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8 章 斬殺欲望

房間中三方勢力彼此對峙。

靖公主眼瞅着方蕩身上明暗變化不斷,心急如焚,連自己手臉開始紅腫劇痛都似乎完全感覺不到了,她很想馬上出手拯救方蕩,但卻忌憚千葉盲草劍的鋒銳,同時她更怕自己一出手牽制了千葉盲草劍反倒給母蛇蠍三人創造了靠近方蕩的機會。

另外一邊丁苦兒、丁酸兒如同火上房一般,團團亂轉,但她們沒有修為,根本不是千葉盲草劍的對手,并且千葉盲草劍本身不是人身,丁苦兒、丁酸兒手中的任何毒藥對其都毫無用處,所以兩女只能幹着急。別說她們,就是母蛇蠍也同樣沒有辦法。

千葉盲草劍剛剛生出靈識來,對于外界的一切充滿了警惕心,如同一只小兔子一般敏感,他除了最本能的護主外,什麽都不懂,完全無法交流溝通,在千葉盲草劍那剛剛誕生的腦袋之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方蕩現在很脆弱,任何人靠近都會對方蕩不利,靠近者死!

如此一來,擺在三方勢力面前的是一個死結。

而在方蕩掌心之中的十世大夫玉中,此時也亂了套。

十祖奶奶一塊千根茶茶餅丢進鍋中,十倍壯大春藥藥力,本來這樣做對于方蕩來說沒有多大害處,最多叫方蕩精、蟲上腦,完全忘乎所以,十祖奶奶萬萬沒有料到竟然激發了奇毒內丹的強烈反抗。

奇毒內丹如千葉盲草劍一樣,本着護主的念頭,和春藥藥力争鬥,兩者在方蕩身軀中和奇毒內丹鬥法起來,彼此相持不下,不是東風壓過西風,就是西風壓過東風。越是如此越叫方蕩苦不堪言。

可以說,方蕩身邊,這個房間裏,所有的人都對方蕩好,沒有任何一個人要害方蕩,但方蕩就是被他們逼入了死地。

面對強大如三皇子,面對整個雲劍山上千弟子,方蕩都沒有這般危險,方蕩沒有死在敵人手中,現在卻要被自己最親近的人給玩死,人世間最大的悲哀,不是被仇人殺死,而是碰上了一群豬隊友!

方蕩現在就陷入了這種坑害中。

明明人人都為你好,卻叫你萬劫不複。

方蕩在自己的世界之中,如同在一座火海一座冰窟之中不斷穿越,擺在方蕩面前的是被火焰燒死,還是被冰窟凍死。

如果春藥藥力不是那麽強,或者奇毒內丹的力量不是那麽強,只要有一方戰勝了另外一方,那麽方蕩現在什麽事情都沒有,壞就壞在這兩者的力量此時相對平衡相持不下,兩種力量反複拉鋸才叫方蕩難受無比。

其實單純以力量來論,還是奇毒內丹強大太多,但春藥氣脈本身不是毒藥,雖然藥力極強,但依舊沒有生出破壞身軀的克性來,也就是說,來自十世大夫玉中的藥力依舊還在補藥範疇中,所以奇毒內丹對其的汲取能力相當有限。

同時,這些春藥藥氣,是經過十世大夫玉直接灌入方蕩腦中的,十世大夫玉本身也是一件極為特殊的寶物,是方家一直守護着的寶貝,內中隐藏的秘密幾乎可以和奇毒內丹中的《陰符經》相媲美,說到底,這又成了奇毒內丹和十世大夫玉之間的一場龍争虎鬥。

總之這是一件方蕩倒黴到家的事情,甚至可以不誇張的說,天底下沒有比此時的方蕩更倒黴的存在了。

此時的方蕩只能靠自己,別人誰都靠不住。

方蕩忍受着春藥無限放大的欲望和奇毒內丹釋放出來的冰寒之間的煎熬,同時開始思考如何能夠突破,從這種冷熱交替的地獄中走出去。

其實不用太過考慮,方蕩就知道,要想解決當前的困局,就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打破奇毒內丹還有那春藥藥力之間的平衡,一旦破壞了兩者的平衡,結束了兩者拉鋸般的對抗,那麽,一切就迎刃而解,而破壞兩者的平衡,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想辦法增長自己的情/欲,或者想辦法斬殺自己的欲念,現在的方蕩站在了天平的最中間,他偏向那個方向,那個方向就将獲勝。

當然,這是一個好消息,不好的消息是,方蕩未必就有那麽大的重量能夠改變這一切。

無疑增長自己的欲念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只要方蕩将注意力放在靖公主身上,方蕩堅信自己的欲望瞬間将爆炸般的增長,一下就徹底碾壓奇毒內丹送來的冰寒。

而斬殺自己的欲念卻是一件相當痛苦,很難完成的事情,從這個角度來說,方蕩已經別無選擇。

但方蕩相當讨厭一件事,那就是讨厭自己的身軀不被自我控制,而是被藥物營造的欲念控制,這對于方蕩來說,無異于将自己的本我斬殺了,對于方蕩來說,這是絕對不允許發生的事情。

面對一件事,有多少人就有多少種選擇,有些選擇很容易,有些選擇相當艱難,此時的方蕩就選擇了最艱難的一條路。

斬殺欲望!

有些時候,最艱難的道路往往是最正确的道路,那些看起來輕而易舉的道路往往藏匿着巨大的危險,不是叫你平庸一輩子,就是叫你萬劫不複。

現在的方蕩要是在本我和欲望之間妥協了最容易達成的欲望,那麽方蕩的本我就将受到巨大的創傷,這創傷很難恢複,并且這創傷要是一直留到練氣後期肉身劫降臨的時候還未能修補完好的話,那麽方蕩不是被劫火燒得體無完膚,就是被心魔吞噬本我,最後變成不人不鬼的怪物,永墜鬼冥不得翻身。

人的一生那麽長,但有些時候,往往只是一瞬間的選擇,決定了你的未來。

方蕩直接站在了奇毒內丹這一邊,方蕩舌尖挑動奇毒內丹,開始穩定自己的情緒,放空自己的心靈,收斂雜念,同時開始斬殺心中的欲望。

這一切方蕩完全是自己摸索着來,如果方蕩有師承的話,方蕩應該很清楚此時應該做什麽才能對抗欲望,對抗心魔,但方蕩沒有師承,沒有任何人告訴過他這個時候應該怎麽樣,所以,方蕩只能靠自己的感覺去做。

