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4 章 灼地墨蟲

在方蕩眼前的街路上,不光有人,還有蠻族,這倒也平常,畢竟人族和蠻族之間關系不錯,蠻族們本身性格又比較和氣,人族最喜歡交的朋友不是人族而是蠻族,在街上往往能夠見到勾肩搭背的蠻族和人族。

但妖族卻不同,妖族性子陰冷暴戾,并且反複無常,心中沒有半點道義信用,是人族和蠻族的大敵,有人族的地方就不容妖族存在,有妖族的地方人族蠻族就是食物,可以說,在方蕩的印象之中,人族和妖族之間是水火不能相容的,如眼前這樣,人族和妖族并行在大街上的場面,方蕩連想都沒有想到過。

“朽土城并不屬于人族,也不屬于妖族,同樣不屬于蠻族,這朽土城是一個叫做朽土殿堂的門派建造出來的。”

“這朽土殿堂中人妖蠻三族混雜,乃是人妖蠻三族三個存在一起構建出來的,不得不說這些家夥的想法有些理想化,他們想要嘗試着打造一個人族、妖族、蠻族和平共處的世界,避免人妖蠻三族之間的厮殺,當然主要是妖族和人族蠻族之間。”陳娥說到這裏顯然對于這個朽土城人妖蠻三族并存的構思相當欣賞。

方蕩想了想微微搖頭道:“這太難了。”

方蕩心中覺得,這不是太難,而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因為妖族實在是太難打交道了,但方蕩并未說做不到,正因為世界上有這種明知不可能還在想辦法做事情的存在,才會那麽有趣,如果人人都畏難繞行或者踯躅不動,那麽這個世界該有多麽無趣?

最可敬的就是這些迎難而上的人們,說到底他們修仙不也是如此?與天鬥與命争,若非有前人在,不一樣是在不可能中要走出一條可能來麽?

所以,方蕩即便心中覺得可能性不大,也不會随口就說不可能。

方蕩此時倒是對這座城池生出興趣來,緩緩站起,陳娥要給方蕩穿衣,方蕩卻不大習慣,笑着推開陳娥的素手,道:“我還沒有殘掉。”

方蕩自己穿了衣裝,陳娥幫着方蕩将半邊長發挽好,不過方蕩覺得實在麻煩,伸手一抹,長發變成短發,這使得方蕩的腦袋不至于那麽紮眼。

方蕩走到窗前,喧嚣再次湧來。

放目望去,其實這座城,不大!

方蕩略略觀瞧,知道這座城也就只有莫問城的一半大小,但繁華程度卻比莫問城還要高,或許是因為這裏是妖族和人族之間的交界地,所以比較繁華,越是這種兩族對立的地方,兩族之間的經濟交流就越是繁榮。

就如同邊境的黑市一樣,妖族有妖族的寶貝,人族有人族的物産,雙方如果不能互相征戰索取的話,那麽就得進行交易了。

叫賣聲不絕于耳,有妖族操着生硬的人族言語也有人族喊着叽裏咕嚕的妖話,更有蠻族一口人言一口妖語随後又對着同伴禿嚕幾句蠻言。

若非親眼所見,方蕩幾乎以為這裏是在夢中。

頂着半顆光頭的方蕩走出客棧,融入大街上,吉達跟在方蕩後面,陳娥走在方蕩旁邊,街道兩邊都是小販,叫賣不休,方蕩走在其中恍然間有種回到了濁世中的菜市場的感覺,熟悉又新奇。

此時方蕩想起自己當初在濁世凡間的時候弄到的那顆蛋,內中孵化出一只灼地墨蟲來,那東西猶如一只大松樹一樣,可惜後來被奇毒內丹吞下去了,就沒了蹤影,也不知道現在究竟怎麽樣了。

方蕩這樣想着,忽然念頭一動,嘗試召喚灼地墨蟲,以往方蕩根本召喚不動灼地墨蟲,只能召喚出巢蟻來,此時方蕩的修為和當初比起來,簡直就是天地之別,方蕩覺得如果灼地墨蟲還活着的話,他一定能夠将其召喚出來。

随着方蕩的召喚,奇毒內丹微微一顫,內中果然生出一些反應,但這反應轉瞬即逝,這種反應反饋給方蕩兩個信息,一個是灼地墨蟲果然還活着,就存在于奇毒內丹之中,随着奇毒內丹在一起成長。

另外一個信息則是這灼地墨蟲拼死了也不願意出來。

當初巢蟻等因為境界不夠的緣由沒有能夠追随方蕩一起來到上幽界,在方蕩想來,灼地墨蟲即便活着,也應該在方蕩飛升上幽的時候被留在凡間了,沒想到灼地墨蟲竟也有資格能夠進入上幽界。

這一點着實叫方蕩感到意外,并且方蕩似乎知道自己為什麽一直都不能如召喚巢蟻一般召喚灼地墨蟲了,原因很簡單,并不是他方蕩的修為不足以召喚灼地墨蟲,而是那家夥拒絕被召喚出來,灼地墨蟲似乎很喜歡奇毒內丹,已經将奇毒內丹當成是自己的巢穴了。

甚至,方蕩有種感覺,這灼地墨蟲在奇毒內丹中成長得非常快,這東西是随着奇毒內丹在一起成長,一旦被召喚出來或許連他方蕩都會感到吃驚。

方蕩有些好奇,不知道自己喂入奇毒內丹之中的毒性有多少用來飼養這個家夥了,以至于将這個家夥吃成了能夠進入上幽界的程度。

現在想來,方蕩越發覺得自己對于奇毒內丹這個老朋友越來越不了解,當你懵懂無知的時候,看到奇毒內丹就以為這就是奇毒內丹,這就是奇毒內丹的全部,但随着方蕩的修為逐漸增長,見識增長,這顆母親從他父親身軀之中挖出來傳給他的奇毒內丹越來越成了一個謎。

方蕩忽然笑了起來,這叫一旁的陳娥投來奇怪的目光。

現在想想,方蕩身邊有兩只八荒吞石鳥,還有一只叫做鶴弟的丹頂鶴,現在還有這麽一只灼地墨蟲,要是再算上那塊石頭疙瘩,算下來方蕩身邊簡直就是個動物園麽!

莫名其妙的東西比活人還多。

想到那枚蛋,方蕩就想在這些小攤上轉轉,看看能不能再靠着自己的鼻子撿個漏兒,就算找不到什麽好東西,開開眼界長長見識也是好的。

方蕩在小攤上逛了起來。

這座朽土城整個城市建築基本上都好是用土木搭建的,大多數的房子都是土造的,因為這裏居住着不少丹士,而丹士彼此之間需要一定的安全距離,所以那些高大的丹士擁有的房屋之間都隔了很遠,這些高大奢華的房屋之間被一座座的尋常人的民居所占領,所以這座朽土城中建築格局非常有趣,基本上一座奢華豪邸周圍就是一圈護城河一般的普通民居,看起來似乎是一個個小小的皇宮一般,而這些府邸之間大多數都空處一道路來,這些道路就成了商販聚集之所。

朽土城中的人族和蠻族賣的東西在方蕩看來都很平常,畢竟是街邊攤販,就算有好東西也不大可能在這裏進行販賣,再加上人族和蠻族之間本就有密切的往來,彼此的貨物溝通很頻繁,所以這些東西方蕩一般都見得到,即便是沒有見過的,價值也不大。這叫方蕩略微有點失望、

倒是在看了幾個妖族的東西後,方蕩開始對這些妖族的貨物感興趣起來,老實說,即便是方蕩,在這些妖族之中穿行也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至少方蕩将這些妖族當成敵人當慣了,若是以往此刻不是他方蕩死就是這些妖族亡了。

方蕩慢慢适應着,着重觀瞧了那些妖族的貨物。

妖族賣的東西還真是五花八門無所不包,有從妖洞中采摘出來的各種奇形怪狀的果子,也有各種妖族祭煉的內丹,更多的,則是他們有自己的卵,自己的孩子。看着那些妖族一筐一筐的販賣小妖,方蕩眉頭皺起。

這就是方蕩覺得這些妖族根本沒有辦法打交道的原因所在。

人族也好蠻族也罷,無論怎麽樣,對于自己的孩子有的都只是疼愛而已,就算有喪盡天倫的易子而食,那也是萬不得已之後極少數人作出的選擇,而眼前這些家夥,分明就是将自己的孩子當成貨物,成沓販賣。

說起來也有趣,人族蠻族雖然對妖族這些行為滿臉不屑,滿心不喜,但對于這些小妖的需求卻很大,妖族以人為食,人也未必不需要妖族的妖魂、妖魄、妖身。

這些妖族的卵或者幼兒到了人族手中就是入藥的藥材,有些甚至專門從小來養小妖,将小妖煉成法寶。前者還好,直接就入藥了,沒什麽痛苦,但那些被祭煉成法寶的,下場就不是一般的悲慘,要承受無窮痛苦才能被祭煉成功,而成功後,他們也将失去自我,永遠被人使喚。

方蕩看着那被裝在筐裏幼、齒小妖,眼中神情不住變換。

方蕩說不清楚自己心中的感覺,這些是妖,別看現在幼、齒,但長大了卻都以人為食,變成最兇悍的妖族,對他們表現出同情來,那就是對人族的犯罪,但看到這些什麽都不懂的小妖成群的被或夫或母挑着販賣,卻又是另外一種感覺。

陳娥低聲道:“畜牲就是畜牲,這些妖族當真是不可理喻!”陳娥畢竟比方蕩早接觸這些,只是說了這麽一句之後,就不再多說了。

方蕩看向身後的吉達,問道:“你怎麽看?”

第 483 章 朽土城

百裏之外的雲海忽然鼓動了一下,一道身影從雲海中鑽出,方蕩半身破碎,受創極重,掙紮了幾下随後又沉入雲海之中,不過,轉瞬間方蕩便被托起,石頭右衛抱着方蕩,陳娥緊随其後,一人一石頭只是露出個頭,随後再次潛入雲海之中,這一次就真的消失無蹤了。

将自己置身于爆丹的漩渦中,實在是一件不智之舉。

但方蕩還是這麽做了,因為方蕩覺得,這是他欠林水的。

如果只是拿走了別人的身軀,對于方蕩來說,拿走就拿走了,沒什麽所謂,但同時拿走了別人的記憶,拿走了別人的親近之人,那麽就要還給別人點什麽。

在那巨怪逞威,九香被俘,方蕩想要離開的剎那,方蕩似乎聽到了林水的嘶喊,方蕩不知道那嘶喊是真的還是假的,是林水尚未完全泯滅掉的靈魂之中的最後一點光明,總之,聽到了那嘶吼後,方蕩就改變了主意,似乎在那一刻,他真的變成了林水,他不是方蕩,他一往無前,拼命救師姐九香,這一定是那個活生生的林水必然做出的選擇。

林水究竟是不是喜歡九香,其實就算是觀看了林水所有的記憶的方蕩都不是很清楚,或許連林水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怎麽樣的情形,或許,林水心中真的有那麽一絲懵懂的愛意吧,或許,說出那句話的時候,方蕩說出的就是林水的心聲。

如果人的感情那麽容易弄明白,那麽這個世界就會變得簡單許多。

方蕩受傷很重,身軀需要好好修養,甚至連方蕩的意識都受到了重創,那巨怪吐出的猩紅色的光團對于精神都有摧毀的作用,不然九香也不會陷入那紅光後就只是在原地轉圈了。

昏昏沉沉之中,那座佛像出現在方蕩的面前,在佛像面前,是那座金輪,方蕩迷迷茫茫的感知到,随後意識游走去觀瞧,就見金輪上的那座屬于林水的漆黑的九級浮屠此時急速的衰敗下去,原本已經恢複了黝黑的顏色的浮屠開始迅速發白,浮屠上海傳來一聲聲崩裂的巨響,猶如山崩一般,一道道裂痕閃電般的在九級浮屠上炸裂,最終九級黑浮屠變成了一座煙灰般的灰白色浮屠,無聲無息的矗立在那裏,猶如一座墓碑一樣。

不用那佛像解釋,方蕩似乎已經明白了,他将林水之死帶來的黑浮屠化解掉了,林水現在是真的死了,死在那座墓碑裏,至少在方蕩的心中林水死掉了。

方蕩心中對于林水的歉疚消失無蹤,那麽林水也就不能再在方蕩心中作惡了。

說到底,方蕩真正面對的,不是林水,而是自己,是自己的內心,林水本身究竟怎麽想的影響不到方蕩腦子裏面的浮屠,方蕩心中怎麽想的才會對黑浮屠産生作用。

黑浮屠變得強大了,那是方蕩心中負面情緒的顯化,黑浮屠崩潰了,則是方蕩心中平靜帶來的緣由。

從這一點上來說,如果方蕩本身就是個殺人如麻絲毫沒有愧疚感的人,那麽殺掉再多的人,雖然也會出現一座座的黑浮屠,但對方蕩本身的影響卻未必有多大,最終直接化魔那是因為那樣的方蕩本身就是魔。

說到底,這座金輪就是一座天秤,秤量人心。

迷迷糊糊中方蕩再次沉睡下去。

方蕩再次張開眼睛的時候,眼前出現一個小男孩,小男孩很醜,半張臉上遍布火焰燒灼的疤痕,一只眼睛被燒成一個深深的洞,小男孩手中捏了一枚通紅的丹藥,正要放入方蕩的口中。

驟然見到方蕩張開雙目,小男孩明顯被吓了一跳,猛的後退,手中的丹藥幾乎沒有抓住,不過他終究鎮定下來,瞪着那只好的眼睛看着方蕩,有些好奇,有些畏懼。

在方蕩的視野中出現了另外一張面孔,是陳娥的面容。

方蕩究竟受傷多重,只有和方蕩心心相關的道侶陳娥最清楚不過,所以方蕩一張開雙目蘇醒過來,陳娥就立即生出感應。

“餓!”方蕩吐出這樣一個字來。

陳娥伸手抓住方蕩的手,連忙道:“我在這裏。”

方蕩苦笑一聲道:“雖然這麽說不太好,但我想說的是,我餓了……”

陳娥愣了下臉上緋紅一片,連忙松開方蕩的手,繼而笑道:“吃的早就準備好了。”身為方蕩的道侶,陳娥雖然沒感受到方蕩餓了,但還是給方蕩準備了吃的。

說完陳娥就去取吃的東西過來。

也不怪陳娥沒有感知到方蕩餓了,因為方蕩其實不是真的餓了,身為丹士的他不吃東西也沒有問題,餐風飲露就能吃飽,但重傷之後,方蕩總是希望嘴裏面有些東西能吃下去,這樣才叫他心中安穩。

那數不清的在爛毒灘地上的日子,受傷無數,但受傷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受傷了卻沒有帶回食物,那樣的話,弟弟妹妹就要挨餓了,至于他自己,倒是不怕,滿地的藥渣他想怎麽吃就怎麽吃,每次受傷,他都是将肚子吃得飽飽的,有些時候躺在地上按着傷口的他覺得就這麽死去其實也挺好的。

一個人的童年對一個人究竟有多麽大的影響,由此可見一斑。

陳娥一陣風般的将食物端來,果然是早就做好了準備的,瓜果肉食竟然都有,并且看起來炮制的手藝竟然還不錯。

方蕩支撐着坐起來,他被炸得半邊身軀破碎,此時血肉重生,破碎的部分已經生長得差不多了,只不過新生的皮肉細嫩微紅,和老皮比起來差距不小。

這樣一來倒是和方蕩的頭型相襯了,半邊光頭半邊長發,半邊身子微微發黃,半邊身子細嫩微紅。

重傷之後,方蕩還真不打算碰肉,便抓了一個不知名的果子咬了一口,幹脆清甜,果汁順着齒縫流進喉嚨的感覺叫方蕩感到一陣舒爽。

“說到底就算修為再高,也依舊還是人吶!”方蕩有感而發的說了一句。吃是人最原始的感受,也是人最原始的享受。

随後方蕩看向周圍,這似乎是在一所客棧中,磚木構成的房子,房中家具簡單,看起不是什麽特別奢華的客棧。

“咱們在朽土城,距離一葉堂五百裏,不算太遠,但林水既然已經死了,他們應該不會找到這裏來。”陳娥開口給方蕩解釋道。

方蕩點了點頭,随後,方蕩的目光看向站在角落顫顫巍巍的吉達。

吉達被方蕩一看,腿肚子一哆嗦,當即就跪在方蕩面前道:“師父。”

方蕩詫異的看向陳娥,陳娥點了點頭,顯然已經對吉達做好工作了,總之眼前這個吉達應該明白他的師父不是林水而是方蕩了。

方蕩沒有再理會吉達,在未來的三個月時間內,他會找機會傳授吉達一些最基本的修仙手段,剩下的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若是資質真的很好,方蕩不會吝啬,會專門給他招來天劫,一方面是方蕩惜才,另外一方面則是因為佛像也說過,如果吉達在修行途中走得更遠,那麽方蕩腦中金輪上的救了吉達的那座浮屠就将層層生長。

但這種可能性實在太低了。想要在路邊随便抓一個人就能叫他成就金丹境界,這本身就是開玩笑。

将一個水果連果核一起吃下去後,方蕩精神狀态變得又好了幾分,才開口再次問道:“我睡了多久?”

