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4 章 你太窮了

這三對三的對決一經開始,那李翺便要率先發球,可這時那三名外國青年,當中的領頭人,則立即攔住了李翺,并沖李翺說道:“小子,你懂不懂規矩”

“哦,你有什麽規矩呢?”

聽到這人對自己的厲喝,那李翺本來想對他反斥的,但是又想到如今自己是在踢球,因此也不想跟他一般見識。

“廢話,我們乃是正兒八經的外國友人,自然是要有我們發球了”

“呵呵噠”

聽到了這三名外國人的屋裏要求,那李翺還未開口,一般的蘇亞、唐尋路便立即沖其冷笑了起來。

“你們這兩個手下敗将,先前被我們踢成了殘廢,如今還敢在我們面前冷笑,難不成你們是被我們踢傻了嗎?”

“少給我廢話”

眼見這三名外國人對自己出言不遜,蘇亞、唐尋路立即沖着三人怒斥了起來。

“我告訴你們,你們不要站在自己是什麽國際友人,就可以在我們面前嚣張跋扈,你們只不過是來我們這裏游玩的外國人,你們不知道什麽是客随主便嗎?你們是客人,我們是主人,當然是由我們先發球了”

“呵呵噠,我從來沒有聽說過什麽是客随主便,在我們外國人的眼裏,我們是客人,我們就是最大的,我們就是老大,你們就是小弟,你們就要聽我們的,如果你不聽我們的,我們就不跟你們玩了”

這三名外國人說着立即便要轉身而走,而這時李翺則趕忙攔住了他們,并對他們笑着說道:“呵呵噠,你們這三名外國人還真是有意思,先前口口聲聲說要和我們對戰,如今一見到我們率先發球,你們就不和我們比試了,好啊,既然你想讓我放棄球權,那就如你所願”

“李翺,這怎麽可以呢?”

聽到李翺的妥協,那蘇亞和唐尋路立即沖李翺說道:“李翺,要知道如果讓這三名外國人先發球的話,那麽我們便會陷入被動,如果我們陷入被動的話,那我們豈不是就輸了嗎?”

“二位,你們如果這樣說的話,那豈不是在看不起我李翺了嗎?我李翺的球技是什麽樣的,你們又不是不清楚”

“李翺你的球技的确十分高超,我們十分清楚,但是你剛才沒有跟這三名外國人對戰過,你不知道,這三名外國人的球技那可是已經到達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呵呵噠,我不管他是什麽爐火純青,總之在我李翺面前,任何人都不是我的對手”

那李翺說着立即便再度沖這三名外國人說道:“行了,我們三個已經商量好了,由你們三個人率先發球,你們就不要在這裏斤斤計較啦”

“呵呵噠,小雜毛,既然你讓我們先發球,那麽你就要做好失敗的準備”

這三名外國人說的立即飛身而起,當即便運用那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朝着李翺三人沖了過來。

而此時那李翺萬萬沒有料到,這三名外國青年的速度居然這般之快,這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啊。

而且看這三名外國青年的年齡,和自己也錯不了幾歲,但是如今這三人的速度,卻簡直比自己還要快上不少啊。

于是那李翺立即飛身阻攔,只可惜這三名外國青年的配合,那還是十分默契的。

李瑤這邊剛一動身,那名帶球的外國青年,便将球分給了另一人,而那左路帶球的球員,面對着左路唐尋路路的防守,那可是如入足無人之境,一個輕松的人球分過,便将唐尋路嬉耍在地。

而這時那李翺又趕忙去防守另一名球員,可是這名球員一見李翺回追,根本就不跟李翺糾纏,立即又将球回傳給了中路。

中路的那名球員一腳大力抽射,直接将球轟進了李翺身後的球門當中。

那李翺萬萬沒有料到,這三人的球技,還有那配合程度,居然是達到了這般默契的水準。

如今開戰不過短短一分鐘的時間,他們已經是贏了一球,這可頓時令李翺心中有些震驚。

而這時那蘇亞和唐尋路便趕忙再度來到了李翺身旁,沖着李翺說道:“怎麽樣李翺,我們兩個人先前沒有騙你吧,這三名外國人的确是非常厲害的,我們先前一經和他對戰,也是被他吓了一跳”

“沒關系,雖然我們輸了一球,但是我們的比賽不是三局兩勝嗎,既然是這樣的話,那麽我們還有反擊的時刻”

叫李翺說着便要立即回到球門拿球,可是那三名外國人的話,卻再度是令他心中驚訝不已。

“小雜毛,不要如此嚣張,如今我們贏了一個球,還是要由我們發球”

“你說什麽?”

聽到了這三名外國人的話後,那李翺頗為惱怒。

因為按照正常的規矩,應該是由誰進球那名被進球的一方來率先發球的。

可是如今這三名球員,已經是率先進了一球,怎麽可能再讓他們發球呢?

因此李翺便立即制止了這三名外國青年。

“我告訴你們這三個人,如今你們已經率先進了一球,那麽按照公平來算的話,應該也有我們發球的”

“不要給我們面前說什麽公平,你們球技不如我,就愛給我們說什麽公平,什麽是公平,公平就是誰贏誰發球”

“呵呵噠,但是你們這樣的規矩,根本就不符合足球聯賽的規定”

“少給我說什麽足球聯賽,我們如今乃是民間的三對三對決,也是業餘的比賽,你給我扯什麽足球聯賽,難不成你是什麽職業球員嗎?呵呵噠”

這三人一邊說着,一邊對那李翺、蘇亞、唐尋路三人展開了嘲笑。

而此時那李翺眼見這三人這般嚣張跋扈的樣子,頓時暗暗嘆道:“這三名外國青年,居然三番五次要率先發球,那麽這就能夠證明,他們陷入被動的話,他們肯定就不是我們的對手,可是他們如今主動的速度這麽快,我又如何阻攔呢?”

一想到此處,那李翺立即陷入了沉思,而這時那三名外國青年,一見李翺不願意将球還給他們,頓時大怒。

然後便沖李翺大聲罵道:“我告訴你這個小雜毛,你要知道這足球乃是我們的,我們現在讓你馬上将它還給我們,如若你不同意的話,我們便要報警,說你搶劫我們的足球,我們這個足球那可是價值幾萬塊的,你将我們的足球弄壞你賠得起嗎?看你這窮酸樣,別說賠球了,我看你連燒餅都吃不起啊”

“哈哈!”

這三名外國球員如今一邊說着,一邊開始了嘲笑李翺。

第 124 章 不為人忌便非才

長谷川真央十八歲,纖細又敏感,不是那種神經粗大的傻大姐。

當看到彈幕中大量的謾罵的時候,她心中的酸楚,又有幾人能懂?

小不點強忍淚水,在心中為自己打氣:忍住啊,長谷川真央,你可是真輝醬的學姐,你哭起來的樣子又醜又難看(病句),一定不能讓真輝醬看到你哭啊。

“心疼主播,剛才差點哭出來,強忍眼淚的樣子,讓我跟着心都堵了。”

“就是,房管呢,出來幹活啦,把這些該死的節奏狗統統封了。”

“雖然真由的真實模樣跟我心目中成熟優雅的大姐姐不符,不過看到這個樣子的真由,我還是要說:蘿莉賽高!”

直播間裏也有一些真由的支持者,看到長谷川真央差點哭出來,立刻刷彈幕支援。

但這一次,節奏狗們顯然是有備而來。

就在真由的直播間還沒打開的時候,已經有好幾個主播暗中聯系,組建了一個聊天群。

[takumara:哈哈,笑死我了,那個假惺惺的真由,居然只是個小女孩,被水軍帶了一波節奏,差點哭出來了。

[youri027:我也是,搶了我的土豪粉,我怎麽能這麽輕易地放過她。

[藤原拓馬:感覺有點于心不忍,沒想到真由居然是這麽可愛的小女孩。

[takumara:拓馬親,沒想到你居然是個蘿莉控。但是真由可是搶走了你的土豪粉絲哦,難道你一點也不生氣?

[托利昂:大家都在自己的粉絲群發動一下,去真由的直播間帶節奏,沒想到她居然真的是個高中生,這樣正好,只要節奏帶起來,她肯定會受不了。

[youri027:@托利昂看私聊信息。

[風林火山:喂喂,youri不會是真的跟托利昂有一腿吧?

[藤原拓馬:@風林火山看私聊。

[風林火山:懂了,多謝拓馬大佬指點迷津。

[藤原拓馬:沒事,現在其他事情不重要,先把真由搞死對我們來說才是最重要的,現在她露臉直播了,說明她真的是現役女子高中生,這對我們來說可不是好消息,畢竟咱們這個平臺的規模就這麽大,出手闊氣的土豪是有數的。

[橘子sama:@托利昂你找的水軍靠譜不啊?

[托利昂:放心,我找的都是專業的。

[托利昂:@藤原拓馬記得你答應過我的事情。

[藤原拓馬:大佬放心,我還要在這個平臺直播呢,哪敢食言吶。

[kk9rnqm:真由居然忍住了,他在介紹今天的嘉賓了,得把這件事攪黃才行啊。

正在準備開播的原田友泰輕輕地笑了笑,點開手機上@自己的聊天信息。

[風林火山:拓馬親,這次整真由的事情,不會引起什麽麻煩吧?

[藤原拓馬:安心好啦,群裏的托利昂就是咱們直播平臺的部長,他想把真由搞上手,懂了吧?

[風林火山:我靠,原來是這樣,我早就聽到傳言,說我們直播平臺有個部長超色的,原來就是托利昂啊。

[藤原拓馬:這件事情你別亂傳,其實當初小舞火爆的時候,托利昂也動過歪心思,不過咱們平臺有另外一個部長看上了小舞的直播風格,給保下來了。

[風林火山:啧啧,我們不會成了別人利用的工具吧?

[藤原拓馬:成為工具又如何?這至少說明我們還有用啊,否則托利昂動用自己手裏的權力,不給我們推薦,我們的人氣很快就會掉下去的。而且真由搶了我們這個群裏很多主播的土豪粉絲,這是不争的事實,她是在動我們大家的蛋糕,整死她不是理所當然嗎。

輸入完最後一行字,原田友泰登陸小號,點開了真由的直播間。

他要看看現在的情況如何。

直播畫面剛剛打開,就能看到滿屏幕的污蔑和謾罵,這讓原田友泰非常滿意,嘴角不由勾起了一絲輕蔑的笑意。

一個才十八歲的小姑娘,哪裏能夠理解這個世界的殘酷。

當主播看起來不需要跟其他人打交道,只需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

但如今這個世界,早已經進入信息時代,哪裏還有什麽桃源鄉。

長谷川真央看到了水友們的加油打氣,還有不停刷出的禮物,盡管數量遠不如帶節奏的觀衆,但這讓長谷川真央稍稍鼓起了一些勇氣。

“謝謝大家的支持,非常感謝。那麽廢話就不多說了,今天我們的嘉賓到底是誰呢?”

這一段在直播之前就有進行過排練,長谷川真央做起來輕車熟路。

只需要對着鏡頭裝模作樣賣弄一下神秘,這個難度不高。

“請讓我賣個關子,在此之前,我想請大家聽一首新歌!”

直播間彈幕立刻刷了起來。

“垃圾!果然又是騙子騙禮物的手段。”

“不要相信這個騙子,她是故意的,根本就沒有什麽嘉賓。”

“真由醬就別賣關子啦,不會是男朋友吧?那我可要取消關注了喔。”

“房管呢,這些罵人的節奏狗怎麽還沒封啊。”

長谷川真央也不去看彈幕裏的紛紛擾擾,自顧自從電腦裏翻找出文件,輕輕點擊播放。

有節奏的音樂迅速在直播間裏響了起來,緊接着就是一個青澀中帶着點成熟味道的聲音随着節奏開唱:“月明かり昇る刻……”

長谷川真央并非歌唱專業,但她從小就在父親的熏陶下長大,歌唱技巧并不差。

原本還是支持者跟節奏狗互相謾罵的直播間,突然安靜了片刻,随後更加瘋狂的彈幕和禮物就刷了起來。

“起雞皮疙瘩了,這是真由醬唱的嗎?”

“這節奏,有點魔性啊。”

“媽媽問我為什麽跪着看直播。”

“除了刷禮物,我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心情來形容我的字眼。”

“土豪呢,禮物刷起來呀。”

“好像真是一首新歌啊,沒聽過呢。”

“好聽。”

“明明我是第一次聽,為什麽我會想跟着一起唱呢。”

系統公告:[殘月zrx為主播的精彩表現擊節贊嘆,打賞主播“真由”閃電一百發,寶藏将在一分鐘後出現,點擊進入真由的直播間強勢圍觀。

看到這一幕的原田友泰氣得差點把手機砸了。

這個殘月zrx可是他的頭號粉絲,居然第一次在真由的直播間就直接打賞了一百萬円!

