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1 章 往事回響11

第141章 往事回響11

他問他是不是喜歡她。

缇嬰怔怔然, 看着那行字,良久不說話。

她想原來如此。

他不是不認她,他是不記得她。

他用不到半年的時間就變成了無支穢, 除卻他一身仙骨與人有異的緣故, 必然還有其他一些取舍。

想來他舍了所有能舍的,來換取“活着”。或許在他生前, 在他為今日這一幕布局時,他覺得一切都不重要——

他可能覺得她不在乎他死了,掉兩滴眼淚就結束了;

他可能覺得“存活”才是最重要的;

二師兄說他會付出一切代價來找她……

江雪禾不想變回高高在上的“天道”,他仍留戀于凡塵人間。許是為了他當日布下的他人未知的計策,許是……為了陪她。

他總是為她付出了所有能付出的。

而她……她都在做些什麽呢?

折騰他, 欺負他,不回應他, 不搭理他。

她讓他去死。

他就真的死了。

晴月之下,白骨懸于半空。即使缇嬰背對着她, 他無所不在的感知, 也“看”到了她臉色的一點點煞白。

他心中生疑,又生燥。

他不知為何短短時間,他讓她又掉眼淚, 又變了臉色。

他想溯前緣, 而非惹哭她。

缇嬰小聲問:“你什麽都不記得了嗎?”

白骨沒回答。

她已然明白。

缇嬰道:“所有的都不記得了?你不記得自己是誰,不記得自己為什麽會變成這樣,不記得生前所有事情嗎?”

缇嬰垂着眼, 看到地面上磷光閃爍,他似又要寫字來答她。

缇嬰打斷他的寫字, 說道:“你不能說話嗎?”

缇嬰并不是沒見過無支穢:“你為什麽不開口說話?”

她垂着的眼皮,努力掩飾自己的渴望與畏懼:“哥哥……我想聽你的聲音。”

“哥哥”二字柔軟輕甜, 帶着少女惆悵的沒有說出的心事,讓聽者心間有異,微有悸動。

半晌,缇嬰聽到後方微微沙啞的、她有所熟悉的悠緩聲音響起:“我怕吓到你。”

缇嬰肩膀輕輕顫了一下。

她忍着沒有回頭的沖動,只怕自己一回頭,看到他的手骨,就會耐不住哭泣,沒法好好說話。

她腦海空白又淩亂,他死前那一幕時時刻刻沖擊着她,她不知該如何面對他。

她要十分勉強,才能讓自己鎮定些:“……所以,你也不記得我,是嗎?”

他在她身後說:“我方才聽到你喚我一個名字,卻沒有聽清。你能再說一遍嗎?也許我會想起些什麽。”

他又道:“雖然我不記得你的名字,但我見你第一眼,便有親切感。我非常抱歉……我不是有意的,請你原諒我。”

背對着他的少女,眸中又盈起一汪清淚。

該說抱歉的人不是他。

背對着他的少女,在聽到他确實什麽都不記得時,心中除了難過傷懷後,又魔怔地,湧出另一種更迫切些的慶幸——

其實他不記得她,也挺好的啊。

他不記得她,就不會知道她讓他去死,不會對她有怨,不會知道她的種種惡劣,不會知道是她害死了他。

他忘卻她的壞。

他可以認識一個很好的很好的缇嬰……一個敬愛師兄、不惡語相向的擁有一切美好品質的小師妹。

她想要與他重新開始。

白骨精思量間,見那背對着他的少女,終于回了頭,仰望着他。

她睜大明眸,認真地看着他的原型。

她專注地盯着這截手骨,并未露出厭惡或害怕的神色,而是彎起眼睛,露出淺淺秋泓一樣的笑容:

“我們以前是師兄妹,相依為命。

“後來發生了一些意外,你被害死了,我一直在想法子複活你。沒想到在我複活之前,你自己已經‘複活’了。哥哥,我十分開心。

“接着,我們就可以想辦法離開這個秘境了。這是很好的事情。”

白骨精愕然。

他沒想到缇嬰三言兩語,就說完了過去。

他默然片刻。

他追問:“我叫什麽?”

缇嬰眼睛飄一下,說:“不重要。你在這裏既是我哥哥,我平時就叫你‘師兄’。不管你叫什麽,你都是我哥哥,是我師兄。

“那些不重要的事,不要追究了。”

她目不轉睛。

沈二又問:“……你叫什麽?”

如他所料,小姑娘更是眼睛眨也不眨:“也不重要。想不起來就想不起來,我不在乎。反正我是妹妹,是你師妹,你平時也是這樣叫我的。”

缇嬰對未來充滿虔誠向往:“我與師兄不離不棄。”

她附贈他一個燦爛的笑容。

沈二:“……”

缇嬰分外緊張地望着他。

她知道他非常敏銳,她不相信失憶的他,就會變蠢,會相信她的糊弄。

她不想讓他知道的過去,必然有些問題……以他的能力,他應當看得出來?

缇嬰越想,越是害怕、沮喪,心髒揪作一團。她悔恨又傷心,眼見着眼睛霧濛濛,又想掉眼淚……

白骨動了。

缇嬰眨一下眼。

一滴淚凝在睫毛上,沒有掉落。她看到白骨回到了沈二的身體中,沈二站了起來,掀開那半截簾子,朝她伸出手。

他手骨皎然瘦極,如枯骨一般,卻因過于熟悉,而讓缇嬰鼻尖酸楚。

這只手伸到她眼皮下,輕輕揩掉她睫毛上沾着的一層水漬。

缇嬰看到他溫和淺笑:“既然是你說的不重要的記憶,那我便不追究了。”

他看到少女眼中浮起一重悵然與一重欣喜。

她重重點頭,笑容真摯了很多。

沈二心中有自己的一重猜測與判斷,一概忍了下去。

他只溫溫和和對這個半路妹妹說:“我如今的情況,有些複雜,說起來很長……”

缇嬰立刻:“那你就慢慢說!”

她猶豫一下,輕輕來扯住他衣袖一角。

沈二垂眸,見她起初踟蹰,卻是握到後,便緊緊地拽住,大有不肯放開的意思。

她表現得如此乖巧聽話,他卻從她一點痕跡中判斷出她的些微本性。

沈二露笑。

缇嬰擡頭看他。

沈二收斂:“怎麽?”

缇嬰怔忡:“你以前不常笑的……雖然你脾氣很好,但你很少笑。不過你現在經常笑……”

……也許他本身就愛笑。

只是黥人咒讓他沒辦法露出太多情緒。

缇嬰不無心酸又感激地想到:無支穢雖然可怕,但是可以讓師兄不必受咒術所困,也是好處。

沈二不動聲色:“人總是會變的。你不喜歡嗎?”

缇嬰連連搖頭。

沈二思忖着自己與她記憶中的“過去”有可能存在的割裂區別,他很随意地反手,隔着袖子握住她手,試探她是否排斥。

她好像很習慣被他牽手,并沒有對此有特殊反應。

沈二松口氣。

沈二道:“……我身上這些情況,自然會尋個時間,與你詳說。今夜追殺你的穢鬼來歷也古怪,我們需要整理一下。不過今日天晚了,我們先回家睡覺,好不好?”

缇嬰心中生甜——回家睡覺,多久沒聽過這樣的話了。

她忙不疊點頭。

她扮演着乖巧懂事的小師妹:“都聽你的!”

沈二心中一動,微有逗意。

他俯下身,湊近她臉頰,看她睫毛閃爍躲閃,又可愛,又吃驚,還有一汪小小期待與羞澀。

……實在是個過于靈動的小姑娘。

平日卻藏着她的靈動,不給人看。

沈二心中有數,口中溫和:“既然都聽我的,那麽,你能否與葉公子退了親呢?”

他臉湊過來,垂眼斂情,眉目帶勾。

缇嬰一個恍神便想答應他所有要求,但是臨到口時,一陣過廊風從身後吹過,涼風讓缇嬰稍微冷靜,她便多了一重猶豫。

缇嬰支吾道:“這個……以後再說好不好?”

她哀求他:“我有東西落在他身上呢,他是很好的師兄,我有求于他,不好出爾反爾。”

沈二看她半晌,目如冰雪。

缇嬰心間忐忑。

沈二慢吞吞地“嗯”一聲,站直身子:“那就以後再說吧。”

缇嬰驚喜仰頭,又失神,微有怨怼:……他對她,怎麽還是如此有求必應啊?

他真的沒有脾氣嗎?

萬一 、萬一……她再說錯了話,讓他丢性命、傷神魂,他也仍會順着她的意嗎?

他會再一次去死嗎?

無支穢若是死了……恐怕就真的死了,再也沒未來了吧。

不過,他不一樣……他是真正長存的仙人,永生永世都不會滅。最差的結果,應該也不過是回歸最原本的形态……可是缇嬰喜歡的是江雪禾,是這一世的江雪禾,她不想他消失。

不不不。

她都在胡思亂想些什麽。

她不會再說錯話的,不會再害死他的……她謹言慎行,乖巧懂事,一定會是世間最好的小師妹。

缇嬰心中暗暗提醒自己。

她被沈二牽着手,離開城隍廟。

她心中有事,心不在焉,竟一路走路。照這般走下去,等回到沈家,天都要亮了。

幸好沈二不是那樣不靠譜的人。

他詢問她,能不能背她,帶她回家。

缇嬰愣一愣後,害羞點頭,非常熟練地爬上他後背,張手臂摟住他脖頸。她嫌他長發弄得她臉癢,非常直接地伸手揮開,将臉埋到他後頸處,深深吸了口氣。

沈二眸中忍笑。

……他再一次看出她的乖巧後隐藏的任性。

他想他昔日應該經常背她,經常這樣逗她,才讓她這般習慣。

也好。

沈二輕輕扣住她膝蓋。

他亦會對她很好的。

……他不在乎她隐藏的過去是什麽,他只是希望她開心些。

她若開心些,他心情好像會跟着變得好起來。

過去如何都不重要,只要沈三願意選擇他這樣的怪物,他怎樣都能接受。

缇嬰被沈二背着回家,到了沈家,沈家門口已經有許多人伸長脖頸,焦急等待。

夜裏沈家穢鬼們的動靜,讓所有人驚恐。

後半夜葉家來了消息,詢問沈二和沈三是否歸家。

沈家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麽事,所有長輩都出來等候——沈三的死活不重要,沈二是仙門弟子,前程無限,不能死。

衆人看到兄妹二人出現在路盡頭,齊齊松口氣。

但是看到沈二背着沈三——

沈家主人與夫人當即沉了臉,覺得沈三不孝。

沈家大小姐花時與庶弟陳子春在今夜爬完山,又從神姑廟中趕回來,見到家中燈火通明,二人心中惴惴不安,起初以為自己露餡。他們陪衆人等了半宿,等到沈二和沈三回來,不禁瞪大眼睛。

花時和陳子春面面相觑,微有遲疑。

……如果他們沒弄錯的話,沈三應該就是缇嬰。

缇嬰那樣的脾氣,居然會願意被陌生人背着?

這個沈二……

二人的目光落到沈二身上。

月奴沖上前:“三小姐!”

衆目睽睽,缇嬰鎮定地從沈二背上跳下來,沖月奴一笑。

月奴怔愣于她的心情好,缇嬰就跑過來,拉住她手腕要走,口上大咧咧道:“哥哥,我困了,我要去睡覺了。”

缇嬰聽到身後沈家父母的震怒:“誰讓你跑了?沈三你這個混賬……”

沈二溫潤而疲憊的聲音打斷他們怒火:“爹娘,我也累了。”

缇嬰在心中扮個鬼臉。

她拉着月奴,邊跑邊回頭,偷看沈二。

進了院子,月奴一肚子問題:“到底怎麽了?你和你二哥,怎麽一起回來了?你們去了哪裏?你不是很讨厭他嗎,怎麽還讓他背?”

缇嬰口上叫嚷:“我困了,我要睡覺了。”

她跳到床上,用被褥裹住自己,不肯回答月奴。

她心中是十分警惕的。

月奴天生就要斬殺無支穢,而缇嬰已經确認江雪禾變成了無支穢。她不想讓月奴和師兄之間生龃龉,她要努力調和……缇嬰天真地想到:只要師兄不作惡,月奴就可以不斬殺無支穢吧?

對,她要看住師兄,不能讓師兄披着無支穢的身份害人。

那背後藏匿的無情天道,必然是要眼睜睜看着師兄堕落,引誘師兄變得一身污穢,引誘師兄失去本我,與他們融為一體……她要幫師兄守住心,她要幫師兄贏得這場戰争。

千年前,魔女傷心欲絕,心如死灰,卻仍憑着一腔愛意,以棋子入局;

千年後,缇嬰也想以棋子的身份,與天下棋,贏天半子,助師兄修煉有成。

這一夜,缇嬰心中大石放下,睡了一個好覺。

她做了不錯的夢。

夢中大約很好,她對未來充滿希冀,在睡夢中也露出淺淺笑意。

她不知,在她睡着後,一重月光照在帷帳外,一道模糊的身影化出形體。

沈二掀開簾子,俯眼看她。

她院中的禁制其實從來都攔不住他。

他對她有難以言說的好感。

他一直想打破隔閡,讓妹妹心中有他。往日他總不知該如何做,而今夜——

沈二手指輕輕擦過褥間少女柔軟面頰,擦過她唇角的笑。

她神魂中,有劍意凜凜,要沖出來打斷沈二的唐突。

沈二手指抵在唇角,輕語:“噓,別打擾她。

“我只是回頭看一看……我這就走。”

月奴警惕,對無支穢不存有一絲一毫的好感,只怕這怪物傷人。但這怪物竟然真的只是看了一眼,就化為煙霧消失了。

月奴不禁茫然。

……他到底是來做什麽的?