随着方蕩開始不斷斬殺自己的欲望,如同浴血沙場一樣,孤身一人在萬衆之中沖鋒陷陣,又好似在泥潭之中不斷掙紮,随着方蕩的不斷努力,不知道方蕩掙紮折騰了多久,天平開始逐漸傾斜,方蕩雙目之中如同火焰般的欲、火光焰開始逐漸收斂,慢慢熄滅,最開始的難關度過後,後面的一切都開始變得順利起來。

方蕩自己都沒想到情況會這麽簡單容易就被控制。方蕩自己不知道,他的克制力遠比一般的人強大太多,要知道方蕩常年在爛毒灘地上看着那一幕幕淫、亂的場景,作為一個身體良好的青少年,只能看看的歲月注定是悲哀的,也正是在那個時候,方蕩便已經開始了克制自己欲望的修行,現在就是檢驗修行成果的時候。

方蕩此時有一種大舒适,大快活的感覺,那種感覺,就好像是找到了一個朋友,不,應該說是,在茫茫世界,無邊大漠中找到了自己一樣,很奇妙的感覺,似乎方蕩和自己已經分開了不知道多少年,甚至從方蕩一出生,方蕩就和自己分開了,直到現在,才在這裏重新相會。

方蕩的精神世界中,方蕩面前站着另外一個方蕩,一個有着和方蕩一模一樣的清澈眼睛的方蕩。

兩個方蕩彼此注視,不用開口就知道對方在想什麽,方蕩伸手想要觸摸自己,一碰之下,另外一個方蕩如水中月一般蕩起陣陣漣漪,緊接着漣漪之中的方蕩陡然變了,一張面孔變得猙獰起來,一雙眼睛噴出血紅色的欲望之光,嗷的一聲大吼,變成一頭妖魔,朝着方蕩撲了過來。

方蕩心中一驚,不過他似乎明白,他剛才看到的就是自己的本我,這個本我之所以會變化成現在這個模樣,是因為那些欲望尚未被徹底斬殺,還在不斷侵襲着方蕩的本我。

與此同時,十世大夫玉中,方蕩的諸多祖宗們也沒有閑着,他們不斷地往大鍋中添水,所謂的水,是一種奇怪的東西,是十世祖宗們神魂之中的流淌出來的,這樣的不斷添水,簡直就是在消耗他們的靈魂,不過只有這樣不斷地添水,才能稀釋大鍋中的茶水,同時使得沸騰的茶水冷卻,這樣可以減少茶水中春藥的藥力的凝聚。

遠處焦急無比的靖公主還有丁苦兒、丁酸兒等眼瞅着方蕩逐漸鎮定下來,雙目中噴吐出來的欲望光芒逐漸消散,都不由得松了一口氣。

此時咚咚的擂鼓聲一下下的響起,咚咚咚咚……

丁酸兒丁苦兒腳下的地面都開始随着那咚咚聲一起晃動起來。

循着聲音望去,就見方蕩胸口處一震一震,是方蕩的心髒跳動,震動了整個房間,連地面都一起跟着搖晃,房頂上開始不住的落下灰塵來。

方蕩胸口處心髒的震動明顯太過劇烈了,以至于方蕩胸口的衣服在劇烈的顫動,看上去一彈一彈的,似乎方蕩的心髒已經從胸口中蹦出來了一樣。

繼而,在方蕩身上開始傳出血脈激流的聲音,如同奔馬一般,轟隆隆的一路疾走。

母蛇蠍一臉謹慎的開口道:“方蕩在斬殺自己心頭的欲望,這個時候正是天人交戰的時期,非常關鍵,最好不要叫任何人打擾到方蕩,咱們之前幫不了他,現在一起給他護法。”

丁苦兒還有丁酸兒自然将母蛇蠍的話當成是聖旨一樣。

靖公主的見識畢竟比母蛇蠍要遜色不少,但見識少,不代表母蛇蠍說出問題的關鍵,她還不明白發生什麽事,靖公主看了許許多多的書,用書中的話來說,方蕩現在正在斬心魔,誅暗鬼。

這個時候的方蕩必須抱元守一,完全清淨,這個時候也是方蕩最脆弱的時刻,一旦受到驚擾外邪入侵的話,輕則修為倒退,重則神念受損與大道再也無緣。

當然若是方蕩能戰勝心魔,那麽方蕩的修為會一下飙升,甚至曾經有修士斬殺了心魔後直接跳過了一個層次,巨大的風險之中總是隐藏着同樣巨大的收益。所以那些願意挑戰巨大風險的人,只要能夠活下來,他們都回得到比風險更多的回報。而那些畏手畏腳不敢嘗試的人們,一輩子都只能小心謹慎碌碌無為。

但這種斬心魔、誅暗鬼一般都是煉氣修士才會遇到的情況,方蕩現在不過是淬血層次,出現這種情況實在不該。

但不管怎麽不該,方蕩現在已經處于這種狀态了,這個時候,靖公主唯一能夠幫方蕩做的,就是将方蕩守護起來,在方蕩和自己決出勝負之前,任誰都不能碰觸他一下。

靖公主一雙眼睛死死的盯在母蛇蠍母女三人身上,這裏沒有旁人,在靖公主眼中,方蕩最大的威脅,就來自這三人。

母蛇蠍此時丢過一個瓷瓶來,開口道:“裏面是毒粉的解藥,靖公主你最好快點吃下去,若是再等一會毒氣入心,別說你的臉就算是你的生命,都将被他奪走。”

靖公主伸手接過那瓶解藥,卻并未吃下去,而是直接收入腰間。

母蛇蠍皺眉道:“靖公主你這是在找死。你放心用藥,解毒藥是不會有問題的,我們也不會對方蕩有任何威脅。”

靖公主卻依舊不為所動,此時的靖公主臉上已經紅腫起來,整張臉都變形了。

“什麽時候方蕩蘇醒過來,沒了危險,我再吃這解藥。”靖公主的話斬釘截鐵,顯然誰都無法改變。

母蛇蠍看了眼靖公主,又看了看靖公主身後的方蕩,随後不由得微微搖頭。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方蕩的情況越來越好,靖公主緊繃的精神也開始逐漸放松,此時靖公主感覺到臉上劇烈的刺痛,越發難以忍耐了,但靖公主就是咬牙堅持,眼睛死死地盯着方蕩,眨都不眨一下。

另外一邊母蛇蠍母女三人松了一口氣,按照這個情況發展下去,方蕩最多再有一個時辰就能和心魔分出勝負,現在看方蕩的樣子明顯占了上風,這一仗方蕩應該會贏!

