厲,道法又多又快,專挑着道人們的痛腳。雖然道人們數量很多,少女帶着兩個拖油瓶,也并不畏懼。

當真是英姿飒爽,月下小仙子風采。

假将軍看得眼睛發直,又心跳砰砰。在看到那少女露出一絲嘲弄的笑時,他臉不禁一紅,知道人家笑他不自量力。

假将軍大吐苦水:“我現在才知道,我果然是誤會了。我就說,柳姑娘那麽喜歡我的主人,怎麽會把我主人變成厲鬼,供她驅使。原來這惡鬼是葉呈那家夥……恩人,對面人太多了,咱們逃吧?

“葉呈當鬼的這些年,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活人的血,根本不值得同情。咱們還是顧自己吧。”

他這麽一說,旁邊那厲鬼卻好像聽懂了,瞬間龇牙,高猛的鬼影向假将軍撲來,焦躁至極。

江雪禾一道長袖甩出,将鬼影攔住,阻止內讧:“先救再說!”

他肅冷又少言,冰如雪玉,假将軍和厲鬼都不禁跟随。

亂糟糟中,有一道淩亂的腳步聲向他們這方的打鬥追來。

假将軍自告奮勇:“恩人不必分心,我幫你攔住這獠!”

江雪禾本不在意,忽然覺得不對。

他扭頭定睛,看到假将軍迎向一個奔跑而來、腳步趔趄的“江雪禾”。

“缇嬰”神色一頓。

他當即飛躍淩空,快于假将軍一步。

缇嬰燥熱難堪,迷迷糊糊間,意識被燒得迷糊間,她只記得自己一定要見到師兄。

她有重要的事情告訴他。

她想告訴他柳輕眉的陰謀,柳輕眉可能已經不是凡人柳輕眉了……

她奔于亂夜,聽到喊打喊殺聲。

意識已經迷離,缇嬰遲鈍得聽不懂那些殺意,她在被道人們的法術追上前,趔趄要跌倒之際,一雙手臂伸來,将她扶住。

缇嬰聞到師兄身上的氣息。

那洌冽的清雪一樣的氣息,忽然間,不再那般清淡,對她充滿了誘、惑,讓她骨頭縫發軟,體內血液更加沸騰。

缇嬰直直倒入江雪禾懷中,抱住他腰身:“師兄!”

江雪禾摟住她,要扶穩她,卻見她軟綿綿倒在自己懷中,抱着自己腰身不肯撒手。

他仍很冷靜,一邊護住她,一邊看向那包圍向他們的道人。

直到缇嬰的手指摸他腰際,滑過絲帛,要從他領口摸進去。

江雪禾面色微變。

扮作“缇嬰“的江雪禾擡頭,看到高大修長的少年滿面緋紅、薄汗斑斑,眉眼間浮起一層豔色。

缇嬰失神地看他。

她喃喃委屈:“我好難受……”

江雪禾立時明白她的狀态不對了。

他心中有猜測,不敢相信,當下裏,只能扣住她亂摸的手,要先帶走她。

所有道人齊出動,柳家成了一座牢籠。

原本是捉厲鬼所設的牢籠,此時看,更像是要困住江雪禾。

假将軍和厲鬼都感到吃力。

厲鬼無聲嘶吼,傷痕累累,既想撕裂那些道人,又因受傷,而本能想逃。

假将軍這邊也辛苦萬分。

假将軍看到“缇嬰”帶着她那個虛弱的師兄回來,那師兄趴在少女肩頭,抱着少女腰身根本挪不開,不禁心中泛酸。

假将軍嚷道:“恩人,我們打不過這麽多人啊?怎麽辦?”

江雪禾:“你和葉将軍在前擋一擋,我帶她入夢。”

假将軍不明白:“什麽?什麽——恩人!”

他恩人實在是一個言出必行的人物,帶着人往後退,臨時劃開了一張陣法,便帶着那多出來的少年一同坐下,雙掌相疊,教那迷糊的“江雪禾”入他神識,跟着他一同入夢。

……柳家此時成了牢籠。

缇嬰身上出了問題,需要救治。

只有夢境能提供給二人時間了。

“嘩啦啦——”

“噗通——”

師兄妹二人神識相融後,“江雪禾”便被“缇嬰”引着入了夢境。

入夢就是一湖碧波。

二人雙雙浸入水中,向下沉溺。

缇嬰早已忍耐不得。

落水後空氣流失,師兄氣息始終包圍着她,她對他生起前所未有的渴望……當雜亂的聲音消失後,當二人在水中漂浮時,缇嬰便迎上前,摟住師兄脖頸,迫不及待地咬上他的唇。

“江雪禾”在水中急切地親吻着“缇嬰”。

幽藍色的水系法術與青綠色的木系法術交融。

水流潺潺,碧波萬裏,濺起無數漣漪。

水下,缇嬰靈力徹底空了,她維持不住相貌的僞裝,又壓不下那“神仙倒”的藥性。

她一點點褪去僞裝,變回了自己本來的模樣。

在她急迫的逼吻下,江雪禾也難以維持化身,變回了原身。

湍急水流包圍着二人,魚蝦甩尾游曳,唯獨被吞沒的氣息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