氣死寶寶了。

第 124 章 晏婕妤有孕

晏婕妤有孕

孟璋垂着眼, 眸光從吳錦之等人身上慢慢滑過,指節有一搭沒一搭地敲在扶手上, 終是沉默良久。

殿內,隐在暗處的張德保大氣不敢出,只垂眉低首瞧着自己的腳尖,心中暗暗打鼓,東南方,那便只有貴妃娘娘的望舒殿,罪婦蘇氏待過的永寧殿, 安修容的頤景宮,以及…晏婕妤的衍慶宮。

良久,久到吳錦之等人冷汗浸濕了整個後背, 才聽禦案之上帝王沉聲道:“朕知道了,你們先退下吧。”

說完, 孟璋又緩緩道:“此時切忌外傳,若是叫朕聽見了什麽風聲, 你們便仔細着脖子上的腦袋。”

吳錦之等人渾身一顫, 連忙稱是, 弓着身子退出了乾盛殿。

張德保瞅了時機,默默将禦案上的冷茶換下,觑了一樣孟璋, 小心翼翼問道:“此事…聖上可要告知貴妃娘娘?”

“不必了。”孟璋冷冷一掀眼皮:“不過是些捕風捉影的事, 叫她知曉了平白憂心。”

“是。”張德保小心将茶盞撤走, 複又于陰影處立下。

因着聖上心情不虞的緣故, 乾盛殿當差的宮人們都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禦案上的茶換了一盞又一盞,終于, 到第五盞時,孟璋摩挲了片刻杯壁,淡聲道:“張德保,陪朕出去走走。”

張德保一聽,立即渾身一凜,小心應了是,賠笑道:“如今禦花園的寒梅開的正好,聖上可要去瞧瞧?”

孟璋點頭:“也好。”

禦花園,孟璋身邊只帶了張德保一人,卻未在梅林賞雪,反倒是一步一步踏上了摘星閣,明黃繡五爪金龍的靴子踩上青石臺階,孟璋猝不及防開口道:“這座摘星閣,是殇帝為韋貴妃所建,當時欽天監曾降下天谕,說他被妖妃迷惑,姜朝将亡,殇帝聽後極怒,立刻便令人将欽天監所有人淩遲處死,結果你猜,最後怎麽着?”

孟璋冷不防停下腳步,轉身似笑非笑地瞧着張德保。

“這…奴才大字不識幾個,怎會曉得這般典故。”張德保腳下收勢及時,見孟璋問他,立刻便腆着臉一笑:“聖上所說,可是想起了欽天監之事?”

踏上摘星閣,瞧着盡收眼底的大靖皇城,孟璋眼中露出些許悵然:“當初先皇起義之時,身後不過幾許散将,銀錢也無幾,卻有一人不遠萬裏前來投靠。”

“先帝曾問過他,為什麽?”

“那人卻說,他師承鬼谷,夜觀星象之時,看到有龍氣出于東方,他順着龍出之地尋找,便找着了先帝。”

張德保靜聲聽着,心中卻知曉,聖上口中那人,只怕便是如今的欽天監監正——吳錦之。若真如此,只怕貴妃還真是…有難了。

一陣寒風吹過,揚起孟璋的衣擺,張德保正要将大氅為他系上,便聽夜風中傳來低沉的聲音道:“朕雖不信欽天監之言,可事關大靖江山,朕不得不謹慎。”

張德保連忙垂首捧上大氅,小心為孟璋披上,勉力笑道:“聖上英明,老奴什麽也不懂,就盼着您身子康健,老奴便心滿意足了。”

聞言,孟璋難得一笑,眼神卻是望向底下的萬千宮闕:“朕自然不信星象之說,可朕也不能讓祖宗基業斷送在朕手中。”

眼瞅着夜色已晚,張德保卻仿佛發現什麽,有些疑惑道:“聖上您瞧那宮殿倒是頗為雅致,便是在宮中也不多見,老奴年老糊塗,竟是想不起是哪處樓閣。”

孟璋順着張德保的視線望去,還果真是,宮中多是繁複華麗之風,那處倒是雅致,略微一想,便開口道:“東南方,還如此雅致的,當是衍慶宮吧。”

衍慶宮…孟璋眉頭一皺,不可避免地想起了晏婕妤,上次之事發生的匆忙,竟是忘記賜下避子湯。

避子湯!

“張德保。”孟璋嗓音一緊:“明日你派個太醫去衍慶宮,朕要知曉晏婕妤可有身孕。”

這世上怎會有這般巧的事情,他方才寵幸晏婕妤不久,欽天監便瞧出有小星犯上謀逆,要知道謝若暻早已有孕二月,若真是她腹中皇嗣,星象怎會現在才有異?

思及此,孟璋只覺一切都說得通了,微微勾了勾唇角便轉身回宮。

張德保朝衍慶宮的方向一瞥,緩緩吐出一口氣。

方下摘星閣,便見端修儀身後跟着一片宮女太監往此處走來,瞧着孟璋,循了規矩欠身行禮道:“妾見過聖上。”

“如今天寒,怎麽夜間還出來?”孟璋淡淡瞧着她,女子本就清秀的臉在月光下更顯柔和。

對端修儀他是滿意的,既不掐尖也不愚蠢,知曉自己應該做什麽。

果然,便見端修儀盈盈一笑,輕輕揚起下颌道:“妾聽聞禦花園的寒梅盛綻,心中向往,便想趁着月色來賞玩一番,不想竟有幸得見陛下。”

孟璋微微點頭,随意附和道:“倒是個雅興。”

說罷,便欲擡腳離開,卻不妨被端修儀一把叫住。

“聖上。”端修儀微微一笑,獨自上前走至孟璋身前,柔柔開口道:“妾今日聽聞了些宮中傳言,雖是無稽之談,可若是讓此風盛行,只怕也不是好事。”

孟璋腳步一頓,側眸看着她,“但說無妨。”

端修儀抿了抿唇,一雙眸子清澈明亮:“這些日子,宮中盛傳,大皇子乃福星轉世,将來必定貴不可言,妾私以為,大皇子雖尊貴無匹,這般流言卻絕無好處。”

“你倒是心思細膩。”孟璋淡淡道。

這樣的流言,他便是捕風捉影t也聽聞過幾回,他不是傻子,自然知曉這種流言甚嚣塵上的弊端,只是…

“你可知,這流言從何而起?”

“妾不知。”端修儀搖搖頭:“只是偶然聽幾個小宮女嚼舌根時說起,想必已經在宮中傳開了。妾想着,這等關乎皇家子嗣之事,還是謹慎些為好,便鬥膽告知陛下了。”

“此事為何不禀報皇後?”孟璋淡淡擡眸。

“原是要去禀告皇後娘娘的。”端修儀坦誠道:“只是不曾想這般巧遇見您,妾就直言不諱了。”

孟璋點頭,定定瞧了她一眼:“朕知道了,如今天寒,早些回宮吧。”

“妾恭送聖上。”端修儀微微欠身。

待孟璋走後,端修儀才微微轉身,扶着扶織的手緩緩往永福宮走去。

“主子,您為何要來将此事告予聖上?”扶織不解,主子一連幾日都讓她盯着乾盛殿,一瞧見聖上獨自出行便來告訴她。

端修儀悠悠一笑,不急不緩踏着步道:“有人想用這流言挑唆貴妃娘娘與錦妃娘娘的情誼,我自然不能叫她們快意。”

月色下,主仆二人迎着宮燈,一步步回了永福宮。

翌日

謝若暻方起身,便聽見以檀一邊為她挽着發一邊道:“聽聞針線局那邊打死了好幾個小宮女。”

“可知曉所為何事?”謝若暻擡眸,這宮中雖時有宮人暴斃,可這一道打死好幾個,便只能證明出什麽事兒了。

以檀壓低了聲音道:“聽說是湊在一起嚼舌根子,說大皇子将來定是貴中之貴,送去臨華宮的衣裳,可要格外仔細。”

“這話正巧被去針線局取衣裳的含章聽見了,便禀了皇後娘娘,一道處置了。”

“皇後?”謝若暻眯了眯眸子,她們這位皇後,向來是個端坐蓮臺的菩薩,竟也會主動出手管這事兒?

“昨日乾盛殿可有人往坤儀殿去了?”謝若暻問道。

“這…奴婢倒是不知。”以檀一愣,随即繼續手上動作道:“奴婢待會兒便派人出去打聽打聽。”

“不必了。”謝若暻搖搖頭:“與咱們無關,不是什麽大事兒。”

說完,又叮囑道:“咱們望舒殿的人,切忌不可提這事。”

以檀連忙低頭應了,便見一個奶團子劃拉着雙腳竄過來,一把将謝若暻的小腿抱住喚道:“母妃!”

“咱們歲歲,今日怎得起的這般早?”謝若暻笑着将小團子抱起,捏了捏她的小臉。

“母妃不是說要帶歲歲去姨姨哪裏,還要看小弟弟。”歲歲歪了歪頭,她在宮中一向沒有玩伴,突然聽說有了個小弟弟,自然是欣喜的緊。

連忙将自己手中的糕點舉高道:“給弟弟吃小老虎!”

謝若暻失笑:“弟弟還小,吃不了小老虎。”

歲歲想了想,有些為難道:“那歲歲可以給他留着,等他長大了再吃。”

一番童言聽得謝若暻忍俊不禁,照着歲歲的小臉便親了一口:“咱們歲歲真是個好阿姊呢。”

“那當然!”歲歲驕傲。

謝若暻刮了刮歲歲的鼻尖,換了神色道:“不過母妃希望你明白,歲歲開心最重要,如果你要送給弟弟東西,那一定是因為這麽做你會開心。”

歲歲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另一邊,衍慶宮

晏婕妤剛用完早膳,便見張德保領着賀言致踏了進來。

“張大監,這是…?”她記得她并未喚太醫,更何況就連張大監也一起來了,略一思索便知曉當是孟璋的吩咐。

張德保一笑,便颔首道:“聖上吩咐,主子身子嬌貴,上回侍寝後又冷着您了,這回特意叫賀太醫來給您調理身子。”

晏婕妤默然半晌,她還沒有自作聰明到認為孟璋突然對她上心了,思及另一個可能,心中一緊,面上仍是笑道:“多謝聖上體恤,有勞張大監、賀太醫了。”

賀言致躬身取出脈枕,又搭了繡帕,才輕聲道:“請主子将手搭在上面。”

片刻後,賀言致才道:“小主身子康健,平日裏只要好生将養即可。”

“既如此,老奴也好向聖上複命了。”張德保一甩身上的浮塵,才笑着朝晏婕妤告辭。

待踏出殿門後,張德保才望向賀言致,壓低了聲音道:“可瞧清楚了?”

賀言致低眸:“确是有孕。”

第 123 章

等到商業區的事情定下來準備開工的時候白如終于回來了, 不得不說她這幾次辦事辦的漂亮,此次的貨物也是銷售一空,同時她表示商路已經建立起來了, 後續成品送到黎國之後便會有人接手, 不用她再每每親自前往了。

後續等到宛臨這邊的瓷器和紡織品打出名堂去,主動前來宛臨拿貨的黎國商人肯定會逐漸變多,到時候宛臨的商業便算是真正的發展起來了。

宛臨這邊相對于南方來說在地理位置上更占優勢,距離黎國更近, 若是宛臨這邊的瓷器和仿制品質量和水平不下于南邊的話, 黎國人肯定會更願意到宛臨來拿貨。

謝宸安在核對過賬目之後将白如的那一份給了她,同時把百姓的那一份兒讓人發了下去。

白如不在的這段時間官窯和織造坊都有了大量的生産, 既然商路已經建立起來,此後這邊的東西倒是直接送去黎國就行了,省了不少事。

整個的夏天都在這般忙碌中過去了, 入秋的時候謝宸安為百泉和刑戮賜了婚, 經過這幾個月的觀察她發現這兩人平日裏的相處和她想象中的大不相同。

謝宸安此前擔心百泉太過單純會被刑戮欺負,畢竟刑戮武藝高,整個人看上去又有點兒兇, 但是觀察之後她卻發現百泉一點也不怕刑戮,刑戮看似冷淡反倒是對百泉言聽計從,于是她也就放心下來。

謝宸安說要給百泉準備嫁妝倒也并非是虛言,她真的給他準備了不少的嫁妝, 讓他風風光光的出嫁了, 更是在府上給他們二人單獨留了房間,仿照着此前德音和他妻主一般, 給這二人留了自由的空間,方便他們平日裏相處。

謝宸安不由開始想到按照這樣發展下去的話, 說不定明年或者後年宛臨王府之中就要再有孩子出生了。

兩人大婚後不久便到了收秋的時候,在水渠改造和農耕工具推行後,糧食的産量在穩步提升之中,宛臨的稅收也是在一年一年的增加。

今年官窯和織造坊的投入使用也為宛臨帶來了不少的收入,不過這一點卻還沒有蔓延到百姓的身上,等到百姓切身的參與到這商業的發展中來才能享受到更多的好處,改變自身的生活,同時也為宛臨創造更多的利益。