陳娥走到方蕩身旁,如同一個小媳婦一樣,試探着伸手給方蕩梳理那尚存的半邊頭發,見方蕩沒有什麽拒絕的意思,這才稍稍放開手腳,道:“不算太久,五天時間,幸好咱們在龍宮之中拿到了足夠多足夠好的藥材和丹藥,不然要想療治你的傷勢怕還要費點周折。”

方蕩抿了抿嘴,扭頭看向窗戶,那窗戶被窗板遮着,并不能看到外面,不過方蕩念頭即起,那窗板無風自起,露出外面的世界來。

好一片繁華景象。

這裏應該是一處大城,城中百姓如織,外面就是酒樓,街面上到處都是小販,正是繁華鬧市,方蕩耳邊竟然沒有一絲聲音。

此時陳娥一擺手,一層隔音禁制破碎,聲音如潮水般湧來,嘈雜得叫方蕩微微皺眉。

在這樣的環境中,若沒有陳娥屏蔽聲音,方蕩恐怕不會安心睡這麽久。

陳娥體貼得很,見方蕩不喜,連忙再次隔離了外面的聲音,四周再次清淨下來。

方蕩看着外面的街道皺眉道:“怎麽會有妖物?還到處都是?”

在方蕩眼前的街路上,不光有人,還有蠻族,這倒也平常,畢竟人族和蠻族之間關系不錯,蠻族們本身性格又比較和氣,人族最喜歡交的朋友不是人族而是蠻族,在街上往往能夠見到勾肩搭背的蠻族和人族。

但妖族卻不同,妖族性子陰冷暴戾,并且反複無常,心中沒有半點道義信用,是人族和蠻族的大敵,有人族的地方就不容妖族存在,有妖族的地方人族蠻族就是食物,可以說,在方蕩的印象之中,人族和妖族之間是水火不能相容的,如眼前這樣,人族和妖族并行在大街上的場面,方蕩連想都沒有想到過。

第 482 章 不說再見便是永別

“你在凡間叫什麽名字,還有你在凡間的女人都叫什麽名字,你在凡間的孩子叫什麽名字。”九香一連串的問題丢出來,雙目更是冷冰冰的盯着方蕩,最重要的是,九香身上蘊滿了力量,随時都會出手,顯然眼前這個林水只要有一個字回答錯誤,那麽九香就會毫不留情的将自己最強大的力量傾瀉在林水身上。

能夠修行到當下這種地步的人,每一個都是人精,每一個都聰明絕頂,都曾是自己所在世界的霸主枭雄,尤其是女子,所需要付出的就更多,想要欺騙她們當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好在這些問題對于林水來說根本不算是問題,林水當即回答道:“我在凡間叫林重水,到了上幽後在這滿是雲氣的地方,我怕自己的名字太沉,不能在雲中逍遙,所以去了重字,我在凡間的女人?都說麽?那太多了,我也記不住那麽多的名字,只說我的妻子吧,我有六個妻子,正妻叫做芸笙、其餘幾個叫做柳葉、孫淑、桂嬛、還有蒂娜、蒂嬌兩姐妹。我的孩子有三十三個,大兒子林厚、二兒子林德、三兒子……”

林水一口氣将自己六個妻子三十三個兒子的名字全都說了出來,這使得對面九香的面色略微好轉一點。

林水身軀之中的方蕩長長出了一口氣,幸好自己犯的錯誤不算太大,最重要的是九香沒有見識過六子陰珠的奪舍手段,恐怕這種将一個人的完整記憶一同剝奪的手段九香連聽都沒有聽說過,甚至都沒有想過,這樣或許能夠打消九香心中的懷疑。

九香似乎還有疑惑,雙目之中雖然懷疑去了不少,但依舊在打量林水,顯然方蕩的那句求愛之語使得九香變得極為敏感,方蕩暗叫不妙,就算這次躲過去了,從今之後,九香或許都會懷疑他!

就在此時遠處傳來一聲爆響,九香還有林水齊齊扭頭望去,就見遠處的天空中升起一到橘黃色的煙團。

這是門中用來示警的晶石。

看起來正是之前蘭若她們離開的方向。

九香叫了一聲糟,身形一動朝着那邊急速飛去。

方蕩疑惑的看着那橙色煙團,他調用林水的記憶終究比九香的反應要慢一步。

方蕩眉頭皺起,口中喃喃道:“不是說那兇物已經被曹長老殺了麽?”說完,方蕩連忙追着九香飛去。

對于方蕩來說,他或許已經給林水找到了一個不錯的死法。

此時一聲鶴啼,丹頂鶴從側面穿雲疾飛而來,感受到危險的鶴弟第一時間飛到了主人身邊。

方蕩看到鶴弟眼中光芒微微一閃,随後心中嘆息一聲,一個人如果獨往獨來,那麽想死就死,但當有人關心你親近你的時候,想死還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

一想到鶴弟在得知林水身死之後一起殉葬的樣子,方蕩心中情緒就生出一種波動來,在方蕩腦海之中的金輪上那座灰敗色的九級黑浮屠陡然重現綻放油亮的光澤。

方蕩雙目微微閉起,明明只是一只和自己完全無關的畜牲,方蕩卻就是無法看着他那樣死去。

方蕩雙目猛的張開,手指一點,一團漆黑一下就将鶴弟包裹收起。

鶴弟在最信任的主人身邊那裏能夠反應過來?

鶴弟轉眼間到了另外一個世界,林水也跟着進來,吩咐他在這裏等着,之說自己有事情要辦,一時半刻無法回來,會找一個叫做方蕩的人來照顧它。

鶴弟雖然疑惑,卻還是點了點頭,老老實實的停留在一株大樹上,遠處有一座廢墟般的闊大城池。

随後林水身形一轉,走出了天書天地。

收了鶴弟,林水的雙目微微眯起,朝着煙火的方向疾馳。

遠遠的方蕩就聽到争鬥之聲,再近一些,方蕩就看到遠處有一頭身形足有六七米高,猶如一堆爛泥般通體漆黑的東西,九香正在圍着他不斷攻擊。

蘭若等女則顯然受傷了,她們的修為本就不算太高,驟然遇到能夠和九香這樣接近二品紫丹境界的丹士周旋的巨怪,受傷是自然,能夠支撐到九香前來救援,已經相當不易了!

不過方蕩看到她們之中少了兩個人,不用問,也知道,這兩個人估計已經難以幸免了。

方蕩一邊疾馳,一邊将雙目蒙上一層白色,五賊觀法,觀瞧那巨怪。

就見那巨怪化為一團漆黑的氣脈,濃稠厚重,幾乎如有實質一般,雖然不是完全的純粹,但也已經少見雜質了。

方蕩心中暗暗一驚,這樣的家夥遠比三品綠丹境界的存在還要強大,九香現在雖然能夠勉強跟它周旋,怕是也維持不了多久。

這一下就叫方蕩感到頭疼起來,方蕩想要找個合适的方法叫林水死去,這巨怪無疑是最佳人選,但問題在于,方蕩恐怕無法做到在林水被殺的同時保住自己性命這樣的事情。

或者換一種方式來說,碰上這樣的家夥,想死是正常的事情,想活下來才是難事,眼瞅着九香已經支撐不住了,對于方蕩來說,理智告訴他,現在不是想死的時候,現在應該拔腿就跑。

方蕩心中萌生出退意來,就在此時那巨怪爛泥般的身上猛的裂開一道鮮紅口子,從中噴吐出一股猩紅的光芒,忽的一下就将九香給包裹住。

随即九香就陷入那紅色的光芒中,似乎迷失在其中,左沖右突就是無法沖出,但從方蕩的角度卻看得非常清楚,九香就是在那紅光中來回轉圈而已。

随後九香被拖着朝着巨怪的靠近過去,不用問,九香将被巨怪身上裂開的那道口子吞噬下去。

此時九香的那頭坐騎丹頂鶴猛的發出一聲鳴啼,沒命的沖向那一到紅光,噗的一聲撞在紅光上,那紅光看上去雖然濃稠但很松軟,給人一種水泡般一觸即破的感覺,誰知那丹頂鶴撞在上面,長長的堅硬的鳥喙都撞歪了,直直從空中墜下。

“呵呵呵,沒想到今天運氣不錯,碰到你們這幾個小崽子,你們殺翁東老怪,我就吃了你們給他報仇!”那漆黑的巨怪甕聲甕氣的笑着說道。

随即巨怪身上再次裂開一道巨大的口子,內中噴出一道更大的猩紅光芒,朝着蘭若等人覆蓋過去。

就在此時一片綻放着碧綠色光芒的樹葉當空飛來,拉出刺耳的尖鳴,朝着巨怪疾馳而去。

在樹葉之後,一道身影也朝着巨怪急沖過去。

此時的林水眼神堅定而清澈。

那一片樹葉在空中猶如種子一般開始衍生出一節樹幹,随後樹幹上生出片片樹葉,轉眼間就枝繁葉茂,化為一株巨樹,這巨樹不斷成長不斷膨脹,生出道道根系,那些根系猶如蟒蛇一般,饑渴無比的朝着巨怪紮去。

遠處看到這一幕的蘭若等人全都驚呆了,蘭若驚呼道:“葉丹,他将葉丹丢出來了,這……”

葉丹是一葉堂的丹士獨有的金丹,其實本身還是圓形的,只不過金丹外面有一層如同葉子一般的光、氣,使得金丹看上去就像是一片樹葉,所以就有了葉丹之名。

林水将葉丹丢出來,這就是要拼命了,就如同尋常丹士爆丹一樣,将自己的內丹化成無窮的力量施展出來,這種手段就是自殺。

爆丹是丹士們最後的尊嚴,內丹爆炸的威力自然非同小可。

此時林水的內丹演變成了一株巨樹,無數根系狂舞着朝着巨怪紮去。

那巨怪冷哼一聲,但卻也不得不小心應對,爆丹非同小可,是一名丹士的一生精華所系。

巨怪收了籠罩住九香還有撲向蘭若等人的兩道猩紅光芒,身軀上開始裂開一道道的鮮紅的口子,剎那間就是數十道之多,此時的巨怪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擁有無數張大嘴的怪物,內中噴出一團團的腥臭紅芒來。

九香驟然脫困,随後就看到了那株巨樹,再之後就看到林水緊随巨樹身後沖向巨怪的身影。

九香微微一愣,不過是眨了一下眼睛,林水的那株巨樹已經和那巨怪噴吐出來的紅芒撞擊在一起。

天空中響起巨大的轟鳴,巨樹根系瘋狂的生長,汲取那紅芒入體。

九香看到這裏的時候,就知道,完了!

那紅芒侵入內丹,就算林水現在撤走三品綠丹所化巨樹也同樣沒有救了!

随着那株巨樹變成了醉酒般的殷紅色,随後巨樹爆炸了。

刺耳的轟鳴帶動着整個世界都在晃動,氣浪翻滾以九香的修為都被推着倒飛出去,身下的雲海瞬間被清空,露出雲海之下的凹凸晶石,晶石上洞文裂刻的蝌蚪文字驟然閃爍起來,抵禦那爆炸産生的巨大破壞力。

另外一邊蘭若等人被炸得更是打着旋的飛出去,各個口鼻濺血。

轟隆隆的巨響猶若萬千道雷霆一起劈下久久不絕。

當腥紅的煙塵散去,那巨怪龐大的身軀少了一半,巨怪發出恨恨的嘶吼,轉身狼狽逃去。

九香呆呆的看着那空無一物的地方,眼中一片空白,她多麽希望那一剎那林水能扭過頭來,看她一眼,這樣她至少能夠永遠牢記那張面孔,但林水絕情得頭都未回。

被爆炸沖飛出去數十裏的幾名女子此時才穩住身形,亂雲之中衣衫淩亂的呆呆的看着那虛無一物的地方。

一個人死了竟然會如此輕松簡單。

就在剛才,還歡聲笑語,剎那之間就人鬼殊途了。

九香此時已經哭了出來,自責噬心般的竄上心頭,若不是她強拉着林水來這裏相親,現在的林水還在自己的屋中睡覺。

蘭若等人沒有哭,她們和林水本就不算太熟,但此時她們心中一樣悲戚,沒有林水舍命出擊,她們現在已經死了。

在天書天地中,多了一只丹頂鶴,它安靜的在一株大樹上等着,遠處能眺望到一座廢墟般的城池,從那座城市還是廢墟的時候,到那座城池逐漸繁榮,它都一直等在那裏,等着主人的回來,所謂天長地久,終究不是問題……

間中有個叫做方蕩的來了,他并不喜歡這個家夥,所以不太理會他,那家夥說了幾句走了,又來了,又走了,鶴弟始終不喜歡他。

一名名一葉堂的丹士趕過來,當他們弄清楚事情之後,紛紛搖頭嘆息。

九香的道侶也來了,拉着泣不成聲的九香的手,對于九香的師弟,他也是很喜歡的……

第 481 章 師姐

這段時間這位叫做九香的師姐正在拼命活動,幫助他找道侶,畢竟到了綠丹境界,還沒有道侶的話,想要繼續向上基本上就不可能了,并且這個道侶的境界也不能太低,至少也得達到四品藍丹境界。

對于這位九香師姐的種種記憶紛沓而來,或許方蕩也受到了林水的記憶的影響,臉色也就沒有那麽硬邦邦的,有些疲賴的道:“師姐,我昨天才從龍宮回來,你叫我歇歇還不成麽?”方蕩實在不願和九香同行,因為方蕩直覺中感到和九香一起去雲中谷一定會發生不妙的事情。

九香雙眼微微一眯,猶如一只老貓一般,冷哼一聲道:“耍賤偷懶,你除了這些還會什麽?趕緊跟我走,你以為你師姐天天都有時間陪你去汲水采香?你姐夫正在沖擊二品紫丹境界,你師姐現在都忙死了!你小子就別叫我着急費心了成不成?”

九香說完一把抓住林水的手腕,掉頭就走。

林水面上露出苦笑叫道:“我還沒有關門吶,進了賊怎麽辦……”

林水面上苦笑不已,但在林水心中的方蕩卻感到詫異,這位叫做九香的女子修為竟然也很高,在方蕩看來九香似乎也已經接近二品紫丹境界了。道侶同修果然能夠激勵彼此進步。

現在,被捉住手腕的林水不至于連掙紮都困難。

想到這裏,方蕩心中警惕,他絕對不能露出馬腳,不然的話,這看上去可親可近的九香師姐剎那之間就将化為絕世殺星,方蕩雖然面對過很多敵人,但接近二品紫丹的存在方蕩還不想胡亂招惹。

方蕩随着九香飛起,兩只丹頂鶴也追了上來,伴随左右。

兩人兩鶴一路疾飛,方蕩晃動手腕道:“師姐,師姐,你放開我,我跟你去就是了,你這樣拉拉扯扯,若是被人看到了我還怎麽找道侶?”

九香哎呦一聲,笑道:“你這個小兔崽子,你師姐我都沒有怕你姐夫吃醋,你倒是矜持起來了。”九香雖然嘲笑林水,但還是将林水的手腕松開了。

“師姐雲中谷那裏最近不太平吧?聽說有妖物在附近出沒來的,咱們去別碰上什麽兇物。”方蕩調用林水的記憶了解了一下雲中谷随後就找到了門派發出的警告。

九香聞言一笑道:“你去龍宮的時候那妖物已經被曹鳳長老找出來斬殺了,現在雲中谷那裏太平着呢。”

林水哦了一聲,一葉堂周圍總是有妖物出現,因為一葉堂的位置比較偏,距離妖洞比較近,不過敢于跑到一葉堂附近作亂的妖物丢不是善茬,這樣的兇物就算林水這樣的三品綠丹丹士碰上了都要倒黴。

九香在前疾飛,林水緊随其後,離了參天樹四周就只剩下一片茫茫雲海,兩人一前一後,在雲霧中升騰飛舞,林水的記憶不斷的翻滾出來,從年幼之時地位超然的家中遭遇慘禍,到十幾歲被人帶走開始走上修行之路,一樁樁一件件,紛沓而來。

方蕩沒有選擇拒絕,而是沉入其中體會林水這一生的坎坷曲折,明白他的痛苦,同時也了解他的喜悅。

六子陰珠确實是一件奪天地造化的寶物,但這寶物駕馭起來,比方蕩想象之中的更難。占據一個人的身軀不難,但面對對方完整的記憶沖擊,對于任何一個人來說,都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

好在這一切對于方蕩來說,卻顯得并不怎麽為難,因為方蕩此時将自己的心念分成兩部分,一部分猶如局外人一般的看着林水記憶中的一切的發生,另外一半則沉浸在林水的記憶之中,随着林水的記憶變化載沉載浮。

約麽一個時辰之後遠處出現了一座不算太高的小山。

這一個時辰的時間裏,方蕩猶如重生了一遍,重新體會了一個人完整的一生,當然,細節小事方蕩不可能一一體會,但林水這一生中所發生的所有的大事,方蕩都細細體會如同親歷,從林水的世界中超脫出來,方蕩心中不免唏噓,一個人如此努力修行,甚至背負天才之名屹立于一方世界之巅,最終卻在他方蕩的手中戛然而止,就如同一曲美妙的音樂,在演奏的中途戛然而止,叫人心中空落落的。

“到了!一會你給我精神一點!你師姐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将蘭若約出來的!”

九香忽然小聲地在方蕩耳邊低語。

方蕩一愣,擡頭看去,果然在那小山之中有幾個身影,并且都是女子。

方蕩苦笑不已,他覺得這上幽界到處都是紅娘,空氣中都是發、春的味道,一旦你的修為達到一定程度,到處都是關心你雙修事情的人。

這種關心叫林水感到一線暖意,但對于方蕩來說,卻是一股冰寒。

九香對林水越好,就說明九香越重視林水,如果九香知道了方蕩殺了林水,占據了林水的身軀,九香一定會發狂!

