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4 章 晏婕妤有孕
晏婕妤有孕
孟璋垂着眼, 眸光從吳錦之等人身上慢慢滑過,指節有一搭沒一搭地敲在扶手上, 終是沉默良久。
殿內,隐在暗處的張德保大氣不敢出,只垂眉低首瞧着自己的腳尖,心中暗暗打鼓,東南方,那便只有貴妃娘娘的望舒殿,罪婦蘇氏待過的永寧殿, 安修容的頤景宮,以及…晏婕妤的衍慶宮。
良久,久到吳錦之等人冷汗浸濕了整個後背, 才聽禦案之上帝王沉聲道:“朕知道了,你們先退下吧。”
說完, 孟璋又緩緩道:“此時切忌外傳,若是叫朕聽見了什麽風聲, 你們便仔細着脖子上的腦袋。”
吳錦之等人渾身一顫, 連忙稱是, 弓着身子退出了乾盛殿。
張德保瞅了時機,默默将禦案上的冷茶換下,觑了一樣孟璋, 小心翼翼問道:“此事…聖上可要告知貴妃娘娘?”
“不必了。”孟璋冷冷一掀眼皮:“不過是些捕風捉影的事, 叫她知曉了平白憂心。”
“是。”張德保小心将茶盞撤走, 複又于陰影處立下。
因着聖上心情不虞的緣故, 乾盛殿當差的宮人們都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禦案上的茶換了一盞又一盞,終于, 到第五盞時,孟璋摩挲了片刻杯壁,淡聲道:“張德保,陪朕出去走走。”
張德保一聽,立即渾身一凜,小心應了是,賠笑道:“如今禦花園的寒梅開的正好,聖上可要去瞧瞧?”
孟璋點頭:“也好。”
禦花園,孟璋身邊只帶了張德保一人,卻未在梅林賞雪,反倒是一步一步踏上了摘星閣,明黃繡五爪金龍的靴子踩上青石臺階,孟璋猝不及防開口道:“這座摘星閣,是殇帝為韋貴妃所建,當時欽天監曾降下天谕,說他被妖妃迷惑,姜朝将亡,殇帝聽後極怒,立刻便令人将欽天監所有人淩遲處死,結果你猜,最後怎麽着?”
孟璋冷不防停下腳步,轉身似笑非笑地瞧着張德保。
“這…奴才大字不識幾個,怎會曉得這般典故。”張德保腳下收勢及時,見孟璋問他,立刻便腆着臉一笑:“聖上所說,可是想起了欽天監之事?”
踏上摘星閣,瞧着盡收眼底的大靖皇城,孟璋眼中露出些許悵然:“當初先皇起義之時,身後不過幾許散将,銀錢也無幾,卻有一人不遠萬裏前來投靠。”
“先帝曾問過他,為什麽?”
“那人卻說,他師承鬼谷,夜觀星象之時,看到有龍氣出于東方,他順着龍出之地尋找,便找着了先帝。”
張德保靜聲聽着,心中卻知曉,聖上口中那人,只怕便是如今的欽天監監正——吳錦之。若真如此,只怕貴妃還真是…有難了。
一陣寒風吹過,揚起孟璋的衣擺,張德保正要将大氅為他系上,便聽夜風中傳來低沉的聲音道:“朕雖不信欽天監之言,可事關大靖江山,朕不得不謹慎。”
張德保連忙垂首捧上大氅,小心為孟璋披上,勉力笑道:“聖上英明,老奴什麽也不懂,就盼着您身子康健,老奴便心滿意足了。”
聞言,孟璋難得一笑,眼神卻是望向底下的萬千宮闕:“朕自然不信星象之說,可朕也不能讓祖宗基業斷送在朕手中。”
眼瞅着夜色已晚,張德保卻仿佛發現什麽,有些疑惑道:“聖上您瞧那宮殿倒是頗為雅致,便是在宮中也不多見,老奴年老糊塗,竟是想不起是哪處樓閣。”
孟璋順着張德保的視線望去,還果真是,宮中多是繁複華麗之風,那處倒是雅致,略微一想,便開口道:“東南方,還如此雅致的,當是衍慶宮吧。”
衍慶宮…孟璋眉頭一皺,不可避免地想起了晏婕妤,上次之事發生的匆忙,竟是忘記賜下避子湯。
避子湯!
“張德保。”孟璋嗓音一緊:“明日你派個太醫去衍慶宮,朕要知曉晏婕妤可有身孕。”
這世上怎會有這般巧的事情,他方才寵幸晏婕妤不久,欽天監便瞧出有小星犯上謀逆,要知道謝若暻早已有孕二月,若真是她腹中皇嗣,星象怎會現在才有異?