不是來殺小嬰的嗎?

沈二回到自己的院落屋中。

他不入睡。

他盤腿靜坐,盤算着一切。

他要徐徐圖之,循循善誘。

無論昔日的小師妹有沒有喜歡過他這個不知真假的“師兄”,他都要讓假的變真,真的更真。

他不相信缇嬰的諸多鬼話。

但他心裏有她,他漸漸确信,并要她回應。

他不在乎自己叫什麽,但他一定要知道,她的真名叫什麽。

他們都有法術,都在用各自的方式修煉,都知道天譴天道天意等諸多限制。若兩人要心意相通,當以姓名作誓。

總不能叩拜天地喜結連理時,他都無法起誓求證吧?

……唔,他似乎想得遠了些。

今夜小姑娘趴在他背上抱着他脖頸,大約還沒有到成婚那一步。

第 133 章

謝宸安将信展開, 白如在信上第一行就寫了她此次之所以離開宛臨,全是受了蕭敬之的挑唆,蕭敬之意圖讓她前去輔佐謝宸風。

“……”謝宸安一臉莫名, 皺着眉繼續看了下去。

在這之後白如又陸續的寫了很多, 足足寫了五頁紙的內容,謝宸安看完之後将信放在桌子上,整個人開始了長久的出神。

傍晚,開始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謝宸安在天色擦黑的時候才回到王府。

蕭敬之将謝宸安從馬車上迎了下來, 見她神情不對,問道:“妻主可是身體不舒服?我讓姚元過來看看?”

謝宸安搖頭。

蕭敬之笑道:“那可是今日幕府裏的事情太多了?這些事情由下面人來辦就好, 妻主本也不用事事操心。”

謝宸安應了一聲,有心想跟往常一般與蕭敬之調笑幾句,卻怎麽也提不起這份心情, 那封信上的內容有如千斤巨石壓在她的心間, 一時間讓她有些喘不過來氣。

飯後,蕭敬之還是讓姚元來給謝宸安看過,謝宸安的傷基本上無礙, 不過許是今日出去受了寒,整個人略微有些發熱的症狀,姚元給她開了些藥。

蕭敬之讓人下去熬了,只等着晚些把藥熬好之後讓謝宸安服下。

蕭敬之坐在謝宸安的身側, 良久之後終是問道:“妻主今日到底怎麽了?”

“白如今日過來跟我辭行, 她離開的事情你此前知道麽?”

蕭敬之應了一聲,随後道:“她此前提過, 我略知道些。她心不在此,離開也是正常, 這并非是妻主之過,妻主也不必為此而多想,她那邊的事情可以安排其手下羅藝澤接手。我見過此人,她口才甚佳,思維也很敏捷,接替白如眼下事務無虞,妻主今日就是因為此事而悶悶不樂的?”

謝宸安應了一聲,又問:“那你可知道她離開之後會去到何處?”

蕭敬之避而不答,轉而問道:“妻主為何如此在意此事?”

“只是随意問問罷了。”

蕭敬之端詳着謝宸安的神色,“妻主若是覺得此人得用,不想讓她離開,再将人叫回來也就是了。”

“可若是不知道她去了何處,要如何将人叫回來呢?”

“她今日方才離開,一路上尋蹤而覓,總是會有些線索的。”

這就是在隐晦的否認知道白如的下落了,謝宸安看着蕭敬之,心中的情緒有些複雜,片刻後道:“也不是真的想将她叫回來,只是說說罷了。”

白如信上的內容很多,她仔細分辨其中真假,這是白如寫在信上的第一句話,所以她下意識的對蕭敬之問出了這樣的問題。

白如整封信都是以蕭敬之讓她去晉陽幫謝宸風和此前蕭敬之讓她僞造買通謝飛平的證據為主展開的,以這兩點說明了她認為蕭敬之包含禍心,其心可誅。其中還例舉了很多其他的方方面面,證明蕭敬之心思深沉,手段狠辣,手上有不少的人命。但這兩個終究是重點,白如若是不傻的話便不會在這兩點上颠倒黑白。

她剛剛只是挑了個微不足道的小事開頭,即使如此蕭敬之雖然不曾說謊,卻也選擇了避而不答。

因着發燒,謝宸安的頭腦有些不清醒,心中越發覺得煩躁,她繼續問道:“此前京中陷害我收買謝飛平的證據,你可查到了?”

蕭敬之反問道:“此事已經真相大白了,妻主覺得還有必要查麽?”

白如在信上寫這證據是蕭敬之讓她僞造的,甚至還附上了一頁紙的詳細證明,她說因為蕭敬之暗中與謝宸風有牽連,此前害她之舉就是在幫着謝宸風,如今說服她去幫扶謝宸風就更是證據了。

謝宸安仔細的看過兩遍,可即使如此她也不相信白如的話,蕭敬之就算真的這麽做了也自然是有其原因的,只是他為什麽什麽都不肯跟她說,他到底在想什麽?他又想做什麽?

她想到了此前蕭敬之和文熙貴儀的談話,還有蕭敬之這麽多年來對京中的動向觀察的這麽密切,文熙貴儀之所以進宮肯定也是有其原因的,只是這些蕭敬之都從來沒和她說過。

她從來都不覺得蕭敬之會害她,可是成婚五年了,她突然覺得自己似乎從來都沒有真正了解過蕭敬之,他似乎也從來都不曾有将自己的所作所想毫無保留的告訴她的想法。

想到蕭敬之這些年來對她的諄諄教導,他對她到底是抱着什麽樣的期望?他莫不成也如同白如一般想要培養出一個儲君?所以幾年下來他發現她沒有當皇帝的能力,所以失望了,另投了他人?

不,這不可能,縱使蕭敬之欺瞞她再多,他對她的一番情誼卻做不得假。

大腦變得越發昏沉,謝宸安卻仍舊有些不甘願就此放棄,她不想再兜圈子了,直接将內心深處的問題問了出來:“這些年來,你可有什麽事情瞞着我?”

蕭敬之神情微斂,片刻後笑了,“妻主若是說我沒有告知妻主的事情的話,那可就太多了。”

謝宸安溫聲道:“左右也是閑着無事,不若你今日便說來給我聽聽可好?無論是什麽事都沒關系的,我不怪你,你說,我聽着。”

正是這時歸寧敲門,将之前為謝宸安熬的藥端了過來。

蕭敬之這些天伺候謝宸安已經成了習慣,他親手服侍着謝宸安服了藥。

謝宸安的一雙眼睛仍舊滞留在他的身上。

蕭敬之溫聲道:“都是些小事罷了,妻主病着,不若早點休息吧。”

蕭敬之這明顯是已經不想再談了。

謝宸安應了一聲,閉上了眼睛。

蕭敬之此時已經猜到謝宸安今日的異常定然是和白如有關了,只是今日幕府傳訊他已然收到了,并未從其中而看出有什麽不妥之處,一時間有些猜不透謝宸安今日這反應是從何而來。

白如跟她說了些什麽?她又想從他嘴裏聽到什麽?

許是因為服藥的關系,謝宸安倒是很快就入睡了,只是夢中十分不安穩,半夢半醒之間白如的那封信再次出現在了她的腦海之中。

白如說她之所以在一夕之間變了态度是因為蕭敬之控制住了她的家人,用她家人的性命作為籌碼來威脅她,所以她才被迫屈從于蕭敬之。

她說蕭敬之打理幕府為名,在幕府之中安插大量人手,大小事宜都要過問。

她說蕭敬之行事狠辣,在兵工廠內處死了數十馬匪。

她說蕭敬之殺害京中來使,她說那天她跟在車來慶的身邊,看出那兩個人聽聞山中傳言之後有所意動,所以派人去通知蕭敬之,但沒想到蕭敬之直接讓人放狗将這兩人咬死了,而後更是買通仵作,讓人說是野狼造成的傷口。

她說蕭敬之命令她僞造賄賂謝飛平的證據,說蕭敬之讓她離開宛臨去為謝宸風效力。

她說……

謝宸安對白如的這些話不想再去想,她只想聽蕭敬之親自對她說這些,可是蕭敬之卻對此避而不談。

謝宸安突然覺得有些頹然,她知道蕭敬之做這些大半都是為了她,讓他雙雙染上血腥,終究是她沒用。

蕭敬之又将幕府的人叫來仔細問過,卻并未問出些什麽。

第二天清晨起來的時候謝宸安已經不再發熱了,只是卻仍舊有些提不起精神。

她昨天已經将話說到那麽直白了,蕭敬之卻仍舊是岔開了話題,他明顯是什麽都不想說。

是她本身不值得信任麽,或者是蕭敬之覺得這些話即使跟她說了也沒有半點兒的用處,所以才會如此?

謝宸安将腰上的兩塊玉佩取了下來,并排放在桌子上,和白如的那封信放在一起。

蕭敬之待她的心意她從不懷疑,這兩塊玉佩便是證明,只是他們兩個人到底如何才能打破現在的這種局面……

謝宸安正在出神,馮清派人過來報信,說是山林起火了,請她趕緊過去看看。

這個年頭山林起火并非是小事,若是不能及時隔絕火源,火勢迎風蔓延數百裏都不一定能止住,而且兵工廠也在山林之中,若是火勢蔓延過去,說不定會造成倉庫爆炸,那後續的損失就是不可估量的了,無怪馮清會匆忙派人來報。

想到今日蕭敬之去了兵工廠,這會兒怕是就在兵工廠裏,謝宸安的心更是被揪了起來,匆忙跟着起身往外跑。

這還是宛臨第一次有這種大規模的起火事件,馮清和嚴羽、江泉幾個人都在現場忙得焦頭爛額,一方面匆忙讓人滅火,另外一方面則是讓人查證這火到底是自然産生的,還是說有人刻意縱火。

謝宸安到的時候現場的局面仍舊是有些混亂,現場的火勢不小,周圍的一些百姓知道情況都已經趕過來幫忙滅火了,不過即使如此情況仍舊是不算樂觀,林間有風,火借風勢已經蔓延開來,眼看就要控制不住了。

謝宸安知道林間滅火主要靠隔離,現在再引水來滅火明顯是來不及了,她匆忙指揮衆人建立隔離帶,争取把火勢控制在一定的範圍之內。

林間濃煙滾滾,肆虐的大火沿着樹幹與草皮蔓延着,火光沖天,即使是隔着一段的距離也能感覺到被熱浪灼燒的滋味。

第 129 章 首度攜手

仿佛只是過了傾刻,卻又可能存在了半個世紀的悠遠,那對美麗的眼睛終于移了開去,收回馬車之中。随後帷幔輕輕落下,再度遮住了那張絕世的容顏。馬蹄一陣輕輕脆響,輕塵揚起之中,馬車又緩緩地馳過,消失在衆人的視野之外。

“怎麽了?”蘭雅絲發現沉楓面色有異,問道。

沉楓甩了甩頭,沉聲道:“月傾悠可能已經發現我了!”

“怎麽可能?”蘭雅絲詫道。“躲在人群的最後,六識神通又最擅長隐藏自己的存在。而且月傾悠又不會半點武功魔法。這樣都可以發現你,除非你是故意讓她發現的。”

沉楓此時還能再說什麽呢。苦笑着搖了搖頭,道:“還有一個解釋,那就是我和月傾悠之間彼此心有靈犀,所以無論我在哪裏,她都能感應到我的存在了!”

“你個死沒正經的!”蘭雅絲粉拳輕擂了沉楓幾下。“正經事沒個成氣的,就會亂嚼舌根胡說八道!”

兩人繼續在外觀察了一陣,仍未能得到什麽有用的消息,待到人群逐漸散去之後,亦動身返回客房。

甫一打開房門,才發現一名宮裝女子正盈立于房門之內。卻不是月傾悠又是誰。

兩人同時齊齊一驚。以兩人武功之高,更兼沉楓六識神通之犀利,即使兩人一路調笑嘻戲而來減少了注意力,但卻尚未能察覺出月傾悠立于房內。這實是不可思議之事。

“這麽快就找上門來了!動作挺快的啊!”蘭雅絲輕輕嘀咕了一句,美目寒光四射,纖手業已按到古劍的劍把之上。

沉楓微微地搖了搖頭。此時他的精神高度集中,六識神通之下,周圍數十丈內,除了他們三人外,實是再無其他人存在。縱然數十丈外仍潛伏着十數個若有若無的呼吸聲,但都還無資格能夠将他和蘭雅絲留下。月傾悠敢于一個孤身留下于此,由此看來,月傾悠前來并非是為了翻臉動手的。

“你叫燕沉楓是嗎?我記住你的名字了!大壞蛋!若有機會,我會親自找你報這個仇的!”月傾悠突然展顏輕輕一笑,說出這句莫名其妙的話。

只有沉楓清楚,這句話是上次也是唯一一次他與月傾悠相會時,他将月傾悠交予月容神之前,月傾悠向他所說的最後一句話。

“記憶還真是尤新啊!”沉楓不自禁地伸出左手摸了摸右上臂,雖然月傾悠那時的牙印早已不在,但那深深的痛楚,卻仿佛仍刻在沉楓的心上。

“或許,我現在應該叫你作莫沉楓!”月傾悠口上說着,蓮步輕移,也不問過兩人的意見,就這樣走到房內唯一的一張大床上坐下。“兩位請坐!”