對方顯然也看到了林水他們,幾個女子會心一笑,只有其中一個姑娘臉上微微一紅,神情不大自然還有些扭捏。

方蕩知道,那個一身翠藍色衣裳的女子就是蘭若了。方蕩心中苦笑的時候,對面還以為方蕩看蘭若看呆了,幾個女子掩口咯咯直笑。

蘭若的容貌确實叫不少丹士看得呆呆的,這一點對面這些女子們都是很清楚的。

九香伸手在方蕩背後捅了一下,方蕩詫異扭頭,這動作落在對面女子眼中就更好笑了,林水看上去就像是塊木讷遲鈍的木頭疙瘩。

九香被這個不争氣的師弟氣得不行,用眼睛剜了林水一眼,然後笑呵呵的對對面的幾個女子道:“幾位師妹也來汲水采香吶?”

對面幾個非常配合的連連點頭:“是啊,是啊,師姐,今天好巧啊。”

“對呢,對呢,真巧啊!呵呵呵……”

幾句沒有營養的開場白後,九香和其她幾個女子就完成任務般的退場了。連帶着那兩只鶴也飛走了,顯是去找其她幾名女子的仙鶴玩耍去了。

此時這面山坡上就只剩下方蕩還有蘭若兩個。

方蕩對于女人一向是沒有什麽手腕的,并且,方蕩也不想和對方結為什麽道侶,方蕩在這裏羁絆越深,事情就會變得越複雜,對于方蕩來說,脫身就越困難,所以方蕩沒打算開口,甚至面上有些冷。

倒是對面的蘭若等了片刻間林水沒吱聲,當先開口道:“林師兄,好巧啊,你也來采香……”

方蕩應付般的道:“是啊,好巧啊,呵呵呵……”

兩人的對話簡直就是方才衆人的翻版,這叫表面上走了,其實就在不遠處悄悄偷聽的一衆女子們大搖其頭。

随後就是長時間的沉寂,尴尬的沉寂。

“那個,你不是來汲水采香的麽?”蘭若看林水實在是扭捏,心中對這個木讷的家夥生出一絲好感,或許因為本身容貌出衆,所以她聽慣了旁人的奉承巴結之言,對于林水這樣的木頭疙瘩反倒更有好感,便再次主動開口。

方蕩哦了一聲,随後悶聲不響的飛到了那小山正中間,在方蕩腳下是一個凹陷的深谷,這深谷很大,深谷中開遍了粉色、黃色、紅色甚至是藍色的花朵,香氣四溢,內中蝴蝶缤紛,鳥語花香,美不勝收。

如果身邊這個是相愛之人,那就好了。

身邊站着一個俏生生的女子,方蕩心中想的卻是洪靖,随後方蕩直接沉入深谷中。

被明顯冷落了的蘭若眉頭皺起,情況不應該是這樣的啊,今天不是相親麽,這個叫做林水的家夥她以前偷偷觀察過,修為不低,為人看上去也挺靠譜,蘭若的修為現在四品藍丹境界,林水是三品綠丹境界,兩者之間的修為差距雖有,但在上幽界道侶這種差距最是平常,畢竟女丹士數量少,不可能每個女丹士都等到綠丹境界才開始找道侶。

知道是林水約她出來的時候,蘭若心中其實是有些竊喜的,精心打扮了小半天的時間,這可是她進入上幽界後從未有過的事情。

蘭若自認為自己身材樣貌甚至修為品性處處不差,怎麽這個叫做林水的家夥就對他冷冰冰的。

“他是就這樣腼腆,還是看不上我?”

蘭若心中暗忖,随即打定主意,看看林水究竟是什麽狀态,若是前者,那麽兩人大可以相處一下,若是後者,蘭若覺得自己還沒有那麽下賤,非得倒貼。

女丹士在上幽界是極為稀有的珍貴物種,各種丹士都玩命追逐,所以蘭若并不缺追求者,林水若真是眼高過頂那也就沒什麽可說的了。

打定主意後,蘭若跟着方蕩一起沉入山谷,雙腳落在那嫩草幽香上。

此時林水果然已經一本正經的開始收集雲香花雲香露了。

對于丹士來說,收集露水并不難,方蕩手指輕彈,四周的雲香花便立時被震動得搖擺起來,花瓣上的露水便滴落下來,這些露水尚未滴落地面,就被方蕩伸手一招,猶如游鼠般從花叢中鑽出,飛入方蕩腰間的壇子裏。

蘭若看着林水竟然真的開始一板一眼的收集起雲香花花露來,這叫蘭若一張臉變得有些不自然起來。

林水的這個舉動也叫在一旁潛伏着的九香也同樣感到相當不舒服。

原本九香和幾個女子聚在一起,等着看好戲,但是現在,幾個女子臉上也都露出不高興的神情來。

“九香姐姐,這怎麽回事?你的那個師弟若是看不上我們蘭若大可以直接開口,現在算是什麽事兒?”

“對啊,你師弟是專門來消遣我們蘭若的麽?”

“九香師姐,我對你一向很尊敬,但你這個師弟究竟什麽意思?”

周圍幾個女子紛紛開口,語氣之中難免有些怨氣。

九香此時也有些懵了,她完全不知道自己這個師弟究竟在做什麽,方才來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麽轉瞬間就變了一個人似地,九香雖然也被林水氣得牙癢,但九香畢竟了解林水,若是平時的林水就算明明不喜歡蘭若,也不會表現得如此明顯,虛與委蛇叫大家面子都過得去這種事情對于林水來說根本不難。

九香這邊心中生疑,深谷之中的蘭若已經冷哼一聲,身形一躍而起,風氣湧動,将四周的雲香花掀得搖擺不休。

此時藏身在山谷後面的一衆女子紛紛升起身形,其中之一對九香道:“九香師姐,你這師弟眼睛怕不是長在了腦袋頂上?看來我們蘭若高攀不起呢!”

“哼!”說着幾個女子紛紛飛起,追上蘭若,一聲唿哨後,遠處就有幾只丹頂鶴飛來,幾名女子駕着丹頂鶴轉瞬走遠、

九香一張臉變得極為陰沉,來到林水身前,開口道:“師弟,你得給我一個解釋,你若是不喜歡,也要叫人家姑娘面上好看一些,要知道女子都是愛惜顏面的,被你這樣當面冷落,你怕是已經将整個一葉堂的女子全都得罪了,到時候你若想要找道侶,就只能去外面抓了。”

林水晃動着手中的壇子,這裏面收集了一個瓶底兒的雲香露,距離将整個壇子填滿,不知道還差多少露水。

“去外面抓也沒什麽不好啊?我就是不喜歡這個叫做蘭若的女人。”林水将壇子放在眼前,往裏面看着說道。

九香眉頭皺起,盯着林水,目光越來越不善起來,終究還是苦口婆心的說道:“師弟,我也不要你去給蘭若賠禮道歉,現在說這些也沒什麽用處了,你倒是跟我說下你究竟喜歡哪個,只要是沒有道侶的,師姐怎麽都會幫你想辦法。”

林水腦袋微微歪了歪,扭頭看向九香,随後扭過頭想了想後,又将腦袋扭過來,一雙眼睛開始變得清澈起來:“師姐,我最喜歡的一直都是你啊!”

九香一下就愣住了,一張臉瞬間變成紅色的,但轉瞬間就又變成了白色,九香的眉毛緩緩豎起,方蕩從未見過有人能夠将眉毛一點點的豎成11的模樣。

這句話是方蕩說出來的,林水是絕對不會說出這樣的言語來的,即便觀瞧了林水的一生,方蕩也只知道林水對于九香師姐極為依賴,并方蕩不知道林水心中這依賴究竟是出于對師姐的敬意還是處于男女之間的那點愛慕,此時方蕩之所以會說出這樣的話語來,最重要的原因是方蕩要九香遠離自己。

就在方蕩心中琢磨着早有道侶的九香現在是不是應該怒而退走了的時候,九香忽然問出一句話來,這一句話,叫方蕩頭皮都是一麻!

“你究竟是誰?”

九香忽然問出這樣一句話來,與此同時九香身上蕩起一股龐大的氣息,這氣息滾滾如潮,山谷中的花海全都被這氣息壓得伏低腦袋,卑微的緊貼地皮,波浪般的激烈起伏着。

方蕩心中咯噔一下,怎麽回事?這麽簡單就被九香看穿了?

方蕩一直都在用林水的思維來回答九香的問題,就算不是林水的思維,也基本上是林水能夠說出來的話語,只有那一句我喜歡的一直都是你,是方蕩無法借助林水的嘴說出來的,所以在方蕩說出那句話的時候,林水的眼睛開始變得清澈起來,那不是林水的眼睛,是他方蕩的眼睛。

方蕩怎麽都沒有想到自己才說出一句話來就被揭穿了。

看來就算六子陰珠的手段奇妙無窮,終究是無法瞞過至親至近之人的。

六子陰珠的奪身舍手段或許沒有任何破綻,但施展手段的人終究是有破綻的,當你想要去用自己的意志駕馭被奪舍之人的時候,無論做得多麽小心終究會有纰漏。

但叫方蕩就此承認自己不是林水,那也是不可能的,方蕩總得狡辯一下,免得被人詐到,總之只要對方沒有十足的證據證明他不是林水,他就要一直耍懶下去。

方蕩收斂了所有的自己的意志,完全用林水自己的想法應對當前的局面。

用林水的記憶,林水的經驗,甚至是用林水的靈魂去破局。

林水此時一張臉瞬間變得通紅,連連搖頭,嘴巴都有些不好使了,道:“不不不,師姐,我說着玩的,我不是認真的,你可別往心裏去,其實蘭若姑娘我也是很喜歡的,但你知道的,我雖然也曾妻妾成群,但這次要找的是道侶和那種女人不同,呃,師姐,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對面的九香豎起的雙眉緩緩放下,眼前這個林水明明就是他的師弟,但為何剛才那樣一瞬間,九香會感到林水如此陌生,尤其是那雙眼睛陌生得叫她都感到一陣毛骨聳然!

九香眼中生出一絲疑惑,随後開口問道:“你叫什麽?”

林水微微一愣,奇道:“我叫林水啊?師姐你幹嘛?”

“我問你在凡間的名字,我問你的乳名,還有你在凡間的女人都叫什麽名字,你在凡間的孩子叫什麽名字?”

林水似乎很不理解九香的問題,但九香是他的師姐,她的話林水終究是要聽的。

第 480 章 收徒

這就是心魔。

随後方蕩就不再去理會心魔。

對于方蕩來說,他并不懼怕心魔,天底下沒有不生心魔的存在,只要是人只要有思想就都會有心魔,真正內心強大的人不會避諱心魔,甚至在方蕩眼中,心魔的出現非但不是壞事,相反還是一件好事,心魔就是一個人內心之中的弱點的集合物,戰勝了心魔就等于戰勝了自己的弱點。觀看心魔,就像是在看鏡子之中的自己,看鏡子可以正衣冠,看心魔自然就能知道自己的弱點。

方蕩要用心魔來淬煉自己的本心。

所以,方蕩歡迎心魔的到來,只有弱者才逃避戰鬥,方蕩絕不畏懼,尤其是對手是他自己的時候。

在方蕩看來一個無法戰勝自己的人,無論有多大的成就也注定只是一個失敗者。

每個人都有兩顆心,一顆心堅持本我,一顆心受到外界五毒誘惑,受到各種引誘随後開始動搖,如此一來就有了心魔,就生出了自己與自己之間的戰鬥。

吉達呆呆的看着方蕩,看着方蕩那揮手之間就是地裂山崩的手段,吉達知道那些騎鶴的仙人有着通天的手段,但無論怎麽從故事之中得知這些,都遠遠比不上真正的親眼看到。

在吉達心中,此時萌發出一種堅定的信念,“我也要擁有這樣的力量,我也要變成這樣的存在。”有了這個想法之後,吉達的臉上的劇痛似乎都消失無蹤了。

方蕩吓得狼獸群退出一箭之地後,便不再理會狼獸群和人族之間的戰鬥,在這種距離下人族有反抗自保的能力,若是依舊被狼獸們沖上來的話,那麽這些人族被滅掉也沒什麽好說的了。

鶴弟收攏雙翅,在方蕩面前低下頭,伏低身子,方蕩正準備登上鶴弟的後背,就聽身後噗通一聲,方蕩扭頭看去,是那個曾經在飯館中見到的小男孩,方蕩之所以出手,也有一小部分原因是因為這個孩子。

當初在飯館中見到他的時候,方蕩并不怎麽喜歡他,鬧哄哄的,一臉得意的樣子,正是那種什麽都不明白的愣頭青,但方蕩最終還是出手救了他。

不知道是因為吉達被燒壞了的那張臉,有些像是當初在雲镌丹爐上被燒得渾身上下沒有半寸完整皮膚的方蕩自己,亦或是方蕩終于明白要維持本心,就不能被所謂的黑浮屠束縛手腳,總之,方蕩出手了。

但也一切就到此為止了,人行于世,猶如小船橫渡大海,風吹浪打,旁人可以幫其遮掩片刻,卻終究不能幫助他一輩子,路終究還得要自己來走。

方蕩一時恻隐之心也就只能到這裏了。

方蕩看向那個跪在他面前的半張臉被燒得焦黑一片間中有鮮血淌出的十歲少年,方蕩的目光中一片冷然。

“仙人,您收我為徒吧!”說着吉達便在方蕩面前咚咚咚的磕起頭來。

“你想修仙?”方蕩問道。

吉達連連點頭,腦袋上已經磕出一道道的血痕,因為用力低頭,吉達燒傷的半張臉上傷口迸裂開來,鮮血順着吉達的燒傷處猶如龜裂的河床般的裂痕流淌出來。

“你為什麽要修仙?”

吉達愣了下,想了想後目光變得堅定起來道:“我爹被狼獸殺了,就在剛剛我大伯也被狼獸殺了,我要夠殺光狼獸!”

方蕩笑了笑道:“我不能收你,因為你這個理由不夠充分。”

方蕩一躍上了鶴弟的後背,鶴弟振翅,塵土飛揚,就在驟烈的風聲呼嘯中,隐約傳來吉達的急切叫聲:“我不光要殺掉所有的狼獸,我還要乘着仙鶴飛翔天空,我還要揮手間開天裂地,我還要人人尊敬我,我還要,我還要,我不要如現在這樣活着……”

聽到最後一句話,方蕩坐下的鶴弟猛的停下了翅膀,方蕩看了一眼那急得哭成淚人一般的吉達。

一萬個還要,也比不上一個不要!

殺人報仇,只能叫人往前走幾步,仇恨終究有能報的時刻,就算報不了仇,時間也會逐漸将仇恨清洗幹淨,真正能夠支撐一個修仙者走得更遠的,永遠不是仇恨,而是那種想要改變自己人生的态度。

方蕩一伸手将吉達抓了起來,吉達本以為方蕩要走了,此時方蕩竟然為了他停下來,吉達有些興奮地看着方蕩。

“好,最後那一句算是一個理由,那麽我來問你,你有父母沒有?”方蕩開口問道。

吉達愣了下後連連點頭:“我有母親。”

“你若修仙就要離開這曲松城,你走了,你母親怎麽辦?”方蕩繼續問道。

吉達顯然沒有想那麽多,此時驟然被方蕩問起,立時變得踯躅起來,随後他的目光朝着身後的人群望去,似乎在尋找自己的母親。

母親不在這裏,吉達道:“我要帶着母親一起走。”

“我不許!”方蕩斷然拒絕。

“現在,我可以告訴你,只要你跟着我修仙,我能保證你行走如風,禦風飛行,随手就能開天辟地,你告訴我,你是想要這樣的嶄新生活,還是要自己的母親?”

吉達一張臉瞬間變得通紅起來,顯然禦風飛行、行走如風、開天辟地這樣的詞語深深地打動了他,以至于他的鮮血都沸騰起來了,但吉達的一張臉随即褪去了血色,他的眼睛也喪失了光澤,小小年紀的他最終嘆息一聲道:“我要我娘!”聲音雖小,卻堅定無比。

這個世界上又有什麽比娘更重要呢?

“不行,吉兒不能因為娘錯過了這個機會,你跟着仙人去吧!”吉達剛才找娘的時候,明明不在,此時吉達的娘見到吉達竟然要做出贻誤終生的決定,終于在人群中開口。

吉達望着人群中的母親,笑了下道:“娘,你說過,曲松城的男人離開的時候,就是被狼獸殺死的時候,只要一口氣不斷,曲松城的男人都應如參天大樹一般牢牢紮根在這裏,叫狼獸們寸步難行,就如我爹一樣!”

吉達的娘有些恨鐵不成鋼般痛心疾首的跌足道:“傻孩子,你說什麽胡話,你知道有仙人願意收留你是多麽大的緣分?這樣的機會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錯過了,就只能抱憾終生了。況且你現在燒了臉,只有仙人才能救你,你為了活命也應該跟着仙人走,你這個小畜牲,你是希望我眼睜睜的看着你死在我的面前,還是希望看到我的兒子走出這座城,騰雲駕霧翺翔萬裏?”

吉達雙腳落地,走回了自己的娘身邊,腳下生根般的堅定地站在那裏,看着方蕩道:“仙人,我錯了,我走不了。”

方蕩嘴角微微翹起,随後扭頭看向那成群的狼獸。

狼獸為首的一只臉上有一道疤痕的灰色狼獸,他比一般的狼獸高大出一倍來,滿臉橫肉,兇惡無比。

此時正呲牙咧嘴的注視着方蕩還有他身後的那些曲松城的百姓。

見方蕩朝着他望來,這頭首領竟然絲毫不懼,身形微微伏低,口中發出低沉的吼聲,露出鋒利的獠牙,一副随時準備沖上來和方蕩拼命地狀态。

方蕩現在扮演的可是堂堂的綠丹丹士林水,那首領周圍的狼獸們被方蕩一看,就猶如火燒一般紛紛避開,只有這頭狼獸首領獨自立在那裏。

方蕩開口道:“退下!”