就在整個房間的氣氛在一步步的緩和的時候,一股陰風陡然從牆角處吹了過來,嗖的一下,靖公主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另外一邊的母女三人更是瑟瑟發抖,千葉盲草劍所化的娃娃陡然張開雙目,頭頂上劍光一閃,朝着牆角便斬了過去。

…………

月底啦,求月票!

第 135 章 登程

其實原著中炎柱也沒發現,并不是三人做得差,确實是鬼隐藏得比較深。

“沒猜錯的話,融合在火車上的,就是十二鬼月的下弦了,這是你們三個的試煉。

交給你們三個人了,你們怎麽處理?”

後面兩位柱也有點汗顏,其實他倆也是第一次知道,可能有鬼融合了列車,兩人也不好意思出來說這個連柱都做不到,只能硬撐着給鬼殺隊的後輩當榜樣。

所幸富岡義勇一直是面癱,煉獄杏壽郎一直笑呵呵的,三人都沒有看出兩個柱的尴尬。

善逸直接眼淚就掉下來了:

“能融合列車的鬼,該有多強啊!脖子在哪?怎麽砍?炎柱請你出手吧!”

在他眼中,笑盈盈地炎柱比冷面郎君水柱要和善靠譜。

伊之助不耐煩地握住刀柄:

“太好了,該我出手了,大鬧一次吧!砍掉鬼的脖子吧。”

炭治郎想了一下:

“列車上有這麽強的鬼,太危險了,先疏散乘客吧!讓上車的人下來,把列車空掉,然後再找鬼!”

一豐給他潑了冷水:

“很好的思路,不過如何能做到呢?鬼殺隊可不是政府認可的組織,你們用什麽理由組織列車運營呢?

就連我們現在随身帶着刀,都已經違反政府的規定了!”

炭治郎想了一下:

“那就放火吧,在列車上放火,然後就不能坐車了吧,還能把鬼燒出來!”

沒想到這麽老實的孩子,一下子就提出了這麽可怕的建議。

善逸揪住炭治郎的衣領,晃蕩着:

“怎麽可能!火勢擴散了怎麽辦?鬼逼迫出來了怎麽打?要是被警察發現了,會坐牢的!要賠錢的!”

因為被騙錢欠款後被培養師代替還款而加入到鬼殺隊的善逸,明顯對法律法規要更了解一點。

屯子裏來的孩子炭治郎已經沒有好辦法了,伊之助更不是動腦的類型,一時間大家沒轍了。

伊之助一跺腳:

“還想什麽,直接上車去把鬼殺了,有我的感應和炭治郎的鼻子,還怕找不到鬼?

先砍了再說,被通緝再跑呗。”

另外兩人看着兩位柱,一豐卻攔了下來:

“你們商量就行,就當做我們三個不在。只有在危機到普通乘客的時候我們才會出手,就看你們的解決辦法了。”

炭治郎稍微沉吟了一下:

“也只好這樣了,去動手吧,我和伊之助去找鬼的位置,善逸在車廂上防備着鬼的出現。”

善逸抓住炭治郎的羽織不放手:

“我不要啊,不要啊,好可怕,會死的!把祢豆子留下來和我待在一起吧,我倆在車廂外面等你們。”

炭治郎抓住善逸的肩膀:

“善逸,振作起來,你很強得,沒有關系,你不是已經在訓練中創造出來雷之呼吸的第七型了嗎!不是已經得到你爺爺的認可了嗎!

再這樣下去,我就不讓祢豆子見你了!”

溫柔地炭治郎,一般不會勉強人做什麽事,但是關鍵時刻,斬殺鬼和保護群衆是第一位的,他不得不激勵善逸。

善逸猛地打了一個機靈:

“是嗎,你同意我和祢豆子的事情了嗎,好的,不管什麽鬼,我都殺給你看!我現在就去買票,你們等着我!”

說罷善逸一個轉身,跑步去買票了,炭治郎在後面愣住了:

“等一下,我同意什麽了……”

一豐看着兩位柱:

“看來要熱鬧起來了,不知道善逸會不會記得給咱們仨買票,我們也跟上去吧。

保護乘客就好,這個鬼就暫時交給炭治郎他們仨了。”

兩位柱來之前才得到通知,一豐破解了呼吸紋的産生條件,富岡義勇原本是不知道呼吸紋的,但是炎柱屬于炎之呼吸傳承世家,家族中連日之呼吸的事情都有記載,呼吸紋更是有涉及,自然非常清楚呼吸紋出現得意義。

要是一個普通的隊員還罷,要知道一豐可是有正面戰勝蟲柱,又當面讓風柱吃虧的能力,現在開啓了呼吸紋,又會變得有多強呢。

兩人同意了一豐的計劃,并且在買到票之後,一邊上車,一邊小聲交談,聽取一豐關于如何覺醒呼吸紋的事情。

在一豐的訓練下、炭治郎學會了制空圈,伊之助學會了氣息感知,善逸也提前開發出來了雷之呼吸·柒之型·火雷神,三人比原著的同時期強了不止一籌,而且這次是一上車就開始了針對鬼的行動,原本下弦之一多帶上來的作為誘餌的鬼根本起不到分散注意力的作用。

一豐知道下玄之一的魇夢的血鬼術是眠鬼術,并且還在車票上下了血鬼術,所以也不碰車票,三人車票讓全讓炎柱一個人拿着。

第 134 章 拜訪百淵府

出了廢城沒多久,枭汶就喊要休息,遍地沼澤的泥濘裏,竟然被枭汶找到一株浮木。枭月也道:“之前在密境之中,靈氣損耗太多了。”

枭汶坐在樹枝上,對絲毫不見疲憊的谷璃道:“小璃,你都沒事嗎?”

谷璃在自己的大劍上盤腿而坐,回頭往聽濤等人離開的方向望了一眼,泛着水光的沼澤,在月光下像鍍了一層銀光。

谷璃轉回頭來問道:“靈氣損耗到都沒辦法走太遠了麽?”

枭月的回答很簡短:“嗯。”

谷璃心中的不安開始擴大,只是聽濤他們畢竟是四個人,她又覺得應該沒事才對。稍微放下了心,谷璃對枭汶道:“我沒事,之前你們靈氣被抽取時,我的靈獸寶寶保護了我。”

“咦,劍閣古城的弟子也可以養靈獸寶寶?”枭汶敢興趣的問。

谷璃笑笑:“不是我養的,我到今天都不知道嚕喜歡吃什麽。反正嚕一直跟着我就對了。”

枭汶這才注意到谷璃腰間有兩個袋子,別在腰後的那個果然是靈獸袋。

枭月卻指着谷璃腰間的那個彈弓問道:“這個是枭枭兒給你的?”