“随你怎樣叫!名字只是一個代號而已!”沉楓淡淡一笑。

“喂!好像我們才是這房間的訂客吧!”蘭雅絲大小姐雙手叉腰,杏目圓睜,毫無淑女風範地嚷道。

“這間客棧即處于我蓮源月氏的地盤之內,自然也是我月氏的産業。姐姐豈不聞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說法。”月傾悠不動聲色,笑意盈盈地道。

“王土?”蘭雅絲冷笑着,嘴角帶着一絲冰冷的譏諷,“只怕是逃亡的亡吧!”

面對着蘭雅絲的嘲諷,月傾悠也不生氣,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是‘王’是‘亡’,姐姐日後看着便是。”

蘭雅絲瓊鼻輕輕地哼了一聲,向外張望了兩下,确定周圍再無其他高手潛伏在一側,才盈盈笑道:“妹子此次一人孤身前來,就不怕被我們宰掉嗎?倘若月氏第一繼承人暴死的消息一旦傳出,北方乃至整個天下形勢絕對會為之逆轉,蓮源月氏二十年之苦心,恐怕要再度赴諸流水了。那時候——”言盡于此,便不再往下面說了。

“姐姐說的好!”月傾悠從容一笑,柔柔地道:“正是因為如此。我想沉楓公子也不會想将北方的大好河山轉讓到徐君或五色蠻族之手吧!”

沉楓眯起了眼睛,道:“我想月小姐此番前來,想必不是為了同我們說這番廢話吧!”

月傾悠螓首一點,櫻唇輕啓,道:“我要你們同我合作!共力對付五色蠻族!”

“什麽?”沉楓和蘭雅絲同時臉色一變,異口同聲地失聲道。

沉楓眯着的眼睛迸然睜開,射出一道寒光,照在月傾悠身上,森然道:“你的話究竟是什麽意思?”

“大家心知肚明!”月傾悠輕輕一笑。“你們千裏跋涉來到這蠻荒之地究竟為何?既然你我所來的目的相同,何不攜手共同合作這一次?”

“五采蠻族不是你們的盟友嗎?你是否将盟友和敵人的位置颠倒了?”

“在對付原本的盟友時,敵人才是最好的盟友選擇!”

聽了月傾悠的這句話,連沉楓都只有苦笑了。

“沉楓公子究竟意下如何?”月傾悠笑道。

“這麽好的建議,我有拒絕的餘地嗎?”沉楓是帶着苦笑說出這句話的。

“既然如此,我們就此擊掌為誓!此次共同攜手對抗五采蠻族!此事過後,你我兩方仍是勢同水火,到時再各憑本事一決高下。”月傾悠嫣然一笑,伸出一只晶瑩白晰的玉掌,在空中輕輕一晃,道。

沉楓哈哈一笑,豪氣頓生,笑道:“既然傾悠小姐如此看得起在下。區區又豈敢辜負小姐的期望。那自是恭敬不如從命了。”右掌亦伸出,與月傾悠的玉掌輕輕一觸即回。只覺所觸之處溫軟膩滑,肌膚滑不溜手,心頭突然一蕩。

月傾悠和沉楓對兩人彼此的稱呼都很奇怪。月傾悠既是不稱沉楓為殿下,沉楓亦不喚傾悠作公主。只是各以公子小姐相稱。這恐怕也是一種氣勢上的不甘示弱。

“怎麽樣?沉楓公子,可否有興趣暫時作我隊伍裏的一員小兵!”

“我也要去!”蘭雅絲臉色一變。揚聲嚷道。

“很抱歉,這位姐姐!”月傾悠看了蘭雅絲一眼,輕笑道。“我這行隊伍裏除了我之外再無其他女子随行,連婢女都沒有帶一個。我不想半途出現的一個女人而讓五采蠻族起疑心。”

蘭雅絲聽得這話,直氣得嬌軀微微一戰,柳眉倒豎起,正欲向月傾悠發作,俏臉一變,冷笑道:“小丫頭除了心毒手狠和點狐媚手段之外,倒還張着一張伶牙利口。真是難得啊!”

月傾悠輕輕一笑。“姐姐誇獎了!不過若說什麽狐媚手段,小妹可真是自愧不如了。要不然現在怎麽沒将沉楓公子給迷個暈頭轉向呢?”

蘭雅絲憤怒地哼了一聲,正待繼續發話。一只大手按上了她的香肩,卻是沉楓,見兩女鬥口,怎的卻将話題轉到自己身上來了。不由大見尴尬,一把把蘭雅絲扯回來,沉楓在在她耳邊輕輕說出了一番話。

随着沉楓的話,蘭雅絲白玉般的臉龐上臉色陰晴不定地轉換着顏色。過了半天,才不甘情願地勉強地點了點頭。

但卻仍是心有不甘,蘭雅絲酸溜溜地道:“我只怕你這一去,就要被小狐貍精給吃掉了,再也回不來了。”

沉楓哪裏清楚這些小女兒家的心态,無奈地道:“哪裏會有這等事!傾悠小姐既然金口答應,自然不會反悔的。而且若要反悔,也要先想想——”話說到這裏份量便已經足夠了,接下來的便閉口不言。

月傾悠冰雪聰明,又豈有聽不出這話中隐含的威脅之意。亦不生氣,只是微微一笑,權當作沒聽見而已。

月傾悠身邊自有精通易容術的能人,幾個擺弄,沉楓便已經完全換了另外一個模樣,脫胎換骨成了個樣貌平庸的中年人,正是那種躲在人群中也一眼認不出的普通人。

* * *

進入盤古森林中心之後,才發現內裏的乾坤與外面截然不同。同是蔥綠茂盛的參天古木林立,外面是一望無際連綿數百裏雜亂無章的交纏虬扭的怪木嶙嶙。而內裏卻是清泉碧水,星羅棋布,排成賞心悅目的數排連橫,望之如同一副優美的風景畫卷。

在小溪碧水間,尚有許多身作蠻裝服飾的婦女在汲水細衣,嘻嘻哈哈聲清脆悅耳。偶有幾個朝這行人望來的,也不過是略稍過一掃,就有低下頭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倒也是一副世外桃源的景象。”月傾悠行下轎來,走在叢草之間,看着這副怡人的畫卷,由衷地感嘆道。

“請公主先行到小築休息片刻。待族主請示過聖女,作出安排後,再行請公主入寨。”引路的五采蠻族人指着前方一座純由綠竹搭建而成的小築,恭敬地道。

“聖女?”月傾悠奇道。詫異之情,把因這話而帶來心頭的一點不快甩去。“貴族什麽時候有了位聖女了?以前怎麽從未聽過?”

“聖女的回歸,也是才前不久之事。因此公主不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那名五采蠻族人答道。“五族主共同從外迎回聖女,使我族五色聖光再現。我五行之族的光盛之日,已是指日可待了。”

這話無論是月傾悠,還是沉楓,聽在耳中都不是滋味。月傾悠眼波流轉,笑道:“不知這位聖女在貴族的地位卻是如何呢?”

那名蠻族人正色道:“所謂聖女,乃是我五行之族的精神象征,兼具金木水火土五行之質,乃是五行五德之身。只有身兼五行之質的聖女,才能重新引發五色聖光。因此聖女即是我族最至高無上者,乃是五族共主,即使五族族主,亦要身居于她之下。”

月傾悠微笑道:“那本宮此行自是首先要會一會貴族這位聖女之面了。”

那蠻族人似乎甚是多話,繼續道:“其實聖女的年齡并不大,比起公主您來,尚要小上兩三歲。”

那蠻族人轉過小築,後面有着一座山亭,亭不大,但外面卻聳立着一座巨大的山門,似乎因此作為一道隔絕線,将五色蠻族的世外桃源與凡世就此劃絕開來。

這座山門之內,才是五色蠻族的真正聚居地。

“公主!我族聖女有請!”過了半天,那名引路的蠻族人從山門後轉出,恭敬地朝月傾悠一弓身,道。接着山門那邊的方向數聲尖嘯驟起,天空聲炸開了五顏六色的火花,即使是白天,也仍為耀目。“鄙族之間已經以信花相互通知傳信了。只待迎接公主的芳駕了。”

月傾悠秀目中奇光乍現,含笑道:“貴族聖女之請,本宮又豈敢不從。更何況從剛才的只言片語的傳聞之間,本宮對這位素未謀面的聖女,已是頗為心儀。請帶路吧!”

一行人漸向前行,穿過山門,轉過小亭,繼續向前進了一段路程,就又進入了一片茂密的樹林。盤古森林間樹林成群遙望無際,幾乎全數都是由森林接連而成。只是這片樹林卻與先前所見的略有不同。前面的樹林一望去都是蔥蔥綠綠的生機活色,而這片樹林卻是暗黑的顏色,卻也不知究竟是因為什麽原因。看上去未免有些讓人毛骨悚然。大片雲霧籠罩在層層疊棘的枝葉上空,濃濃的水氣不斷自接連不斷的片沼澤中漫起,望去的視野竟是極其模糊。

那人道:“諸位請小心了!這片樹林乃是一座天然的陣勢。其間更是終日濃霧彌漫,五步之外,難見路徑。腳下大小沼澤星羅棋布,一不小心就會陷入。若無熟悉之人引路,絕無穿越此林的可能性。現下各位請謹記住小人腳下所踏的位置。千萬勿要踏錯,否則在這恐怖之地,即使是大羅金仙來,也難救。”

衆人聽得盡皆駭然,心下更是多了幾分警惕之心,戰戰兢兢,對腳下的土地更是加倍留意起來,生怕一個不小心便慘遭滅頂之災。

小心翼翼地走上半會,忽然,緊随在月傾悠身後的沉楓,大邁上前了一步,湊到月傾悠晶瑩勝雪的小耳邊,低聲道:“我剛才發現前方上空有一條人影一閃即逝。小心五色蠻族——”

“這森林裏面可還有其他人活動居住嗎?”月傾悠心下亦是芳心駭然。星目中寒光一閃,看似漫不經心地朝着向導問道。

“公主說笑了!”那向導笑道。“這片死亡森林乃是生物難以踏足的禁區,少有動物在此捕食,平日即使飛鳥都不敢挺落其間。吾族化了了數百年時間,無數族人性命,才終于探索出這麽一條安然之徑。即使吾族之人進出,也是戰戰兢兢,萬分小心,不敢顧及其他。怎麽可能會有人大膽在此活動居住呢?”

“那也未必哦!說不定貴族之中真有些奇人異士,隐居于此也很難說呢!”沉楓突然出聲道。

“絕對不可能!”那向導看了沉楓一眼,道。“這片森林之中鳥獸幾成絕跡,即使有,也都是絕頂野蠻的兇獸,即使一流武者,也未必能在它們面前全身而退。更何況這森林中小部分的植物都已變異成魔,以食肉為食。這種處處恐怖,步步兇險的發,且不說其他,就是覓食都難比登天。怎麽可能會有人——”

隊伍衆人聽得盡皆毛骨悚然,身軀齊齊一戰,不自禁地朝着四下一陣張望,仿佛那恐怖的兇獸就要立刻噬然而出。更有幾個膽小的,把身軀縮成一團,連周圍的樹木枝野也不敢沾惹半點。

那向導笑道:“各位現下盡管放心!這條路乃是我族族人以生命為代價探索出來的。縱有危險的食肉植物,也早已被清除幹淨了。至于那些兇獸,這片地區并不在它們的尋食範圍,而且更有我族高手在路徑外布下小型結界,只要不越軌踏出這條路徑,諸位只管放心便是!”