四周的狼獸們如蒙大赦一般的紛紛準備退走,但随後,他們齊齊看向首領,那個一身灰毛的老狼。

顯然這次的計劃他們運籌很久,好不容易才有了一下将整個曲松城一口吞下去的機會,就這樣放棄,這頭老狼王實在不甘心。

其實這老狼王不知道,他們吃一些人可以,但要将整個曲松城的百姓全都吃了,頭頂上居住的那些家夥們不會同意的,所以,無論這老狼王如何努力,如何籌劃,最終的結果都是一樣的。

眼瞅着那老狼王沒有絲毫退走的意思,方蕩的目光變得銳利起來,在方蕩如同利劍般的目光下,老狼王終于選擇了退走,對于老狼王來說,只要群狼撲上,肯定能夠擊退這個人族丹士,但他們卻無論如何都殺不了方蕩,因為人族丹士會飛,只要升空之後他們就對其完全沒有辦法,相反,人族丹士可以在空中對他們随意殺戮,他們根本沒有還手之力。那人族丹士若是想要殺他這個狼王的話,也将切瓜斬菜般輕松簡單。

幾經權衡之後,老狼王終于發出一聲悲嗚長嘯,随後帶着的群狼退去,走的時候,不忘将人族的屍體叼走,狼獸身上的皮毛骨肉甚至牙齒對于人族來說都是寶貝,同樣的人身上的血肉對于狼獸們來說一樣是果腹的好東西。

看着狼群潮水般的退走,曲松城的百姓們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在過去的十數年間,他們一直都用弓箭将狼獸們壓制在遠處,他們已經好久沒有嘗到失敗的滋味了,這一次他們幾乎全城盡沒。

方蕩本來是不想管接下來的曲松城的事情的,之所以一言退走群狼,是因為吉達。

不,或許是因為石頭右衛。

石頭右衛從剛才開始,就不停地在方蕩的耳邊唠叨,他無論如何都要方蕩收下這個叫做吉達的小家夥,方蕩能夠理解石頭右衛想要急速擴展門派的迫切心情,但卻沒想到石頭右衛已經迫切到了饑不擇食的地步。

這樣的一個小家夥值得石頭右衛拼命保他?

随後方蕩或許也明白了石頭右衛的想法,天書空間裏面有的是地方,甚至還有一座廢墟般的城池,他們現在需要數不盡的人往裏面填,就算這個小家夥完全沒有什麽用處也沒關系,至少他能成為城池中的一名新丁。

天書天地中的城池能容納十萬人,周圍的資源也能足夠這樣的消耗,有這麽豐富的資源在手,若還不利用,方蕩簡直就是傻子,更何況他方蕩随時随地都會被人追殺,說不定什麽時候就得逃到渺無人煙之處,現在不積攢力量,打造出一座世外桃源般的城池出來,以後說不定就沒有機會了。

明白了這個道理後,方蕩真想一口氣将對面這些人全都收入天書天地中,但方蕩很清楚,這些人都是一葉堂的子民,是一葉堂的私産,別看他們死就死了,但若是平白無故的被人收走,一葉堂不會幹休的。

方蕩看向吉達,這個小家夥願意為了母親放棄就在眼前的大道,很合方蕩的脾性,如果方蕩有選擇的話,他寧願自己和娘還有弟弟妹妹還有爹一起辛苦耕種,守候收獲,然後慢慢死去。

方蕩一笑開口道:“你叫吉達?這名字不錯,以後你就是我的徒弟了。”

吉達一愣,皺眉看向方蕩,猶豫了下道:“我不能離開我娘。”

吉達的娘正開心,聽到這句話不由得狠狠地舉起手來,但看到吉達臉上的傷終究舍不得,痛心道:“傻兒子,你怎麽不開竅?”

“你可以帶着你娘與我一起走。”方蕩笑着說出這句話。

吉達并不傻,聽到這句話,略微一愣随即噗通一聲就跪在方蕩面前,咚咚磕頭。

“別高興,我給你三個月的時間,三個月內你若沒有任何進展,你就不再是我的徒弟了。”方蕩說完沒有廢話,伸手一拂,吉達臉上的可怖燒傷便即愈合,但那傷疤和瞎眼卻并未好,在吉達臉上留下觸目驚心的難看疤痕。

“我可以幫你醫治,還你面目,但那對你沒什麽好處,什麽時候你煉肉、淬血、鑄骨、強筋走上一圈後,這些傷疤自然如鱗脫落。”

說完方蕩虛虛一抓,将吉達還有他的娘一起抓起收入天書天地中。

随後方蕩駕鶴飛去。

曲松城中的百姓看着這位一葉堂丹士的身影越來越遠,最後沖破樹冠消失無蹤,這才反應過來,有替吉達高興的,也有跌足嘆息恨自己沒有如吉達那般拜師的。

總之諸人心中五味雜陳。

方蕩驚訝的發現,自己腦中金輪上那座救了吉達的那座七級浮屠此時通體流光,比另外一座七級浮屠要明亮得多。

“幾個意思?”方蕩疑惑的問道。

那泥胎般的佛像開口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使人聞道,得曉無上因緣,功德同樣無量,這個叫做吉達的孩子在修行的路上走得越遠,你這座浮屠越明亮,他若能進入真正的修行境界,那麽你這座浮屠将增長一級成為八級浮屠,若他修行有成,這浮屠将成為九級浮屠。”

方蕩眉頭皺起,疑惑道:“修道?難道要修你佛門的道?”

佛像嘴角微微一開,笑了笑,然後就不再開口,不置是否。

方蕩同樣嘴角一開,撇了撇嘴。老實說,他對這個敞懷露、乳的光頭沒什麽好感,說話說一半,還處處設置陷阱。還有,正經人家誰會剃個光頭?還将他方蕩的半邊腦袋去了毛發,這就更叫方蕩惱恨佛家了。

說起來,還是那只傳經文從不多言的《陰符經》最叫方蕩舒服。

方蕩回到一葉堂,就猶如進入了另外一個世界,一葉堂和下面的曲松城不過是一樹之隔,但卻差若雲泥。

回到一葉堂,鶴弟鳴啼一聲就去找自己的夥伴玩耍了,方蕩剛剛回到自己的居處不大工夫,就有人敲門道:“林師弟,和我們一去汲水啊?”是個女子的聲音,這個聲音使得那咚咚的敲門聲都變得婉轉好聽起來。

汲水?

方蕩心中詫異,調出林水的記憶才了然,所謂汲水當然不是打水,是去局裏這裏百裏的雲中谷收集雲中谷的雲香花的露水,這種露水非同尋常,對于丹士修行很有好處,每一個一葉堂弟子每年都必須貢獻十斤雲香露。

想到這裏,方蕩連忙将床下的七個罐子中的一個罐子取出,這罐子封閉得不錯,方蕩撬開罐子,內中香氣四溢,方蕩當即嘗了一口,這雲香露入口甘醇,細滑如縷,芳香四溢,同時還有一股股的香氣竄入腦海上下翻騰,最終彙入方蕩的金丹中,使得金丹似乎都染上了一層香氣。

屋外敲門聲再次響起:“林師弟,我知道你在裏面,你小子這次別想偷懶了,快快随我前去!”

“咦?這香氣,林師弟,你在幹嘛?你難道在偷喝雲香露?你才汲了幾壇就敢偷喝,小心完不成任務,雙枝長老要你好看。快快給我開門!”外面敲門聲明顯變大了起來。

方蕩可沒想在一葉堂中長待,更沒想過要給一葉堂打工汲取什麽雲香露,但外面敲門聲不斷,方蕩不想節外生枝,只好前去開門。

方蕩從林水的記憶中得知,外面的女子叫做九香,是林水的師姐,雖然一葉堂中都是以師兄弟相稱,但九香和林水乃是一個師父,這樣一來兩個人的關系就親近了許多,這師弟師姐的名頭也就不光只是一個輩分而已了。

這個師姐是和林水一起長大的,可以這麽說,林水不怕師父就怕這個師姐在耳邊唠叨。老實說,方蕩并不希望自己和林水的朋友親人有太多的交集,正如知道了鶴弟對于林水的感情之後,方蕩心中就萌生出一絲愧疚來,導致腦海中黑浮屠增長兩級變成了九級浮屠,方蕩對于林水周圍的人了解越多,結果越壞。

第 479 章 吉達

狼獸的屍體用處很多,肉可以食用,狼筋可以用來做弓弦,狼皮可以做衣服,最重要的是狼牙狼骨,這些牙齒骨頭可以用來入藥,療治外傷效果非常好。

所以每一次狼獸進攻後丢下的屍體都不能浪費。

從方蕩的角度能夠俯瞰大半個城池,城外的世界也看的清楚,黑暗之中方蕩的目力雖然也受到一些影響,但總歸不大,至少,方蕩能夠看得到,那些狼獸并未完全退走,而是藏在了數裏之外,潛蹤匿跡,顯然正在等着出去收獲的人群。這是一個圈套,一個用狼獸自己的血肉設下的圈套。

方蕩微微皺眉,對于他來說,凡人的事情他是不需要管的,凡人的生或死都是他們自己決定的,他們沒有做足準備,貿然出去收獲獵物,那麽他們死了就是自己原因。他們的敵人雖然強大,但卻并非不可戰勝,這樣的情況下輸了,那就是人族自己的問題怪不得別人。

方蕩坐在鶴背上,腦子之中卻在思考着自己死在這些狼獸之中的可能性,但随後方蕩就搖了搖頭,如果他腦子沒病的話,是絕對不可能死在這些不會飛的狼獸手中的,畢竟無論多少狼獸洶湧過來,方蕩只要升空那些狼獸即便再多,也對方蕩構不成什麽威脅。

方蕩微微搖頭的時候,狼獸已經無聲無息的朝着那些開始切割狼獸身上的肉,同時收斂尚未損壞的箭矢箭杆的人群們靠近過來。

這些狼獸遠比方蕩想象之中要聰明不少。

随着最初一個個獵手被無聲撲倒,這些狼獸專門撕咬喉嚨,叫人無法發聲,終于凄厲刺耳的哨音響起,城牆上的人們發現了城外發生的事情。

曲松城的黑夜太黑了,樹冠遮天,沒有月亮和群星閃爍的天空就像是無盡的黑暗世界。

當城牆上的人們射出一支支箭矢,箭矢在地上爆開驟烈的光熱後,城牆上的守衛們才發現了那數不清的狼獸正在不斷撲擊那數百個準備收獲狼肉狼骨的人們。

那些狼獸一層層的撲上去,而被圍得死死的那數百個人不得不拼命抵抗,要想和狼獸在正面對戰中保持勝利,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距離,絕對不能叫狼獸靠近,但顯然,等到這些被圍住的人們在漆黑之中發現狼獸靠過來的時候,就已經晚了。

城牆上的人們不斷吶喊發射箭矢,但那群狼獸如同瘋了一般的猛撲那些被圍住的人們,這些狼獸之中傳來一聲聲嚎叫,猶如将軍在指點自己的軍隊一樣,狼獸們開始有條不紊的将被圍困的人們驅趕着往後走去,這使得這些獵手們距離城牆越來越遠,最終走出了箭矢的射程。

方蕩聽到不少人高叫着要出城去射殺狼獸。

但卻被城主給斷然拒絕。

此時城牆上的人們所能夠做到的,就是眼睜睜的看着那些被圍住的人們的圈子越來越小,慘叫聲越來越密集。

被圍住的人們中有城牆上的守衛的親人朋友,有孩子、丈夫、妻子、父親、母親,彼此之間是血液凝聚出的親情。

聽着那一聲聲的慘叫,城中的人們開始哭了起來,也有不少人叫嚷着要沖出去,但城門終究沒有開,不過有些城牆上的人直接從兩米多高的城牆上跳了下去,兩米并不高,摔不死人,跳下城牆的人們足有上百個,此時全都玩命般的朝着狼群沖去,将雙方的距離重新拉近到箭矢射程之中後,這些人遠遠的開始射箭。

拉近距離的射擊确實湊效,但一個人能夠有幾根箭?射完後,這些人們不得不跑回城牆處要箭,随着人們的不斷跑回,城牆上的一衆守衛們見到有效果,當即又有更多的人跳下城牆,擁擠着向前跑出幾十米後繼續放箭。

狼獸成群的聚集在一起,閉着眼睛射箭都能将狼獸射死,這樣一來戰果竟然不錯。

幾個來回後,人們的膽子越來越大,呼嘯着都從城牆上跳下來,那名城守高呼着制止,卻沒什麽大用,甚至不少守衛都跳下城牆。

方蕩知道,這座城完了。

同時方蕩也知道,當情況變得更糟糕的時候,一葉堂不得不出手了,而他作為一葉堂的弟子,是不能看着整個城池都被血洗的。

但要救這一城人,方蕩就需要殺掉數不清的狼獸,或者說,能救的人遠遠少于他需要殺的狼獸。

殺生越多金輪上就會出現更多的黑浮屠,這是一筆虧本買賣,這叫方蕩心中開始算計自己出手的得失。

眼瞅着那些狼獸從四面八方的潛伏過來,那些跳出城牆不斷射箭的人們還在高呼着将一支支箭矢射出去,絲毫不知道危險已經臨近眼前,只要這些狼獸進入了百米的距離,沒有城牆可以暫作延緩的人們将很快成為這些狼獸的食物。

在這人群中有一個小小的身影,他的手指鮮血淋漓,不停地顫抖着,他才十歲,剛剛到了能夠将最軟的弓弦拉開的年紀,他沒有天生的與衆不同的力量,也沒有其他什麽天賦,他只是年紀到了能夠成為一名‘男人’的歲數而已。

小男孩不過射了兩箭,還都射歪了,手指就已經變成現在這個模樣了,雖然知道自己沒有什麽戰鬥力,但小男孩還是沖出了城牆,只有混在那些大人之中,他才覺得自己是個男人了,當然,更重要的是,他的大伯就在那第一波出來收獲獵物的人群之中。

“小子,今天是你成人的第一天,等大伯給你弄條上好的狼皮給你做個馬甲!”大伯說着這樣的言語,性高采烈的走出城牆,随後就被狼群圍了起來……

身為一個男人,死在和狼獸的戰鬥中,是最光榮的事情,吉達父親的死,吉達一點都不難過,他以為是自己堅強,其實不是,只不過他那個時候還小,根本就不知道什麽叫做難過,也不明白死是什麽意思,現在,當得知大伯或許已經死在狼群之中的時候,吉達眼睛裏面就止不住的往外淌淚,一顆心難受得叫呼吸都困難起來。

吉達嗷嗷叫着沖下城牆,卻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些什麽,反倒礙手礙腳的被身邊的大人撞了好幾個跟頭。

在那擁擠的人群中,吉達除了身邊人的身影外什麽都看不到,十歲的年紀還是太小了。

吉達在人影中暈頭轉向,但卻并不妨礙他一直發出啊啊的大叫,似乎用叫聲就能殺死遠處的狼獸一樣。

不知道什麽時候人群的方向忽然開始變了,之前人群是不斷的向前,但現在人群竟然在後退,是前面的大人們驚慌的後退,擁擠着後面的人。

不過,還沒有退出太遠,後面的人群就猛地往前面擁擠過來,吉達在這人群之中被擠來擠去,就像是一條在風浪中楊帆的小船,被大浪肆意玩弄一樣。

吉達暈頭轉向,不知道前後,不知道自己身在那裏,只是被擠到這裏又被擠到那裏甚至他的雙腳都沾不着地,他完全不明白這究竟意味着什麽。

當他的眼前陡然沒了那層層人影的時候,這是他從出生開始首次在這麽近的距離面對狼獸這種他從小痛恨至極的怪物。

那狼獸的體型不算太大,也就是相當于一般的小山羊,身子消瘦修長,一張嘴巴中滿是寒光凜冽的利齒,鮮紅的血液在他們的齒縫中流淌下來。

那雙腥紅的眼睛,那個被鮮血染紅的頭顱,那渾身上下冒出來的騰騰的熱氣,看得吉達幾乎就背過氣去。

恐懼如冰寒蔓延到了吉達的每一個毛孔,以至于吉達的瞳孔都随着毛孔一起收縮緊閉起來。

嗷的一聲,那狼獸朝着吉達猛撲過來。

吉達無數次想象過自己殺死狼獸的情形,但卻就是沒想過自己被狼獸殺死的樣子,這一切完全超出他的想想。

吉達想跑,雙腳卻出了抖以外什麽都做不到。

嘭的一聲,光熱在那撲上來的狼獸肩膀上爆裂開來,巨大的光亮和熱力将狼獸半顆腦袋瞬間融化,幾乎近在咫尺的吉達也被光熱的炸力炸飛出去。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當吉達睜開眼睛的時候,天地還在旋轉着,不過吉達感覺有些異樣,眼前的世界和之前他眼睛中的世界有些不大一樣,或者說,眼前的世界少了什麽,看起來很單調,一陣劇痛猛的從左側臉上傳來,吉達不由得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吉達下意識的用手去摸自己的左臉,但不摸還好,一觸到左臉,吉達就覺得自己被開始燙了一般的難受。

吉達慌張極了,也痛極了,啊啊啊的慘叫着,檔吉達情緒逐漸穩定下來的時候,吉達逐漸明白了,自己的左半邊臉被那箭矢的水晶爆發出來的熱力燒焦了,而他的左眼,也被燒沒了。

吉達除了痛苦的呻吟外,都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麽。吉達覺得自己就要死了,可惜他至死都沒能殺掉一頭狼獸,沒有殺過狼獸的不算男人,他到死都只是一個小屁孩,明白了這一點之後,痛楚似乎都不那麽強烈了。