“咦,枭月你怎麽知道?”谷璃問。

枭汶已經搶着說道:“這個是黑楠木樹枝做的嘛,這個木頭只有我們百淵深處才有的。”

谷璃摸了摸她的彈弓,這個東西和兩個袋子一起挂在腰上,時間久了她都習慣了。

在沼澤的浮木上歇息了大約兩個時辰後,枭月和枭汶終于可以再次上路了。

經歷了沼澤之內的古城浮出一事後,被靈氣變化吸引而來的各派元嬰修士,對雷澤之地起了莫大的興趣。彼時,可以稱得上是将雷澤一地掘地三尺,尋找其他有可能存在的古跡。

百淵府的所在,其實也并不是那麽神秘。位于沉船之地以東的沼澤內,原本有兩座高山,兩座高山之間,有一道極為深邃的峽谷。因這條峽谷之大實為罕見,被衆人以百淵相稱。共工之亂後,高山崩塌,峽谷變得更深了,卻沒有消失。百淵府的所在,便在這峽谷深處。只是尋常時候,修行之士并不愛在雷澤久居,而百淵府衆人生活的百淵深處,也位于修士神識所能觸及到的範圍外,加上峽谷中部自然形成的一層霧障,略有隔絕神識的效果,将百淵府很好的隐藏了起來。

這次在雷澤一地進行掘地活動的,都是各派的元嬰修士,隐藏在百淵深處的百淵府,到底沒能逃過這些元嬰修士的偵查,終于從百淵深處浮現在各派仙門修士眼前。

雖然百淵府在暴露之後,依然避不見客,像谷璃這種情況,倒是可以将讓她進去的。畢竟,之前各派掌門親臨拜訪之時,礙于情面,百淵府已經接待過一次外客了。諸派對于百淵府的情況,能了解的也了解的差不多了。

聽到枭月說可以直接跟着回百淵府時,谷璃很是驚喜了一番。

跟着枭月和枭汶兩人,在罡風中遁入峽谷深處,屏息穿越了霧障之後,谷璃便進入了百淵府的範圍。

漂浮在峽谷中部的厚厚霧障,在隔絕了神識的同時,也将陽光遮擋在了百淵府之外。霧障之下的百淵府,整個就籠罩在黑暗之中。即便是身為結丹修士的谷璃,也只能看到數百丈之內的景象。

枭汶帶着谷璃沿着峽谷深處的山道走過一段之後,一道僅有一尺寬的黑色索橋出現在谷璃面前,索橋從谷璃眼前延伸到黑暗深處。枭月道:“此橋名懸虹,過了懸虹之橋,便是無相殿,到了那裏會給你安排住處。”言罷,便率先往懸虹橋上走去,不過須臾,已沒入了黑暗深處。

枭汶也在枭月之後走上了懸虹橋,看谷璃沒有動靜,還轉回身來喊道:“小璃,快來。”話音還未落,人卻已經失去了蹤影。

谷璃左看右看,入目處除了一條來路,就只有這一條索橋。總覺得踏上這條索橋,便會一去不複返這種感覺是什麽?

小卡天天就生活在這種地方,還能這麽快就修煉到要結丹,實在是太不容易了。谷璃抹了抹額頭上的冷汗,一咬牙,往索橋上走去。

上了索橋之後,谷璃的腳步很快,即便如此,卻還是過了大約一盞茶的功夫,谷璃才看到了索橋盡頭。連接這索橋的另一頭,是一座倒錐形的小島上。而從谷璃的方向看去,如同一個倒錐形的小島,尖細的下部完全沒有支撐,是就這樣漂浮在峽谷之內的。

枭月站在小島中心的大殿前,殿前的匾額上寫着“無相殿”三個大字。枭汶則揮着手示意他們在那邊。

谷璃剛走到枭月面前,一個渾身漆黑,就連臉都罩在一張黑色面具內的人影,虛化着下半身,不知從何處冒出來,扒在枭月背後呵呵一笑,對枭汶道:“枭汶,這是你家阿月的阿肖麽?”

谷璃的眼神都沒偏,內心深處正在拼命遏制大叫“鬼啊”的沖動。若在別處也就算了,在百淵深處這麽個詭異的地方,這人還虛化着下半身飄來飄去不是存心吓人麽枭汶彎着眉眼一笑:“不是的喲,這是枭枭兒的女兒。”

半身人驚訝的聲音從面具後傳出:“咦,枭枭兒的女兒?”

枭月卻完全沒有理會來人,仍由對方扒在自己背上,徑自對谷璃道:“我已經将你來的事情禀告我族長老了,你看是先去休息,還是在這裏等小卡和枭枭兒過來?”

半身人扒着枭月的肩膀抗議:“枭月,你不介紹我和她認識麽?”

谷璃連忙道:“不如先去休息。”

“阿姐啊~~~~~”一聲鬼哭狼嚎般的凄慘嚎叫從無相殿後傳過來,下一瞬,谷璃就被一個身影抱了個滿懷。

來人的氣息雖略有變化,谷璃還是很清楚的從那聲嚎叫中聽出了來人是小卡。

“嗚嗚嗚阿姐啊你總算來看我了這個地方太可怕了整天不見天日也就算了走路要給女人讓道說話不能太大聲居然連吃飯都要蒙着臉最坑人的是吃飯沒座位女人坐着吃我只能蹲着吃來之前為什麽你都沒告訴我我剛入門就差點被長老關禁閉關到死啊啊…呼呼呼啊…”小卡一點停頓都沒有的将一句話喊完,開始呼哧呼哧的喘氣。

“枭小卡”一聲厲喝就無相殿的方向傳來,下一瞬,一身黑色皮甲的女子氣勢十足的走下無相殿前的梯,看着死賴在谷璃身上的小卡陰沉的道:“枭小卡,就算她是你阿姐,你也是個阿郎,男女授受不親你懂不懂,我枭氏一族出了你這個怪胎,一族的門風都被你給丢盡了,還不快點給我放手”

“唰”一聲,別在女子長靴一側的短匕,閃出一道刀光,将地面刺出了一道裂縫。不過很快,那裂縫就自動長合了。雖然看不到枭童面罩下的臉,僅僅這一個氣場強大的站姿,就讓這位身材姣好的女子顯得美麗而強大。

谷璃的冷汗流了一籮筐,對小卡道:“小卡,就算是按照秦嶺的風俗,男女也是授受不親的。”

小卡立刻“唰”一下站得筆直,對谷璃道:“這是枭氏一族的族長,枭童。”

谷璃傳音對小卡問道:“我記得上次枭氏一族的族長還是個男子,好像叫枭澤?”