“那便怪了!”沉楓瞳孔微微收縮了一下,輕聲自語嘀咕了一句。

月傾悠亦是秀目輕蹙,只因她絕對相信沉楓的六識神通的靈敏,也肯定相信沉楓并未蒙騙她。此時此地絕非耍奸挑撥的良機。而聽那向導的語氣絕對誠摯,那這其中蹊跷,就非常值得懷疑了。

好在穿越這片森林并未有半點事情發生。繼續走了一炷香時間,感覺路徑彎彎曲曲地盤來繞去。終于籠罩在眼前的水霧終于散去,眼前一亮,出現了一片蔥綠的草原。

一望草原的視野中,分散了大大小小無數的營帳或木屋,幾棵稀稀落落坐落在草原兩側的參天古木高聳入雲,稠密的枝葉之間竟也有着小小的形如房屋的窩巢,究竟是人居還是鳥坐倒是不得而知了。碧波蕩漾的湖面上,飄浮着長約數百丈,寬也約有百餘丈的超級長船,密密麻麻地一個個房間排得整整齊齊齊,想是水上竟也有人居住。

到處都有人影在晃動工作着,無數的人簇成堆集,也不知各自在忙些什麽。在人群的最前方,卻只有五個人一字兒排開,迎着月傾悠等人所來的方向。

雖然其他幾人不識得,但沉楓和月傾悠都是識得那頭插紅羽的赤族族主的。其他幾人的身份自是昭然若揭了。

沉楓悄悄将腦袋垂得更低。他與赤族族主照過面,縱然他此時易過容,但仍未有十足的信心保證,倘若被認出,那可就是大大的糟糕了。

頭插白羽的白族族主上前一步,身形微微一屈,想月傾悠禮道:“五行之族五族族主,奉吾族聖女之命,在此恭迎公主芳駕。若先前有所怠慢之處,還請公主海涵。”

又湊近低聲道:“吾族聖女此時實有難以言行的難處,因此不能親自而出迎接公主。還請公主勿要見怪。”

月傾悠本就未将此等事放在心上,反是聽白族族主這麽一說,好奇心反而驟起。只是礙于是五色蠻族族內的家事不好過問,芳心裏卻因此多存了一個念頭。

倒是躲隐在月傾悠身後的沉楓,聽及此言,面上微微變色,不過此時此地,卻也未有人去注意他。

行過一番客氣性的外交禮儀之後,白族族主幹咳一聲,右手朝右後方一指,道:“公主請往這邊,聖女早已在聖地內恭候多時了。只是——咳,聖地內向來不允許閑雜人等進入,公主您身後的這些人——”

月傾悠粉臉微微變色,心下急轉過數個念頭,輕輕哦了一聲,螓首輕點,道:“既然如此,那本宮只帶上兩個長随而行,如此可好?”

月傾悠的話既然已經放出,白族族主想阻止這兩人的話自也不好出口了。只得讪讪道:“公主請自便吧!”

月傾悠蓮步輕移,向身後的沉楓招了招手,道:“你們兩人,随我來!”

随着白族族主等人的帶路,很快就走出了這片草原,來到了。一座怪石嶙嶙的小山丘,出現在衆人的面前。

來到小山丘之前,五族主的聲音同時寂靜下來。連走路的步子都開始放小,輕輕地向月檠悠三人打了個手勢,才蹑手蹑腳地開始了上山的路途。

想必,這座怪山丘,就是五族主口中所說的“聖地”了。只是它究竟“聖”在哪裏,這三人卻楞是沒發現出個究竟。

沉楓的心突然砰砰地亂跳了起來。想到馬上就可能要與鳳翎會面,鎮靜的心情煞然亂成了一團亂麻。

但已到了此時,再也不能多想了,猛地一咬牙,擡起胸來,發現并未有人将目光落到自己身上,因此信心又多了幾分,緊随在月傾悠的身後,向着五色蠻族的“聖地”!朝着“聖女”所在的目标,步步逼近。

(第六卷 西陲戰火 完)

第七卷 會獵蠻荒

第 143 章 不知死的鬼

進入裏面還真是迷宮,黑漆漆的金屬牆壁透着冰冷通到頂部,十米寬的過道有着無數岔路,牆壁上一些有字的地方,同樣被人用利器畫了個亂七八糟再也看不出來,看到這一幕,無人不會罵大街。

這金獅妖修輕車熟路的帶着人們前進,七扭八拐就來到通往第二層的樓梯口,接着繼續前進。

“別看我帶你們走容易,可越是向下,迷宮的面積越大越複雜,這死亡聖殿是遠古時一個部族專門考驗下一代的場所,那些傀儡獸就是對手,從牆上的功法和外面的廢墟城市就可以看出,這個部族多麽的強大,各陣營修士又能和平的相處一城,那是多麽讓人向往的景象,可惜被不知名的勢力毀滅了,三個陣營的修士也開始互相敵對厮殺,哎……”

金獅妖修一路侃侃而談,貌似還是個和平主義者,可在場的人沒人信,這年頭你不殺人人就殺你,現在這些人聚到一起也只是個臨時隊伍,出了死亡聖殿的範圍相遇,絕對會拼個你死我活。

一層一層的往下走,時間用的也越來越長,不時遇到一些殘骸,這些殘骸不光有人的屍骨,還有些不知名的生物,讓金獅妖修一介紹才知道,那些不知名生物就是傀儡獸,一種古老失傳的煉器手法,煉制出來的自主攻擊型武器,會進攻遇到的一切人,直到被摧毀為止。曾有人向通過殘骸或者活捉一只好複制出這種傀儡獸,可無不是失敗告終。誰要不死心,可以收取一些殘骸等出去後研究。

金獅妖修懂得很多,一點不像初次來到這裏的,人們心中一驚,最少是百年前就進入到這裏沒出去。

一些人确實不死心的開始收取殘骸,妖島之人也開始行動,李雷也收了一具,可惜沒多久就傳來夏雨峰的回信,分解出來的大多是垃圾,只有不多的稀有金屬,想要自己打造就別想了!

“傳說中這死亡聖殿底層有煉制方法,你們要有本事可以找出來,我就一直在奔着這個目标努力,夢想着擁有自己的傀儡獸大軍,大家一起加油吧。”

開朗的聲音很感染人,可卻迎來一片看白癡的表情,數百年才探索到三十九層,下邊還不知道有多少層,絕大多數人可是想着十年後趕快離開這該死的地方,只有那些到了瓶頸無法再進一步的人,才會留在血戰之地尋求機遇進行突破。

似乎見慣了這種表情,金獅妖修也不在意,仍是帶領人們不斷前進,也不知道多少天過去,人們餓了就吃辟谷丹,渴了就喝各自攜帶的飲水,李雷攜帶的靈酒大受歡迎,被賣了個好價錢,每人都買了不少。

現在販賣的這種靈酒對地球人可不算是什麽太好的東西了,已經喝上中品靈藥所釀制更好的靈酒,低品靈酒一般是新人的消耗品和販賣之用,由于天龍教內大批的靈藥種植地一直不停的在建造,根本不限量,在這血戰之地,更是被賣了個天價。

還沒對三十九層進行探索,李雷這貨就先發了一筆,人來人們的嫉妒恨羨慕,可這家夥根本不在意,下去後也沒打算跟他們長期合作,熟悉了環境找機會就會甩掉他們。

進入到三十九層,金獅仍是沒拿出地圖,還是憑記憶在前進,一些人一邊走一邊拿出紙張或獸皮進行記錄,不時還在拐彎處用兵器留下劃痕,方便自己記住。

“好了,大家休息一會兒,前邊有只傀儡獸,帝境的打頭陣,其餘人騷擾攻擊。”

又要拐一個彎道時,隊伍終于停了下來,人們根本沒見到什麽傀儡獸,但一路上避免了很多彎路,甚至比地圖上的路徑還節省時間,讓人們對着金獅妖修有了些信任,全都聽話的休息起來,開始進食休息。

足有一炷香的時間,這才讓大家起身,七位帝境之人走到了一起,其中兩個妖修開始跟自己的本命獸合體。随着他們舒服的叫嚷出聲,合體後身體暴漲,根本就看不出任何人類的痕跡,活脫脫兩只長毛的人形怪獸。

其他妖修也有樣學樣的開始合體,隊伍裏一下就多了三十三個怪物,還好的是女性妖修一般都挑選身材嬌小或漂亮的靈獸當本命獸,合體後一般都還能讓人入眼,有的更是變得更加妖媚。可不管怎麽樣,魂修和靈修總是報以偏見的目光,心裏壓根就沒把他們當人看。

七位帝境先行拐過了彎道,接着就傳來劇烈的打鬥聲,一幫好戰之輩們接着就沖了過去,想要見識下這傀儡獸的威力,可無不倒吸一口冷氣。

一只脖頸上有六支尖角,額頭上還有兩支,全身土黃色六條腿,高數米,背上都是恐怖利刃的生物進入人們眼前,最吓人的是,海碗大的眼睛部位是兩團火焰,張開的大嘴裏冒着金屬的寒光,噴吐而出的卻是咆哮光彈,連帝境都不敢硬接,一直左閃右避。

“騷擾進攻,這只實力不強,耗盡它的能量就好。”

這是一個寬闊的十字路口,容得下人們施展,傀儡獸雖很勇猛,可架不住人多,又不跟它死拼,很多人的武器擊打在它身上,可卻只發出脆響,一點用都沒有。更有不少魂修趁機發出威力強大的術法,可仍是造不成任何的傷害。

“靈寶級武器可以對它的關節起到傷害,別藏私了,趕緊拿出來。”

一個帝境靈修大喊出聲,果然他一劍在傀儡獸的前肢關節處砍開了一道豁口,見是靈修,其他靈修有靈寶的就取了出來加入戰鬥,張彪也要換武器,李雷讓管家阻止了他。

總覺得事情有點怪,那靈帝一劍下去他看到了,可總感覺沒盡力,明明一劍可以砍得更深,也沒遭到攻擊卻抽身而退,靈帝境無不是戰鬥經驗豐富之輩,不應該出現這種錯誤。

“別讓靈修小瞧了咱們,有魂寶的也拿出來,這傀儡獸的腹部是防禦薄弱之地。”

又有魂帝大喊出聲,接着一個妖帝也喊了出來,另外幾個帝境沒有專心戰鬥,竟斜眼掃視着人們,其中一個靈帝看到有人拿出靈寶,眼中滿是貪婪。李雷心中一沉,看樣子不妙啊,這尼瑪的七位帝境似乎認識,不會是把大家誘進來當肉豬宰了吧!

“啊……”

一位渾身甲殼的妖帝挑逗傀儡獸時躲避不及,被一枚咆哮彈重重的擊打在了前胸倒飛了出去,包圍圈立刻産生了一個缺口,傀儡獸往前一沖,另外一個妖皇被頭部尖角頂了個對穿,尖角還發出高溫的火焰,立刻就把他的內髒全都烤熟了,人一死,抵抗力就消失不見,接着就化成了灰,身上的裝備叮叮當當的掉落地面。

“小心……”

當傀儡獸繼續要對另外一位靈修發動進攻時,這靈修被金獅妖修一腳踹飛,咆哮彈貼身飛了過去,重重的擊打在金屬牆壁上,不知道什麽材料的金屬牆異常堅固,只砸出一個淺坑。得救的靈修對金獅妖修投去個感激的目光,起身加入到戰鬥中。

“哈哈,我砍斷它後腿了……”

“別松懈……最少要砍斷一半……”

這傀儡獸有六條腿靈活的移動,砍斷一條根本沒影響,看樣子設計者也知道腿部關節是致命弱點,故意多加了兩條腿。

“啊……”

慘叫聲再次傳來,一位靈修被傀儡獸靈活帶金屬尖刺的鞭尾刺中,同樣化成了灰燼,一旁的靈帝趁機把尾巴齊根斬斷,接着對付起另外一條後腿,很快又一條腿被斬斷,傀儡獸靈巧的身體終于受到了些影響,人們趕緊加快了攻擊速度。

李雷一直冷眼旁觀的沒動手,一顆冷汗從額頭流了下來,這尼瑪的倆死人都是故意被害死的,全是身懷寶器之人。

“啊……救我……”

可以确定事實的事情發生了,當第三條腿被斬斷,斜身要倒下的傀儡獸把背部的利刃全都噴發而出,大多數被人們艱難的擋下,可一位魂帝手中武器和利刃對碰後,利刃一歪擦身而過,把他身後的一位魂修齊腰斬斷,凄慘吼叫着死去,而這一切看起來就是場意外。

三個陣營的修士各死一位,還全都是擁有靈寶之人,要說是巧合,打死李雷都不相信。當傀儡獸被拆解變成殘骸,人們歡呼出聲時,也假意歡呼起來,可沒往近前湊,戰利品什麽的也不想分享,而是想着如何幹掉那些靈帝。

“抱歉,由于我的疏忽,戰死了三位同伴。這次的戰利品我一樣不取,大家內部競價,然後把所得靈石平分了吧。”

金獅妖修很誠懇的彎腰道歉,人們見過了厮殺,也沒怪他,怪就怪那些死人實力不濟運氣不好,很高興把他們的財産平均分配了,而且有四件寶器和一枚從傀儡獸體內找到的通行令可以競拍,就算自己沒那資金拍不到手,分得的款項也不會少。

果然,四件寶器和通行令,都被財大氣粗的帝境人員拍走了,其他人得到不少的靈石和天材地寶,倒也皆大歡喜,冷眼看着這些不知死的鬼,李雷心中冷笑,靜觀事态發展。

第 142 章 死亡聖殿

平白無故的多個累贅,這累贅還是個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加色鬼,決不能扔進浮空仙島中,可要是帶着他,早晚死半路上。

“快看,有美女……”

“哪呢?”

“嘭……”

先是李雷的驚呼,接着是老二的驚喜詢問,最後就是老二後腦勺被重重的鑿了一拳暈了過去,看得張彪目瞪口呆,這島主玩什麽呢。

“看什麽看,仍監獄裏關起來,等外界十年後在敲暈扔出來,到時候別忘了提醒我,算了,管家到時候提醒我。”

悲催的老二注定了有番時間不短的牢獄之災,能保住他的命已經不錯了,畢竟李雷不是所有人的保姆。等張彪把老二仍監獄裏再出來,嘴角還在抽抽,這島主太腹黑了,你打暈人家就打吧,還騙人有美女,監獄裏倒是有個,可都被獄卒們拷問的不成人形了!