這個時候,一個人影落在了他的身前,這個人影渾身上下有着一種難言的風氣,尤其是他的那雙眼睛,那是吉達從小到大從未見過的清澈水晶,比那些擁有最強炸力的晶石還要純淨清透。

這個人影朝他伸出一只手。

吉達恍惚間也伸出手去,随後吉達覺得自己一輕,被那人拉了起來,吉達還有些眩暈,臉上被燒灼得傷口還火辣辣的疼着,四周寂靜無聲。

在吉達身後是數百個曲松城的獵手,而在對面還有數不盡的狼獸。

咋那人腳下是一道壕溝,将狼獸和人們徹底分割開來。

吉達認出這個人了,或者說他認出這個人的衣服了,還有他身邊的那一頭腦袋上有一個鮮紅色圓珠的丹頂鶴,這是那些從樹頂上飛下來的仙人中的一個。

早就知道這些仙人厲害,卻沒想到這個閑人這麽厲害。

方蕩将吉達丢入人群,扭頭看向那群狼獸。

這群狼獸沒有錯,他們要活下去就要狩獵,身後的這些人犯了錯,按理說他們這些人被狼獸吃掉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但有些時候一切事情都按照道理來說,是說不通的,所以,這一次,方蕩決定不講道理,同樣的,方蕩從最開始糾結那些浮屠到現在他根本不在乎那些浮屠了。

在佛像面前的金輪上,多出來一座金色的七級浮屠,但在金輪下面,密密麻麻的升起數十個黑色浮屠。

方蕩剛才一指劃斷狼獸和人族之間的界限,抹殺了近百頭狼獸,但真正算是被方蕩救下來的,就只有吉達一個而已,其餘的那些人雖然也算是被方蕩救下來的,但不是生死一線間,并不算方蕩拯救的,不計入功德。

方蕩原本覺得胸中不舒服,但此時真正不在乎那些什麽黑浮屠金浮屠後,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後,心情陡然舒暢起來,念頭也順達起來。

方蕩知道,自己剛才太在意黑浮屠害怕修成魔物來,以至于影響到了本心。心念堅定不代表就不會被外物影響到本心,有些時候,影響本心的東西千奇百怪,叫人防不勝防。

“那個什麽佛,你竟然害我?”方蕩在腦海之中開口。

那佛像在方蕩腦海之中依舊慈眉善目,雙手合十道:“出家人不打诳語,小佛不會騙你的。”

“你巧言吝啬,用修魔來蒙蔽我本心,叫我生出諸般計較,我計較越多,距離本心越遠,到時候就算沒有修出魔來,我自己也已經将自己毀掉了。”方蕩冷聲言道。

佛像卻道:“不錯不過我并未要害你,我只是告訴你殺生将會發生的事情,我告訴你因由,而你自己選擇道路承受結果,如果我事事都告訴你應該如何,應該如何,那麽你自己在那裏?在這紅塵萬丈中,你要找到自己的本心,守住自己的本心,這是誰都不能代替的。”

“況且,你現在的黑浮屠數量越來越多,你離成魔不遠了。”

佛像說着,伸手一指那金輪。

就見原本是平穩金輪已經傾斜,黑浮屠所在的那一面正在側翻,若是再多幾座黑浮屠的話,整個金輪就将翻轉過來。

“什麽意思?”方蕩疑惑的問道。

“金輪若是翻轉,另外一個你就會從中誕生,當然如果你本心足夠堅硬,你可以嘗試斬殺他,但你沒斬殺他一次,下一個他就将強大數倍,在這裏我給你一個忠告,不要叫金輪翻轉,一次都不要。”

方蕩看着那快要翻轉的金輪,眉頭緊鎖,但随即,方蕩臉上露出一絲冷笑來,伸手朝着遠處的狼獸群一點,一道劍光激射出去,一路斬殺狼獸不知幾十頭。

“我不會再因為什麽黑浮屠金浮屠這樣的事情來動搖本心!”

佛像聞言雙手合十,随後就不再言語,一動不動,似乎真的變成了一座泥胎木雕。

此時,那金輪上眼瞅着就鼓出一個個的大包,這些大包旋轉扭曲,變成一座座的七級浮屠。

此時除了那一座九級浮屠外,在金輪上的浮屠至少也有上百座,這些黑浮屠生出變化來,每十座七級黑浮屠彙聚在一起,變成了一座八級黑浮屠,随後十座八級黑浮屠又彙聚成一座九級黑浮屠。

如此一來,在金輪上就已經有了兩座九級黑浮屠,而方蕩的金浮屠同樣也有兩座,卻都是七級浮屠。

忽悠一下,金輪整個翻轉過來,兩座黑浮屠之中傳來一聲壓抑了不知道多久的獰笑。

方蕩雙目微微一眯,就見一個黑色的影子從兩座九級黑浮屠中鑽出。

這黑色的影子沒有五官,只是一團漆黑,但方蕩卻似乎一眼就認出了對方,并且,方蕩有種感覺,感覺自己已經認識對方,并且已經認識對方不知道多少年,看到他,方蕩似乎就看到了自己,不,那就是他自己。

“你該歇歇了,将你的身軀交給我吧!”那黑影肆無忌憚的叫着。

方蕩現在開始迷惘了,他之前覺得那黑影是他自己,但聽到這聲音,和這說話的語氣,方蕩覺得那黑影一下陌生起來,這不是他,絕對不是他。

方蕩認定對方不是自己,那黑影已經沖到了方蕩的面前,桀桀冷笑,一頭朝着方蕩撞了過來。

方蕩此時在自己的腦海之中什麽神通手段都施展不出來,面對那迎面沖撞過來的黑影,方蕩能夠做的,就是也一頭沖過去,比一比看誰的心念堅定,看誰的本心牢固。

嘭的一聲,那黑影被方蕩撞得支離破碎,那兩座九級黑浮屠瞬間灰敗下去,看上去就像是蒙塵的琉璃。

緊接着金輪忽悠一下翻轉過來。

在那兩座灰色的九級浮屠之中傳來一聲冷笑:“我是不死不滅的,只要你不死,我就永遠存在,你現在已經将我解放了,這一次兩座九級黑浮屠的力量無法抹殺掉你,那麽接下來我就等着四座九級黑浮屠出現的時候來撞擊你,只要你還在殺戮,我就會不斷強大。”

那聲音說完就消失無蹤,那兩座灰色的九級黑浮屠猶如被封印了一般,徹底暗淡下去。

方蕩眼睛眯了眯,心中只有兩個字,心魔!

第 478 章 成年

曲松城。

方蕩走入這座由凡人構成的城池中。

上幽雲海之中的城池每一座基本上都猶如孤島一般獨立在雲海上。

除了那些頗大的城池或者在交通要道上的城池能有雲舟交通外,其餘的城池就是在無際雲海中的一葉扁舟,如一葉堂轄下的這座曲松城,規模不大,地勢又偏,基本上很少和外面的交流,所以就有了自己獨特的文明特點,表現出來的就是獨特的衣着、獨特的審美甚至獨特的語言。

一葉堂的丹士對于樹木花草甚至是栖息在參天樹上的動物鳥類基本上都是不加傷害的,但這裏的百姓不能如丹士那般餐風飲露,他們要吃要生活,就要狩獵,要采摘果實,要伐木取暖。

方蕩走在城池之中,這裏的人們基本上都背着弓箭,穿着獸皮鳥羽做成的衣服,說是城池,其實更像是一個大部落,只不過比部落更文明些,比城市更原始些,或者說介于兩者之間。

這裏的城牆用樹木和石頭搭建而成,并不高,只有兩米多,周圍沒有其他的城池,所以這簡單的城牆肯定是用來防禦四周出沒的野獸的。

看得出來這裏的野獸相當兇悍,兩米多高的城牆上留下了許許多多的抓痕,上幽界的石頭可是相當堅硬的,就算是金丹丹士都要用力才能弄出劃痕來,這些野獸能夠輕易的在石頭上留下抓痕,和這樣的野獸戰鬥,對于普通的凡人來說,實在是有些太過艱難了些。

或許正是因為這樣的壓力,所以這裏的百姓無論老幼每一個都身負武器,随時都能化身戰士,為了活命而揮灑鮮血。

随後方蕩微微皺眉,他看到了街上走過的女子,這些女子并不似方蕩見到的其他城池中那般将自己裹得嚴嚴實實,這裏的女子身上一般都穿着皮質的衣服,或許是因為皮子獲取艱難,所以她們身上的衣服大多數都僅用來遮掩身上關鍵的部位。

曲松城建在參天樹下,城池中的人們常年生活在樹冠之下,皮膚沒有受到陽光的暴曬,所以這些女子的皮膚顯得非常白,也相當的幹淨。

這些本也沒有什麽,但她們之中有不少都将左側的乳、房割掉,當然也有極少數割掉了右面的乳、房,這叫方蕩感到詫異,方蕩實在不能理解這樣的風俗,所以方蕩掉出林水的記憶。

随後,方蕩才恍然明白,原來這樣做是為了射箭,割掉左側的是慣用左手的,割掉了右側的是慣用右手的,這裏不光男人上戰場,女人們也要上,若非生存壓力極大,想必也不會出現這種自殘身軀的事情。

從城牆上的那些抓痕來看,那些野獸力量強大,最有效的對抗方式就是遠距離射殺,一旦被其靠近,以凡人的體魄,萬難應付。

所以這城池中的百姓才有這麽多的持弓者。

随後,方蕩驚訝的發現了一個左右兩側都割掉的女子,果然在她的背後看到了兩個箭囊。

這個女子走到哪裏都受到尊敬。

方蕩也覺得這個女子值得尊敬!

方蕩在這座城池中轉悠了一天的時間,眼瞅着到了下午接近傍晚的時候,這個時候是這座城池唯一能夠被陽光籠罩的時間,這個時候的城池看上去變得溫馨而寧靜。

方蕩找了一間簡陋的飯館坐下,在這城池中生活艱難,能夠出來在飯館中吃飯的人不多,所以整座城池裏面飯館只有三五家而已,并且生意都比較清冷。

見到是一葉堂的丹士前來,飯館掌櫃連忙上前招呼,一葉堂的弟子在這城池之中地位超然,但要說多麽受歡迎卻也不是,人們對能駕鶴飛行的一葉堂的丹士更多的是畏懼。

想想也能明白,身為修仙門派,是不會太在乎凡人生死的,這座城池是一葉堂放牧的地方,如果有野獸襲來一葉堂的丹士們是不會出手的,除非野獸太強,城池面臨被屠滅的危險,但這種時候其實不多,另外,這座城池既然在一葉堂名下,就需要供養一葉堂,一葉堂每年都會從給這座城池一些任務,完成了自然最好,完不成就有懲罰降下,在這種情況下,這些能夠駕鶴飛來飛去,擁有強橫力量的家夥在凡人眼中其實滿可惡的。

吉達是曲松城中的一個剛滿十歲的少年,今天對于他來說是一個大日子,因為今天,他就正式成為一名射手,成為一個真正的男子漢了。

曲松城的孩子們在十歲生日的時候會得到一把父親親手打造的弓箭,這把弓箭就是他的成年禮。

不過吉達的父親在三年前抵禦狼獸的時候戰死了,所以他的弓箭是由伯父打造的。

對于父親的死,吉達并不悲傷,一個曲松城的男人,死在和狼獸的戰鬥中是無上榮光,男人們死的多了,才能得到那些女人們的尊敬和佩服。

對于吉達來說他的一生最大的夢想就是擁有一張弓,殺死數不清的狼獸,然後死在狼獸的爪下。這也是曲松城絕大部分人的一生寫照。

吉達一早起來,就将臉洗得幹幹淨淨的,母親給他煮了面條和一顆鳥蛋,當然絕對少不了狼獸的爪子。

吃了狼獸的爪子才有力氣能夠獵殺狼獸!

這是曲松城少年成年禮必不可少的東西。

吉達狼吞虎咽的将爪子吃掉,尤其是狼獸的爪子上面到處都是肉筋,這些筋硬得叫吉達想要用自己的腦袋撞桌子,但再硬他也将其全都吞進了肚子裏,這使得他肚子感到有些痛。

不過這種痛對于吉達來說算不了什麽。

吃完了早餐,吉達抹了抹嘴笑着跑出門,母親臉上滿是欣慰,但随即欣慰的臉上升起一絲憂傷。

其實,如果有可能的話,她希望自己的孩子永遠不要長大,永遠不需要去拿弓,當你手上有弓的時候,就是要上城牆的時刻,上了城牆,生和死就不是你自己說的算了,甚至可以說,誰都說不算。

眼瞅着自己含辛茹苦拉扯大的孩子就要走上那條不歸路,那個母親心中不是五味雜陳?

吉達比預定的時間提前半個時辰來到曲松城最大的廣場,他來的時候這裏已經到了七八個少年,他和他們打招呼,他們也擠眉弄眼的和他打招呼,今天是他的大日子,這些家夥都是他的好友,專門來祝福他的。

吉達滿臉通紅的站在一衆小夥伴的面前,接過了伯父遞過來的用徹地蛇的蛇筋和參天樹的樹枝打造的弓箭,吉達愛不釋手的撫摸着弓箭,随後嚣張的将弓箭背在背上,迎來周圍小夥伴們的一陣奚落。

衆人嘻嘻哈哈的笑着。

伯父笑着從懷中取出一塊靈木笑道:“是個男人了,就應該去喝酒!”

周圍的小夥伴們雙目立時放光,吉達現在懷疑這幫家夥是專門來蹭吃蹭喝的,但這個時候小氣不得!

帶着那七八個小夥伴,昂揚着走向飯館沽酒買菜,像一個男人一樣招待兄弟。

掌櫃笑着開口道:“仙爺,您想吃些什麽?”

方搜索了一下林水的記憶,随後開口道:“紅葉燒一壇,靈掌菜一盤。”

掌櫃連忙點頭操辦去了,掌櫃媳婦則上前給方蕩倒了盞熱茶。

這掌櫃媳婦顯然也是個射手,并且是個右撇子,這是顯而易見的。

這座城池中全民皆兵。

方蕩喝了一口茶,

方蕩不過是來找一個合理死掉的方式罷了,在一葉堂中他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說死就死掉的,而他沒有門派任務在身的話,是不能随便走出參天巨樹的範圍的,方蕩想要林水死,就只有到這裏來碰碰運氣,但此時方蕩發現,想死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更別說要死的合情合理,不引起旁人的懷疑了。

有些時候活着難,想死卻似乎比活着還難。

方蕩正嘴角噙着苦笑,飯館外面傳來嘻嘻哈哈的聲音,小孩子的聲音總是顯得比較刺耳一些。

方蕩皺了皺眉,看向那群歡聲笑語的颠兒進來的娃娃們。

掌櫃的看到了身後背着嶄新弓箭威風凜凜的吉達随即笑道:“小吉達成人第一天就來關照你孫大伯的生意啦?”

吉達小手一揮将那一塊靈木放在桌子上,學着城中男人們的語氣叫道:“好吃好喝只管上來。”

掌櫃的笑罵道:“小畜畜牲翅膀還沒有長出來,就先把蹄子亮出來了,你孫大伯看着你長大的今天破例,你們喝的酒算我的。”

掌櫃媳婦此時笑道:“你大伯吝啬着呢,他知道你們幾個小屁孩沒什麽酒量,所以請你們喝酒,我要是你們啊,一會少吃菜多喝酒,給他好好板板這吝啬的毛病!”

一衆小兔崽子齊聲稱是。

掌櫃的被揭短面不紅心不跳的道:“媳婦休要胡說,你看看吉達四方臉肥臉頰,紅面堂一看就是酒人兒,以前年紀小,那是不能喝酒,現在成人了有弓箭在手了,啧啧,喝起酒來還不跟和白水一樣?”