思及此,孟璋只覺一切都說得通了,微微勾了勾唇角便轉身回宮。
張德保朝衍慶宮的方向一瞥,緩緩吐出一口氣。
方下摘星閣,便見端修儀身後跟着一片宮女太監往此處走來,瞧着孟璋,循了規矩欠身行禮道:“妾見過聖上。”
“如今天寒,怎麽夜間還出來?”孟璋淡淡瞧着她,女子本就清秀的臉在月光下更顯柔和。
對端修儀他是滿意的,既不掐尖也不愚蠢,知曉自己應該做什麽。
果然,便見端修儀盈盈一笑,輕輕揚起下颌道:“妾聽聞禦花園的寒梅盛綻,心中向往,便想趁着月色來賞玩一番,不想竟有幸得見陛下。”
孟璋微微點頭,随意附和道:“倒是個雅興。”
說罷,便欲擡腳離開,卻不妨被端修儀一把叫住。
“聖上。”端修儀微微一笑,獨自上前走至孟璋身前,柔柔開口道:“妾今日聽聞了些宮中傳言,雖是無稽之談,可若是讓此風盛行,只怕也不是好事。”
孟璋腳步一頓,側眸看着她,“但說無妨。”
端修儀抿了抿唇,一雙眸子清澈明亮:“這些日子,宮中盛傳,大皇子乃福星轉世,将來必定貴不可言,妾私以為,大皇子雖尊貴無匹,這般流言卻絕無好處。”
“你倒是心思細膩。”孟璋淡淡道。
這樣的流言,他便是捕風捉影t也聽聞過幾回,他不是傻子,自然知曉這種流言甚嚣塵上的弊端,只是…
“你可知,這流言從何而起?”
“妾不知。”端修儀搖搖頭:“只是偶然聽幾個小宮女嚼舌根時說起,想必已經在宮中傳開了。妾想着,這等關乎皇家子嗣之事,還是謹慎些為好,便鬥膽告知陛下了。”
“此事為何不禀報皇後?”孟璋淡淡擡眸。
“原是要去禀告皇後娘娘的。”端修儀坦誠道:“只是不曾想這般巧遇見您,妾就直言不諱了。”
孟璋點頭,定定瞧了她一眼:“朕知道了,如今天寒,早些回宮吧。”
“妾恭送聖上。”端修儀微微欠身。
待孟璋走後,端修儀才微微轉身,扶着扶織的手緩緩往永福宮走去。
“主子,您為何要來将此事告予聖上?”扶織不解,主子一連幾日都讓她盯着乾盛殿,一瞧見聖上獨自出行便來告訴她。
端修儀悠悠一笑,不急不緩踏着步道:“有人想用這流言挑唆貴妃娘娘與錦妃娘娘的情誼,我自然不能叫她們快意。”
月色下,主仆二人迎着宮燈,一步步回了永福宮。
翌日
謝若暻方起身,便聽見以檀一邊為她挽着發一邊道:“聽聞針線局那邊打死了好幾個小宮女。”
“可知曉所為何事?”謝若暻擡眸,這宮中雖時有宮人暴斃,可這一道打死好幾個,便只能證明出什麽事兒了。
以檀壓低了聲音道:“聽說是湊在一起嚼舌根子,說大皇子将來定是貴中之貴,送去臨華宮的衣裳,可要格外仔細。”
“這話正巧被去針線局取衣裳的含章聽見了,便禀了皇後娘娘,一道處置了。”
“皇後?”謝若暻眯了眯眸子,她們這位皇後,向來是個端坐蓮臺的菩薩,竟也會主動出手管這事兒?
“昨日乾盛殿可有人往坤儀殿去了?”謝若暻問道。
“這…奴婢倒是不知。”以檀一愣,随即繼續手上動作道:“奴婢待會兒便派人出去打聽打聽。”
“不必了。”謝若暻搖搖頭:“與咱們無關,不是什麽大事兒。”
說完,又叮囑道:“咱們望舒殿的人,切忌不可提這事。”
以檀連忙低頭應了,便見一個奶團子劃拉着雙腳竄過來,一把将謝若暻的小腿抱住喚道:“母妃!”
“咱們歲歲,今日怎得起的這般早?”謝若暻笑着将小團子抱起,捏了捏她的小臉。
“母妃不是說要帶歲歲去姨姨哪裏,還要看小弟弟。”歲歲歪了歪頭,她在宮中一向沒有玩伴,突然聽說有了個小弟弟,自然是欣喜的緊。
連忙将自己手中的糕點舉高道:“給弟弟吃小老虎!”
謝若暻失笑:“弟弟還小,吃不了小老虎。”
歲歲想了想,有些為難道:“那歲歲可以給他留着,等他長大了再吃。”
一番童言聽得謝若暻忍俊不禁,照着歲歲的小臉便親了一口:“咱們歲歲真是個好阿姊呢。”
“那當然!”歲歲驕傲。
謝若暻刮了刮歲歲的鼻尖,換了神色道:“不過母妃希望你明白,歲歲開心最重要,如果你要送給弟弟東西,那一定是因為這麽做你會開心。”
歲歲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另一邊,衍慶宮
晏婕妤剛用完早膳,便見張德保領着賀言致踏了進來。
“張大監,這是…?”她記得她并未喚太醫,更何況就連張大監也一起來了,略一思索便知曉當是孟璋的吩咐。
張德保一笑,便颔首道:“聖上吩咐,主子身子嬌貴,上回侍寝後又冷着您了,這回特意叫賀太醫來給您調理身子。”
晏婕妤默然半晌,她還沒有自作聰明到認為孟璋突然對她上心了,思及另一個可能,心中一緊,面上仍是笑道:“多謝聖上體恤,有勞張大監、賀太醫了。”
賀言致躬身取出脈枕,又搭了繡帕,才輕聲道:“請主子将手搭在上面。”
片刻後,賀言致才道:“小主身子康健,平日裏只要好生将養即可。”
“既如此,老奴也好向聖上複命了。”張德保一甩身上的浮塵,才笑着朝晏婕妤告辭。
待踏出殿門後,張德保才望向賀言致,壓低了聲音道:“可瞧清楚了?”
賀言致低眸:“确是有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