不今年藥田的産量也是不錯,這些藥材一部分被儲備起來,用于平日裏宛臨的醫療,另外一部分則被售賣了出去。

謝宸安找姚元過來聊了聊,想看看她有沒有帶一批徒弟的想法,現在宛臨有了藥材,若是能在醫療教育方面重視一下,培養出更多的大夫的話,那宛臨的醫療程度自然能夠拉升一個層次。

一般醫療層面的問題也就只有兩個,第一個是沒有藥,第二個就是沒有大夫,若是這兩個都有了的話自然也就解決了這方面的問題了。

姚元聽了謝宸安的話之後卻是搖頭,表示她并非是不想收徒弟,不光是她,她手下也有不少大夫想要收徒的,只是這方面卻是可遇而不可求。

主要是想做大夫至少要能夠讀寫,看得懂醫書,然而宛臨內識字的人本來就不多。還要辨別記憶各種藥材藥性,望聞診切,這都不是能夠短時間內就能掌握的,若非是家學淵源,很少有人能夠堅持的下來,真的成為大夫的。

謝宸安聽了姚元這話只覺得有些莫名,這學醫和家學淵源有什麽關系?前一世裏面那麽多醫科大學畢業的學生,沒見幾個父母本身是大夫的,而且至于這會讀書的人,旁的她不能确定,但是各大私塾的孩子們将來肯定都會啊……

此時她們雖然長的也才學習一年多時間,短的也只學習了幾個月時間,但是都已經初步識字了,最多再過個一兩年的功夫,自然就都能讀書寫字了,這便都是符合她這要求了。

姚元倒是把這事給忘了,一聽說私塾裏的孩子,瞬間便來了興致。

謝宸安在這方面其實也是有着自己的思量的,這數百的孩子未來自然不可能都去科舉,或者都去都尉司,多為她們找些出路總是好的,而且現在宛臨的确是缺乏各種各樣的人才。

這醫療是一方面,還有商業方面,若是無心科舉的也可以選擇經商,這方面的課程可以讓徐斌、蘇迎或者楚澗來給她們上課,宛臨現在正好在發展商業,正是這方面缺人的時候呢。

至于剩下的,她手下的這些組的人好像都可以給學生們上課,無論是農業還是建築業、軍事、教育、宣傳,這麽想下來就沒有一個不缺人的,便是連陶笑那邊,各種手藝人也多了去了,能教授的東西自然多。

謝宸安這麽一想突然間覺得思路無限開闊起來,她此前還一直擔心這些孩子若是都想科舉會道路艱難,如今卻一下子有了其他的這麽多出路,這樣這些人便都能夠有更多的選擇了,宛臨也會因此而受益。

姚元這邊來了興致就想立刻去挑人,謝宸安想了想,其他私塾這邊都只剛上課幾個月,讀書寫字怕還有些難,所幸讓她先去內部私塾裏挑去了,那邊也有幾十個孩子呢,而且通過上次寫信的事情便可以确認其中大部分已經書寫無礙了。

姚元去了一趟私塾,最後從兩個班裏挑出了四個孩子,這四個都是本身對這方面感興趣的,而且姚元也都一一問過,覺得她們在心智方面也都還算是不錯。

她倒也不是說挑出來人後直接就要将人帶走,不讓她們再在私塾裏上學了,這件事情還要看她們自身的意願,也還要看她們父母的意願,若是她們打算繼續上學的話那每天下午下課之後到她那裏去學習倒是也行,這方面倒也不曾強求。

這幾十個孩子終究還是少數,其他私塾裏的孩子還有許多,多等一兩年應該能夠找到很多合适的孩子,這個時候她對此反倒是不着急了。

而謝宸安則先一步回了王府,将自己剛想到的這事兒跟蕭敬之說了。

蕭敬之聽過之後笑道:“妻主當真是宛臨的父母官了。”

謝宸安:???

蕭敬之這是在揶揄她吧?

蕭敬之卻在這之後在她頭頂上輕吻了一下,她是真心為宛臨的百姓們着想的,便是連他們未來可走的道路都替他們想好了。父母之愛子則為其計深遠,謝宸安無疑做到了這一點,她是當之無愧的宛臨父母官。

謝宸安問道:“你覺得這樣怎麽樣?”

“很好。”

“真的?”

“真的。”

這是一條極好的路,宛臨會因此而發展的更加壯大,而宛臨各方面的人才也會随之而變得空前的多。

謝宸安還是覺得蕭敬之是在揶揄她,于是笑道:“我的子民不也是你的子民?我們兩個加起來才是宛臨的父母官。”

蕭敬之聽言心頭一震,他完全沒想到謝宸安會說出這樣的話。

謝宸安将蕭敬之壓倒在床上,笑道:“你的操心程度也不比我少了。”

宛臨內的各種事情蕭敬之也是出了不少的力氣的。

謝宸安在蕭敬之的肩膀上啃了一口,他身上這股子淡淡的香味實在是好聞,有點兒讓人胃口大開。

“妻主……”

謝宸安繼續在蕭敬之的身上撩-撥着,呵氣如蘭的說道:“你說。”

蕭敬之的手按在謝宸安的後頸上,卻沒再多說。

春夏交替,嚴寒酷暑,三年時間一晃而過。

謝宸安已經到了弱冠之年,而蕭敬之也已經二十有四。

謝宸安坐在花廳外的躺椅上看着周圍草長莺飛的景象,只覺得時間過得也太快了些,一眨眼她來到宛臨竟然已經五年了。

謝宸安如今看上去已經成熟了許多,她的身高如她所願長到和蕭敬之幾乎平齊,而她的身材也是凹凸有致,她的這個身材和容貌無論放在前一世還是在這個世界裏都算得上是個美女了,謝宸安對此很是滿意。

宛臨這五年來幾乎每年都在發生着巨大的改變,它早已經變得和以往大不相同,說是改頭換面也不為過。

如今的宛臨因着官窯和織造坊的帶動,商業發展已經不同以往,自從打通了與黎國之間的商路之後宛臨的貨物在黎國越發的有市場,前來宛臨內進貨的黎國商人越來越多,而宛臨的商業區早就已經建造完成,面對這樣的情況百姓自然都想從中分一杯羹,從而使得宛臨境內商戶無數,宛臨的經濟也因此而獲得了巨大的發展。

而随着宛臨的瓷器和紡織品、繡品的名聲大振,便是連國內其他地方的人也都慕名前來,到宛臨來經商,這便使得民間的私窯和私人的繡坊、布莊也都建立了起來。

蕭敬之此前将宛臨的瓷器和紡織品推向國內其他地區的計劃如今也已經實現,按照謝宸安的話來說就是在全國範圍內搞起了連鎖,不過不得不說讓人瞠目結舌的是其中大多數繡房的掌櫃都是男兒們。

他們當初因為不願服輸想為自己謀個出路而參加了刺繡課程,而今其中有一部分人的繡品已經是十分出名,當初蕭敬之曾經将他們召集到一處,詢問他們是否有野心,是否有勇氣到其他地方開辟出一番自己的天地,其中有一部分人因為家人或者其他原因而留在了宛臨,而另外的人則走出了這一步。

當初白天耕地晚上刺繡勉強貼補家用的時候他們何曾想到過能夠有這樣的一天,能夠擁有一家秀坊,能夠被人們所稱頌贊揚……

因着商業的興起,宛臨內的經商稅收直線上漲,商業方面的稅收已然有了漸漸超過農業稅收的趨勢,想來或許再過不久便能實現這一點。

兵工廠的建設也早已經完成,如今兵工廠內劃分為幾個區,其中已經住進去了不少的人,而安紹那邊早已經整個搬了進去。

這三年來宛臨的各種武器和彈-藥儲備不斷攀升,而研制組也研究出了更多的東西,其中包括一些機關等,這些東西看似不起眼,但是真的用到戰場上卻有着出人預料的結果。

這一點是謝宸安此前從來都沒有想到過的,機關陣法這些東西雖然呂歸成在上課的時候跟她提起過,但是這些東西對她而言有些沒有真實感,因着前一世的經歷,她總覺得這些小東西用來做保密鎖什麽的大概比較實用,用在武器上就有些不足了,直到她看到暴雨梨花針之類的武器之後,瞬間改變了自己此前的想法,這個和袖箭等武器搭配起來,的确是會起到出人預料的結果。

說到這個,這暴雨梨花針的稱呼還是謝宸安給起的,忘了前一世的時候在哪個電視劇裏看過有這種東西,這名字對于新研制出來的武器的确是很适合,她便這麽叫了,而後其他人也都跟着這麽叫了起來。

謝宸安最為重視的火铳這個時候總算是有了點兒眉目,不過距離真正能用的程度還差了很遠,對于這方面謝宸安就有些愛莫能助了,畢竟作為一個只吃過豬肉沒見過豬跑的人,連槍都沒摸過,對它的印象全憑電視,真的能夠給出具體的建造圖紙那才是真的見了鬼了,所以沒辦法,這方面只能靠她們自己摸索了。

至于教育方面,在溫宣德的率領下,這幾年也算是教育出來了不少的人才,其中除了準備科舉考試的人一直在繼續念書之外,剩下的人都開始進入了旁的學習階段。

謝宸安給她們設置的初始學習時間就是三年,畢竟三年時間學會讀書寫字,能夠明理,這便已經是不錯的了,後續這些孩子可以去學習自己感興趣的知識,無論是農業、經商、建造、醫藥還是其他,全憑她們自己的選擇,這倒是讓姚元等一行人眉開眼笑。

說起來這段時間倒是姚元挖人挖的最勤快,這三年裏面她從各個私塾挖人,不光是她,便是安紹等人也是如此,時常去各個私塾溜達溜達,逮着機會就問問有沒有對她這方面感興趣的,有就先學着試試。

這些人都是這般的行為,仿佛是餓狼一般,看着還不錯的苗子就想先行劃拉走,這倒是讓這些學生和其家長眉開眼笑。此前将這些孩子送去讀書的時候他們也不知道讀書之後能做些什麽,而現在看到孩子們都有了可以期盼的前程,都跟着高興起來。

這幾年的時間裏謝宸安不光是給女孩子們開設私塾,也找了些男夫子開設了些男子私塾,能夠讓男孩子們想學習的也能入內學習,謝宸安開始的時候覺得可能會有些大女子主義的人抵觸這個,但事實上并沒有,反倒有很多人為此而稱贊,而真的大女子主意的頂多也就是不讓自家孩子來上學罷了,倒也沒有鬧事的。

不得不說這個時代的這種權力制度雖然是不夠平等,但是在某些時候倒是真的好用。

之前謝宸安所惦記的博物館在這段時間也建立了起來,裏面具體放置什麽最後采納的是百姓的建議,其中新的農耕工具、瓷器、紡織品、刺繡等等都是榜上有名,其中還放置了溫室大棚中第一次種植出來的瓜果的風幹品,還有諸如此類的種種,這些加起來基本上就是整個宛臨這幾年來的發展史了。

這博物館成了這些孩子們必來的地方,百姓也喜歡來此,然後感慨這幾年的發展和變化。

說起來宛臨方面最為明顯的變化其實是人口,在這短短的時間內宛臨的人口增長特別明顯,一方面是因為謝宸安這邊重視這方面的事情,給有孕夫和孩子多的家庭提供減免稅收的政策,另外一方面則是因為藥田的開墾而使得藥材豐盈,加上大夫的人數增加,提高了整體的醫療水平。

謝宸安正想着,一道稚嫩的聲音在她身邊響起,“王上,你看,蝴蝶!”

謝宸安側頭去看,就見陸知行正捧着一只蝴蝶跟她獻寶。

如今陸知行也已經四歲了,倒是長得十分水靈,聰明可愛的很,謝宸安很喜歡她,沒事的時候偶爾逗着她玩,事實上陸知行成了整個宛臨王府裏頭的開心果,沒事的時候大家都喜歡陪着她玩。

說起來謝宸安本來以為百泉結婚後也會很快懷孕,不過他自己倒是不急,此前一直沒太在意,直到半年前方才确定有孕了,這個時候已經挺着大肚子了,應該是再過兩個月便能将孩子生下來了。

謝宸安也仿照着當初對待德音一般,讓百泉不必再勞碌,而是安心養胎。

這段時間刑戮除非必要的時候,其他時間都陪在百泉的身邊,深怕他出什麽意外,整個人小心翼翼的,反倒是比百泉還緊張。

謝宸安當初還擔心他來着,如今來看他倒是感情甜蜜過得很好。

謝宸安笑着将陸知行抱到了腿上,讓她在自己懷裏坐着。

陸知行小心翼翼的觀察了一會兒蝴蝶,而後就張開手把它放走了。

謝宸安輕笑,德音倒是将孩子教的很好,小小年紀就知道要善待其他生靈了。

蕭敬之遠遠的便見到了這一幕,這一大一小兩個人看起來十分親密,宛如是母女兩個一般。

第 137 章 親自下廚

想了想,趙靖西竟然是親自去廚房裏熬雞湯去了。

這一幕狠狠的将紫衣與墨雲震驚的好半天都說不出話來!紫衣忙轉過頭去,卻見古月華已經趁着沒人注意,溜回去自己那張小床上呼呼大睡去也。

“藍衣!你快醒醒啊!”紫衣忙将古月華喚醒,對着她喊道:“王爺下廚去給你熬雞湯喝去了!”