沒有繼續上路,而是等那群剔骨狼吃飽離開,近二十人死在這叢林裏,既然都走到了這裏,他們身上都會有不少的戰利品,不去收取那就是可恥的浪費行為。天亮後一群剔骨狼才肚滾腰圓的離開,留下了一地殘骸,倆人也不嫌惡心的在幹枯血跡中翻找,主要是找儲物戒指,其次才是殘留的靈器,意外的還發現了一件靈寶,可這東西李雷已經擁有了上百件,珍貴程度也顯得差了許多。

妖修和魂修也有靈器和靈寶,只不過叫法不同而已,就像他們管靈獸叫做妖獸或是魂獸一樣。可空有靈寶,現在還不能明目張膽的使用,有時候裝備太好了不一定是好事,容易引來殺身之禍,有時間先徹底祭煉收入體內再說。

戰利品頗豐,扔進浮空仙島自有人分門別類的儲存和使用,兩人愉快的再次上路,腳步都輕松了很多。不過越走越心驚,雖然還處于高級區域,可基本上看不到七階靈獸的身影,不是八階就是九階,倆人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防止引起這些靈獸的主意。

這洪荒般的遠古森林,到處充滿着危機,一直延伸進核心區域,進入了這裏,兩人更加不敢發出太大的動靜。所見靈獸連八階的都沒有了,九階遍地跑,兇獸時常出沒對它們進行捕殺。

更恐怖的是,還見到一條龍形生物在天空翺翔,急速沖下捕獵時都是先來一大口的龍息,被捕食者也不甘坐以待斃,兩獸發出了驚天動地的搏鬥,大樹被砸斷,地面如地震,嘶吼聲響徹森林,不但沒把其他靈獸吓走,到引來不少的食肉靈獸疾奔加入戰團,很快那龍形生物和它的獵物全都被咬死分食,吓得李雷和張彪趕緊的有多遠跑多遠。

還好的是,人類的血肉引不起這些靈獸的興趣,主要是肉太少,身上還有靈甲比較咯牙,除非主動挑撥,或是有的靈獸把人類當成了零食,看着雖危機四伏,但只要有膽量穿梭其間,并小心小心再小心,保命是沒問題。

核心區域确實是塊寶地,遍地都是數百年的靈藥,千年的随眼也能看到,相對于資源匮乏的三座大陸來說,低級區域都是煉丹和煉器師的天堂,更何況這裏。

在一棵百米粗巨樹的樹洞中,李雷思索良久,還是把老婦人為首的十餘人放了出來,讓他們在這森林裏進行采摘靈藥,只要足夠小心右機警,一有危險就躲進浮空仙島內,自身安全到沒問題。

看到自己母親被弄到這麽危險的地方,張彪剛要說些什麽,被老婦人一瞪眼,低頭不敢吭聲,心中忐忑的看着她帶人外出采藥,要跟着去護駕時,李雷拉住了他的胳膊。

“別擔心,之前不是已經探查過了嗎,這一地區是一頭食草兇獸的地盤,根本見不到食肉靈獸,不惹它的話應該沒太大危險,有那兇獸在,有危險也能從容撤離。你母親辦事沉穩,有她在我才放心。”

話都說到這份上,張彪只得把反對意見咽進肚子,知道就算反對,不用李雷說什麽,他老媽就得海扁他,只好跟着李雷走出樹洞繼續前進。

當一座長滿青苔布滿雜草和藤蔓的廢墟城市出現在眼前,李雷和張彪震驚了,這廢墟百分之八十的房屋已經倒塌,看年代及其古老。在這蠻荒的血戰之地竟然曾經出現過這麽龐大的城市,如不是親眼所見,根本就不會相信。

步行在廢墟之中,經常可以看到腐朽的白骨,有的建築廢墟還有被人翻動查找過的痕跡,應該是後來人再找有價值的物品。這裏确實是個好地方,有很多斷壁之上都刻畫有文字,經過管家翻譯,可以看出是功法,品級還不低,可惜的是全都殘缺不全,估計完整的不是被取走,就是被人熟記後損毀。

李雷不知道的是,各大陸上的功法,絕大多數都出自這裏,修習同一功法的人聚到一起,慢慢演變成各門各派。

無數年來這裏早就被人翻找了底朝天,連靈獸都沒看到,顯得死氣沉沉和荒涼,估計就算到處尋找也不會有好的收獲,沒有在浪費時間,和張彪分開,從不同方向趕往廢墟中央還算完好的死亡聖殿。

一條長滿青苔凹凸不平的石板路,兩旁全都是殘破不全的人物石雕,讓人狐疑的是,那些石雕的頭顱全都向被利刃斬斷後消失不見的,手中原本武器的樣子也被人砸碎分不出面貌。沿着石板路前進,不時有人從頭頂飛過,李雷也不急,就那麽慢慢地走着。繞過一個巨大的倒塌花壇,就是一個大廣場,廣場對面就是很威嚴滄桑的死亡聖殿。

這死亡聖殿占地上百畝,讓李雷不解的是,廣場上足有數千人,死亡聖殿裏應該也有不少,總看到有人進出。應該也有三大陸的強者維持秩序,各種修士相安無事。可這麽多人搜索這大殿,有什麽也該被搜刮一空了,還在這裏幹嘛?

很快他就知道了,剛剛露出身形,一群人就圍了上來,不論何種修士,都在推銷一種商品,就是地圖,死亡聖殿裏的底圖。一問才得知,這死亡聖殿在數百年前被人發現有條密道,而密道下方就是迷宮,不知道有多少層的迷宮,已經被人完全探索出來了三十八層,他們售賣的就是行走路線圖,省得浪費時間在這三十多層自己找通往下一層的通道。

這地圖賣的可不便宜,一套需要近萬靈石,而且就像約好了般,誰都不降價,沒靈石也可以,用一路上的收獲折價也可以。剛要掏錢購買,張彪匆匆趕來把他拉走了。

張彪是飛來的,比李雷早到,開始還以為他已經買了份,一問才得知,竟然是找了個探索隊伍,要一起探索三十九層甚至更深。可一進入到隊伍之中,李雷笑了,這張彪肯定是故意的,沒想那些統一陣營的修士隊,而是選了一支近百人的三個陣營雜牌軍。這樣更好,互相提放之間,省得被人背後捅刀子,估計這些人也是這個想法,相互監督,要比同一陣營在一起反而更安全。

領隊的是位兩腮全是金黃鬃毛的妖修大漢,胯下騎着匹威武雄壯的金毛獅子,大漢是妖帝,獅子是九階,實力不俗,他仔細數了下人數開了口。

“每種修士都是三十三人,一共九十九個,就這樣,咱們出發。”

說完,他帶頭就向死亡聖殿走去,其他人互望一眼,趕緊跟上,掃視着人群,一路上李雷都在笑。他竟然看到一個胳膊上綁紅布的女妖修,一直在跟一位男性魂修眉目傳情,沒猜錯的話,這裏然就是妖島島主古月的手下,要不是這妖修是女人,還真腦殘的綁塊紅布,都懷疑她就是古月了。

進入死亡聖殿,沒看出什麽出奇之處,裏面空蕩蕩的,一些人在打屁聊天,進來近百人也不在意。最裏面的高臺原本應該是放座位的地方,現在被推倒一截,露出向下的幽深洞口。而大廳的牆壁上以前應該有不少壁畫和文字,可都被人用利器消除了,這種情況在廢墟城市見到很多,應該是被人記住了功法而毀屍滅跡。

“注意了,上面三十八層已經沒任何的收獲了,我們會直奔三十九層,在那裏我上次帶隊已經探索出了一小片面積。不管遇到何種功法,每個人都有權利抄錄一份,超錄完就會把功法毀掉。還有,遇到傀儡獸,擊殺後如發現通行令牌,我優先獲取第一枚,其他的按貢獻大小分配。大家有沒有意見,有的話最好現在說出來,省得我進去後翻臉無情。”

醜話說前邊,這倒沒人反對,可通行令牌是什麽玩意?李雷看向張彪,張彪一攤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同樣還有不少人也是不明所以的表情。

看到竟然有很多人不知道,金獅妖修搖搖頭再次開口:“通行令牌可以讓人自由進出血戰之地各一次,只有這死亡聖殿出産,很寶貴,想要獲取也很艱難,必須摧毀傀儡獸才可以。傀儡獸可不好對付,實力有高有低,碰到強大無法對抗的,到時候大家只能各安天命自求多福,現在有人退出還來得及。”

話說的很誠懇,可敢來這裏的人,不是心智堅硬之輩,就是帶着使命而來,想找好的功法帶回家園,讓自己所在的勢力的實力能更進一步,沒有人退出,跟着金獅妖修就沿着入口的臺階下到一層。

第 127 章 如影随形季有雲

果然這些道修們醒了之後很是混亂了一陣,有哭的,有叫的,還有一個火靈根的金丹老者受了重傷,心神激蕩之下一口氣沒上來,險些交待過去。

天亮了。

自由是那樣寶貴,不曾失去它的人們永遠不會明白。

天是那樣的藍,水是那樣的清,微風、泥土、同伴和久違的靈氣。有幾個道修一看就是關了很多年,雖然沒有失态,卻抓了把泥土在手裏細細摩挲,更有趴在地上埋着頭不肯起來的,叫人看了為之心酸。

待這些人整理了心情,便将注意力轉到了紅箋身上。

這個救了諸人的女子不處不透着神秘,遭過大難的人早就對旁人不再抱有幻想,天上不會突然掉下餡餅來,這等救命之恩不知要叫衆人如何相報?

紅箋卻知道要想這些人日後真得成為自己的助力,萬不能現在開口提要求,自己大方些寄下恩惠,才能叫這些人放下戒心,時間一長他們說不定自發便會去找季有雲的晦氣。

更何況他們中間還有一個赫連。

所以紅箋只是面露微笑看着這十來個人,并沒有多話,暗暗盤算井小芸那裏還需多久才能帶着盧雁長趕過來,以便和赫連相認。

她這裏有意拖延,那些道修彼此還陌生得很,既要适應這巨大的改變,考慮下一步的打算,又要救治傷者,就更快不起來,在這荒野之地一休整就是大半天。

本來井小芸的族人若是搬家的話,必要好一陣忙亂,井小芸元嬰的修為,又是孤身一人,想找個機會腳底抹油還不簡單,紅箋和井小芸兩方面都是這麽覺着,井小芸時時有消息傳來,她那裏連平時自己用慣了的東西和母親的遺物都收拾好了,準備一亂起來卷了就走。

可就在這個時候,紅箋和她身邊衆人都聽到程家村的方向突然傳來了一聲巨響,接着“轟隆隆”滾雷陣陣,中間夾雜着好像冬天北風吹過荒原的尖嘯聲,衆人循聲望去,雖然不可能看到那麽遠,卻都發覺那邊的天空徒然陰暗了下來。

出事了!

道修們一時還弄不清楚這聲響由何而來,紅箋和程情情卻立時意識到這是有人在程家村施法,人數還不少,确切地說,是有人在攻打程家村。

紅箋叫降落的這個地方離戰場不遠,那邊戰事一擴大,就會把衆人牽扯進去。

井小芸急急傳來消息:“道修來打我們,外公出去迎敵了。好多敵人,你們也小心,我怎麽辦?去找你們?”

紅箋連忙回訊:“你快去找盧雁長,別叫他瞎跑。”

剛安置好井小芸那頭,程情情亦接到消息,她變了臉色,盯着紅箋,以神識傳音:“爺爺說突然來了不少道修,程家村已經被摧毀了,叫我問問你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紅箋只當沒看到程情情眼中的懷疑,平靜地回道:“我能找來,別人自然也能,叫你爺爺好好留意一下對方是什麽人。”

其實不用再去核實,紅箋已經有了判斷,這個時候能追來的必是季有雲。

天魔宗的人行蹤就算再隐秘,既是在極北冰川出現過,季有雲總有辦法能尋着蹤跡找來,他去破開“天幕”的事不知結果如何,但煉魔大牢被毀,季有風出事,季有雲大約還從來沒有吃過這樣的大虧,只要騰出手來,便絕不會善罷甘休。

程家村附近異響稍停,似是戰鬥很快便進行到了尾聲。

紅箋感嘆:“好像沒有什麽像樣的抵抗啊,程大長老是要放棄村子嗎?”