被掌櫃這句話一說,吉達滴酒未沾臉頰已經紅堂堂的一片,腦袋裏面也已經開始暈乎乎的了。

随後一衆少年就吵嚷着要菜要酒,一時間冷清的飯館裏面變得活潑起來。

方蕩此時将酒壇抱起,端了菜肴走出飯館,此時天色已經黑透了,從這裏舉頭望去,只能看到那遮天般的樹冠,見不到漫天繁星。

方蕩一躍而起,一聲鶴鳴從遠處響起,随即方蕩就覺得身子為微微一輕,此時他已經被丹頂鶴駝起。

方蕩微微苦笑,這鶴實在太貼心了些,他明明想要躍上頭頂上的樹幹而已。

将那些少年的歡聲笑語丢在身後,方蕩坐在丹頂鶴上,将酒菜擺開,方蕩取了一塊靈掌菜丢在空中,丹頂鶴熟練地将其銜住吞下了去。

方蕩不由得一笑,手指一引紅葉燒如蛇竄出,直接送入丹頂鶴的口中。

丹頂鶴咕咚咕咚的喝了起來,一邊喝一邊發出歡愉的叫聲。

方蕩也喝了一口,不得不說,味道并不算太好,畢竟是一家小鋪的酒菜,怎麽都不可能如何美味。

方蕩自從悟通了九竅之邪、在乎三要後,就對于酒色的引誘有了更強的抵抗力,同時對于美味佳肴的喜愛程度也直線下降。

方蕩看着身下逐漸漆黑下來的城池。

城池中的人睡得很早,這也沒什麽,這裏的人們生活比較艱難,娛樂活動自然也少,天一黑,大部分人舍不得點油燈,所以也就早早睡覺了。

整座城池都安寧下來,只有城牆上的篝火還在劈剝的燃燒着。

方蕩懸浮在空中凝視着這座安靜的城池,心中也開始變得安寧下來。

鶴弟輕輕振翅,随後扭過頭來用那長長的喙輕輕摩擦方蕩的肩膀。

方蕩下意識的伸手輕輕拍了拍那堅硬鋒利的喙,當手指觸碰到鶴弟的喙的時候,方蕩才知道,自己受了林水的影響,這個動作是林水經常做的動作。

林水終究是三品綠丹丹士,比四品藍丹丹士的方蕩要強大一個層次,這樣的家夥方蕩雖然趁着混亂收了他,但要想完全将其征服,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雖然知道自己受到林水的影響,但方蕩并不在意,也不刻意的去消除這種影響,一切只是順其自然。

果然随着方蕩放松下來,寧靜下來,那林水的影響開始逐漸淡薄下來,最終消失無蹤。現在,林水其實才真正的死掉了,真正的沉寂在無邊黑暗之中。

鶴弟似乎察覺到了什麽在空中微微一愣,瞪着一雙大眼睛用力的看着方蕩,看着方蕩那雙純淨的雙眼。

方蕩感受到一陣殺機襲來,與此同時,方蕩收斂了自己的氣息,換成林水。

如此一來,鶴弟疑惑的搖了搖頭,仔細看了看林水後,再次用喙摩擦着方蕩的肩膀。

方蕩又輕輕拍了拍鶴弟的尖嘴,鶴弟這才真正開心起來。

方蕩忽然想起了什麽,神念投注在腦海之中,随即,方蕩就看到那座佛像面前的金輪上多出一座九級浮屠來,這浮屠通體漆黑,乃是倒懸在金輪之下,方蕩微微苦笑,問道:“這座浮屠為何要高出兩層?”

佛像開口道:“這多出來的兩層來自你的本心,最初的時候,這黑浮屠本來只有七層,這兩層一層叫歉疚,另外一層叫不安。”

方蕩眉頭微微皺起,歉疚方蕩本來是沒有的,但後來看到了那只叫做鶴弟的仙鶴的時候方蕩心中難免會生出歉疚來,另外那個不安方蕩卻并不理解,他并未覺得自己有什麽不安。

“不安來自你的心底,沒有人能夠戰勝不安,如果你能戰勝你心底的不安,那麽你就立地成佛。”佛像似乎知道方蕩心中所想。

方蕩并未太糾纏這些,而是問道:“現在我有一座七級浮屠外加一座九級黑浮屠,也就是說我以後化魔的可能性極大了?”

佛像點頭道:“不錯,所以你得多做功德,等你內心安穩喜樂的時候,就能争取消弭這九級黑浮屠帶來的惡果。”

此時尖銳的號角猛烈地撕破寧靜的夜空,方蕩心神回歸,張目望去,就見這座城池城牆外面正有猩紅一片的光點急速靠近。

方蕩雙目微微眯起,那是一頭頭如狼般的怪獸,此時成群結隊,怕不有上萬只,原本他們悄悄靠近,此時見自己被發現了,當即發出山呼海嘯般的嘶吼,朝着城牆猛沖過來,地面都在顫抖,那區區兩米高的城牆那裏抵得上這樣的獸群沖擊?

方蕩忽然問道:“我若是為了保護這些人殺了在這些野獸,功德怎麽算?”

“救一人一座七級浮屠,殺一生一座黑浮屠。”佛像的聲音無悲無喜。

“那我豈不是救的人遠遠比我要殺的野獸少得多?”方蕩疑惑道。

“不錯。”佛像的回答幹脆。

方蕩撇了撇嘴,沒有再理會佛像。

方蕩目光看去,就見城牆上數不清的人影閃現出來,随着崩崩聲響,一根根箭矢猶如傾盆大雨般的朝着黑暗之中的血紅眼睛傾盆過去。

這些箭矢的箭身使用參天樹的枝幹經過沾油後打造的,硬度極高,幾乎可以媲美金鐵,而箭頭則是一種方蕩從未見過的晶石磨制而成的,這箭頭并不硬,一旦射中物體,晶石就會爆開,在爆開的一瞬間綻放出極強的光和熱,能夠将那些狼獸皮肉溶出一個大窟窿。

戰場上一邊倒的站放棄一朵朵光熱之花,将對面的狼獸映照得纖毫畢現。

這些普通的人族,就是因為有這些弓箭才能和那些強壯無比的狼獸相抗衡。

一蓬蓬的箭雨将狼獸牢牢的抵禦在兩百米外,此時數不清的人們都在朝着城牆彙聚,有男有女,他們都帶着弓箭。

片刻之後,箭矢的數量就增長一倍,原本就被壓制得不能向前一步的狼獸此時不得不退去。

城中百姓歡聲笑語,随後就有不少人成群結隊的出去,如收割秋天的麥子一樣,收獲那些狼獸的屍體。

第 477 章 一葉堂

婆娑樹搞出的聲音着實不小,正和姑姑襄娘糾纏在一起的龍六太子當即驚起,連忙趕出來,不過他倒也有自知之明,并未沖進去,因為內中的龍都比他強大,他們若是擺不平,他進去也是沒有辦法,幸好那驚天動地的聲音才剛剛響起就戛然而止,随後就看到一葉堂的弟子們走出來,就在龍六太子躊躇着是不是進九玄宮中看看的時候,冷夜公主從恰好出來。

冷夜公主乃是龍子是龍六太子的長輩,雖然龍宮中的龍族對于長幼順序看得不是很重,但長輩終究是長輩,龍六太子見到了冷夜公主,也不得不賠上一張好臉。

誰知道冷夜公主旁邊的白蛟劈頭蓋臉的喝問道:“那個方蕩在哪裏?”

龍六太子剛才被姑姑襄娘纏住,厮磨纏綿,就是沒有看到方蕩走進九玄宮的情形,他心中對這頭差一點成為真龍的白蛟一萬個不爽,但臉上卻還是笑着道:“白姨,方蕩,你這麽關心方蕩?他現在當然是在我的府中。”

“胡說,我剛剛還看到他在九玄宮中,怎麽可能現在就跑回你家去了?”

龍六太子聞言眨了眨眼,龍女們的任性矯情他是深有理解的,同時龍六太子此時已經從龜老口中知道了方蕩和冷夜公主之間的嫌隙,所以在龍六太子看來,冷夜公主就是想要找茬罷了,想要逼他将方蕩交出來。不過冷夜公主當面找茬,他還真不好應對。

龍六太子當即笑道:“冷小姑,方蕩真的就在我的府中,不過,這個家夥對我還有用處他若是得罪了小姑,等我将他身上的油水全都榨出來後,自然雙手送到小姑面前,由你随意處置。”

冷夜公主目光微微一冷,而一旁的白蛟已經冷哼一聲道:“你的意思是不會将人交出來了?”

龍六太子笑呵呵的道:“不是不交,是現在不能交,其實我已經禀告宮主,方蕩身上有一件佛像寶物,上面寫有天上地下唯我獨尊,我降服不了那佛像,但宮主一定有辦法,所以說,方蕩這個人現在不能交給你。”

“佛像寶物?小六,你來和我說說那個方蕩究竟都知道些什麽,我在九玄宮中看他似乎對婆娑樹相當熟悉,婆娑樹尚未發作吞吃周圍的一切的時候,他就提前退走了。還有,不要和我玩那些小把戲,你現在肯定沒有将方蕩的寶物的事情禀報宮主,不然宮主會第一時間叫方蕩入宮。小六,你要清楚,如果那佛像關系到我龍族傳承,你卻将其藏起來隐匿不交那就是大罪,如果那佛像若是丢了,那你的罪過百死莫贖!”冷夜公主開話語說到最後已經是一片冰冷。

白蛟說話和冷夜公主說話分量自然是不同的,冷夜公主一眼就看穿了龍六太子的謊言,老實說,正如人一樣,每一條龍都有私心。

誰不想做力挽狂瀾的大英雄?那佛像蹊跷得很,龍六太子非常想要自己将其降服,婆娑珠那東西龍六太子一接觸就知道憑借自己的力量什麽都做不了,所以當即毫不猶豫的就上繳了九玄宮,但方蕩身上的佛像六太子就打算自己留着,至少他還想再嘗試最後一次看看自己是不是能夠将其降服,若是不成他再将其上繳。

龍六太子微微一怔,看冷夜公主的樣子似乎不似在說謊,難不成方蕩剛才真的進了九玄宮?

不對啊!我明明就在宮外,方蕩若是進去了,他沒可能看不到。

不過随即龍六太子想到了自己被姑姑襄娘糾纏的事情來,心中當即叫了一聲糟糕。

就在此時一道慵懶的聲音響起:“我說是誰在哪裏冷言冷語的原來是冷夜妹妹啊,你說說哈,你這名字起得可真貼切呢。”

聽着聲音就知道來的是襄娘了。

襄娘剛剛正在和龍六太子行雲布雨,結果被外面一聲巨響擾了興致,龍六太子心系那顆婆娑珠,當即跑了出來,她其實不太在意龍族以後的問題,對于她來說及時行樂,每天都開開心心才是最有趣的事情,所以她咒罵了龍六太子一番後才起床,此時過來就碰到了冷夜訓斥龍六太子的場面。

襄娘其實心中正在咒罵那個将她撩撥得‘性’致昂然卻半路逃跑的龍六太子,但她自己罵罵可以,旁人卻不能如此當着她的面教訓龍六太子,尤其是這個假正經的冷夜。

冷夜見襄娘扭動着腰身游了過來,當即眉頭微皺,她和襄娘兩個是屬于那種天生的冤家,兩龍就算是彼此之間一句話不說,甚至一眼都不看,都會覺得對方讨厭膈應的存在。

冷夜看不慣襄娘那種四處獵豔整日沉迷在**之中的模樣,而襄娘看不過冷夜的那種假正經假清高。

冷夜不願意和襄娘說一個字,冷哼一聲轉身就走,不過還是丢下一句話給龍六太子:“你最好馬上、将方蕩找出來,若是他死了,就将佛像找出來,如果找不到,這龍宮你也不用再呆了。”

冷夜說完身形一晃重新游進九玄宮中。

龍六太子額頭上冷汗都滾出來了,當即也沒有理會襄娘掉頭就走。

“白眼龍!”襄娘在後面罵道。

龍六太子急速回到自己的府中,見了龜老當即問道:“方蕩呢?”

龜老一愣道:“應該還在他的住處吧?”

龍六太子見龜老說話含糊,當即龍身一擺來到了方蕩的院子,這裏那裏還有方蕩,只剩下炁火丹爐還有那些藥材。

龍六太子心中生出一種不妙的感覺來,之前将方蕩安置在龍宮中,龍六太子覺得已經是一萬個完全了,在這裏方蕩沒有辦法回到上幽雲海,也基本上沒有什麽安全問題,雖然有不少海族喜歡吃人,但方蕩身上打了他龍六太子的标簽很少有不開眼的會對方蕩下口。

“方蕩那裏去了?趕緊給我将他找出來!”龍六太子一巴掌将龜老掀飛,龜老那裏還敢猶豫,當即就四處亂轉去找方蕩了。

龍六太子本身其實并未将隐瞞方蕩這件事看得太重,但剛才被冷夜一說,龍六太子才覺得事情大條了,如果佛像在他手中,晚交上去兩天問題自然不大,但若是佛像在他手中丢了,那麽他的罪過就大了尋常寶物自然沒問題,但如果事關龍族傳承,那就是潑天大禍!

龍六太子發動府中所有的海族去尋找方蕩。

海底一天之後,幾乎找遍了半個龍宮,依舊沒有找到方蕩,這個時候龍六太子知道,這個方蕩估計是再也找不到了。

此時四頭龍衛找到了龍六太子:“宮主傳你觐見!”

龍六太子激靈一下,扭過頭來,看向九玄宮主身邊的四頭龍衛。

龍六太子被逐出龍宮。

至于方蕩這個名字,很快就消失在龍宮中,因為在龍宮中的衆龍看來,方蕩應該是被婆娑樹給吞了下去,自然連帶着方蕩手中的寶物一起都成了婆娑樹的食物。

想到這裏,想到那尊背後銘刻着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佛像,不少丹士都發出一聲嘆息。

雖然這佛像對龍族傳承未必有用,但終歸是一線希望從指尖溜走。

若是平常時刻,九玄宮主也不會如此嚴厲的懲罰龍六太子,但現在這個時刻,若是龍龍藏私,都将寶貝藏起來不上繳,那龍族就真的完蛋了,畢竟不光外人知道龍性貪婪,九玄宮主對這個貪婪更是深有體會。

所以,龍六太子就成為殺雞儆猴的典範。

時間退回一天前。

一葉堂的諸人重新回到上幽雲海之中,一衆丹士們長出一口氣,在藍珀荒域中,終究不如在上幽雲海來得自在安全,說實話,他們寧願死在上幽雲海,也不願死在冰冷的大海中。

對于、大海,人們天生下來就擁有難言的恐懼。

三葉長老環視衆人開口道:“此行三十三名丹士折損了七名,這不光是我一葉堂的損失,同樣也是我們的損失,我等回到一葉堂後,要為他們七個種植七株參天。”

一衆丹士齊齊稱是。

三葉長老點了點頭,這裏距離一葉堂并不太遠,遠遠的甚至已經能夠忘記那座聳立在雲海之中的巨樹了。

相比于一般的門派都是建在雲海之中的山上,一葉堂建立在一株巨樹上。

這巨樹不是天然生長出來的,這裏原本也是一座大山,一葉堂在這裏選址後,便種了這種叫做參天的巨樹的種子。

在随後的數千年間,參天越長越高,托起了整個一葉堂的宮殿,也就有了現在的一葉堂的規模。

參天樹冠分為七個部分,一部分是修剪出來的,一部分則是天然生長的。

在參天最頂端就是一葉堂的主殿,此時他們一行二十七人就飛向主殿。

半路上有一群群丹頂鶴從樹冠上飛起,和一衆丹士親切無比的,但其中有七頭丹頂鶴找不到了自己的主人,在空中盤旋不休,随後發出一聲聲的悲鳴。

這悲鳴聲震徹整個樹冠一葉堂的丹士們紛紛從樹冠中的宮殿裏飛出。

成百上千的一葉堂丹士看着那二十多名丹士面色悲涼肅穆。

三葉長老飛到入主殿之中。

一葉堂的宮殿看起來相當簡樸,但也非常有特點,這裏的所有的建築都是由樹枝生長出來的,這裏沒有鋸掉一塊木材,只是在樹枝生長的時候加以幹預,改變樹枝生長的方向,這裏的一切都是和諧共生的,樹木和人們之間的關系從未如此簡單友好,看得出這裏的丹士都将樹木當成是自己的夥伴。

這座宮殿裏面的包括桌椅在內都是樹枝構成,也沒有什麽華麗的裝飾,這裏的一切都是原生态的。

三葉長老将先天之寶取出,又将雷珠奉上。

一葉堂的堂主乃是一位看起來六十多歲的老者,胡須和頭發猶如樹根一般糾結在一起,一張面孔上滿是縱橫交錯的皺紋,看上去就像是久經風雨盤剝的石頭一樣。

老者的目光銳利迥智,開口道:“此行只為救樹,怎麽會有折損?”

三葉長老當即就将在龍宮之中發生的事情一一禀報。

老者沉吟許久後,外面依舊傳來丹頂鶴的陣陣悲鳴,老者微微嘆息一聲,“早知如此,就算是兩塊先天之寶我也不派人前往龍宮。”

老者揮了揮袍袖,三葉長老帶着一衆丹士退出。

此時遠處樹幹上傳來一聲巨響,枝葉搖晃,一頭丹頂鶴撞在參天堅硬得堪比金鐵一般的樹幹上,腦漿迸裂,跌在樹冠上便不再動了。

緊接着一頭一頭的丹頂鶴撞在樹幹上,在參天那蒼老的樹幹上留下一朵朵豔麗的鮮紅,宛若盛開的生命之花!