“你說什麽?”古月華迷迷糊糊間并沒有聽清楚紫衣喊了什麽。直到對方又重複了一遍,她這才反應過來,面上頓時出現震驚之色來:“我不餓,你去告訴王爺,叫他不必去忙活了!”說罷,她轉過身去,繼續睡覺。

紫衣:“……”

王爺屈尊降貴的親自熬雞湯,她以為藍衣聽見這事兒會驚喜一把的,可是沒有想到,眼前這人居然一點也不感動!這是什麽道理!

一旁的墨雲卻是嘆口氣道:“今兒做那麽多菜,想必藍衣她是實在太累了吧?她想睡那就叫她睡一會兒好了。”說着,他便拉着紫衣退出來了。

兩個人來到廚房,卻見趙靖西已經指揮者一群下人将盛宴過後廚房裏的杯盤狼藉全都打掃了一遍,此刻瞧着清爽無比。紫衣還沒怎樣,但是一旁的墨雲眼中卻激動的差點落下淚來。王爺終于舍得讓別人來打掃了!不然這麽多活計,他們要做到什麽時候去?

王爺英明!

而此刻,被墨雲念叨着的人卻已經升起了火,火上架着一口鍋,站在案板前對着一只已經殺死的雞不知所措。

“王爺!讓我來!”墨雲當即屁颠屁颠的沖上去,伸手從趙靖西的手中接過那只雞,取了個大盆,從鍋裏舀了滾燙的熱水。将死雞丢進去,熟練的拔毛,清洗,不到一刻鐘,那只雞便變得赤條條,白白淨淨的了。

“王爺,将雞丢進去,再加些當歸,黃芪,這對女子來說,可是大補之物……”墨雲一邊說,一邊抱着雞來到鍋前一臉興奮的對着趙靖西道,說着,還咽了一下口水。

“放下來,再清洗一遍。”趙靖西沒有伸手去接那只雞,而是嫌惡無比的瞧了一眼墨雲。皺眉道:“快擦擦吧,你口水流下來了!”

”王爺,這,這是為何?“墨雲本以為他這麽殷勤,王爺會誇獎他什麽的,可是沒想到,卻看到了趙靖西嫌棄的表情,這一刻,墨雲的心恨受傷很受傷。

”不為什麽。叫你洗你就洗,哪來這麽多廢話!“趙靖西淡淡道。

墨雲瞧瞧他,再瞧瞧紫衣,後者遞給他一個愛莫能助的表情來,他沒法子,只好不情不願的重新打了水将那只雞清洗了一遍,這一次,趙靖西終于沒再多說什麽,他還按着墨雲所說,親自在鍋裏放了當歸,黃芪等物,動作小心翼翼的,像是在做什麽神聖的事情一般。

墨雲立馬便将剛剛那個嫌棄的表情給忘記了,他興沖沖道:”太好了!等下要有雞湯喝了!“

趙靖西白他一眼。冷然道:”誰說這雞湯有你的份了?“

啥?

墨雲瞧着趙靖西那不似開玩笑的表情,頓時便呆住了。

不是吧?他辛辛苦苦的忙活了半天,王爺居然說沒有他的份?這一刻,墨雲覺得自己想死的沖動都有。

興許是他眼中的哀怨太深,趙靖西開口解釋道:“這些湯藥是女子補身用的,你是男子,如何能喝?等下再做別的飯菜好了。”以他趙大爺的性子,今日能破格給墨雲解釋這麽多,已經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所以,這一次不僅是墨雲吃驚,就連紫衣也吃驚了起來。但吃驚歸吃驚,她卻還是墨雲去了旁邊的案桌上,準備找些菜來做了她們兩個人好吃,忙活這麽半天,大家都餓了。

趙靖西頭也不回的開口道:“今兒個本王開恩,你們想吃什麽都可以自己動手去做!”

墨雲很想說那王爺我想喝你炖的雞湯。這話在他心裏面翻滾幾個來回,始終沒有膽子說出口來。趙靖西也沒有理會他們,而是專心無比的往竈裏添柴火,緊緊的盯着那口熬湯的鍋,似乎生怕一不小心就會飛了。

墨雲看着這一幕,不由的深深的妒忌起來,這藍衣也實在是太好命了吧?居然能得他們家王爺親自熬雞湯喝,這是幾輩子才修來的福分,未來的靖王妃都沒這份榮耀……

紫衣卻比他鎮定多了,她沒有去看趙靖西,而是十分熟稔的從案板上取下一塊肥瘦相間的五花肉來,然後慢慢的切成很薄很薄的片子。再切了一些配菜,便命令墨雲升了火,自己似模似樣的在竈臺間抄起菜來,不一會兒肉香便四溢而出,看着像那麽一回事。

美食當前,墨雲再也顧不得去妒忌別人了,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讨好的對着紫衣開口:“紫衣,王爺他不讓我喝雞湯,你會不會也不讓我吃你的菜?”

紫衣撲哧一聲便笑了:“這麽一大盤子呢!我一個人吃的了嗎?”

墨雲聽了這話,頓時便高興起來。他亞鳥弟。

說話間,紫衣手中的那盤子菜已經炒好,她用盤子盛了出來,緊跟着又炒了好幾道素菜,便熄了火。而那邊蒸籠裏的米飯也蒸好了。

紫衣回頭瞧了趙靖西一眼,正想說什麽,趙靖西卻擺擺手,道:“你們兩個先吃吧!不用管本王。”

紫衣沉默了一下,終究還是讓墨雲将做好的飯菜端起來,兩個人出去了。

趙靖西一個人呆在廚房裏盯着竈臺,鍋子裏已經響起咕嘟咕嘟的聲音來,雞湯的香味也慢慢的四散開來,想起內殿裏的隔間,藍衣正沉沉的睡着,他心中便湧上一股自責來。

要不是今日太後前來,她又何須累成這般模樣?

但阻止她們不來,卻是根本行不通的。

親自下廚為古月華熬雞湯這種事情,趙靖西是一時興起,但如今随着雞湯的香味慢慢四溢出來,他唇畔的笑容卻是一點一點擴大。

不知道藍衣喝到他親手熬的雞湯,臉上會是什麽表情?趙靖西十分期待。

第 124 章 強盜追上來了!

第124章 強盜追上來了!

“什麽不是讓你們帶好孩子嗎!”鄒靈一聽二房家的蘇帥男居然掉隊了,頓時臉上愈發的陰沉。

雖然她不喜歡這一家子,可既來之則安之,蘇帥男好歹叫自己一聲奶奶,不能讓他失蹤,甚至是落在強盜的手裏啊!

容氏一想到鄒翠蘭被流放,蘇金被罰苦役之後,自己就得帶一個累贅孩子,心裏別提多上火了,現在蘇帥男不見了,她心裏樂呵着呢,但面上不能表現出來。

她委屈巴巴的說道:“剛剛還在這兒的,收拾好東西出發之前,他一直跟在我身後,我忙着拿東西,哪裏顧得上這麽多誰曾能想到這孩子如此調皮,居然跑沒影了。”

鄒靈面色一沉,這容氏,又在演戲了,當她老太婆看不出來是嗎

“到底發生什麽事了!”孫明輝聽到這邊的鬧劇,也趕緊跟上來問。

鄒靈據實相告,“我家老二的孩子掉隊了,不曉得是在山裏迷路,還是在村子裏沒出來,村長,我現在要回一趟村裏把人找出來。”

“胡鬧!”孫明輝臭着臉道:“萬一你被強盜抓住……”

鄒靈打斷他的話:“抓住我也不會把你們行蹤透露出去的,用不着操心了!我們上山的路線,帥男那孩子也知道,萬一是他被強盜抓住了……”

孫明輝整個人如墜冰窖,孩子的嘴肯定沒有大人這麽嚴實,稍微一吓唬就要把村民們都賣了,所以還真的是要讓鄒靈回去尋找,才最妥當啊。

“你快去快回,找不到的話,就先別回來了,省得被強盜尾随。”孫明輝忍不住想,死一個鄒靈或者蘇帥男,能保全一整個村子的人,好像也是蠻劃算的。

鄒靈沒理村長這番話,簡單交代了兩句話,讓容氏茍氏看好孩子,也讓蘇銀蘇玉承擔起作為男人的責任,就飛快下山去尋蘇帥男了。

泉寶知道蘇帥男掉隊失蹤以後,心裏不由得咯噔一聲,有種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她總覺着事情沒那麽簡單,蘇帥男又不是腳力不濟,好端端的咋會掉隊呢

只是她的小腦袋瓜裝不下這麽多東西,稍微想想,覺得燒腦,就窩在伍映雪懷裏睡覺了,睡覺之前她忍不住說:

“阿娘,帥男堂哥不知道會不會惹事,咱們今晚要警覺一些,別睡太死哦,還有還有,如果可以的話,等大部隊停下來之後,咱們就獨立出去,單獨藏身……”

俗話說的好,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清泉村這一鍋粥不缺老鼠屎,阿爹現在陷入昏迷,她真不想讓伍映雪被卷入渾水之中。

伍映雪聽到女兒的提醒,微微點頭,“阿娘知道了,困的話你先睡吧,待會阿娘跟你興武叔叔說,咱們單獨走。”

“好。”有興武叔叔在的話,她也能放心啦!泉寶如是想着,緩緩陷入了沉睡中。

她年紀太小了,忙了一個白天布置陷阱,晚上還智鬥四個強盜,再連夜組織村民們撤退入山……現在距離天亮至少還要一個多時辰,她真熬不住了。

懷裏傳來泉寶平穩的呼吸,伍映雪總算松了口氣,這孩子太秀了,言語中時時透露着不屬于這個年紀的聰慧,現在她睡着不說話了,不失為一樁好事。

“興武兄弟,今天晚上你們有什麽安排嗎”伍映雪抱着孩子去找蘇興武。

蘇興武和一堆男人站在一塊,“今晚村裏的男人都不睡,帶上家夥什,好好的警覺,省得強盜順着腳印追上來,嫂子,你是有什麽事兒嗎”

伍映雪點點頭,“我想帶泉寶和毅哥,去遠一些的地方另外找個藏身處,只是我一個女人,沒辦法又抱着孩子,又運毅哥……”

“嫂子,這時候還是不要脫離隊伍才好吧,萬一有什麽事咱們人多,好有個照應。”蘇興武皺着眉,不曾想伍映雪竟是要帶着泉寶和蘇毅離開。

且不說強盜,光說這清泉山層層疊疊,萬一迷路或者遇到野獸的話,她一個女人帶着孩子和昏迷的丈夫,該怎麽自救蘇興武并不看好伍映雪的這個要求。

伍映雪笑笑道:“人多未必就安全,我始終相信,雞蛋分開來放好幾個籃子,才是最保險的。”

她說話的時候,下意識睨了眼容氏茍氏、又看了看祝氏和村裏其他愛生事的人,笑容不言而喻,“總之,我還是帶着泉寶、毅哥,另外找個藏身的地方吧,興武兄弟,我就是想問問,你能不能幫我背毅哥走一段路……”

“可以是可以,但嫂子你真決定好了嗎”

蘇興武還想再勸說一二,留在大部隊裏發生什麽事情,大家互相有個照應至少知道發生了啥事。

伍映雪堅決道:“決定好了!”

“行吧。”蘇興武安排了一番之後,就将平放在樹底下的蘇毅背起來,跟在伍映雪身後往山裏面走。

伍映雪其實也并不打算離村裏的人太遠,但至少要有一段距離才行,這樣有啥消息能第一時間知道。

祝氏是個不安分的,一看到伍映雪抱着孩子,和蘇興武一塊進了小樹林,登時拉着旁邊的幾個婦人,興致勃勃的聊了起來。

“看看看,我就說伍氏不安寂寞吧,這真是蛤蟆穿花衣,長得醜玩得花啊,要趁着蘇毅昏迷,在蘇毅身邊做那事不成蘇興武也真是的,那麽大個人了,咋不知道避嫌呢”

祝氏将所有話,都往男女桃色方面說。

加上大家夥都被強盜搞得神經緊繃,這會兒正是需要一點東西緩解壓力的時候,所以也跟着嬉鬧起來了。

“哎喲,這興武小子就是平日裏太避嫌了,所以二十好幾都沒娶媳婦,我要是他爹娘,早都急死了!他不會是看上伍映雪了吧,也是,伍映雪長得漂……”

話還沒說完,剛走沒一會兒的伍映雪和蘇興武,就抱着泉寶背着人沖了回來,将這幾個說瞎話的抓了個正着。

祝氏也一臉做賊心虛的模樣,想尋個話題找補,不曾想卻聽伍映雪很嚴肅的對孫明輝說道:“村長,有人朝這邊過來了!”