程家村她昨天夜裏剛進去過,魔蟲魔物雖然不少,留守的人實力卻不行,不需季有雲親至,只要派來幾個元嬰,那裏怕也抵擋不住。

程情情聽了這站着說話不腰疼的議論,狠狠瞪了她一眼,停了片刻,臉色漸漸難看,複又傳音道:“他們往湖邊去了,爺爺已經探得明白,來的是煉魔大牢那姓季的和符圖宗門人,總數在十個左右,都是元嬰。爺爺知道咱們尚未走遠,叫你回去相助。”

去,還是不去?拒絕她,就意味着和程氏族人翻臉,這個節骨眼上紅箋當先想到的不是擺脫魔修,而是不能叫季有雲得逞,天魔宗的這支人馬若是被消滅了,他馬上便會空出手來對付自己。

可是回去,自己又能做什麽?哪怕混水摸魚,也需得元嬰才行。紅箋忍不住往赫連望去。

“轟!”又是一聲巨響,這回聲音響起的方向赫然是衆人方才離開的湖邊。

“是金靈根的高階道修在施法。”赫連道。

紅箋覺着赫連肯定已然猜到發生了何事,不過她還是将季有雲追來的消息告訴了那些剛剛恢複自由的道修。

道修們聽說仇人追來頃刻間分成了兩派,一部分人要殺回去找季有雲拼命,成不成先出了氣再說,另一部分人卻覺着眼下不是報仇的最佳時機,大家剛自牢裏出來,身上的法寶被剝奪得一幹二淨,應該趁着敵人還未發現自己,先遠遠地逃了才是明智之舉。

大約更能意識到敵人勢大,除卻赫連,餘下的三個元嬰都覺着應該暫避鋒芒。

紅箋狀似無奈地向程情情丢了個眼神,提議道:“既然這樣,咱們趕緊離開這裏,大夥兒出了東秦之後,往西不遠有條河,河畔有片密林,到那裏去休整。來一位元嬰和我殿個後,去戰場上看看。”

她說這話眼睛望着赫連,大家也都明白她的意思,等着看赫連做決定。

赫連不負衆望,終于點頭:“我和你去。”

程情情道:“我也去。”她橫了井老頭一眼,嬌媚地道:“我們父女都去。”

井老頭喜色還未及露出,便被惶恐不安代替。這死丫頭到現在還不肯放過他,看他看得這麽緊,一點兒逃走的機會也不給。

紅箋卻斷然拒絕:“不行,他我可以帶上,你要麽和這些人一起走,要麽回你爺爺那裏。”

她要帶着赫連和井老頭去與井小芸、盧雁長會合,絕不能叫程情情在裏面攪風攪雨,若不是時機不對,說不定還需用上程氏一族,她到不介意過河拆橋,現在便将程情情送入井小芸的虎口。

程情情不解道:“為什麽?我是去幫你的,有我在,你和我爺爺可以及時聯系,聯手對敵。”

紅箋不為所動:“別的時候可以,上戰場就免了,我怕你們爺孫眼見形勢不妙,将我丢給季有雲。”

程情情跺了跺腳,紅箋這話可真是委屈了她,叫她覺着君子之心被小人度了,不由十分不高興,兼覺宗主這傳人找得實在不怎麽地,是個成不了大事的。

程情情臉色變了幾變,嗔道:“那我和他們一起等你回來。”來敵都是元嬰,她一個金丹回去也起不了什麽作用,既然爺爺吩咐了,她就要賴定不走,看看這“齊姑娘”究竟要做什麽。

紅箋颔首,贊道:“不錯,你到是有膽量。”

程情情聽紅箋誇贊,“切”了一聲,她還以為這小肚雞腸的宗主傳人是贊她敢單獨同這麽多道修呆在一起,哪裏知道紅箋想的卻是明明眼下有條活路給你你不選,偏要在這裏等着井小芸來收拾你,這自作孽的膽量真是……啧啧。

衆人很快分成兩路,紅箋帶着赫連和井老頭出發,繞過戰場先去找尋盧雁長。程情情則跟着衆道修重新起程,很快飛得連影子都不見。

紅箋向左右看看,覺着就算接下來戰事不利,季有雲将天魔宗程氏一族連根拔起了,有身邊這兩人,自己這也算完成了井小芸和盧雁長所托,稱得上大功告成,心情這才稍稍好轉。

先前有井老頭相認,道修們又互相介紹過,紅箋已經知道赫連的全名叫赫連永。

赫連永身材很高大,比紅箋高了整整一個頭,紅箋擡頭沖他笑笑,招呼道:“赫連!”

赫連永怔了怔,這姑娘語氣中的熟稔實不像是初次認識自己,其實自醒來之後他便有這種感覺,紅箋的聲音并沒有太大變化,雖然這期間過去了二十年,但畢竟是他最後接觸到的女子,印象實在深刻,此時赫連永遲疑道:“你是……方姑娘?”認出歸認出,這實在是太過匪夷所思了。

“什麽,牢裏的方姑娘?”井老頭大吃一驚。

紅箋沖二人笑着點點頭,道:“來,我帶你們去見盧雁長。”

她瞥了井老頭一眼,井小芸傳來消息,說是她已經找到了盧雁長,二人正向這邊迎過來,這父女兩個馬上要見面,但她沒有好心通知井老頭。

不獨赫連永,連井老頭聞言都十分興奮,到了這個時候他終于确定自己安全了,這幾位大牢裏的鄰居雖然皆是道修,同自己也沒有太深的交情,但總歸不會将自己往死裏整。

此時湖畔山搖地動,湖水掀起多高,相隔百裏之外的幾人感受到靈氣正在飛快地變化,看來是季有雲和符圖宗的元嬰們在那裏遇到了程氏族人抵抗,雙方鬥法正激烈。

第 135 章 我要他還更多

“娘,那不是恩公麽?他、他要幹嘛?”

沸騰的人群外,一個中年女子還有兩個年輕女孩呆呆的看着方蕩抱着靖公主,邁開大步朝着一張停放在大街正中的大床走去。

這是一幅叫人感到不安的畫面,街上怎麽會有一張床?方蕩抱着一個女人要幹什麽?

母蛇蠍眼角抽了抽,看着那張大床,啐了一聲後道:“龌龊!總歸不是什麽好事!你們兩個記住了,恩公雖然對咱們有恩情,但他約莫不是什麽好人,若他對你們有什麽歹念的話,能逃就逃,逃不走,就殺了他!總之,這個世界上不管別人對你有怎麽樣的恩情,你們也絕對不能叫自己受委屈,咱們可以幫他去殺人,但卻不能叫他随意蹂躏糟蹋,記住了?”

兩女已經不是小孩子了,自然明白母蛇蠍言語的意思,身為一個母親,當然見不得自己的孩子受到欺辱,不管方蕩對她們有什麽樣的了不得的恩情,也比不上自己的孩子重要。

眼瞅着方蕩抱着靖公主朝着大床越走越近,母女兩個身邊的那些粗鄙男子們紛紛興奮得滿臉通紅,吆喝嘈雜起來。

兩女身處其中,臉都紅了起來,尤其是看到方蕩那狂橫霸道的模樣更是心中亂跳,不過兩女眼瞅着方蕩竟然要在大庭廣衆之下,做那樣的事情,都心中不是滋味,兩女對方蕩都極有好感,現在這好感之中摻雜了一些別的什麽東西,總之兩女心中都有各自的不舒服。

兩女怎麽看方蕩肩膀上扛着的那個一身孝袍的女子都不順眼,丁酸兒忽然之間滿臉通紅,簡直要滴出血來,也不知道她想到了什麽,随後丁酸兒就捂着自己滾燙的臉扭頭不再去看。

另外一旁的早到看着這樣的畫面呆呆的站在那裏,整個人如同失了魂兒一樣,一段不知道是不是曾經發生過還是在他睡夢中遐想出來的畫面出現在他的腦海中。

湖邊上,兩雙小腳丫,一雙黑黑的、一雙白白的,在湖水中輕輕蕩着,踢起一道道漣漪水花。

“早到,你最喜歡誰啊?你爹還是你娘?”

“啊?我,我最喜歡你……”

站在一旁激動地渾身發抖的顧白連連贊嘆道:“楷模,楷模,我輩楷模啊,從今之後,我最崇拜的就是方蕩!我恨不得給他立碑,天天膜拜啊!”

顧白說着,詫異扭頭,看向早到,隐約間,他似乎聽到了心碎的聲音。

随後,顧白就見怒發沖冠的早到邁步沖了出去,方蕩救了早到的爹,但方蕩現在要強迫靖公主當街做那種事情,早到絕對不允許!恩情是恩情,有恩情也不能罔顧道義,就算方蕩此時抱着的是別的女人,不是靖公主,早到也一樣會站出來。

不過早到往前走了幾步,就停了下來,嘆息一聲後搖了搖頭,然後苦澀的一笑喃喃自語道:“想必是願意的,不然以靖公主的武道修為,就算打不過方蕩,一巴掌砸下去也一定叫方蕩好看,方蕩絕對不會這麽輕松,唉……”

早到再次嘆息一聲,失魂落魄的退回了顧白的身邊。

顧白呵呵笑了笑,看早到的眼神越來越順眼了,“小棗兒,一會我請你去吃花酒吧,你不是說你還是個處麽?現在是時候叫小男孩變成大男人了!”

早到撇了撇嘴道:“龌龊,我的第一次要留給心愛的女人才行!”

顧白聞言,猛的瞪大了一雙眼睛,張大了嘴巴,下巴幾乎砸到了腳面上,猶如看到一只絕世罕見的怪物一般瞪着早到,随後顧白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來。

早到悶哼一聲,再次看了眼被方蕩抱着的靖公主,早到苦澀一笑,扭頭就走,任身後人群發出各種激動的聲音,他也再不回頭。

小男孩,是時候該變成大男人了,那雙白嫩的在水中晃動的小腳,終究沉沒在記憶深處,遠遠地消失無蹤。

顧白想要追上早到,但想了想後還是覺得,這個時候應該叫早到獨處,随後便繼續饒有興趣的踮着腳朝方蕩望去,不過,前面的人都踮着腳,他即便踮着腳也根本看不到。

急切間,顧白朝着不遠處一招手,當即就有一個在四周保護顧白的奴仆擠過來,想要動手将前面擋路的人趕開,顧白卻直接踢了他一腳,那奴仆此時才明白意思,當即趴在顧白腳下。

顧白片腿騎在了他的肩膀上,奴仆直起腰來,顧白立即鶴立雞群,滿眼豔慕無比崇拜無比的看向方蕩。

三皇子那裏能夠眼睜睜的看着方蕩将他的妃子搶走,當衆給他戴綠帽子?

三皇子怒氣上頭,用力一頓只剩下的一條腿,從黃奴兒身後一竄而出。

三皇子腦門正中猛的一鼓,從中鑽出一頭紅皮巨鬼來。

正是每一個皇子都擁有的一頭貼身鬼将,赤皮兇神。

這赤皮兇神,自從上次被劈山劍廢了一臂之後一直都沒能恢複過來,處于養傷狀态,此時三皇子已經忘乎所以了,只要能殺了方蕩,阻止方蕩對靖公主下手,三皇子什麽都願意幹!

方蕩這個家夥,搶走了他的法寶奪魄,搶走了他的護身龍脈,斬掉了他的一條腿,殺了他最大的依仗老藏君,可以說已經毀掉了他的半生,現在又要搶走了他的女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三皇子是一個極度厭惡別人淩駕在他之上的存在,連他的親哥哥都不成,現在方蕩處處都壓他一頭,他一萬個不能忍!

赤皮兇神一出來就有一座宮殿般大小,巨大的手掌朝着方蕩狠狠地砸了下去,如同拍一只蒼蠅。

黃奴兒看着從他身後蹿出的三皇子,不由得微微搖頭,口中喃喃自語道:“多了那條煩惱根果然叫人處處不理智,三皇子終歸還是太年輕了些。”黃奴兒說着,一雙眼睛卻饒有興趣的看向方蕩。

方蕩擡頭看向從黃奴兒身後沖出的三皇子,臉上竟然微微一笑,與此同時,在方蕩肩膀上的靖公主也露出一絲酷冷笑容。

“方蕩,殺了他!”靖公主低聲說了一句,随後雙腳在方蕩背脊上用力一蹬,整個人如同一只燕雀般急速飛走。

方蕩卻道:“不,我現在還不想叫他死!我要他還我更多!”

空中的三皇子見到靖公主輕松遁走,雙目瞳孔驟然一縮,再看方蕩那一臉冷冽笑容,他一下就明白了,他上當了。

這是靖公主和方蕩一起設下的局,激怒他,叫他自己從黃奴兒身後跑出來找死!

三皇子一顆心猶如刀割一般,不是怪方蕩太狡猾,而是怪自己太愚蠢,這簡直是小孩子的把戲,他竟然上當了!

此時此刻三皇子的腦袋裏就只剩下四個字——男盜女娼!兩個混賬東西!

今天這一天,三皇子上了太多的當,丢了一條腿,丢了人,丢了江山,此時此刻他簡直一無所有,難不成這一次連性命都要丢了?