依依樹兮,載物有大。

熠熠皇兮,籠罩大地。

翼翼飛兮,如我兄妹。

奕奕神兮……

四周歌聲響起,所有的一葉堂丹士們紛紛唱起這首歌謠。

一聲聲的鶴啼在歌聲中響起,悲涼的歌聲響徹樹冠……

名叫林水的四葉弟子,在一葉堂中也算是中上等的人物了,畢竟能夠修煉出綠丹來的丹士走在那裏都不容小觑。

林水結束了龍宮之旅,得到了門派的獎勵,又在雲海中種植了一顆參天的種子,然後回到自己的房間。

關上房門,林水那雙猶有悲傷的眼睛開始變得清澈明亮起來,簡直就像是兩顆無暇的水晶嵌入了林水的眼眶裏一樣。

林水的目光開始變得陌生起來,似乎周圍的他生活了上百年的房間中的一切都如此陌生。

林水的這個房間不算太大,但也不小了,綠丹丹士走到哪裏待遇都不會太低。

這房間應該有接近二百多平,房間中各種物事齊全,但依舊比較樸素,東西基本上保持在夠用就好的狀态,顯然整個一葉堂上下都是這個做派。

林水将房間裏面全都看了一遍,似乎熟悉了一下環境,随後才慢慢放松下來,找了水缸,汲水出來,放手指一敲壺底,壺中水立時沸騰起來。

林水緩緩坐在房間中的椅子上,撒了幾片樹葉在杯中,用開水一滾,香氣四溢。

林水給自己斟了一杯水,一大口将一整杯水喝了下去,随後林水臉上露出一個怪異的笑容來。

此時林水旁邊有人甕聲甕氣的開口道:“這裏不宜久留,雖然事情做得隐秘,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說不定龍宮的人會找到這裏來,咱們應該馬上就走。”

林水身邊并沒有人,林水卻微微點了點頭,對于對方的話很認同。

“我現在需要一個死法。”林水開口說道。

林水就是方蕩。

在龍宮中婆娑樹肆虐對于方蕩來說簡直就是一個天大的好機會,那些一葉堂丹士們為了複活婆娑樹耗費了大量丹力,修為損耗極大,再加上場面混亂,方蕩沉淪劫了跑在最後面的這個叫做林水的丹士,以六子陰珠奪了他的綠丹同時占據了他的身軀。

當初那一切一氣呵成,只在不到一息之間,即便是現在想起來,方蕩都要給自己說一句做得漂亮。

走出龍宮對于方蕩來說,簡直就是鳥歸天空,在那陰冷到處都是水的龍宮中,方蕩實在是太不習慣。

方蕩靠着林水的肉身從龍宮中跑出來,現在是時候甩掉林水這個肉殼,來一個脫殼重生了。

想到這裏,方蕩便嘴角挂上一絲微笑。

方蕩略作休息,随後就走出房間,或許在龍宮中的院子裏面困久了,方蕩還是喜歡外面世界的新鮮空氣,剛剛走出屋子,就聽到一聲乖巧的鶴鳴,一頭丹頂鶴飛到了林水身邊,用長長的喙輕輕摩擦林水的肩膀。

随後這丹頂鶴還銜了一株草過來,這草香氣四溢,對于丹士來說,吃下去顯然會對修為有益,看這草有些發幹脫水的樣子,顯然這丹頂鶴早就已經将其采到,轉等着林水回來的。

林水微微一愣,随後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

這丹頂鶴應該是林水之前養的,看起來和林水感情極深,方蕩不大清楚一葉堂的丹士和這些丹頂鶴之間究竟是怎麽樣的一種關系,但不久前,那一只只的丹頂鶴在找不到主人之後就以頭觸樹生生将自己給撞死的畫面還是叫方蕩感到一陣心悸。

一想到若是林水死掉了,這頭丹頂鶴也會将自己撞死,方蕩的心中就不大舒坦起來。

林水伸手接過那株草藥,卻并未吃下去,而是沉吟了片刻,随後,林水一躍上了鶴背,丹頂鶴相當興奮,一聲鳴啼後,猛的振翅而起,開始在空中遨游。

林水坐在丹頂鶴的背上,心中在反複的轉着念頭,林水伸手拍了拍丹頂鶴,丹頂鶴直接降下,經過樹幹,越來越往下,随後方蕩來到了一座城池的上空。

這座城市自然是隸屬與一葉堂,城池看上去并不算太繁華,整座城池人數應該只在萬人之間,和莫問城那樣的大城市完全沒有辦法放在一起比較的,但大城池有大城市的優點,小城市也有小城市的好處,那就是小城市的人情味更濃重一寫。

城池中的百姓們顯然早就看習慣了一葉堂丹士駕鶴而來的場面,除了給那丹頂鶴騰出降落的空間外并沒有太大的騷動。

第 476 章 新生命

方蕩聽着佛像的聲音有些不對,便詫異的問道:“難道你不希望婆娑樹複活?”

佛像沉吟片刻開口道:“死了數萬年的東西忽然又活了過來,那東西真的還是那東西麽?現在的這株婆娑樹現在究竟是什麽,我也不大确定了。”

方蕩沒有佛像這些感慨,那婆娑樹究竟是什麽對于方蕩來說其實沒什麽特殊的,因為方蕩這是首次接觸這婆娑樹,那麽這婆娑樹現在是什麽樣子的,就是什麽樣子的,方蕩沒有包袱在身,自然怎樣都無所謂,而對于這佛像來言,或許就不同了,就好比自己一位最要好的朋友死去了幾十年忽然活過來了,那種感覺除了欣喜之外肯定還有着諸多其他的情緒。

方蕩目光看向那株婆娑樹。

這婆娑樹枝葉在海水之中搖曳,猶如一個曼妙的女子在輕輕舞動着自己的裙擺。

海水之中開始又有一股蕩漾的氣息游蕩起來,那是樹葉的香氣,是生命的歌聲,是複生的喜悅。

所有的存在此時全都融入到了這生命的奇跡之中,即便是龍族這種對于生命沒有什麽太多追求的存在,此時都被這生命的複生而感到震撼。

那搖曳的樹枝在這大海深處叫人生出無盡的遐想,畢竟深海之中是少有綠色存在的。

方蕩遠遠的看着那株懸浮在空中的大樹也心生搖曳,甚至往前邁了一步,這一步邁出腳尖剛剛接觸地面,方蕩心中猶如炸開一道驚雷,方蕩驟然驚醒,連忙将腳步收回來。

雖然只是區區的一小步,但對于方蕩來說,卻驚險無比,因為在剛才的一剎那,方蕩的身軀是不受方蕩控制的,也就是說,方蕩若非驟然驚醒,那麽他将在完全不能掌控身軀的情況下走到那株婆娑樹前,至于走過去會發生什麽,方蕩不敢去想。

方蕩已經到了現在這個修為層次,身上發生這樣的事情是不可想想的。

會發生什麽,方蕩馬上就看到了,就見四周的海族侍衛之中有數十個似乎受到了婆娑樹的影響身形晃動着朝着婆娑樹游去,一看他們此時的眼睛就知道他們現在正處于迷惘的狀态。

那諸多龍族自然不受影響,一葉堂的丹士們修為也不低,就算有些如方蕩一般暫時迷惑,也瞬間清醒過來。

幾名龍族想要開口将那些水族喚醒,但随後還是都閉上了嘴,他們就那樣看着那些水族侍衛緩緩靠近婆娑樹,婆娑樹身上散發出陣陣清輝,那些靠近的海族一接觸到樹身就被黏住,然後樹皮開始緩緩攀爬,一寸寸将那些海族包裹在樹皮中,不過片刻時間,那些海族不論大小,都變成了婆娑樹上的一個個大包凸起。

并且這些凸起還在逐漸縮小,可以想見,用不了多久,這些海族将徹底被這株婆娑樹給吞吃下去,成為婆娑樹的養料。

方蕩對此并不奇怪,不過他還是問道:“這婆娑樹不是你們佛家的寶物麽,難道他就不需要救人麽?”

佛像開口道:“這婆娑樹已經不是當初的婆娑樹了,複生并不代表複活,現在你最好離這裏遠點,現在這婆娑樹就像是一個剛剛誕生的新生命,新的生命對于養分的需求總是非常大的!同時,他也一定很好奇,他很想也必須知道自己在食物鏈中所處的位置,或者可以這麽說,現在的婆娑樹無論是什麽都會想要嘗一嘗!同時他也要嘗試活動一下自己的身軀。”

方蕩聽到佛像說叫他最好離遠點的時候,就已經開始朝着門口退去,九玄宮中大多數的存在都将注意力放在了那婆娑樹上,所以并沒有人在意方蕩,只有冷夜公主往這邊瞟了一眼,随後冷夜公主就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了婆娑樹上,畢竟方蕩的價值在這婆娑樹面前一錢不值。

那株婆娑樹依舊散發着陣陣青光,溫順着甚至妩媚着,枝條輕輕擺動,看上去可愛可親,這也是大多數植物給人的感覺,植物在這個世界上似乎永遠都處于食物鏈的最底層,他們的存在價值就是為了給那些食物鏈中層的存在提供食物。

方蕩剛剛退出宮殿,身後的宮殿中陡然騷亂起來。

方蕩心中一驚,随即就聽到一聲巨響,九玄宮的大殿殿頂猛的炸裂,一條枝條從中轟然鑽出,磚瓦飛濺一道道身影也驚慌的從九玄宮中竄出。

方蕩雖然聽佛像說退出九玄宮,但方蕩只以為是他的修為太低,說不定還會收到那婆娑樹的誘惑,卻萬萬沒想到,這婆娑樹竟然開始主動覓食了。

方蕩不由得加快了逃走的速度,此時大殿正門口有一葉堂的丹士急竄而出,這些一丹宮的丹士之前在複活婆娑樹的時候耗用了大量的丹力,此時正處于虛弱狀态。

幾名一葉堂丹士身形急退,卻又樹根從地下鑽出,猶如鞭子一般抽在他們的身上,随後卷住他們将他們直接拖回了九玄宮中。

方蕩見到這個場面心中不由得微微一跳。

随即那些一葉堂的丹士們紛紛沖上來将方蕩甩在後面。

方蕩緊随其後,而在方蕩身後的是猶如大河澎湃流淌而來的樹根,這些樹根所過之處碎土裂石,山呼海嘯般,聲勢壯大可怖。

這樹根什麽都不放過,連石頭都給卷了回去,正如那佛像所說,這嶄新的婆娑樹正在嘗試一切東西,從中分辨出那些能吃,那些不能吃。

此時身後的九玄宮中傳來一聲龍嘯,轟然震動,整個龍宮似乎都被震動了,那肆虐的婆娑樹枝條根系立時猶如被冰凍住。

又是一聲龍嘯,九玄宮中升起一頭通體金色的巨龍來,這龍身形龐大,威風凜凜,周身金鱗綻放出猶如太陽一般的光輝,此時樹冠已經沖出了殿頂,原本十幾米的婆娑樹現在暴漲三四十倍,已經成了一株接近五十米高的巨樹了。

不過這巨樹雖然越長越大,但在那從九玄宮中升起的金甲巨龍的吼聲中原本活潑的枝條根系重新僵硬起來。

就像是一個頑皮的孩子驟然遇到了強橫無比的大人,狠狠地抽了一下他的屁股,再頑皮的孩子也會愣住。

那金甲巨龍再次發出一聲大吼,婆娑樹嗖的一下身形縮小,轉瞬間就消失不見,被婆娑樹撐起的磚瓦立時跌落下來,猶如下了一場石雨。

九玄宮被婆娑樹剎那間的肆虐徹底損毀。

數條龍降落在九玄宮旁邊,一個個臉上卻并無多少悲恸,相反他們一個個臉上盡皆有着喜意。

那金甲巨龍緩緩降下,張口一吹,本已經變成廢墟的九玄宮被起吹起的海流卷走。

流沙飛逝始現真寶。

一顆猶如頭顱大小的透明圓球在瓦礫之中顯現出來。

那一身金甲的巨龍手爪一攝,寶珠當即脫離泥沙飛了起來,內中有一株枝繁葉茂的大樹,微微搖擺着枝條。

這大樹到了巨龍爪中當即搖晃不休恐懼不已,正如一個被吓壞了的孩童。

不過這大樹短暫的害怕之後開始對着金甲巨龍搖晃身軀起來,同樣是搖擺樹幹,前面的是瑟瑟發抖,現在的則是溫順。

“婆娑樹被那金甲巨龍收服了。”

一衆四散奔逃的一葉堂丹士們此時才紛紛停住腳步,眼見威脅沒了,他們才在帶隊的長老的帶領下重新回到九玄宮外的廣場上。

一衆龍族都對收服了的婆娑樹感到相當有興趣,剛才一葉堂的丹士狼狽逃竄,一衆龍族卻沒有一個逃走的,這使得一衆龍族對于一葉堂的丹士們心中輕蔑不少。

不過這并不是說一葉堂的丹士們多麽不堪,一方面是因為這龍宮并非是一葉堂的道址所在,被毀掉或者殺了龍族之類的和他們一葉堂一點關系都沒有,所以他們走的沒有半點心理壓力,另外一方面,則是因為他們為了複活婆娑樹耗用了大量丹力,此時的他們戰鬥力極弱,大部分境界都下降了好幾個層次,在這種情況下叫他們拼命也确實實在沒有什麽道理。

一葉堂丹士們并不理會龍族的輕蔑,他們在三葉長老的帶領下聚集在一起,清點人數,結果叫人痛心,這一次前往龍宮他們來了三十三名丹士,此時只剩下了二十六名丹士,也就是說,有七名丹士被那婆娑樹給吃了下去。

他們此行可從未有來戰鬥的準備。

一葉堂和龍族之間關系其實只是一般,本是不可能來幫助龍族複活婆娑樹的,不過這個世界上有一種東西能夠叫關系不好的人走在一起稱兄道弟,能夠叫仇人見面擁抱彼此,這個東西就叫做利益。

龍族擺出一塊先天之寶來酬謝一葉堂,一葉堂如何能夠拒絕?況且他們是來複活古樹的,此行除了會消耗不少丹力外并沒有什麽風險,基本上可以說是白得了一塊先天之寶,這樣的好事,如若錯過來才是不智。

但現在一下死了七名三品綠丹丹士,對于一葉堂來說,損失就有點太大了,至少一塊先天之寶也就只能将損失找平,但對于一個門派來說,人沒了,就算有十塊先天之寶又有何用?就如方蕩的火毒仙宮,方蕩手中不是沒有寶貝,天書天地,先天之寶,都是了不得的寶貝,但那又如何?方蕩連露都不敢露出來,一旦露出來立時就會變成一塊人人都想上去咬一口的大肥肉。

三葉長老一張棗紅色的臉陰沉無比。

其餘的一葉堂丹士們臉上也有悲戚之色,一葉堂雖然不是那種特別團結的門派,但能夠成為上幽界前十的門派之一也是有其優點的,沒有什麽比同伴之死更能叫人心痛了。

那金甲巨龍收了婆娑樹随即龍一轉看向一葉堂諸多丹士,開口道:“一葉堂的諸位,今日之事乃是未曾料到的,既然你們損失了幾位丹士,那麽我龍宮會給予彌補。”

雖然金甲巨龍并未說如何彌補,但這句話多少叫三葉長老臉色稍微好看了一點,天下誰不知道龍宮闊氣,手指縫中漏點出來都是了不得的好東西。

龍族貪婪,只要是好東西他們就喜歡收集,這一收集就是從盎古之前的世界收集到現在,歲月跨度何止十萬年?

從這一點上來說,上幽雲海中的諸多門派沒有一個比得上龍宮,甚至丹宮都遠遠比不上龍宮。

那金甲巨龍就是九玄宮主,乃是龍宮之中的主事者,他口中說要彌補,自然不會小打小鬧的随便給點東西就将他們一葉堂打發掉。

從這一點上來說,和龍族合作一直都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至少在報酬上龍族從不計較也沒有說話不算話的時候。

三葉長老憑白損失了七名弟子此時也是沒有心思留下來了,畢竟龍族現在降服了那株樹,此時都開心不已,他們在這裏和周圍的氣氛格格不入,另外,三葉長老來這裏的時候,龍宮雖然與丹宮已經相當不愉快了,但丹宮尚未發出禁止丹士和龍宮交流溝通的禁令,所以一葉堂也就假裝不知道跑來了,誰知道到了這裏後竟然發現丹宮仙尊也在,這就叫他們尴尬不已,此時丹宮和龍宮之間局勢微妙,他們可不想繼續留在這裏萬一雙方再起龌龊,他們的境地乃至一葉堂的境地就變得非常不妥了。另外還有一個不能算是原因的原因,那就是龍宮中的龍女名聲極差,在前往龍宮之前,不少一葉堂的丹士都不願意來,就是怕被龍女看上,他們此時當然是來去自由,但回了上幽雲海,說不定什麽時候就被惦記上他們的龍女給抓回來,若真是如此,那就悲劇了。不光一般的丹士們心中緊張,就算是三葉長老也覺得不妙,若非抽簽抽到了這個差事,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會來這龍宮之中的。

所以三葉長老開口道:“既然我們的任務已經完成,就不再這裏過多叨擾了,九玄宮主,還請九玄宮主送我等回上幽雲海。”

九玄宮主也知道一葉堂的尴尬處,便即呵呵一笑道:“既然諸位不願多留,那麽就此別過。”

九玄宮主說着張口吐出一塊足足有房屋般大小的先天之寶來,這塊先天之寶透體散逸五彩流光,在先天之寶中也不是凡品。

三葉長老還有其餘的一葉堂丹士們見到了這塊先天之寶一個個臉上的神情都不由得微微一變,這先天之寶比龍宮允諾的可要好上一個層次。無論是用來祭煉法寶還是用來修煉都有無窮妙處。

九玄宮主随後又吐出一顆透明光珠來,這光珠中有雷霆閃爍不休。

龍宮雷珠!

龍宮的雷珠都是真龍采集天上的雷氣煉化而成,自然也是寶物,但并不算多麽稀罕,但那是指一般的雷珠,這顆雷珠可是出自九玄宮主之手,威力自然非同小可。

三葉長老臉上的神情變得越發舒坦了,當即從懷中取出一個口袋,迎着水流一張,口袋猶如被風灌滿,生出一道吸力來,将那先天之寶給吞了下去,至于那顆雷珠,三葉長老直接伸手收入手中。

該拿的拿到手了,三葉長老自然也就不會再做停留,當即帶着一衆丹士離開。

九玄宮主遣了一名長老送三葉長老離開。

随後九玄宮主就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了那顆婆娑珠上。

其餘的幾頭龍也都湊過來,只有冷夜公主眉頭皺起,目光四處巡梭,她一旁的那頭白蛟也是滿臉怒氣的四處觀瞧。

“公主,那家夥該不會被婆娑樹給吃了吧?他修為那麽低,想必跑都跑不掉!”找了半天之後,卻沒有找到方蕩的身影,白蛟忽然生出一種不妙的感覺來。

方蕩死了也就死了,但她沒能将方蕩剝皮抽骨叫他嘗受痛楚,就是在太無聊了。

方蕩膽敢當面欺騙她的主人可以說罪大惡極,更可惡的是,她和冷夜公主竟然都相信了方蕩的話語被他給騙了,如此一來,方蕩的罪起碼翻了十倍。

冷夜公主的那張雙眼睛之中有着一絲疑惑,開口道:“未必,那個叫做方蕩的家夥一定對婆娑樹有些了解,我親眼看到他在婆娑樹發瘋之前退出九玄宮,他未必就會死了。”

白蛟聞言咬牙切齒的道:“他最好沒死!公主,咱們去小六那裏要人!”