孫明輝麻爪了,“看,看清楚了嗎是不是強盜來了……”

伍映雪沒說話,但她懷裏因為颠簸,睡了一會兒又爬起來的泉寶,掰着手指細數。

“有好多人,舉着火把,罵罵咧咧的,看着做派不像官府的蜀黍……”

第 120 章 番外四

第120章 番外四

◎【長雍公主x真龍禦衍,雙活be,不喜慎入】◎

第20章

《副cp番外:軟肋》

軟肋者,季脅也。

是凹陷,是薄弱,是天衍萬物之殘缺,是不可觸碰之處。

真龍之骨,金石不開。

偏天道生萬物,萬物皆有軟肋。

真龍亦不能免俗。

世間最後一條真龍,龍君禦衍的軟肋,是一個人族。她死在了萬年前,被他于皇城之上,親手所殺。

她叫長雍公主。

——題記

(一)

我是魔域青龍城公主,哥哥說,我的名字叫禦雍,雍是長雍的雍。

哥哥說,他希望我将來像長雍公主一樣。

最開始,我并不知道長雍公主是誰。就去問了許多人。可是這個名號在青龍主城似乎也是個禁忌的存在,提到的人都諱莫如深,沒有人願意告訴我。

直到我溜出了青龍城的地盤,去了朱雀主城,找了一個說書人,專門給我講了長雍的故事。

原來長雍公主是人族第一位女皇。傳聞中,她親手終結了人族作為乾元大陸最弱小種族受欺壓數千年的歷史,她在位年間,文韬武略,治下富足,海晏河清。

這些是好的,自然也有不好的。

還有人說,長雍的統治雖然帶給了人族翻身的希望,但卻是建立在無盡的血腥與陰謀之上,以龍族乃至無數妖族的萬千血肉骸骨作壘,才建立起了她的專制王朝。

而不到百年,白骨成灰,王朝傾覆,她便應劫死在了她的皇位之上。

“……可惜啊,長雍公主已經死去了萬年之久,這些傳聞究竟是真是假,歷史早已不可考喽。”

說書的老頭拈着他不剩幾根的白胡須,神在在地眯着眼睛,這般說道。

可我還是好奇:“那位長雍公主,究竟是怎麽死的呢?”

“這個嘛,有野史記載的傳聞裏,提到也只說是應劫,”老頭拈着胡須沉思,“想來是做下了太多戕害異族的事,殺孽太重,這才不得善終,受了天劫罷。”

我托腮靠在茶桌上,聽了這話,不由地回頭去望樓外的天:“天劫?乾元界內,當真有善惡因果的報應嗎?”

“那是自然!”

老頭眯縫着的眼睛睜開了,精光乍現,聲腔也抑揚頓挫的:“天行有常,因果報應,輪回不爽!”

“——”

在老頭話聲裏,我猛地坐直了身。

倒不是被這說書人驚到,而是我正望着的那片天,忽然就變了顏色了!

就一眨眼的工夫,陰雲密布,雷聲翻滾,紫色的閃電藏在濃重壓城的烏雲間,撕扯着叫人頭皮發麻的雷霆電弧。

我格外麻。

衆所周知,翻雲覆雨,那是上古真龍一族的專長,至今也只有真龍族的後裔能做到。盡管我自己目前還沒開發出這樣的天賦技能,但這個出場這個派頭,除了我那個要命的哥哥外,我很難作旁想。

于是我慌慌忙忙起身,左右四顧,只想找個後門跑路。

只是沒想到,這個說書老頭卻是個拎不清還記性不好的,我剛瞅準了他身旁通往後門的窄路,還沒過去,就被他一把拉住了:“小大人,您不能白聽啊,錢還沒付呢!”

“?我明明剛才就給了你靈珠,你怎麽——”

“轟隆!”

一聲驚雷蓋過了我的話聲。

我猛一激靈,回頭,看見樓外風雨如晦裏,緩緩踏入了一道撕破雷霆的身影。

……有件事忘了說。

我前些日子摔下山崖,磕了腦袋,什麽前塵往事都記不住了。醒來時身邊就只有我的哥哥,青龍城城主禦衍,也是如今的魔域共主。

哥哥他對我極好,還親自替我挑選夫婿,雖然對方不慎挂了,屍骨無存,連魔域共主的位置都一并被哥哥奪去,我的大婚也沒成——

但哥哥他确實對我挺好的。

除了不許我離開他身旁百丈之外,幾乎對我言聽計從。

只是……

不知怎麽,我就是每每看見他,就從心底裏生出一種五味陳雜的栗然感。

譬如此刻。

“雍兒,過來。”一道閃電劈開了他身後樓外早已如墨的長穹,禦衍停在樓內的階前,他沉聲凝眸,在那道白綢似的華光前朝我緩緩擡起了手。

不知是因為這場染得白日如夜的昏昧雨幕,還是哥哥那雙從湖藍色一點點晦作幽藍的眼眸,我遲疑了。

于是就遭了報應——

一點冰冷貼上了我的後心。

“不許動。”說書老頭抑揚頓挫的聲調不知何時啞了下去,他手中刀鋒在雷閃下反起猙獰的冷光,“你也一樣——青龍城城主,再上前一步,你就去地府找你妹妹吧!”

“……”

禦衍身後,青龍衛分作兩隊,如雨幕之下無聲的鬼魅,魚貫而入。

整座樓內頃刻被冰冷的殺機包圍。

說書老頭大概是緊張了。

鉗住我胳膊的手猛地一顫,與此同時,被冷鋒抵住的後心驟然傳來痛意。

我下意識咬唇截住了那聲險些出口的悶哼。

只是一絲血腥氣,在雨霧中彌漫開來。

“倏。”

風雨如晦,禦衍驀地握拳擡臂。

令行禁止——盡管我甚至沒聽到令聲——兩隊青龍衛齊聲停下。

我身後的老頭似乎才回過神,顫聲歇斯底裏:“不許再靠近!不然我就殺了她!”

“撤出去。”

禦衍側身,盯着我對身旁人說。

那個青龍衛似乎有異議,卻不敢冒言,遲疑了一瞬就立刻作行軍手勢,将兩隊青龍衛全部帶離。

鬼魅又隐沒在雨幕裏。

我聽見老頭在我身後悄然籲出口氣:“我也不想難為青龍城城主,我要的很簡單——龍心鱗。”

禦衍走向樓內的身影驀地僵停。

他驟然擡眸,可望的卻不是挾持我的老頭,而是直直落在了我身上。

若是目光能作實質,我大概已經叫他這一眼劈開了。

“……哥?”

不知為何,在聽到龍心鱗那三個字時,我心底的懼怕也猶如潮水洶湧滔天。

我下意識地出聲。

老頭在我身後嘶笑:“青龍城主也不必廢口舌诓騙我,說龍心鱗不在你身上——魔域早有傳聞,說你二人是真龍一族的血脈後裔,那真龍至寶龍心鱗,一定就在你手中!”

幾息後。

禦衍垂眼,湖藍色的眼眸被他漆黑的睫羽遮住了,看不清其中情緒:“龍心鱗,我可以給你。”

握着我胳膊的手猛地一抖,老頭又驚又喜,幾乎破聲:“當真在你手裏?!”

禦衍再擡手時,掌心已經多出了一片藍金色的、光華耀目的東西。

與其說是鱗片,那更像是一塊稀世寶石。

“将她還我,你便可拿去。”

咕咚。

我聽見近在身後的吞咽聲,握着我胳膊的人下意識地推着我向前一步,又猛然停住:“你當我是傻子嗎?若是這樣跟你換了,你能容我活着離開?”

“你早已在此地準備好了遁陣,還怕什麽。”

禦衍冷然擡眸,微微偏首。

“那我便以青龍城主的名義起誓,若我攔你離去,便天誅地滅,萬劫不複。”

“…哥!”我終于忍不住驚聲,可惜還是沒攔得住。

劫誓已成。

老者一邊用刀尖推我前行,一邊在我身後笑得桀戾:“都說青龍城主視妹妹如命,果真不假。我該謝謝你啊公主殿下,若非你這個好餌,我哪裏釣得到我們城主大人,哦不,現在已經是魔域共主了呢。”

雨霧裏,我停在了與哥哥相距咫尺之處。

老頭的刀尖狠狠戳着我後心,痛意幾乎麻木了:“你,将他手裏的龍心鱗拿給我。”

“……”

我捏緊了手指。

後心刀刃又入一分:“拿!!”

“雍兒,”哥哥忽然輕聲道,“聽話,拿給他。”

痛意刺骨,我顫栗着微微擡手。

大約是因為唾手可得的興奮,後心的刀尖有一瞬離開了我的身體。

我正欲前撲——

“咔嚓!”

一道暴怒似的驚雷驟然裂過蒼穹。

眼前白光忽起,又驟滅。

一切陷入黑暗之中,連那昏昧的雨幕都像是被一只無形漆黑的手從我眼前抹去。

我聽見了一聲凄厲入骨的慘叫。

下一刻,我跌入了一個溫暖、寬闊,又似曾相識的懷抱裏,失去了意識。

(二)

當我醒來時,眼前又是青龍城的城主府。

陽光明媚爛漫。

就仿佛蘇醒前記憶裏的畫面只是個噩夢。

“哥……”望見榻旁那道割開了光影的側顏,我忍不住羞愧地起身,“你沒事吧?龍,那個龍心鱗還在嗎?”

哥哥的手溫柔地拂過我耳鬓:“嗯。”

“那你,沒有殺那個人吧?”我小心翼翼問。

“你不想他死?”

“不是啊,只是你發過了劫誓……”我有些急了,“若是你殺了他,真應了劫,那,那——”

“看你吓得。”

哥哥笑了起來:“膽子這麽小,怎麽還敢自己一個人溜出去?”

“我只是想知道長雍公主嘛,青龍城的人都不肯提起她,”我嘀咕道,“野史傳聞而已,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麽這麽忌諱。”

“不是忌諱,是恨。”

“嗯?”

我驚訝擡頭:“恨,青龍城的人恨長雍公主嗎?為何?”

哥哥握着我的手,運靈療傷,語氣平靜淡然:“因為她親手殺死了世間的最後一條真龍,覆滅了龍宮與侍龍一族全族。與魔族聯手,挑起天妖族與地妖族數年厮殺,直至損耗殆盡。而就在那萬萬白骨血海之上,興起了她人族的王朝盛世。”

“——”

我僵住了。

那種難以言喻的恐懼感,這一瞬又将我包圍,像是足夠溺斃的深海,令我窒息。

幾息後,我才慢慢回過神:“那……龍心鱗是什麽?”

“真龍逆鱗,蘊真龍本源之力,屬天地至寶。”

我立刻緊張起來:“真給他了?”

“沒有。”哥哥笑着搖頭,“要給,也是留給雍兒。”

“那,那個人呢?”

“放心,他沒事。我放他走了,不會應劫。”

“……”

最後提着的一口氣松下,我幾乎立刻要軟進榻裏。

也恰在此時,房外有青龍衛來禀。

哥哥運靈結束,垂袖起身:“我待會回來看你,不許亂跑。我早說過了,你體質與旁的妖族魔族不同,先天有損,稍有不慎便是氣血虧耗,這次須得在房中休息三月,不得離院。”

“哦……”

我絕望地靠進榻內。

只是沒想到,那道身影去而複返。

“險些忘了。”

一只漂亮的、顏色透着某種深藍的簪子,被禦衍拿在指間。

“這是給我的?”我驚喜坐起,“好漂亮。”

“漂亮麽,”他伏近,含笑為我簪上,“那就答應哥哥,不許離身。”

“嗯,好。”

我摸着涼冰冰的發簪,笑着應道。

“……”

禦衍的身影消失在關合的房門外。

他垂下關門的手,轉身的剎那,笑意也從他眼角眉梢褪去。他望向了廊外侍立的青龍衛,随手在身後房間外罩上了一層隔絕聲音與神識的靈罩。

“怎麽樣了。”禦衍負手,側顏冷漠。

“回禀城主,與那說書道人牽系在內,共計三百七十二名妖族與魔族,”青龍衛叩首,“盡數伏誅。”

禦衍眼角都未牽動一絲,只淡聲道:“不得留痕,不得被雍兒聽到。”

“屬下遵命。”

(三)

随着時間的推移,我發現了一個不太妙的事情——

不但我摔下山崖前的那部分記憶沒有找回來,連現在的事情,我記得也越來越模糊。

時常一個恍惚,回過神,卻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又為何來此。

哥哥說只是一些遺症,慢慢調養,總會好的。

我不太放心,還是趁哥哥不在,偷偷找游醫入府。

可是無論找了多少,給我的都只有一個答案:說我神魂有受蔽之兆,但究竟是先天還是後天,卻沒一個說得清楚。

全是些庸醫。

大概是這些庸醫怕我責怪,總是當天剛看完診不久,再去尋他們,他們就不見了。

好在我記性差,第二天就忘了。

于是游醫道醫們還是一個一個地進府。

直到某日,府中來了個佛醫。

我不确定世上有佛醫這個說法。

但有一點我總沒看錯:他是個穿着樸素袈裟的禿頭。

(四)

這個自稱游醫的大和尚,總給我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倒不是他本人,而是他給我探病時候用的佛法信力,不知道為什麽,讓我腦海裏開始浮現起一個輪廓。

那是個年輕許多的僧人,生了雙半點不像佛門人的丹鳳眼,柳眉斜飛入鬓,瓊面似玉,額心正中一點血色吉祥痣,瞧着似佛似魔。

像個妖僧,我一定在哪見過。

否則也不會這樣,原本還像蓋着層迷霧似的,随他運行信力為我診治,那人影便在我腦海中一點點清晰起來。

“我是不是,在哪,見過你……”被佛法信力包裹着,半夢半醒裏,我忍不住呢喃夢呓。

“算是。施主慧眼。”

“那你也……見過我?”