小卡也傳音對谷璃回道:“這個是十年一次大比,比出來的新族長。”

谷璃對枭童拱手道:“谷璃見過枭族長。”

枭童一手斜叉着腰,另一首微擺,道:“不必多禮了,你也只算是我枭氏一族的半個族人,叫我一聲枭童就行了。”

然後枭童轉向枭月吩咐道:“我給無相殿的長老打過招呼了,回頭就讓谷璃住到枭星島去,免得枭小卡這個沒分寸的,丢臉丢到姥姥家去了。”

枭汶道:“小卡的姥姥又不在百淵府。”

枭童怒目轉頭:“那只是比方”枭汶縮脖子。

枭童從谷璃身側一晃而過,留下一道悄聲:“傳音入密對我百淵族人不起作用哦,下次記得了。”

傳音入密不起作用,那她剛剛說得話,不是太失禮了麽?谷璃又想捂臉了。

等枭童消失在黑暗裏,枭月道:“看來族人都很喜歡你,不然也族長不會讓你去枭星島住。”

跟随枭月去往枭星島的路上,小卡給谷璃介紹了百淵府的構成。百淵族人的居住地,便是漂浮在百淵深處之上的小島。各島之間以索橋相連,最高的便是谷璃剛剛到過的無相殿,最低的則是火行蓮的所在地,幽影島。

百淵府一族共有五大姓氏,分別為金銀姬夜枭,五族分島而居,枭星島便是枭氏一族的居住地,其他的類推。無相殿是以往五族共同議事之地,現在則多了一個待客的用處。

百淵族人賴以生存的,則是位于百淵深處歷練之地,幽影島便位于百淵深處歷練之地的盡頭。

小卡對于谷璃的到來很高興,可惜的是枭枭兒之前收到谷璃的傳信後,以為谷璃短期不會出現,就去閉關了。

第 138 章

第 138 章

埃克特挑眉別笑看了艾爾洛斯一眼,趁他沒注意又看一眼,最後終于憋不住笑意,擡手把少年面前的書本合上。

“您是怎麽想的呢?關于如何面對阿德勒候選這件事。”

他很想知道梅爾大人的原始想法,從而更精準的判斷出他這個人。

艾爾洛斯翻了個一點也不文雅的白眼,耍賴似的側頭壓在桌子上,臉頰上的軟肉都壓鼓起來一塊。

“小孩子和小孩子玩在一起有什麽需要計較的呢?是的,他爸爸是個壞蛋,他也有可能會變成個壞蛋,但那都是将來的事,與現在的他無關。只要那件事不是他做的,而且他也不打算跟着他爸爸一塊欺負我,我其實不怎麽在意。”

艾爾洛斯想得很簡單,教宗也好牧首也好,哪怕大先知,他們全都是些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怪物。在這些人眼皮子底下玩什麽心眼?他們和人勾心鬥角了一輩子,眼睛亮得很!聖子候選們還都處在尾巴髒了都能看出原因的年紀,少整些縱橫捭阖的事,有精力不如花在提升自己身上。

聖騎士長愉快的嘆息着放松手腳,點頭對艾爾洛斯的想法表示贊同與支持。

“您能這樣想就對了,”他動動身子向前移動,靠近艾爾洛斯小小聲和他咬耳朵,“我打聽過,所有聖子候選中只有您提前被牧首大人看重,如無意外将來您也是要向這個方向發展的。也就是說您的前程百分之八1九十已經篤定,實在沒必要再做出營營汲汲的姿态。”

屬于是別人還在三模這邊已經保送,可以不用卷,安安心心做個好人就是。

“好的我明白了,高高興興和大家一起玩,安分守己等待聖恩節到來。”

聖恩節後就是公布最終聖選結果的日子,艾爾洛斯算算前後也就六十天,可以說是最後的沖刺也不為過。

他完全沒有沖擊聖子之位的野心,不是沒志氣,而是那個位置不符合他的願望——聖子就是個負責美美美帥帥帥的吉祥物,把時間都耗費在凹人設花錢巡游作秀上,一個人青春的時間有多久?不把這份旺盛的生命力用于學習和工作,唯恐來日老之将至悔之不及。

說人話就是,早早工作早早積攢工作經驗,退休工資都能比別人早領一些。

用過加了料的午餐,再聽到木沙爾前來探望的聲音艾爾洛斯便推開門出去見他。

大陸上天生的光系魔力因子共鳴者數量少,但也還沒稀罕到上億人裏每一代只能出五六個聖子候選的程度。更多人未能入選的原因就是外形不符合聖光教廷的要求,比如說黑色頭發啊,年齡不合适啊,身為女性啊等等。艾爾洛斯就是标準的最下限,他要是發色再灰一些而不是灰裏偏白泛着金屬光澤的話……大約現在已經是瓦爾哈利亞斯學院煉金專業的正式學生了。

木沙爾是個淺金發色的少年,他拘謹的抿出一抹微笑,艾爾洛斯朝他點點頭:“請進,我剛忙完。”

卧室內的書桌上放着書籍文件和筆墨,窗明幾淨光線柔和。艾爾洛斯把送上門的小朋友請進房間,把凳子讓給對方自己随意的坐在床沿。

“你是來喊我一塊上下午課的嗎?出發前往耶倫蓋爾的路上我出了點意外,腦子不大好使,麻煩你說說聖子候選的課程都有些什麽。”

相關內容他其實已經問過埃克特了,再對木沙爾說一遍其實是為了讓他有情報可以帶回去給阿德勒。

出了意外啊……木沙爾對艾爾洛斯的遭遇同情不已,阿德勒殿下出行的路上也遇到過不少前來暗殺或是襲擊的勢力呢。越是有實力有聲望的聖子候選越是如此,敵對教派樂得給聖光教廷一些顏色看看。

他按照時間順序從早到晚認真講了一遍一個守規矩的聖子候選二十四小時內都該做什麽,事無巨細到什麽時候去廁所什麽時候多洗一遍手都有說明。

這套流程與原身記憶中壓得人喘不過氣的繁文缛節相差不遠,可以看出梅爾少年至少有努力過想要融進集體。可惜他太單純,尚未領悟到挂羊頭賣狗肉的精髓,無論如何也無法适應那種嚴苛到極致的生活方式。

艾爾洛斯忍着哈欠點頭,不想聽的一概不往腦子裏去,純粹當成貫口相聲欣賞一遍也就算了。

木沙爾終于說完零零碎碎百十來樣需要注意的戒律規定,灰發少年點頭謝他辛苦:“謝謝你,我知道等會兒該做什麽了。樞機主教們是輪流來授課的麽?我記得一些從外面回來述職的神官也會偶爾給我們上幾節課。”

這種情況也是有的,總看同一張臉難免缺乏學習動力,有人能講講外面的故事對于之前被關在聖地裏的少年們來說算是難得的娛樂,大家都很期待。

“今天下午不是,”木沙爾完全沒注意到自己不知不覺就把從阿德勒那兒得到的消息透露給了艾爾洛斯:“下午要測試聖光術,你會用吧!”