冷夜公主看了一眼那紮在一起的十幾條龍,他們都在觀瞧婆娑珠,擁擠在一起,根本沒有她的位置了,冷夜公主當即點了點頭。

随後這一主一仆直奔六太子府。

不過她們剛剛出了九玄宮,就碰到了龍六太子。

龍六太子看起來威風,其實在所有的龍族之中輩分是最低的,他是老幺,是最小的那個,所以雖然婆娑珠是他找來的,但他卻沒有資格去降服婆娑珠,別說是他,所有的龍孫,就算是那些一般的龍子們都沒有資格。

龍六太子雖然沒有資格,但卻也一直關心着婆娑珠的事情,所以他就在九玄宮外的一座叫做浪樓的地方一邊喝酒一邊等候消息。這浪樓是龍六太子的姑姑襄娘的地盤,他本就是想要喝喝酒,結果襄娘正在樓中,龍六太子簡直就是送食入口,當即就被自己的姑姑纏住做那些不好的事情,走脫不得。

但事情才剛剛進入佳境,外面就猛的傳來驚天動地的巨響……

第 475 章 枯木逢春

方蕩看着眼前這頭龍女,如果是龍子,那麽這龍女至少也得五千歲向上了。

對面的這頭龍女雖然和方蕩不是一個物種,但依舊對方蕩生出一種誘惑來,這種誘惑和女子對男子的吸引竟然如出一轍,這叫方蕩心中大驚,開始懷疑自己怎麽會有這樣變态的感覺。

不過要說起來,對面這條母龍也确實充滿了雌性魅力,那一身奶白色的龍鱗就不用說了,叫人看着就心生喜愛,那流暢優美的線條,溫潤圓滑,看上去就叫人生出一種想要去順着線條撫摸的感覺,還有這母龍的眼睛修長而優雅,很難用言語來形容內中閃爍的那種雌性的光澤。

方蕩以往見到別的龍的時候,總是覺得那些都是異類對他們抱有一百個警惕,但見到這條龍的時候,方蕩完全沒有這種感覺,相反,甚至有種想要和對方親近的想法。

這種想法簡直就是犯罪。

方蕩當即斬斷這些念頭。

“你是小六帶來的?”那母龍一雙修長甚至可說有些妩媚的龍目上下打量方蕩,似乎已經将方蕩看穿了。這聲音也是極好聽極悅耳的,猶如竹笛吹響,婉轉悠揚。

方蕩點了點頭,心中驚詫與這龍女的身份,将龍六太子稱呼為小六,這聽起來是在叫晚輩的意思。

“我聽說小六帶着一個叫做方蕩的丹士弄回了那顆婆娑珠,還因此得罪了丹宮,那個方蕩想必就是你吧?”龍女開口問道。

“不是我,另有其人。”方蕩臉不紅心不慌眼神清澈的撒謊道。

“哦?我也覺得你的修為未免太低了!”龍女看着方蕩清澈的眼睛,點了點頭,說完,便重新回到了轎子裏,那白色蛟龍還要說些什麽,但掃了方蕩一眼,也覺得方蕩修為太低了,跟方蕩計較沒什麽意思,當即拉着車從方蕩身前飛馳而過。

方蕩長出一口氣,心呼僥幸,當即掉頭就走。

此時龜老剛好從九玄宮中走出,遠遠的看着方蕩快步疾行便揚聲道:“方蕩,你去那裏?這九玄宮可不是你能随便亂走的!”

龍女那輛車發出嘎吱一聲猛的剎住,白色蛟龍雙目通紅的扭頭看過來的時候,原本施施然走在路上的方蕩已經撒腿就跑,轉眼就鑽進了高大的胡同裏。

此時龜老才看到龍女的樓車,不過他似乎并不怕眼前這位龍女知道方蕩,不似躲避別的龍女那樣将所有的男子丹士都藏着掖着。

大怒之下的白色蛟龍猛的掙開身上的車梁,轉身就要朝着方蕩追去。

此時車中傳來龍女的聲音:“白蛟,算了,不要追了!”

白蛟一臉氣憤的道:“公主,怎能就這樣放過他?他當面欺騙你……”

車中的聲音打斷白蛟的言語,“放過他?你見我放過那些敢欺騙我的家夥麽?在這龍宮之中他又能逃到哪裏去?等我忙完了婆娑珠的事情後,就去小六那裏将他抓了,到時候他就知道今天騙我會有怎麽可怕的後果了。”

龍女現在不願耽誤正事,白蛟也只能咬牙切齒的暫且放過方蕩,但在白蛟心中方蕩已經死了,并且是不得好死。

此時龜老有些納悶的道:“冰夜公主,方蕩究竟做了什麽?”

白蛟當然不會說自己的主人被方蕩當面給騙了,雖然方才這一對主仆之間已經将被騙的事情說出來了。

白蛟冷哼一聲道:“小烏龜滾一邊去!冰夜公主的事情也是你能過問的?”

龜老雖然年歲不小在六太子那裏也稍稍有些身份,但在龍子冰夜公主這裏可就沒有什麽身份可言了,被白蛟一聲小烏龜的稱呼,他也作聲不得,心中更不敢有什麽怨言,這白蛟身份特殊,雖然依舊在拉車單卻不容小觑,就算是龍六太子在這裏,被這白蛟奚落幾句也是只能笑着咽肚子裏去的。

龜老心中滿是納悶,随後就去找方蕩了,他也怕方蕩四處亂走,這裏可是龍宮,雖然不少真龍都喜歡如人族的文明,但喜歡人族的東西和喜歡人族是兩碼事,至少在龍族眼中人族的性命不值什麽錢,一幫最多也只能活一兩千年的家夥在龍族這裏就像是那些只能活幾個月的知了蟲豸一樣,還有不少海族專門喜歡人族的味道和口感,一旦被他們看到方蕩這麽低微的修為轉眼就得被吃掉了。

方蕩死不死的沒有什麽,關鍵是那佛像還在方蕩那裏,一旦方蕩失蹤了,那麽那佛像可就永遠找不到了。

龜老急急忙忙地追着方蕩跑了過去,但卻一直都沒有找到方蕩的身影,這叫龜老心中有些焦急。

好不容易龜老跑回了六太子府,結果就看到方蕩正在太子府中休息,龜老撇了撇嘴走到方蕩身前問道:“你究竟騙了冷夜公主什麽東西?”

方蕩無所謂的道:“她問我是不是方蕩,我當然說我不是,就是這麽一點事情而已。”

龜老聞言連連搖頭,“而已?你想的太簡單了,冷夜公主那樣的存在你竟然也敢騙?算了,我懶得跟你這個死人多說,我得馬上去找六太子。”龜老說完轉身就走,對于方蕩竟然是一個字都懶得多說,甚至看都懶得看他一眼了。

方蕩皺了皺眉頭,心中好奇,“那龍女竟然如此惹不得麽?”

不過方蕩終究沒有将這件事太放在心上,他現在将要全力運作的是怎麽回到上幽雲海,那裏才是他的世界。

方蕩回到房間中的時候,石頭右衛還有陳娥兩個早就焦急的等着方蕩的消息了。

此時見到方蕩無事,兩人就放心不少,不過看方蕩的臉色他們的心不由得就又提了起來。

“發生什麽事情了?那老烏龜叫你去做什麽?”陳娥有些緊張的問道,言語之中和之前不同了,多了一絲擺在明面上的關切。

方蕩對于陳娥的這種态度變化倒也并不覺得有什不對,畢竟他們之間現在的關系不僅僅是男女之間的一夜情,而是真正結成了道侶。

道侶就是一榮共榮一辱共辱的存在,陳娥當然有資格來關心他的情況。

不過方蕩對于這種感覺,對于這種發自陳娥的感覺還是覺得有些陌生,思維略微停頓了一下後才道:“我找到了能夠離開這裏的辦法了。”

石頭右衛和陳娥聞言盡皆大喜。

“太好了,我都好幾天沒有曬過太陽了。”石頭右衛興奮的說道。

陳娥也顯有些激動。

方蕩卻依舊凝眉沉思,随後慢慢說道:“辦法确實是有了,但怎麽能夠實現這個辦法我現在卻依舊沒有頭緒,我要好好想想才成。”

方蕩說着反倒不去自己的房間了,而是直奔炁火丹爐,尋常人稍稍靠近就會被烤得肉皮鑽油。

但方蕩不同,方蕩走過去火焰自動讓開兩邊,随後方蕩一頭紮進了丹爐裏,火焰如同兩扇布幔,緩緩的将丹爐給重新包裹上。

石頭右衛還有陳娥對于方蕩究竟心中如何打算也猜不到什麽端倪來,一人一石頭此時只能彼此相望,想要從對方眼中稍稍讀懂一些,期待着對方能夠對方蕩更了解。

不過這些都是徒勞。

方蕩在丹爐中呆的時間并不算太長,也就是兩三個時辰的時間,方蕩就已經走了出來。

石頭右衛幾乎立時就糊了上來,猶如蒼蠅一般詢問方蕩究竟怎麽樣才能離開。

陳娥就顯得比石頭右衛矜持得多了,雖然陳娥也想要知道方蕩心中的想法,但陳娥不似石頭右衛這樣一點都沉不住氣。

方蕩看了下四處無人,方蕩看了石頭右衛一眼又看了陳娥一眼,随後方蕩重新沉入丹爐之中。

石頭右衛緊跟着就鑽了進去,陳娥眼見石頭右衛進了丹爐,似乎回想起了自己和方蕩在丹爐之中做的那些事情,陳娥臉上明顯發燙起來,不過這種情緒轉瞬間就被陳娥壓制下去,金丹境界的修為不是白來的,陳娥這點精神管控能力還是有的。

整了整面容後,陳娥也緊随石頭右衛之後,進了丹爐。

丹爐之中空間不小,在這裏猶如呆在一個略大的房子之中,除了沒有窗戶沒有門外,其他的地方還算不錯,也不是很悶……

方蕩開口說了一番話語,陳娥和石頭右衛臉上的笑容都綻放出來了,但片刻之後陳娥和石頭右衛臉色都凝重下來,似乎他們也想到了什麽特別棘手的問題。

“用六子陰珠來搶奪一名一葉堂的弟子的金丹,從而使得方蕩能夠完整的變成一葉堂弟子,這樣一來,一葉堂的弟子們就走出藍珀荒域回到了上幽雲海,他方蕩找個機會一頭紮進去,又心算無心之下,誰還能找得到他?

這便是方蕩的逃走的辦法,這個辦法确實可行,但唯一一個問題是如何才能無聲無息的搶奪一葉堂丹士的金丹。

方蕩之前已經看過,能夠進入龍宮之中的一葉堂弟子都飛庸手,他們一個個修為最低的也在三品綠丹狀态,這個狀态比四品藍丹方蕩要高出一個層級來。

即便是和方蕩修為相差仿佛的存在,方蕩或許有辦法将他抓住,想要叫對方完全不聲不響的被抓住然後奪走金丹卻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更何況那一葉堂的弟子們在這龍宮中肯定都會聚在一起,未必會落單,他們的機會就更少了。

這一點如果不能改善的話,那麽現在去想什麽其他完全就是在搭建空中樓閣。

對于這件事,無論是方蕩還有陳娥亦或是活了上萬年的石頭右衛都是眉頭不展,顯然兩人一石頭都沒有找到是太好的辦法。

方蕩只是道:“現在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在沒有機會之中找出一線生機來了!”

石頭右衛還有陳娥此時只能點頭。

方蕩走出這座丹爐,随後再次将丹爐旁邊的各種如山藥材收了一部分進入天書天地中,然後将陳娥還有石頭右衛也都收入天書天地,至于八荒吞石鳥此時一直都在天書天地中照顧幼鳥,從現在開始,方蕩随時都要準備變換另外一個身份,準備離開這六太子府!

方蕩走出這座宅院,走出了六太子府。

随後方蕩再次緩緩的朝着九玄宮走去。

這些道路方蕩已經走了幾天,也算是熟悉了,走在路上四周都是高大無比的建築,這些建築都是供龍族使用的,雖然其中人族的影子在這些建築中呈現出不少來,看上去就像是放大了之後的人族城池。

方蕩走在這小巷中,頭頂上的大海被切割成細細的一條溝,方蕩走在龍族的大街上能夠看到的代表着天空的大海也就只有這麽細細的一條而已。不得不說,在龍族的龍宮生活給方蕩極大的壓抑感,無論走在那裏,四周的一切都似乎在不停地告訴你你的渺小。

方蕩深吸一口氣,随後将這口氣緩緩吐出,這一吸一吐之間,方蕩就已經再次來到了九玄宮前。

方蕩舌尖輕輕晃動着奇毒內丹,心中卻沒有多餘的想法,這和以往不同,以往方蕩要做什麽事情的時候,總是會有一些想法,但這次,方蕩完全沒有任何想法,因為那座九玄宮內究竟有什麽他不知道,九玄宮主究竟是什麽樣子的存在他也不知道,其他的龍種們究竟是怎麽樣他也同樣不知道,一葉堂的丹士們現在進展如何她還是不知道。

沒有任何東西能夠撐起方蕩對于當前狀況的判斷。

方蕩晃了晃舌尖上的奇毒內丹,朝着九玄宮走去。

半路上九玄宮廣場邊上,是那兩冰夜公主的馬車,顯然冰夜公主進入九玄宮中後就沒有出來。

此時這裏又多了數輛樓車,顯然婆娑珠的魅力不小,龍族本就不多,此處被吸引過來的龍族看車就知道,至少十多位了。這無疑又給方蕩奪取一葉堂弟子的金丹帶來了更多的麻煩。

他們或許正在破解婆娑珠的奧妙。

方蕩心中這樣想着,腳下朝着九玄宮走去。

正如龍六太子一樣,龍宮中的龍族都相當自負,都認為在這龍宮的地盤上,不會有誰敢來惹事,就算真的有人來惹事,在真龍面前也不過轉瞬就能壓制,所以九玄宮這座龍族最重要的宮殿門口前并沒有守門者。

這使得方蕩能夠自由進入九玄宮。

方蕩緩步走進去,速度不快,一邊走方蕩一邊打量着四周的牆壁和柱子。

這裏的牆壁上是九龍壁,栩栩如生,看上去非常有震懾力。

“快,就快要将這婆娑樹給救活過來了!”這聲音急切而高興,嗓門挺大,在九玄宮大殿之中來回嗡嗡鳴響。

與此同時方蕩感到一陣風氣從宮殿內洶湧過來,吹拂在身上感覺竟然非常舒适,方蕩甚至都有種生機勃勃的感覺。

方蕩不由得加快腳步。

不久之後,方蕩面前就出現了一座大殿,大殿後上方斜靠着一頭龍。

事實上這大殿上總計有三十八根柱子,此時這三十八根柱子上就盤着十幾條龍。

和人類不同,龍族的房間內必須要有這樣的一根柱子,這根柱子的用途相當于人族的床。

此時大殿之中還有不少其他的存在。

有一葉堂的丹士總計三十多個,還有一個個忙碌着四處奔走的海族。

此時那三十多個一葉堂丹士們一個個圍着那顆內中有枯樹的珠子,這些丹士們一個個額頭冒汗,他們身前懸浮着自己的三品綠丹,從綠丹之中不斷有丹力溢出,投注到那顆佛門的法寶婆娑珠中。

每當力量積攢到了一定程度的時候,那顆婆娑珠就會猛的顫動一下,緊接着就有一道漣漪擴散開來,方蕩之前感受到的那一道充滿生機的力量,就是在這個時候從婆娑珠中散逸出去的。

在這些一葉堂的丹士們的努力下,眼瞅着那顆小小的珠子之中轟的一下,挺立起一株枯樹。

這枯樹足足有數十米高,長得相當豪邁,枝杈延伸猶如傘蓋一般将周圍十幾米內都囊括成自己的空間。

這就是婆娑樹?

一葉堂的丹士們此時紛紛咬碎了舌尖,噴吐出一口口的鮮血來,噗的一聲将自己的綠丹染紅,然後這些丹士們的綠丹立時猶如發了瘋發了狂一般的顫動起來,一股股精純的綠色丹力猶如實質般的拉出一根根的寬大的長線,貫注進那株枯樹中。

與此同時那十幾條盤踞在柱子上的龍族們也各個噴出自己的龍丹來,一股股的力量從龍丹中噴湧而出,最終全都彙聚在那株枯萎的婆娑樹上。

婆娑樹最初輕輕搖擺,但慢慢的,婆娑樹的搖擺有了變化,就見那枯萎的枝蔓開始逐漸變得有力起來,同時在枝蔓的邊緣處開始展現出一絲新綠。

枯木逢春了!

方蕩眼瞅着那株枯萎的婆娑樹慢慢變得枝繁葉茂起來。

十數條龍的力量,外加三十多個綠丹丹士的力量彙聚在一起,終于将這株婆娑樹給喚醒了。

就在方蕩驚訝不已的時候,佛像的嘆息聲在方蕩的腦海中響起,“婆娑終究又活了過來!”這聲音出乎方蕩意料之外,竟然沒有意思一毫的喜悅。

方蕩好奇的道:“難道你不希望婆娑樹重新複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