“佛見衆生。”

“你是專程,來幫我的?”

“是,也不是。”

那其貌不揚的樸素僧人收起食中二指,拈起一個佛禮。在他瞳底,卍字印金光彙注,眉心血色吉祥痣一爍而滅。

他合掌笑道:“小僧最記恩情。昔日仙域藏龍山,浮玉宮行宮內遭了一記真龍蔽魂之術,特此不遠萬裏,來還施主兄長當日之‘恩情’。”

“蔽魂……”

我還有心想問。

只是沒來得及。

最後一道卍字印從僧人指尖彈出,驀地撞入了我眉心。

如浩蕩鐘磬之音,伴着無邊佛法,滌蕩靈臺。

冥冥之中,那将廣袤天地都挾裹的佛號經聲彙作一句:

“歸去——!”

“——來兮!”

(五)

紅塵佛子的往生目,想與最擅神魂之術的真龍本軀對陣,或許猶有難度。

但只是對付一道他施下的蔽魂術,不過朝夕之事。

是,我記起來了。

終于記起了我的名姓,來處,記起了萬裏之外的幹門,父親,師長,同門師妹師弟們……

亦記起了禦衍,或說厲無歡,再或說,險些将幹門葬入深淵之中的,我的大婚道侶。

我的,“哥哥”。

在黃昏落過梨木雕欄,我在暮雲中消解着一切記憶時,我最後亦最清晰記起的那個人,像一道迅疾的風,掠過長廊,堂院,倉皇地推開了門。

所謂“重逢”以來,這應當是我第一次見他如此慌張。

我猜他聽說府中進來了一位僧人游醫,我猜他的青龍衛沒能留住對方,我猜……

他怕我記起來了。

“雍兒,你……”

那道身影,那張臉龐,那讓我刻骨般熟悉又陌生的人,他站在一片将墜的夕陽裏,僵望着我。

我停了幾息,下榻——

撲入了他懷中。

那人下意識地張開了懷抱,接住了我。

“哥!”

我聽見我的笑聲像往常一樣,天真又無知。

“你這次行軍,怎麽回來得如此晚?”

被我抱着的那人僵硬的身軀一點點松懈下來,他的指骨溫柔地擡起,撫過我的背脊:“兩界山那邊,昨夜出了狀況,我去查探,耽擱了……對不起,以後不會了,好不好……”

禦衍的疑慮,從我那句喚聲之後,就徹底消去了。

城主府中一切如常,我如此,他亦同樣。

——

只是他大約忘了。

“我”,昔日的長雍公主,最擅長的事情之一,莫過于騙他了。

(六)

在禦衍身旁虛與委蛇、等待着脫身時機的那些時日,我始終未能想通,他為何要費盡一切救我。

又為何要在救我之後,遮蔽我神魂,掩埋我記憶。

他說我是他的妹妹,便是即使我失去了記憶,也要斷絕我和他之間任何情愛可能。

他明明這樣恨長雍,還認定了我便是她,那他又為何不讓我死去呢。

我想不通。

或許,連他自己都想不通。

但沒關系,答案我已不在乎了。

在他身旁演兄妹情深的第三年,我等的那一刻,再次到來了——

上古真龍一族,每三千年渡一次蛻生之劫。在那一日裏,他會比凡人都孱弱。

不知幾世以前,作為長雍公主的我,正是在蛻生之劫那日将他的龍心鱗生生剖下。

這才有了龍城血祭,萬古長恨。

這一次,我等的仍是這一日。

一道劍訊被我送去了兩界山之南的仙域。收到師叔祖回信的那一夜,我知道,我離開的時機來了。

只是我料錯了一點。

我以為萬年之前的那場蛻生之劫,定叫他陰影難消,自會在魔域尋一個任何生靈都找不到的地方,度過他的蛻生之劫。

然而我未曾想到,在我與師叔約好的月上中天前一刻,我的房門被人叩響了。

“雍兒,”他聲線醉啞,“是我。”

“……”

我僵在了妝鏡前,手裏握着卸下的最後一件屬于青龍城主府的玉飾。

是他那日親手為我戴上的簪子。

望着簪中那一絲如金如藍的血線,我不由地笑了。

也對。

早在方才認出這柄由他親手交到我手上的簪子的那一刻,我就該知道——

今夜注定是一場死局。

只是不知,這死局是他的,還是我的。

“來了。”

我起身,将簪子背于身後。

那種觸感熟悉得令我顫栗,走向房門的每一步,都有前世記憶如夢魇如潮水般踴躍在我身畔。

我記得這“簪子”的名諱。

它叫龍鱗匕。

是這世間,唯一能活剖真龍逆鱗的利器。

——

房門洞開。

月色如銀。

站在房門前的人一身酒意,毫無半點靈力,卻含笑朝我張開了手臂。

像絲毫不設防,像從未被活剖過龍心。

像一個明晃晃的陷阱。

我一步踏出房門,踏入了陷阱——

我笑着,将那柄簪子,插向了他的心口。

(七)

血色染紅了他靛青色的長袍。

我以為的刀斧加身,或萬箭穿心,卻全都沒有。

直到此刻我才發現,廊外,夜風寂靜,整座城主府連燈火都未起一處。

我松開了手。

染了血的玉簪跌入塵土,卻未曾化作龍鱗匕。

它不是假的。

但龍血是假的。

我握緊了手心那道猙獰的傷口。

那人的笑意猶停在唇畔,眼神卻空洞近茫然,他捏住了我想要退開的手腕,額頭青筋緩慢迸起,一點點猙獰了那張本該美好清隽的容顏。

“……為什麽?”

又是這個問題,前世的長雍公主早已聽過、也答過了。

“為什麽、不殺了我?”

“——”

卻是與我設想中截然相反的問句。

面前那張俊美容顏愈發猙獰:“是這一世叫你心軟了?你雙手早染滿了龍城萬千子民與侍龍一族全族的血!還何須如此假仁假義故作深情?!”

“是你說,希望我像長雍公主一樣。”

“那就像她一樣——殺了我啊!”

“可你沒說完,”我一點點将手腕從他掌心掙脫,“像她如何?是像她王朝覆滅,死于你手,還是像她受你真龍之詛,生生世世被心疾纏身,只等你追來,屠戮至親滿門,叫她悔恨刻骨、不得善終?”

禦衍死死地瞪着我。

可我覺着,他的目光分明穿透了我,在看那個皇城之上,踩着萬千骸骨,亦無動于衷的女子。

他恨聲亦恸聲:“若我說,都不是呢。”

“那是什麽。”

“是像她一樣……”

落入塵土的簪子無風自起,被他握住,又一點點抵入我掌心。

他握着我的手,将簪子一點點按向自己心口,眼底是一種極盡瘋狂的絕望。

他望着我笑了。

“……像她一樣,弑真龍,享權柄,坐擁廣袤河山,無盡疆土。”

“這一次,我若死了,再無龍城血祭。”

“你可獨享盛世,萬萬年,高枕無憂。”

“……”

他似乎永遠不知對她死心。

也是這一點,最叫我死心。

在簪子刺入他心口前,我垂眸笑了,然後擡起另一只手壓在了他心口。

簪子停在刺穿我手背前。

禦衍的眼神透着灰敗的絕望:“為什麽?”

“早在幹門,我便說過了,”我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我,是我陳見雪,不是你的長雍。”

(八)

勞煩師叔祖專程從仙域越過兩界山,來魔域接我,原本我是極為過意不去的。

直到見到了她身旁那位雪發墨袍的公子。

出于禮貌,盡管心力交瘁,但我還是問道:“師叔祖,這位前輩是?”

“你師兄。”

幾年不見,看着比我還年輕的小師叔祖依然是那副最受宗門長老诟病的沒什麽正行的模樣。

“我愛徒。”

雪色長發,容顏清絕的公子淡定地向我糾正:“愛侶。”

“…嗯?”

師叔祖歪頭看他。

“既然人已到了,還是去兩界山吧,這裏畢竟是魔域,”墨袍公子朝師叔祖溫聲笑道,“耽擱久了,惹來四大主城親衛,額外造些殺業,多不好?”

“也是,那樣你實在可憐,被人頂替了還要被昔日下屬追殺……”

“師尊?”

“好吧,給你面子,不說了。”

“……”

墨袍公子笑意無奈,卻又縱容至極。

聽不懂這二人關系,我自覺莫擾為上,就安安靜靜地跟在後面。

如今的兩界山不比昔日。

三年前那場仙力拔起之後,非渡劫境修者,不得逾越兩界山。

因此偌大仙域,我也只方便求師叔祖前來。

倒是未曾料及,跟在師叔祖身旁那個看着孱弱書生似的墨袍公子,修為竟也在渡劫境。

由他們二人出手,同時庇護我一人,叫魔域一衆強者畏之如虎的兩界山,似乎也沒那麽艱險了。

只是即便渡劫境,過兩界山,也只能靠雙腿,禦不得劍。

而愈往巅頂,風雪愈大。

幾乎要埋沒了身後那道遠遠綴着的身影。

師叔祖與她的道侶走在前面。

時不時悠哉游哉地回頭望一眼那漫天風雪之後。

兩人的話聲順着庇護之力傳來我耳旁。

“依你對你昔日麾下四大主城舊屬的了解……”

“師尊。”

“好吧好吧,那就以你對魔域的判斷,要是他們的魔域共主今個兒死在後面,他們不會把這鍋甩到我頭上吧?”

“你與魔域結仇已久。”

“所以?”

“也不算甩鍋。”

“……”

幾息後,師叔祖面色莊重地出現在我面前:“我想了想,咱們幹門宗旨,講究以仁為本。”

我誠心問:“何時立的宗旨?”

“剛剛。”

師叔祖面不改色,一指我身後風雪中:“那貨蛻生之劫還沒結束,再跟下去,明日乾元界就得多出三千界裏也頭一回見的真龍冰雕了。”

“師叔祖有何吩咐?”

“……你當真與他再無話可說?”

“是。”

“可我看他不像啊。”

“那與我無關。”

“……”

師叔祖從來不是強人所難的性子,于是嘆了口氣,轉身又回去了道侶身旁。

幾息後。

兩人話聲又續。

“慕寒淵。”

“嗯。”

“若你是禦衍,你會怎麽做?”

“什麽…?”

“你一族因我殺你而死,萬千子民,全族性命,血海深仇,系于我一人。你會怎麽做?”

“……”

我的身影慢了下來,最終停下了腳步。

我知道。

師叔祖的問題并非問她的道侶,而是在問我。

我亦知道。

這是一道無解之問。

他沒得選。

所以我想,無論是死前的長雍,還是此刻的我,沒有人有資格怪他。也不曾怪他。

只是幹門終究因他而破,那一日幹門弟子的血,真真切切地染紅了偌大山門,千裏青峰。

我原諒得,他們原諒不得。

我亦沒得選。

“禦衍。”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被兩界山山巅的風雪挾裹着,呼嘯着,向着身後,夜色裏的茫茫天地之間,那道孑然孤影灌去。

它被兩界山的風刮得千瘡百孔。

搖搖欲墜,卻又決絕志堅。

“真龍之壽,與天同齊。我祝你得享亘古,無盡孤寂。”

“陳見雪以神魂在此立誓——”

“此生至死不入渡劫。”

“兩界山為隔,你我,恩仇相抵,天人永絕。生生世世,再無牽系。”

風雪終湮。

天地間阒然死寂。

我重新邁步,向前走去。

這一次我不曾回頭。

我知道,越過面前這座山巅,新的黎明,終會在山的另一頭攀起。

風雪之後,那是萬物新的生機。

——–

——–

全文完。

【作者有話說】

全文到此完結,感謝四個多月以來的支持與陪伴。

山水有相逢,也祝我們下本再見!