好的,原來下午有一場随堂測試。

艾爾洛斯站起來等待木沙爾:“還行,要不要出發?再聊下去恐怕會去晚。”

木沙爾警覺時候不早,連連道歉,跟着艾爾洛斯走出他的居所,毫不意外的遇上“偶經此地”的阿德勒,以及專程拉着西裏爾來找艾爾洛斯的哲羅姆。

“太好了,你們都在,一起走一起走,這樣我就不擔心遲到了。”

艾爾洛斯笑眯眯的對兩邊同時發出邀請,阿德勒看了木沙爾一眼,溫言出聲催促:“不會有人遲到,不過大家也确實要加快速度。”

西裏爾轉身就走,其他人跟着他來到中庭空地上等待樞機主教。

關于聖光術該怎麽用……反正艾爾洛斯是一直随心所欲的,沒有任何偶像包袱。小到照明大到爆破,只要用得上順手就放。

但是在哈蘭德隆估計不能這麽幹,尤其當着樞機主教的面。

樞機主教也不是一個人的職務,它指得是所有有資格參加樞機會議的主教的統稱。在教廷內稱呼別人的職務同樣尊崇着哪個高喊哪個的一般規律,樞機主教就成了主教們最常用的尊稱。

“約翰主教還在伊利亞斯忙些小事,所以今天的聖光術測試就由我來為大家進行記錄。”

這位主教不茍言笑,簡單通知所有人課程內容後就吩咐執祭們把準備好的測試物搬出來。

那是一排人形靶差不多的物體,六位聖子候選站成一排依次施術。

哲羅姆第一個站過去,一片璀璨耀眼的白光後所有靶子碎得稀爛。第二位是西裏爾,他垮着臉揮手放出一道又一道清晰的光線,光線所到之處靶子應聲而裂。

艾爾洛斯本來站在最後面,主教卻喊他第三個上前:“艾爾洛斯候選,該你了。”

阿德勒笑笑讓出位置,艾爾洛斯腳下綻開一片聖光構成的荊棘,靶子同樣全部倒下。

都是放出去歷練過一年之久的少年,到現在光系術法還用不全的人只能說明資質實在有問題。阿德勒的另一個“朋友”便是如此,光影效果好看是好看,可惜靶子至少留了一半在場上。

主教不動聲色記錄下結果就允許少年們随意活動,這段時間本就合适戶外鍛煉,太陽光不冷不熱曬在身上正正好。

西裏爾迅速離開隊伍一個人不知道躲到哪裏去,哲羅姆抓住艾爾洛斯非要他一次又一次放出荊棘狀的光芒。

“我一開始用這個術是為了隔開亂糟糟的短工,他們被自己謠傳的‘吸血女妖’給吓壞了,半夜三更企圖闖進修道院。我想這樣的情況無論如何也罪不至死吧,攔住他們分開他們就最好了。”

艾爾洛斯把當時的情況描繪了一遍,他才是個半路出家全靠自學的,在聖地提起封印物和邪1教徒多少有些嘩衆取寵之嫌,少年便将耶倫蓋爾的日常瑣事拿出來講。

“只是分開他們,你就不略施懲戒嗎?”

哲羅姆不贊同的搖搖頭:“別讓人覺得你太好說話。”

這麽一個金發碧眼高大健美的傳統系濃顏少年與自己同仇敵忾,艾爾洛斯心情還是蠻好的。他把光團捏在手裏捏扁搓圓,就像捏一團史萊姆。

“沒必要,打傷了還得負責治療,大半夜的我只想睡覺。”

他玩兒一樣的把光團扔給哲羅姆,後者伸手一接,捏了捏也跟着笑:“控制力不錯。”

強度上沒什麽可說的,艾爾洛斯嚴重偏科。

“給你捏着玩,我去趟洗手間。”

午飯時喝了不少水,他覺得不能等到課程結束以後。

哲羅姆指指不遠處的小花園:“盥洗室就在花園後面,有點偏僻,你一個人沒問題?”

“難道你還陪我一塊去?”艾爾洛斯開了句玩笑,哲羅姆急忙搖頭:“不了不了,這裏可是哈蘭德隆,總不會有人傻到妄圖潛入。”

告別小夥伴,艾爾洛斯沿着小路找到距離最近的盥洗室,放過水洗幹淨手,他忽然聽到某個隔間裏傳來被絆倒後稀裏嘩啦的聲音。

“誰在那裏?受傷了嗎?”

他想也不想上前拉開盥洗室隔間的門,西裏爾坐在地上,身上的長袍被他脫在手裏拿着。

少年蒼白着臉頰,金發濕冷濕冷的黏在額頭上,鼻尖染着一層粉紅,藍眼睛裏仿佛蘊含着尚未散盡的水汽。他擡頭看着艾爾洛斯,神色在狠厲與驚恐之間互換。

“你……還好嗎?滑倒了?需要治愈術幫忙不?”

會在書信裏抱怨調侃的形象與他今日的言談舉止之間差別甚遠,艾爾洛斯曾懷疑過那些信件是否為人代筆。不過看他眼下這幅狼狽的樣子,或許單純就是因為哪裏不太舒服才導致的心情極度糟糕。

第二次加更哈。

我原本以為數據這麽差是沒人喜歡讀這本書的,沒想到大家會給我反饋。嘿嘿,嘿嘿,嘿嘿,頓時有使勁寫的動力了呢。

加更還剩兩章。

第 133 章 靈液化晶

第一百三十一章 靈液化晶

韓立望着身前化身身異動,臉也不由閃過一絲訝異。 !

但緊接着,他目光微微一閃,發現懸浮在高空的小瓶,瓶口處正有一滴碧油油的靈液,從緩緩滴出。

只見那滴靈液落入高空之後,竟被一股異力量托起,悠悠懸空,沒有下墜。

詭異的一幕出現了!