老藏君死無全屍的畫面一下就出現在三皇子的腦海之中,那凄慘的溶解叫三皇子悚然一驚,方蕩那大咒言神通實在是太過可怕了,無聲無息叫人無法察覺。

但現在向前是當頭一刀,向後是縮頭一刀,根本沒有的選。

三皇子猛咬牙關大吼一聲,那頭赤皮兇神同樣跟着一聲大吼,聲浪蕩開,地面上塵土飛揚。

赤皮兇神如同小屋子大小的巨大拳頭朝着方蕩轟擊過去。

方蕩手中的千葉盲草劍猛的脫手飛出,嗖的一下化為一道流光,朝着赤皮兇神便沖了過去。

三皇子冷笑連連,赤皮兇神雖然缺了一條胳膊,并遭受了重創,但也不是那麽容易對付的!若赤皮兇神一擊無法殺掉方蕩,他就立即遁走,逃回黃奴兒身後。

赤皮兇神根本不理會朝他激射而來的千葉盲草劍,在赤皮兇神眼中,只有方蕩一個。他得到的三皇子的命令就只有一個,那就是不惜一切代價殺掉方蕩。

有了這個首要目标,其餘的都變成次要的,就算是三皇子要求其去死,他也絕對會義無反顧的獻身。

千葉盲草劍嗖的一下,刺入赤皮兇神的身軀中,與此同時千葉盲草劍開始急速黑化,原本千葉盲草劍的力量在刺入赤皮兇神的身軀後,就會逐漸減弱,最終很難穿透赤皮兇神的身軀,但是現在,千葉盲草劍刺入赤皮兇神的身軀後,非但沒有半點遲滞,反倒越發迅疾,嗖的一下從赤皮兇神背後射出,直接在三皇子的肩膀上洞穿過去。

一條斷臂飛了起來,三皇子此時終究已經是強弩之末了,赤皮兇神也曾受到重創,三皇子又害怕方蕩開口發出大咒言術,所以急于進攻,造成判斷失誤,而方蕩吃了諸多的補品藥材,這些補品藥材在方蕩身軀中互相激蕩,産生對人體的強大破壞力,這種破壞力的生産是持續不斷的過程,并且随着藥材的不斷沖突,産生的克性會越來越強,毒性越強,給方蕩帶來的力量也就越強大!

奇毒內丹畢竟乃是金丹修士級別的內丹,哪怕只給方蕩提供一成的力量,都足夠方蕩碾壓三皇子了。

方蕩此時就像是永不疲倦的木流牛馬一般,甚至可以說,現在的方蕩比最開始更強大!

之前方蕩的劍就奔着三皇子的手臂斬去,只不過那一次因為黃奴兒的出現沒有成功,現在,方蕩終于斬掉了三皇子的手臂。

與此同時,赤皮兇神一巴掌拍在方蕩所在的地上,不過方蕩已經避退出去,赤皮兇神完全沒能傷到方蕩分毫。

三皇子沒料到自己輸的這麽快,眼角抽動兩下後,嗷嗷的慘叫連連。

雖然方蕩将三皇子的手腳各斬掉一個,但其實對于三皇子這樣的家世背、景來說,完全可以用再造丹重塑手臂和腳,并不會一下就真的成為殘廢。

三皇子眼瞅着千葉盲草劍在空中一個轉折,倒飛回來,心中大驚的同時,三皇子也已經完全喪失了戰鬥的欲念,掉頭就跑。

出乎三皇子意料之外的是,方蕩竟然沒有乘勝追擊,千葉盲草劍似乎就是吓唬他一下,把他吓跑了就飛回了方蕩身邊,三皇子回到黃奴兒身後,再去看方蕩的時候,就見方蕩眼中滿是譏諷之色,三皇子這一次自投羅網,結果又斷一臂,用損失慘重來形容一點都沒有問題。

千葉盲草劍在空中盤旋一周後,從空落下,将那個巨大的床斬成兩半。

黃奴兒對方才的事情完全沒有反應,似乎一切都未曾發生過一樣,開口道:“方蕩,回去沐浴更衣,皇上要見你。”

黃奴兒說完,帶着三皇子便離開了大街,三皇子一死死的盯着方蕩,眼神之中滿是殺意,內中深處卻藏着三皇子自己都不願意承認的畏懼。

大皇子遠遠的策馬奔來,跟在黃奴兒背後,三皇子滿心恐懼,大皇子也好不了多少,同樣一臉焦慮,炫龍皇帝将他們耍得團團轉,他和三皇子一樣,私底下的花樣沒少玩,認真追究起來,皆是麻煩。

長街上的屍體被一具具的拖走,之前看熱鬧的百姓們此時眼瞅着不會有激動人心的事情發生,便開始紛紛退走,今天發生的事情,足夠成為他們一生的談資了。

當然,今天最大的遺憾就是方蕩将那張床給劈了,不然,要是能真的上演一場當街春、宮的話,他們的人生就完美了!回去吹完牛皮就死都不遺憾了。

靖公主來到方蕩身邊,一萬個不解的道:“方蕩,為什麽不直接殺了三皇子,你這是縱虎歸山,三皇子缺一手一腳而已,如果有再造丹的話,不過數月時間就能重新再造出來,等到三皇子恢複過來,到時候他一定會卷土重來的。”

方蕩聞言笑了笑,開口道:“我最開始确實想要直接殺了他,但後來我發現,他欠我的東西太多,一次要不回來那麽多,所以我準備分幾次來索取我想要的東西,不,我要他還我更多。”

靖公主皺起眉頭,“你憑什麽有這樣的自信?”

方蕩依舊笑着,卻并未回答靖公主的問題,而是扭過頭來,很認真的看着靖公主,緩緩收斂了臉上的笑容。

靖公主猶如觸電一般,猛的倒退兩步,和方蕩拉開距離。

靖公主在方蕩的眼中看到了濃烈的情、欲,那情、欲猶如一片烏雲卷來,似乎一下就要将她給包裹起來,永遠都不再放開。

方蕩似乎在一瞬間換了一個人,完全變了一副模樣。

此時此刻方蕩腦海之中方蕩的十祖爺爺們一個個一臉緊張模樣。

在不遠處,那日夜不息不斷沸騰的茶水之中傳來一股奇怪的味道。

方蕩的四祖爺爺開口道:“那些激發性趣的藥已經熬煮出滋味了,現在不斷彙入方蕩的腦海之中,一定能激發蕩兒心底的那種野性。”

方蕩的六祖爺爺一臉促狹的笑道:“不錯,那靖公主一心天道也沒有關系,只要能夠給咱們方家傳宗接代就成,蕩兒努努力,明年這個時候咱們就抱孫子了。”

方蕩的爺爺臉上有些憂慮,開口道:“蕩兒要是知道了真相,一定會怪罪咱們這些老家夥的。”

四祖爺爺對着方蕩的爺爺自己的這個玄孫直搖頭,開口道:“你的腦子忒笨,一切循規蹈矩的話,還能成什麽大事?你放心,蕩兒知道了,也只會感激我們成全了他的好事。男人麽,那個不懷着這點花花腸子?”

方蕩的爺爺心中大大的搖頭,這裏對于方蕩了解最深的人就是他了,這種直接将性藥灌入腦海的手段,使得方蕩在最短暫時間內受到藥力影響,情、欲大開,這種春藥不算毒藥,并不會對人體産生什麽壞處,所以也不怕奇毒內丹将其藥力收走。

靖公主對于此時的方蕩的眼神感到說不出來的陌生,同時方蕩口中呼出來的都是灼燙的氣息,“咱們之前說好了的。”

靖公主心中一陣恍惚,就在靖公主心情複雜無比的時候,方蕩一下将靖公主抱了起來,靖公主想要掙紮,但立即感到渾身一陣酸軟,方蕩的雙手還有胸膛滾燙得猶如火炭一樣,被方蕩如此抱着,就好似躺在陽光暴曬後的石頭上,說不出來的舒适,靖公主想了想後,默默閉上了眼睛。

随後靖公主就那樣被方蕩抱着走回了公主府。

對于方蕩來說,今天是個大喜的日子。

“方蕩,皇上等着見你呢。”靖公主呢喃着道。

“讓他等着吧!”

眼瞅着男女主角都已經走回了府邸中,四周圍觀的人群就更不剩下幾個了,那些留下來的基本上全都是望京各個豪門的探子,從今天開始,方蕩注定将是夏國未來歷史中比較重要的一個人。

子午劍用胳膊肘碰了碰偏鋒劍。

偏鋒劍似乎完全沒有感覺到,擡頭看着天……

子午劍又用胳膊捅了捅偏鋒劍。

偏鋒劍依舊擡頭看天。

子午劍一本正經的開口道:“老九,你難道想要賴賬?你可是答應過了的,只要方蕩撐過十招,你就去吃屎。你看,我們大家都等着看呢!”

四周的雲劍山弟子們一個個饒有興趣的看着偏鋒劍。

偏鋒劍一臉詫異的道:“答應?答應什麽?什麽十招?什麽屎?我怎麽完全不明白你在說些什麽?”

偏鋒劍當衆耍賴,衆人還真就拿他沒有辦法,不過想一想,就知道,偏鋒劍絕對不可能去吃屎的,食言最多就是被罵無信,真吃了屎的話,偏鋒劍還不如自刎來的幹脆有尊嚴!

偏鋒劍看向方蕩的背影,嘆息一聲道:“都是活着,他的活法看來比較有趣啊!”

偏鋒劍的話語使得四周其他幾位雲劍山弟子們一個個心生感慨,大家都是活着,有些人是在掙紮,有些人活着是在享受,而有些人,則是在無所事事的消耗。

每一個降生到這個世界上的孩子都一定希望有一個充滿激情的與衆不同的快樂人生,但走出去幾十步後,就忘記了自己的初衷,忘記了快樂兩個字,最後,成了生活的俘虜,終日不開心,郁郁寡歡。

方蕩現在的人生,叫人生出無限向往來。至少叫雲劍山這幾個弟子感到新奇有趣。

早到走到了那天放皇榜的地方,和上次的人山人海不同,現在這裏門可羅雀,青色的石板被早到的腳步踩得咯咯直響。

早到此時心中空蕩蕩的,完全無意識的游走,不知不覺就再次走到了這裏。

早到抽了抽鼻子,遠處一口大鍋蒸汽騰騰,旁邊坐着一個正在發愁的女孩,早到的軀殼是空的,似乎就是為了來到這裏找回自己的靈魂,看到那個女孩的一瞬間,早到的靈魂回來了。

女孩旁邊就是那口盛放了千兩白銀的箱子,女孩顯然對這個箱子感到煩惱。

早到還看到有幾個探頭探腦的家夥在四周,他們是大皇子的人,此時在盯着女孩,保護她的安全,要知道,那一千兩白銀足夠叫人做出任何可怕的事情來。

早到忽然笑了下,将心中的諸多不愉快全都抛在腦後,其實他早就已經放下了,畢竟他和靖公主之間身份地位差距巨大,他完全不可能和靖公主發生任何事情,剛才不過是走了一圈回頭路,現在他已經從那條回頭路上走了出來。

那女孩看到了早到,用手中的漏勺跟早到打了個招呼,但随即呆住了,似乎被早到那一身光鮮的袍服所攝,不敢造次,又或是覺得自己認錯了人。

早到當即笑着快步走了過去。

女孩眯着眼睛看了看後,才敢确定眼前這個家夥就是幾天前的那個吃了她一碗馄饨的皇榜進士。

“您送了這口箱子來做什麽?”進士對于女孩來說,實在是太高,女孩有些緊張的問道。

女孩有着一張并不好看的臉,比起靖公主來遜色太遠。

早到卻覺得女孩的容顏越看越順眼,詫異道:“你難道還沒有打開看看?”

黃醜兒搖頭道:“沒有,我覺得大人您可能送錯地方了,所以我原封沒動,等着您随時來取走。”

早到哦了一聲道:“沒送錯地方,這裏是一千兩白銀,其中五百兩是用來買你那碗馄饨的,剩下五百兩是我自己的!”

黃醜兒聞言,緊繃的臉上不由得露出笑容來,脫口而出道:“你這讀書人說假話怎麽聽着也跟真的似地?”随後黃醜兒覺得自己實在太過失禮,一下變得極為局促。

第 138 章 雨隐攻防戰(九)

對于羽生來說,現在的雨隐首領只是個“無名之輩”,山椒魚半藏才是如雷貫耳,因此哪個更有刺殺價值的話自然不言而喻……退一步講,就算雨隐首領更有刺殺價值,但此時對方已經開始被退毛放血了,所以不管怎麽說,羽生此時的選擇對象只有一個。

“我承諾的東西自然是能保證做到的,如果你們還有所懷疑的話,等一切談定之後,接下來可以派遣一部分人進村子搜索,由你們自己把失陷的忍者帶回來……當然,是在戴上防毒面具之後。”半藏與三代火影的交流還在繼續着,他一邊說着,還單手指了指自己口鼻的位置。

“至于我對雨隐的控制力,更不勞諸位擔心,只要有這樣的霧氣存在,那我……”

山椒魚半藏還想繼續增加自己的可信度,可就在此時,一股相當劇烈的查克拉反應從他身後斜上方的位置傳來,接着,強烈的危機感讓他的心髒露跳了一拍,而這時候,多年征戰磨砺出的直覺讓半藏做出了最正确的反應——

他甚至連回頭的動作都沒有做,只是猛地蜷縮身體,在這一剎那将還沒死透的貍追往自己身旁一拉,同時單手握刀驟然發力,将貍追的身軀斬為兩截的同時,将刀尖穩穩地指向了上方。

這時候,半藏是視線垂地的,因此身後究竟是什麽情況,他并沒有看見。

然而其他人卻看得一清二楚……不管是木葉一方還是雨隐衆人,他們此時看到了同樣的景象。

不,實際上用“看到”這樣的詞來形容并不确切,他們只是隐約感受到了有什麽東西劃過了自己的視野,然後再楞了一下之後,腦袋才自動補全了剛剛發生的事情:

淺藍色的天空之中,雷霆如同水銀一樣傾瀉而下。

而這樣最為危險的攻擊,往往會使然産生自己的感官超越了時間的錯覺,一切靜谧的就如同一幅畫卷一樣——早有人畫好了內容,現在只是把它徐徐展開了而已。

雨隐首領的半身,還跟剛剛一樣立在地上,而他的腰身以上,卻已經被一刀劈飛,而後,這位英雄的腦袋在半藏的腳下滾了兩圈後,停了下來,只是那腦袋上滿是驚駭的雙眼,已經永遠不能閉上了。

當着敵我雙方,羽生上演了一場技驚四座的個人秀,然而……

“失敗了……”

羽生暗嘆一口氣,他垂下眼眸,然後看到了自己胸甲上被劃出的那道長長地、筆直的劃痕。

他這邊是蓄意刺殺,而對方只是臨場反應,但後者的判斷準确度簡直驚人,如果他的刀尖能再往上頂上一寸的話,那麽羽生的刺殺非但不能成功,反而會被對方反殺掉。

不愧是能擁有“半神”稱號的忍者,盡管跟真正的忍者之神比起來半藏可能有些渺小,且他得到這樣的稱號有矮個子裏拔高的嫌疑,然而這個人能縱橫忍界二十年,靠的絕非只是虛名。

剛剛這一擊是羽生成為忍者以來自認最滿意的一次攻擊,然而卻被對方躲了。他瞄準半藏的雷霆一擊,最終卻只砍下了貍追的腦袋。

雙方這一次的交手,勉強算是五五開了。兩人甚至還完成了一次親密無間的配合,用精湛的手法的把原本的雨隐首領給分屍掉了。

是,盡管敵我雙方的忍者都被羽生剛剛的表現驚的張不開嘴合不攏腿,但那又有什麽用呢……失之毫厘,謬以千裏了。

不過,羽生剛剛确實已經做到自己能做到的極限了,所以他的失敗了盡管顯得可惜,但卻沒什麽好後悔的。他實力不錯,但敵人的實力更強。

他回頭看了半藏一眼,知道這時候已經沒有必要交出第二段大招了,于是散去身上的雷光,幹脆向前邁步,繞過火影的身側,走回了木葉的隊伍之中。

這時候,擔當火影護衛的木葉忍者才反應了過來,這時候他們本應該攔一下羽生的。

半藏用一個頗為帥氣的姿勢收刀,看似波瀾不驚,但跳動的眼皮和額頭上滲出的細汗卻出賣了他的心情,而且這時候他還得故作鎮定、保持氣度的接着剛剛的話往下說:

“只要有這樣的霧氣,我就能保證自己對于雨隐的控制力。”

一切就像剛剛的刺殺從未發生一樣……事實上,他也只能當做無事發生。

羽生的刺殺成功的話,一切是另一種結局,然而失敗了話,那雙方就只能繼續按照和平的主題談下去。

三代火影先是對對方的表現表示贊賞,但接着又暗中搖頭,不是很完美啊,年輕人,到底是表情管理不大行的……他這時候倒是忘了,自己的年齡其實沒比半藏大兩三歲。

然而他已經成了老狐貍。

“走吧,往後撤,接下來這邊應該沒我們什麽事了,除非你們想學習一下大人們的肮髒政治交易手法。”羽生走到了三人組的身邊,然後對着他們說道。

“羽生,你回來了。”綱手對着他說道,盡管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但此時這話有點一語雙關的意思,一則是說羽生從雨隐平安返回了,二則……

羽生身上似乎沒有了剛剛的那種捉摸不透的感覺了。

木葉準備了這麽長時間的作戰,很可能就這樣倉促的結束掉,說起來顯得有點滑稽,然而眼前的毒霧真的是一種很棘手的手段,木葉并沒有能完全攻克它的辦法,羽生如果不是藏在蛞蝓體內的話,也不可能扛得住這樣的毒素。

因此不管再怎麽努力戰鬥,最後的結果最大的可能依然是不了了之。

再想着剛剛死不瞑目的雨隐首領,羽生頓時有所明悟,山椒魚半藏的以下克上,雖然盡顯枭雄姿态,但他處決的對象畢竟是素有威信、更有着英雄之名的雨隐首領,這種事件所醞釀出的惡劣影響力是會延續很長時間的……這或許就是雨隐今後三十年持續內亂的誘因。

“嗯,畢竟我已經竭盡全力了。”羽生回應着綱手的話,接着他把視線移向了慘淡無比的自來也身上。

“自來也,你這是怎麽搞得?”

自來也本不應該被摔的這麽慘的,然而他被砸了兩下,于是摔的更慘了。

“是……自然災害造成的結果。”

大蛇丸一手扶着暈暈乎乎的自來也,一邊垂直眼皮說道……是的,只是自然災害,所以誰都沒有必要為自來也的慘狀負責。

第 131 章 京寶齋的酒宴

田教授怕引起誤會,打哈哈地說:“賴天寧,有些事你還不知道,倒鬥的門派不止京寶齋一家,建國以後,全國到處在嚴打,倒鬥世家大多銷聲匿跡了,俗話講,民不與官鬥,因為很多膽大妄為的盜墓賊都被槍斃了。但老人都清楚,倒鬥有兩個最大的門派,被稱為南派和北派,京寶齋代表北派,隐藏于北京城琉璃廠,而南派則是沈冰的家族,卻生活在滇南一帶,平時深居簡出,很少有人知道罷了。”

我笑着說:“古時少林也有南拳北腿,難道倒鬥也分南派北派?”

沈冰自豪地說,南來北往,自古南北照相呼應,甚至超越了大江南北。沈家為南派之大家,論實力,雖不及北派京寶齋,但也不輸于天下任何一派。

“南派沈家?”我忍不住驚訝道,随即呵呵笑着說,“我這人才疏學淺,井底之蛙,今個長見識了。”

我站起身子,按江湖的規矩,向沈冰抱拳行禮說:“既然是倒鬥江湖人,我這裏有禮了。”

沈冰也向我抱拳行禮說:“北派多了你一員虎将,我們南派早就眼紅了。同道中人,都互通消息。海爺把你的情況,通報給我們南派了,今後南北通力合作,共同為考古事業做出一個摸金校尉應有的貢獻。”

我驚詫問道:“你也是摸金校尉?”

沈冰噗嗤一笑說:“什麽叫南派和北派呢?北派有山鬼錢摸金符,我們南派有穿山甲的爪子和洞鼠的門牙,我是後者,你看,這就是洞鼠的門牙,也是我的摸金符。”

沈冰大大方方地掀開衣領讓我看,她白皙的勃頸上挂着一根紅繩子,下面墜這一個東西,我下意識地往下看去,除了一顆上粗下細的長牙外,我還看到了兩個白花花的東西,吓得我臉都紅了。

我使勁咽了口唾沫,眼珠子差點掉出來,忍不住脫口而出說:“好大!”

沈冰嗔怒地指着我的鼻子,想指責幾句吧,又不知道說什麽好,急得面紅耳赤,半天才說:“你,你看哪呢你?”

田教授低頭喝茶,年輕人的事他才懶得管呢,老頭子混了大半輩子,男女那點破事他能不知道?呆呆地看着茶杯中漂浮的茶葉,他喃喃自語說:“人生如茶,拿得起放得下,喝到嘴裏是茶,看在眼裏的永遠是水,是水是茶,因人而異啊。我老了,我老喽。”

我笑得肚子疼,田教授喝茶還喝出禪理來了,見沈冰向我興師問罪,我心裏也挺氣憤的,是你丫讓我看的,眼睛長在我眼上,我往哪看你管得着嗎?這會你不樂意了,剛才可是你讓我看的呀?

心裏雖這麽想,但嘴裏卻不能這樣說,我随機應變說:“美女,你瞪着大眼睛想什麽呢?我是那種人嗎?我說那顆門牙好大,洞鼠的門牙有這麽大嗎?”

沈冰白了我一眼,不知心裏想什麽,忽然臉色一臉說:“洞鼠是一種專門生活在深山裏的老鼠,它喜歡往墓葬裏面打洞,沒有一口好牙齒,它能洞穿墓穴?”

我想穿山甲能穿山,洞鼠能打洞,跟挖墳倒鬥的人具有相同的能力,所以才被用作挂在脖子上的摸金符。北派的山鬼錢更具有道士和倒鬥兩家之長,我想,山鬼錢摸金符更厲害一些吧,也更适合我的身份,看來加入北派是天意。

通過了解,我大概知道,這年月倒鬥的營生不好幹,很多人為了掩人耳目,一邊倒鬥,一邊搗騰古董,北派如此,南派也好不到哪裏去,所以沈冰精通倒鬥和古董倒也不奇怪了。

我一看表,已是下午四點了,我呀得一聲大叫“快晚了!”我說我要趕緊走了,琉璃廠那邊等我吃慶功宴呢,晚了,那幫人非得扒了我的皮不可。

沈冰冷哼一聲說:“你那張皮恐怕不值錢吧?”

我還算挺客氣說:“美女,咱倆沒仇吧?想我點好行嗎?晚上夢到你,還能想着點好,別讓我做惡夢行嗎?”

田教授催促說,你趕緊去吧,你也是那邊的功臣,田七那丫頭脾氣急,小心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站起身子,忙忙活活地收拾東西,沈冰使壞,故意三番兩次地擋着我,成心跟我過不去,我一咬牙,撞開她的身子,奪門而出。

沈冰酸溜溜地喊道說:“我比七仙女差嗎?”

我站在門口,不冷不熱地回了一句:“一朵荷花,一朵桃花,各有千秋,誰也不差。”

田教授聽了搖了搖頭,罵我說,你小子兩頭都不吃虧啊。

沈冰突然笑靥如花地喊道:“這話我愛聽,千萬別毀約啊,我等着呢。”

琉璃廠。京寶齋的大門前張燈結彩,喜慶地跟結婚生孩子似得,大牛站在門口賣着力氣喊道:“各位賓朋,各位近鄰,我們京寶齋百‘年慶典,櫃臺上的所有古董一律八折出售,看看吧,門前已經擺好了流水席,随便吃,随便喝,最漂亮的田七小姐還為大家親自送上果盤,大家一起同樂吧!”

我一聽就明白了,我心裏随即笑了,京寶齋這個百‘年慶典年年過,年年有,反正都是一百年的紀念,不知根底的人誰知道京寶齋到底多少年啊?

大牛看我來了,又大着嗓子喊了幾遍,直到門前坐滿了人,才領着我進去。

田七果然領着幾個姑娘,将切好的果盤端給客人。忽然聽到二樓上探出一個人來,聲音洪亮地喊道:“京寶齋大宴賓客,請朋友們多捧場啊,吃好喝好,就是我們京寶齋的光榮。”

我擡頭一看,原來是海爺,他嘴裏叼着老煙袋鍋子,一臉的喜氣洋洋。見海爺親自招呼客人,門外所有的人都端起杯中酒,向海爺敬酒。

海爺來者不拒,端起酒杯,拱手敬了一圈,然後仰頭一飲而盡,說不出的一股子豪爽,跟江湖老大哥似得。

我心裏暗暗喝彩,怪不得京寶齋在琉璃廠的牌子這麽響亮,海爺絕對是個厲害人物,單憑這振臂一呼的氣勢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大牛領着我上了二樓,二樓只有一個宴席,沒有其他閑雜人等,僅僅擺了四個座位,居首坐着海爺,海爺紅光滿面地拍着左邊的凳子讓我坐下,大牛坐在右邊,田七忙活完了下面,也跑上來了,直接坐在海爺對面。

四雙象牙筷,八菜一湯,外加一瓶女兒紅。海爺把我們跟前的酒杯一一倒滿,我本想推辭說喝不了白酒,但剛欠起半個屁股,就被大牛跟摁下來了,使個眼色說,海爺倒酒呢,誰敢不喝?

我回了個眼色,意思說,我滴酒不沾,你不知道嗎?

田七生氣說:“你倆眉來眼去的,發情呢?喝酒!”

我忽然說道:“我真喝不了酒,這玩意兒又辣嗓子,又醉人的。”

大牛挺仗義說:“海爺敬的酒比皇上還金貴呢,你喝多少算多少,剩下的算我的。”

我說剩下的多不好,你幹脆替我都喝了吧,都是兄弟,喝誰肚子裏都一樣。

田七豪氣萬丈說:“那不行,我一個女人都不怕醉,賴天寧你一爺們死都不怕,還怕醉?你問問大牛,多少人想求爺爺告奶年地喝我爸的酒?整個琉璃廠你問問,哪個大人物喝過我爹親自倒的酒?”

海爺坐地紋絲不動,臉上不喜不怒,就看我怎麽應付。

大牛一個勁地說:“是啊,是啊,老大你就喝吧,醉了有人伺候,你怕個球啊?”

尼瑪,胳膊擰不過大腿,人家三個人合起夥來算計我,我孤掌難鳴啊,我豁出去地說:“來吧,不就是一杯酒嗎?喝死了我願意。”

海爺剛才耷拉着一張臉,見我一口氣幹了一杯,頓時哈哈大笑說:“爽快!本就是給你接風洗塵的酒宴,你不喝酒說不過去,不是老夫以大欺小,非逼得你喝,這是京寶齋的規矩,不能破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