第 125 章 程情情

雖然井小芸如此說,紅箋卻找不出理由來反對,更不可能叫程大長老将人換成井小芸。

短短這幾個時辰的接觸,紅箋已經發覺程大長老并不是個好相與的長輩。

紅箋完全猜不透他腦袋裏面盤算着什麽,故而決定見好就收,少違背這老魔頭為妙。

“情情過來。齊姑娘,這是我的孫女,小名情情,生性調皮懶散,幸而仗着一點小聰明,有大人們看着,也算順利修煉到了金丹圓滿。情情,這一位是宗主的親傳弟子齊秀寧齊姑娘,傻站着幹什麽,還不見禮。”

程情情嘻嘻一笑,向着紅箋抛了個媚眼:“這可難辦了,我該叫齊姑娘什麽?若按宗門的輩份排下來,豈不是要磕頭管她叫太師奶奶?”

紅箋将她由頭至腳打量一遍,淡淡地道:“那到不必。你若跟着我去外邊,你叫我齊小姐,我叫你程姑娘即可。”

就算感覺不到井小芸的反應,只看這程情情言行間的妖治飛揚,紅箋也不會對她有任何的好感,故而也不想和她親近。

小黑還在亂動,紅箋蜷起手指,輕輕彈了下它的甲殼,不知井小芸和程情情姐妹兩個有什麽深仇大恨,井小芸的外公叫程情情監視自己,程情情也不過是個金丹圓滿,無需推辭換人,若是礙事,待赫連等人醒來,将她直接除掉即可。

程情情想不到眼前的紅箋心裏正轉着如此狠辣的主意,兩眼顧盼生輝,嘟着嘴嗔道:“真是的,好見外。齊姑娘一定不喜歡情情。”說着裣衽行了一禮。

程大長老就像沒聽到孫女撒嬌,打斷她道:“齊姑娘這次來,是有重要的事情與爺爺商量。為了日後大家聯絡方便,一會兒你就同她一起動身吧,以後你跟在齊姑娘身邊,要聽她的吩咐,乖乖的不要闖禍,聽明白了麽?”

程情情臉上露出了驚訝之色,随即嬌笑道:“爺爺放心,我聽明白了。”說話間她的眼睛眨了眨,悄悄向紅箋臉上瞥去。

紅箋正在觀賞山谷間千萬點飛舞的螢火,好似根本沒有注意她。

程情情不由微微撇了撇嘴,回去對上程大長老警告的目光,這才老實收斂了一些。

紅箋待他祖孫倆交流完,才扭過臉來,向程大長老道:“事情既是定下來了,我就不多逗留了,還請大長老将解藥給我,另派幾個人送我們出谷。”

她焦急離開,程大長老也沒有多做挽留,只是道:“解藥我一會兒交給情情帶着。”

要送這麽多人離開,雖是有合适的法器,山谷中動靜亦是不小,搬過來居住的程氏老老小小或早或晚都聽說了這個消息。

紅箋站在法器的最前面,由着趕來看熱鬧的程氏族人悄悄議論,程情情站在她身後,再後面偌大的法器上并排躺着那些猶自昏睡不醒的修士。

這個法器将自水下出發,沿着紅箋來時的路返回,而後飛到遠離程家村的僻靜處降落,然後程大長老将帶領族人易地而居,紅箋與他們這一支的聯系将完全由程情情維系。

井小芸因為被禁了足,沒有出現在看熱鬧的人群中。

難得的,井小芸沒有鬧別扭,傳遞過來的情緒甚至有些平靜到悵然,因為她已經通過小黑看到,在那些昏睡的道修中間有一個遍體鱗傷的老頭子,他哪怕昏迷也将身子蜷成了一團,手死死抱着頭,好像睡夢中猶自遭受着折磨。

井小芸傳來意念:“先走,提防那個賤人,我馬上便去收拾她!”

程情情操縱着法器,她在紅箋耳邊沒話找話套着近乎:“齊姑娘,既然爺爺吩咐叫我什麽都聽你的,咱們就姐妹相稱,我叫你姐姐吧,好不好?”

她也不管紅箋是不是應承,便自顧自地道:“姐姐可知道,靠近這山谷法器是不能升空的。咱們得在水裏走遠一些。”

紅箋站着沒有動,程情情的下巴卻快要趴到她的肩膀上來,紅箋聽着她親親熱熱地道:“我聽爺爺說,姐姐是道修,應該不會知道這些,真是好奇呀,我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和道修離着這麽近。姐姐那什麽法術,能給我看一眼麽?”

紅箋殺心大盛,臉上卻是冷冷淡淡沒什麽變化,她問程情情道:“怎麽你爺爺将‘天魔聖身’請到這山谷中了嗎?”

程情情臉上訝然之色一閃而沒:“你果然知道‘天魔聖身’?”

“天魔聖身”是程家最重要的一件寶貝,向來由家主保管,這件寶物的來歷很值得一提,傳說是大天魔的一件戰甲,大天魔飛升之後将它留與傳人,成為了一件魔器。有了這件魔器,程家人才能培養出種類齊全的魔蟲魔物,而每年的“天魔祭”情況卻又反過來,這件魔器需要吞噬大量的魔蟲魔物,才能保持它強大的法力。

程氏族人正是借由這“天魔聖身”收斂魔物氣息,才能這麽多年不被道修發現,程大長老剛帶着人在煉魔大牢做了一樁大買賣,生怕神通廣大的敵人找來報複,便借用“天魔聖身”的力量,将山谷的防禦好一通加強,只要上空出現法器法寶,不論敵我,立時便會招來大量的攻擊。

這些都是紅箋方才在山谷中發呆之時,井小芸悄悄告訴她的。

紅箋轉過身來,嘴角含着一絲嘲弄之意,說道:“程姑娘,你爺爺程大長老叫你聽我差遣,怎麽你反到還在懷疑我呢?若不是有這‘天魔聖身’,你們每年都需進行‘天魔祭’,我師尊他老人家離魂還不大好找尋你們。你要看什麽?你知道我的法術是做什麽用的?”

紅箋咄咄兩個反問将程情情問得有些傻眼,她下意識地還要笑笑緩和一下氣氛,紅箋卻不準備放過她,說話就說話,這程情情每次說話都湊這麽近,簡直太煩人了,于是紅箋上下仔細打量她,直将這明豔嬌媚的尤物看得心裏發毛,不自在地翹起兩根玉指将一绺頭發攏到了耳後。

紅箋的目光在她露出那只粉色的耳朵上飄過,突然問道:“你同我、還有這麽多道修呆在一處,五天之後,夜半時分,你準備藏去哪裏?”

程情情摸着頭發的手驀然頓住,停了一停,才放下來,扭動了一下身子,向紅箋嗔道:“要你管?”雖然依舊是撒嬌的語氣,神色卻已變得有些發冷,而且她将身體移開去,終于讓出空當,不再糾纏着紅箋了。

“這賤人,你幹嘛給她留面子,就應該當不知道,到時候帶着那些男人去看看她筋脈錯亂,全身長滿老樹皮的怪模樣,看她還有什麽臉覺着自己美貌得不行,四處賣弄風騷,拿盧雁長的話怎麽說,像個女妓一樣,我呸!”井小芸憤憤不平。

紅箋悠然以神識回應:“那還要等到五天之後,我沒打算留她活那麽久。”

自從在那山谷中程情情出現,不知井小芸和她有多麽深的矛盾,那些激烈的情緒通過小黑一波波蜂擁而至,一直就沒有消停過,程情情這裏搔首弄姿地賣弄風情,卻不知井小芸早已經将她的老底揭了個底朝天。

這程情情是井小芸的表妹,比井小芸小了十幾歲,本是井小芸看着長大,但因為井小芸和舅舅關系太差,程情情從開口說話就“死矮鬼”“臭矮子”地瞎叫,後來井小芸看她懂事了就吓唬她,說程家女孩若是修煉《大天魔三目離魂經》的天賦太強,就會長不高。

程情情信以為真,她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有哪一點比姑姑、表姐差,要蹿個子的時候一天三遍的量,生怕自己會像井小芸一樣。

程情情越着急越不見長,後來她受不了這煎熬,幹脆抛棄了從小相伴的同心魔蟲,改與魔植相融。

她選的“錦青”既纖細又高挑,開花時香氣勾魂,誰知她雖是如願地越長越美,可每隔一段時間便會有一夜無法控制,變成人不人樹不樹的怪物,随着程情情修為越來越高,發作的間隔也越來越短,如今她金丹圓滿,“變樹”這種噩夢正是每七天一次。

這本是她的死穴,從小到大瞞得嚴嚴的,只有祖父和父親知道,可井小芸這次回來,卻仗着“仙霓霞光”發現了她的這個秘密。

程情情上次發作正是前天夜裏,所以紅箋一說“五天之後”,她立刻就明白這“齊姑娘”指的是什麽,一時心神大亂,連殺人滅口的念頭都動了,哪裏還顧得上套對方的話。

但程情情不敢。她知道爺爺雖然只派了她一個人跟着這齊姑娘,但其實通過自己,齊姑娘周圍發生的一切爺爺都如親眼目睹一般,知道得清清楚楚。

并且這位突然蹦出來的齊姑娘修為着實有些莫測,既是道修,身上又有一種叫她覺着熟悉的氣息,她堂堂一個金丹圓滿,竟看不透對方深淺來,所以程情情不免有些驚疑不定,打算就這麽先跟在紅箋身邊,摸清這人底細再說。

第 124 章 巫士之魂石

鸠答答的慌亂谷璃看在眼中,她并不是要吓唬鸠答答,和聲道:“我若要将他們如何,也不會坐在這裏和你說話了。只是魔氣纏身并不是什麽好的事情……”

谷璃還未說完,鸠答答已經激動的打斷谷璃道:“仙子的意思是,仙子能幫他們解決魔氣纏身的問題麽?”

“這個……”一般情況下,只要魔氣的宿主出現頻死之狀,魔氣便會自動離體,但她之前神識所感,這些人的魔氣并未真的****,反而是在體外纏繞,她也拿不準能不能解決。谷璃有些困擾的偏了偏頭,道:“總得先看過才能知道怎麽辦。”

谷璃雖然沒說她一定能解決這件事情,鸠答答已經喜形于色,對廳內喊道:“鳳凰,速速去禀告祭師大人,有劍閣古城而來的仙子,可能有辦法解救我族巫士。”

谷璃剛進門時奉茶的女子,從廳內的小間出來,往谷璃匆匆行了一禮,就往穴屋外去了。

片刻,鳳凰氣喘籲籲的跑回穴屋,對谷璃又是一禮,然後滿臉喜色的對鸠答答道:“阿媽,祭師大人說有請仙師。”

鸠答答聞言,站起身對谷璃道:“仙子,請随我來。”

谷璃點頭,起身跟在鸠答答身後,往穴屋外走去。

沿着剛剛的臺階往下,幾人走到穴屋群的中間部分之後,鸠答答帶着谷璃拐進了一個山洞。山洞不深,不過百來米的洞內深處,修建了一個類似于祠堂的石廳。鸠答答帶着谷璃進到石廳時,一眼便認出了釣浮一族的祭師。

穿着一身青色長袍的女子,年約四十,面容肅穆,頭上戴着高高翹起兩角的純銀頭飾。見到谷璃進來,搖了搖手上一根挂着無數鈴铛的銀手杖。

谷璃感覺一陣靈氣波動随着那手杖的鈴铛聲擴散開,看出那是一件低階法器,谷璃下意識便運起護身靈氣将那波靈氣波動隔絕在外。

似乎是感覺到手杖沒起作用,穿着青色長袍的女子神色間便恭謹了許多,對谷璃行了小輩之禮。

鸠答答的眼神瞬息萬變,有點驚訝的喊道:“祭師大人?”

被稱作祭師大人的女子并未動容,對谷璃道:“釣浮族祭師七星,見過仙師。”

谷璃會對鸠答答行小輩之禮,是看得出對方的年歲比自己要大。而祭師七星對谷璃行小輩之禮,則是看出谷璃的修為比她要高,谷璃便坦然受了這一禮,道:“不必多禮。”

祭師七星轉向鸠答答道:“你們退下。”

七星的語氣很平淡,鸠答答又看了谷璃一眼,似乎覺得之前自己的所為不太妥當,将雙手指尖相對抵在額上,對谷璃補了一個小輩之禮,才帶着鳳凰退下了。谷璃無可不可的笑了一下,搖了搖頭。

七星待鸠答答和鳳凰離開之後,方對谷璃道:“仙師來自劍閣古城?”

谷璃點了點頭,問道:“雷澤一地對諸大仙門了解甚少,你似乎知道劍閣古城?”

七星沒什麽表情,僅是微微垂了頭道:“釣浮一族存世已久,歷代祭師口口相傳,對這些還算略有所知。劍閣古城以斬妖除魔為己任,義善舉,除惡行。不知七星說得可對?”

谷璃挑了挑眉,道:“不錯。”

七星擡頭對谷璃道:“那不知,我族巫士為保衛家園而身染魔氣,對仙師而言,是惡還是善?”