只見小瓶表面忽然銀光一閃,竟然浮現兩道黑線,接着驀然一睜開,卻是兩只圓溜溜的眼睛,形狀與常人無異,瞳孔卻是銀白之色。

其方一出現,便靈動的朝韓立所在掃了一眼,随即瞳孔光芒大作,驟然釋放出兩道銀色霞光,将靈液籠罩了進去。

下一刻,小瓶雙目下方又忽然生出一張嘴巴來,從口驀地噴出一團半透明的光焰,将那滴靈液包裹在了其。

在這時,天地之間突然響起一陣滾雷般的沉悶聲響,空氣之也開始浮現出一股肉眼難辨的隐秘波動。

韓立目光下掃,瞳孔微微一縮。

下方的海面,竟然也受到一股異波動的影響,原本被疾風吹卷而起的高頭大浪,此刻都被那股波動震蕩得細碎,泛起層層白色泡沫。

同時周圍風聲鶴鶴,空氣突然憑空浮現出絲絲縷縷蘊含着天地元氣的晶瑩光線,如同一尾尾半透明的游魚,紛紛朝這邊游動而來。

一開始還僅僅是肉眼可辨的數百條,但很快數量急劇增多,變作數千數萬條,密密麻麻擁擠而來。

不過片刻工夫,韓立已經無法分辨這些光線游魚了,因為其數量實在多到無法計數,彼此之間重重疊疊,相互擁擠疊壓化作一片連綿不斷的晶瑩光帶,朝着半空那滴靈液瘋狂湧來。

随着湧來的晶光數量越來越多,速度越來越快,一道由天地元氣凝聚而成的巨大元氣漩渦,直徑足有數百裏,如同一座接天連地的螺旋巨塔,伫立在了這片海域方。

原本晴朗的高空,突然之間風起雲湧,聚集起了一片綿延數百裏的巨大雲團,遮蔽了大片海域。

方圓萬裏之內的天地元氣,如同鍋沸水一般,變得紊亂無,全都如同漏鬥一般瘋狂地朝韓立所在的區域湧來。

而周圍距此數萬裏外的數座島嶼,也紛紛受到波及,島修士紛紛大驚,成百千道身影接連飛出各自島嶼,隔空朝韓立所在的海域方向望來。

在靠近韓立方圓數百裏的那片青色光幕前,更是淩空懸浮着數名真仙境修士。

那幾人似乎也都相識,一個個面面相觑,神色間帶着緊張疑惑交雜之色。

他們原本還以為此處是有什麽異寶出世,心一陣激動下,紛紛從島嶼興沖沖的趕了過來,可等到了這裏才發現,似乎根本不是這麽回事。

“秦道友,我們幾人之,向來以你神識最為強大,你也是最先趕到此處之人,可知這裏到底發生了何事?”一名大袖飄搖,衣衫勝雪的俊美青年,對身旁一位耄耋老者說道。

“眼前這層光幕遮蔽了一切神識探查,我也無法一窺究竟。不過看起來,似乎是有人在此……祭煉什麽厲害法寶吧。”耄耋老者搖了搖頭,說道。

“諸位難道不覺得,是有人在此煉制地o化身麽?”一名相貌陰柔的紅衣男子,眯着細長眸子如此猜測道。

“我看着不太像,倒是秦道友說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我也這麽覺得……”

“在這裏猜來猜去有什麽用,進去看看不知道了嘛!我們幾人聯手,難道還會怕什麽人不成?”一名相貌醜陋不似人族的黑膚大漢,低聲喝道。

其嘴看似急躁難耐,身子卻是沒有半點動作。

先前說話的那名耄耋老者見狀,冷笑一聲,說道:

“能夠布下如此隔絕神識禁制的存在,可不是我秦淵島能夠招惹的,你們要一探究竟,大可盡管去,老夫可不奉陪。”

說罷,其竟是二話不說,直接化作一道虹光遠遁而走。

剩下幾人,互相看了一眼,臉多少都有些尴尬神色,他們可無一不是不知道多少活了年歲的老狐貍,動動嘴皮子自然不打緊,哪有人肯去當那出頭鳥?