谷璃微微一笑道:“此舉固然大善。你有你的顧慮,我也有我的顧慮。我只能說,我先看看。”

七星沒有能夠得到谷璃的保證,微微嘆了一口氣,道:“仙師請随我來。”七星只得帶着谷璃往石廳內走去。

七星将銀手杖插入石廳內牆壁中的一處孔洞,孔洞旁的石壁發出嘎吱聲,往一旁移開。

看着這與天玑機關術差不多的設置,谷璃不禁有些懷疑釣浮族是否有人曾是天玑的弟子。但釣浮族存在已有萬年之久,說不定天玑祖師常先是釣浮族人?

為自己這無厘頭的猜想暗笑了一聲,谷璃跟着七星往石廳內的大殿走去。

外面的石廳看起來其貌不揚,大殿雖然不大,卻透着恢弘之氣。從大殿內石階上已經有些模糊的花紋可以看出,這大殿年代已經很是久遠。否則,只得祭師和巫士這幾人能進入的大殿,地上石階的花紋也不會磨損至此。

大殿正中,有一座高一米三丈見方的石臺,石臺之上供着一尊雕像,看起來與辟邪有四分相似,只是沒有翅膀。

圍着這雕像,石臺之上坐着十四個裸着上身的男子,這十四人坐在石臺之上,神魂很寧靜,對于谷璃進殿,他們似乎毫無所知。蒼白的皮膚上描繪着詭異的青色花紋,谷璃之前所感覺到的魔氣,便是缭繞在這些花紋之上。雷澤一地,男子的裝束是很保守的,如這般上身全裸的情況,一般是閨房之中,與自己阿肖在一起時才會如此。不過這花紋描在身上,将皮膚幾乎占滿,咋看去也跟穿了衣服一般。

谷璃瞥了一眼,目光卻定在了十四名男子其中兩人的額頭上,谷璃有些不敢置信,神念一動已經躍上石臺。

站着石臺之上,谷璃才感受到那尊雕像之內有一種她從未接觸過的力量,魔氣在這力量的籠罩下,雖然很頑強的盤桓在這十四名巫士周圍,卻沒當年谷璃在神劍峰一脈遇到的魔氣那般躁動,魔氣的侵蝕力自然也降低了。大約正是因為如此,這些人雖然受着魔氣的煎熬,卻能依仗神魂之力将魔氣據于體外。

只是,其中魔氣纏繞最甚的兩人,額頭之上眉心一點宛如晶粒的東西,分明是魂石。

天玑物宗能經過祭魂之法将人的魂石凝練出來,但魂石凝練之時,人也已經死去了,現在她卻在活人身上看到了魂石。

她本來以為天玑物宗的祭魂之法已經是這世上的無上法門,沒想到卻在雷澤這麽一個巫術盛行之地,幾個神魂之力不過相當于煉氣中期之人身上看到了魂石。

回過神的谷璃對七星問道:“他們魔氣纏身是什麽時候的事?”

七星一直很肅穆的表情終于露出了一絲哀傷道:“在接受巫術洗禮之後,接觸到魔氣之時就會被魔氣侵蝕了,只是多少的問題。接受巫術洗禮之力越多的巫士,在接觸魔氣時也更容易被侵蝕。”

谷璃指着額頭上有魂石的兩人問道:“那他們倆額上的東西是什麽時候出現的?”

七星嘆了口氣道:“在魔氣侵蝕兩年之後……”七星話還沒說完,猛然感覺一陣寒意籠罩了自己,臉色蒼白的住了嘴。看向谷璃,這殺意并不是谷璃所發出的。

谷璃從石臺上躍下,無鞘還在身後,無鞘之上的龍鱗卻無風自起,宛如飛花一般的圍繞在谷璃周身。

谷璃正對着殿門對石殿外道:“不知是哪派的師兄或師姐,既然來了,不如出來說話。”

一聲鳳鳴從石殿外大開的石門傳來,下一瞬,一身紫袍的男子帶着一只機關鳳鳥出現在石殿內,他現身之後,那只尺餘長的小型鳳鳥還繞着他盤旋一周,才緩緩落在了男子肩頭。

來人和谷璃一樣是結丹期修士,只不過對方已是結丹初期頂峰。谷璃打量了一眼那鳳鳥額頭正中,有一個微微的凹槽。沒用魂獸卻已經是結丹修士,說明對方是天玑器宗的弟子。

谷璃頓時覺得不妙。按照相盤的說法,天玑器宗之人對于物宗的祭魂之法勢在必得,才會發生現在一派兩分的情況。若被來人看到這釣浮巫士頭上的魂石,後果會如何就很難預料了。偏偏此人已經進來了,釣浮巫士已經避無可避。

“哼,區區幾個煉氣中期的邪魔外道……”男子看了谷璃一眼,又掃了一眼石殿內諸人,眼神在觸到釣浮巫士額頭上的魂石之時,男子的眼神猛然一縮。

谷璃一見便知道不好。

男子僅僅一瞬,便已經将那點驚異掩下,對谷璃問道:“在下天玑紫黃,路過此地感覺到魔氣波動,察覺到師妹在這裏呆了許久尚未将魔氣封印,擔心是否出了什麽意外,因此進來一探,不知師妹為何這麽久都沒有将這幾人誅殺。”

谷璃看了一眼七星,又掃了一眼臺上依然紋絲不動坐着的十四名巫士。淡淡一笑道:“紫黃師兄應該也發現了,這幾人雖然身染魔氣,但實際上魔氣并未入體,而且神魂明淨。師妹正在詢問七星祭師這魔氣的由來,若是可能,師妹希望能救下這幾人。”

紫黃聞言,臉上做出恍然的表情來,對谷璃拱了拱手道:“師妹果然不愧是劍閣古城出身,心懷大善,對入魔之人也保持着救助之心,師兄慚愧。”

“師兄客氣了。”谷璃微笑道。

紫黃看谷璃對他的戒備之色淨退,便笑道:“既然師妹有此善心,師兄也不能妄言誅殺,不知師妹可想出了什麽好法子?”

第 127 章 招魂幡

綠油油的骷髅統領被斬殺後,骷髅兵們潮水般退卻,有的躲到陰暗的角落,更多的直接湧出了荒野,逃入大山深處。

這一戰,雖然大獲全勝,但黑鼎鐵騎也出現了不小的傷亡,有二十三個死囚永遠沉眠在這片土地。

稍微休整後,黑壓壓的鋼鐵洪流再次行動,沖進了最後一重皇陵。

最內圈的皇陵,埋葬的都是數千年來大名鼎鼎的文成武就的帝王,每一座墳墓都龐大恢弘,有不知多少宮女、太監和禁衛陪葬。本來,人們還擔心裏面盤踞着什麽恐怖的妖獸或怨靈,沒想到,裏面打掃得幹幹淨淨,沒有荒蕪的雜草,地面上連一片落葉都沒有,似乎有人精心護理,和外面兩重皇陵的荒涼截然不同。只是,籠罩在空中的烏雲更濃,周圍看起來黑乎乎的,陰風陣陣。

洪淵霍然舉起右手,身後的衆多鐵騎就迅速勒住了戰馬。

洪淵臉色凝重,四下打量一番,抖開一幅地圖仔細觀察。這是洪門收藏的一份秘密地圖,皇陵的每一座山坡,每一條人工河,都在上面标示得清清楚楚。按照地圖的标識,鎮國鼎就在第三重皇陵最深處,在史上大名鼎鼎的缢王的墳墓前。

一縷琴音,突然隐隐約約地傳來,伴随着一陣陣絲竹的聲音和女子的低吟,似乎有什麽人正在聞歌起舞。聲音傳來的方向,正好是鎮國鼎所在的位置。

“走!”

洪淵心中疑惑,雙腿突然用力夾緊馬腹,率黑壓壓的鋼鐵洪流呼隆隆地飛奔而去。越過幾個樹木茂盛的山坳後,看到了一座開闊的山谷。

山谷內,張燈結彩,搭着一個高臺。一群舞女正在聞歌起舞,扭着婀娜的腰肢,周圍站着大群身披火紅色戰甲的大內禁衛,一個個宮女和太監不時低着頭來回走動。高臺上,端坐着一個兩米多高的魁梧的中年人,身穿龍袍,頭頂皇冠,俨然一副帝君的打扮。濃眉大眼,長着一個高挺的鷹鼻,嘴唇卻是薄薄的,不怒而威。

走錯地方了?

大山中,什麽時候出現了這樣的人家?

人們下意識地揉揉眼睛,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誰能想到,第三重皇陵內竟然是如此一副模樣?

“少主小心,這是極其厲害的妖孽!”

洪九靠上來,緊緊跟在洪淵身後,臉色前所未有的凝重。與此同時,洪淵心生一股極其強烈的危險,一陣陰風吹過,甚至腦袋隐隐生疼。站在身後的衆多鐵騎,雙眼直勾勾地看着前方,一臉茫然,意識都迷糊起來。

不好!

這是幻覺,是音功!

洪淵心頭凜然,下意識取出天龍號角,施展太古魔音吹響這個號角。悠揚的號角聲響起,身後的鐵騎們紛紛清醒過來,然而,山谷內沒有一絲改變。這只有兩種解釋,要麽看到的都是真的,不是幻覺;要麽,山谷中妖孽的道行遠在洪淵之上!

一滴滴冷汗,突然間從洪淵額頭滲出,流淌到鼻尖,滴滴答答地滴落在地上。

自從在落葉山的朝天臺上跟着血蝠王修煉暴血真經後,他經歷了無數風浪和挑戰,不知多少次在死亡邊緣徘徊;然而,危險的感覺,從沒有這一刻如此強烈!那種無形的但清清楚楚的危險氣息,讓人恐懼,讓人窒息!

山谷內的歌舞,突然停下,衆多禁衛和宮女一動不動,端坐在高臺上的中年龍袍人則看了過來,“大膽狂徒,你是哪一個将軍麾下,見了本皇還不跪下?率土之濱莫非王土,普天之下莫非王臣,才一千二百年的時間,我風雲皇朝的律例就松懈到如此不堪,看見本皇都還不知跪下請罪麽?”

冷冰冰的聲音,陡然在人們耳邊炸響,帶着沉甸甸的上位者威壓。空氣一沉,似乎也感受到了這股無形的力量。

“一千二百年前,一千二百年……”

洪淵暗暗沉思,看着氣勢逼人的中年龍袍人,一個曾名震天下的千古帝王突然湧上心頭,“你……,你是缢王,死了一千二百年的缢王?”

“哈哈哈,沒錯,朕就是缢王。但是,朕沒死,一千二百年來,朕還一直活着。就要破碎虛空,白日飛升,成為一尊永恒不滅的帝王了,哈哈哈!”

端坐在高臺上的龍袍人哈哈大笑,突然間,陣陣陰風呼嘯而來。張燈結彩的高臺後面,隐隐約約的露出了一座巨大的墳墓,聳立在墳堆上的真武鼎黯然無光,被一面巨大的旗幡半遮半掩。旗幡上,刻着許許多多筆畫往上翹的符文,冰冷徹骨的陰風就是從這面旗幡上刮出來。

“招魂幡,有人在這裏煉制招魂幡。少主,那不是缢王,是一個人人皆可誅殺的大魔頭!”

洪九一聲驚叫,陡然策馬擋在洪淵面前,呼隆一聲,掌心上出現一口數萬斤重的巨鼎,殺氣滔天。

招魂幡是一種邪惡無比的大兇之物,傳說,要收取九千九百九十九個生前殺人如麻的人的魂魄,歷時數十年才能煉制而成。一旦煉制出來,那就是一面讓所有武者聞風喪膽的大殺器,遠遠地隔空一扇就能攝人魂魄,殺戮千裏。每一次出現,都掀起一場波及整個鼎天大陸的腥風血雨,讓數以百萬,乃至數千萬人喪生。

“哈哈哈,沒想到,這裏竟然還有人認識招魂幡。你們來得正好,本皇正好需要一隊剽悍的親衛,獻上你們的血肉和魂魄,領教本皇的無上神通吧,哈哈哈!”

中年龍袍人哈哈大笑,大手虛空一抓,就把巨大的鬼氣陰森的招魂幡握在手裏。用力一扇,陰風大作,飛沙走石。原本垂首站在高臺下的宮廷禁衛、宮女和太監,全都化身陰森森的死亡騎士,潮水般向洪淵等人湧上去。天地之間,突然間籠罩着濃濃的黑氣,看不見皇陵外的山脈,更看不到出去的道路。

“死戰,跟我一起沖,加速,快加速!”

洪淵大聲咆哮,胯下通靈的戰馬突然人立而起,一聲嘶鳴後猛然沖出去。身後,衆多死囚如夢初醒,快馬加鞭地緊緊跟上。

區區幾百人,面對數不勝數的敵人和包圍,只有把鐵騎的速度徹底展現出來才能找到一線生機!

面對恐怖的妖孽,洪淵沒有惶恐退縮,率黑鼎鐵騎發起了淩厲的反沖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