眼見那名耄耋老者離去之後,這幾人也都不再言語,連繼續圍觀的心思都沒有了,紛紛說了幾句不痛不癢的話,随後各自飛離而去了。

畢竟從這裏的情形來判斷,十有七沒什麽異寶出世,若真如那秦姓老者所猜測的,是一位實力超然的前輩在此祭煉法寶,那難保他不會介意他們此時的圍觀,繼而跟他們秋後算賬了。

只要這位前輩祭煉完後,自行離去,他們自然也懶得去多管什麽閑事。

對于他們這些小心的揣測,韓立自然是一概不知,事實他此刻也根本顧不這些。

因為在剛才,那道巨大無的元氣漩渦驟然收攏,化作了一道直通雲霄的巨大光柱,直攪得九天之的雲層,也瘋狂翻湧,圍繞着光柱旋轉不停。

在這時,韓立周身突然亮起了一層蒙蒙青光,還不等他弄清楚緣由,體內仙靈力受到一股磅礴巨力吸引,如同潮水一般朝體外洶湧而出,沖那滴被銀霞光焰包裹的綠色靈液傾瀉而去。

他心悚然一驚,一只手掌立即豎起,快速屈指掐訣,周身青光頓時一顫,體內仙靈力才稍稍變得遲滞幾分。

而方才自行現身的地o化身,此刻身也籠起一層青光,體內由信念之力轉化的法力幾乎在幾個呼吸間,便見底了。

韓立單手一招,将化身收了起來,但接着面色一沉。

他雖然竭力控制,使體內仙靈力流仍在不斷向體外流逝而出,只是速度較起初時減慢了許多。

他略一沉吟後,一翻手掌,一次取出了數枚丹藥,吞入口。

伴随着丹藥蘊含的靈力,轉化為體內的仙靈力之後,韓立的丹田的空乏之感才稍稍緩解了一些。

他擡頭望向高空那滴墨綠色的靈液,眼神卻變得愈加複雜起來。

整整五日之後,這片海域的異狀都未有絲毫改變,處在最心位置的韓立,心更是叫苦不疊。

若是有熟識之人在此,看到他如今的模樣,怕是要吓一大跳了。

此刻的他,眼窩深陷,膚色蠟黃,連嘴唇都起了一層幹枯的白色死皮,看起來精氣消耗劇烈,也只剩下一雙眸子,還閃爍着明亮的神采。

之所以為如此,便是緣于連續數日的體內仙靈力不斷外洩,如今已消耗一空,他先前所積累下來的不少高階丹藥,也已經消耗了不少。

可到這會兒,他發現自己再服用丹藥,能起到的作用已微乎其微,幾乎快要支撐不下去了。

然而不知為何,他的心卻一直有一個莫名的聲音告訴自己,只要堅持下去,一定會有天大的好處。

韓立深吸了一口氣,翻手将已經取出的數枚丹藥又收了回去,暗自一咬牙,雙手在身前掐出一個異法訣,幹燥的嘴唇微微開合,竟開始吟誦起陣陣口訣來。

随着咒語聲傳出,他身的皮膚竟突然變得紅潤起來,下陷的眼窩也開始恢複如初。

他整個人看起來,像是一截瀕臨枯死的老樹,突然經歷了一場甘霖,驟然回春複生了一般。

然而只有他知道,這不過是他施展的一種通過燃燒精血,來煥發生機,增加體內仙靈力的隐秘法門罷了。

其所需代價之大,遠非常人所能想象。

……

一眨眼間,又是三天三夜過去。

籠罩在這片海域數百裏之內的青色光球,突然毫無征兆地急速回縮,不過十數息的時間,已經縮小到了方圓不過丈許的範圍,将那滴已經變得近乎透明的靈液包裹在其。

而在這丈許範圍之內,大量凝實無的天地元氣,仍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朝着那滴靈液湧去。

只聽“轟”的一聲響。

那層青色光幕再次回縮,竟是驟然壓縮到了極致,連帶着那些精純的天地元氣一起,擠進了那滴靈液之。

半空的靈液瞬間固化,直接變成了一顆水滴大小的半透明晶粒,從半空落了下來。

這時,一只幹癟枯瘦的修長手掌,突然從旁探了出來,将那顆晶粒接在了手。

手掌的主人自然是韓立,只是此刻的他,幾乎已經瘦得脫了人形,渾身皮膚包裹在嶙峋的骨骼,露出一道道令人心悸的印痕,渾身衣衫也是耷拉下垂,顯得極不合身。

整個人看起來,像是一根撐着青色衣衫的晾衣竿。

不過,他雖然元氣大損,此時臉卻挂着一抹笑意,雙目之雖然難掩疲憊之色,卻仍是顯得炯炯有神。

他仰頭望着仍舊懸于高空的小瓶,卻發現其原本的墨綠之色已然不在,之前浮現的雙眼和嘴巴也都已經消失了,此刻看起來,竟有些若隐若現,幾乎無法看清的樣子。

看到小瓶這般模樣,他雖然也是有些意外,但卻并不擔心,因為根據腦浮現出的似曾相識的感覺,他相信,小瓶只要吸納幾日月光,會恢複如常了。

第 130 章 嚣張

綠袍老祖兇名早着,老一輩的修真者都聽師長聽過一些關于他的傳聞,當然都是當作反面教材來引用的。現在,幾百年前名噪一時的魔頭竟然現身,知道這個名字的人都不由色變。

“你,你不是矮子嗎,怎麽現在又瘦又高?”天機子一激動,竟然當着矬子說短話,犯了綠袍的忌諱。綠袍臉上綠芒一閃,一道金光直奔天機子襲去,正是他成名的百毒金蠶蠱。

天機子只覺得腥風撲面,知道是歹毒的法寶,匆忙中身子淩空飛起,金芒從腳下掠過。站在天機子身後的是風雲真人,他前面隔着一個人,并沒有看到綠袍放蠱,眼看百毒金蠶蠱奔自己射來,卻來不及躲閃。

“阿彌陀佛。”天禪大師指如拈花,出現在風雲真人身前,兩只手指捏着寸許長的一只金蠶,這一下拿捏的十分準确,正好捏住金蠶的翅膀,金蠶的身子來回扭曲,兩把剪刀一樣的利嘴咔咔作響,卻還是掙脫不掉。

這時候,空中的天機子終于發難,一把銀光閃閃的小劍,向綠袍呼嘯而去。綠袍陰陰一笑,口中連噴三口綠氣,那把銀劍忽然黯淡,向下一墜,竟然掉入天池之中。

望着下面蕩起的一圈漣漪,天機子大驚失色,他現在已經确定,眼前這人就是傳說中的綠袍老祖,修為之高,遠在自己之上。

想到這裏,他向下面連聲高呼:“白眉道友,蜀山的劍陣威力最大,對付這樣的邪魔外道,不能心慈手軟!”他知道綠袍和蜀山之間的恩怨,所以連忙嫁禍白眉。

白眉雖然不屑天機子所為,但還是祭起飛劍,迎向綠袍老祖:“綠袍老祖,蜀山白眉效仿祖師,再斬你一次!”

“小子還算有點氣魄,不過,我最讨厭蜀山的人,尤其是眉毛很長的蜀山弟子,你兩樣都占全,嘿嘿——”一顆綠瑩瑩的珠子在綠袍頭頂升起,然後化作一道綠光,向白眉砸來。

陰森之氣撲面而來,而且,其中還蘊含着邪惡而強大的力量。白眉也不敢直接面對,身體淩空拔起,雙手握住三尺長劍,口中高呼一聲:“人劍合一。”他知道綠袍的厲害,所以出手就是蜀山的必殺技。

霎時間,天地為之色變,巨大的靈力開始向白眉身上彙聚,下面本來平靜的天池忽然掀起巨浪,十幾米高的浪頭卷向半空,似乎也在被白眉這一劍的威勢所感染。

岸邊的修真者顧不得池水将身上打濕,都一起擡頭仰望這難得一見的絕技。人劍合一,這是蜀山劍道的高深境界,将整個人的精、氣、神都灌注到劍上,劍也就不再是一塊頑鐵,這一刻,它也擁有生命,擁有必勝的意志,也擁有殺敵的決心。

人劍合一,一擊必殺。蜀山劍法的狠厲,充分展現在這一劍之中。

此時的白眉,整個人已經化成一支無堅不摧的利劍,裹挾着天地之威,如同一道閃電,射向綠袍老祖。

綠袍心中莫名地升起一股寒意,他再次感覺到當年與長眉真人比鬥時的那股殺氣,心裏的陰影,揮之不去。這大概就是當年留下的後遺症,或者叫死亡恐懼症。

不過,眼前的白眉在修為上畢竟遠遜當年的長眉祖師,所以,當他那石破天驚的一劍即将穿透綠袍前胸的時候,綠袍的身形忽然在原地消失。

随後,白眉就聽到身後惡風襲來,後背重重地挨了一擊。卻是玄牝珠在綠袍神識的操縱下,轉了一個彎,然後擊中白眉。玄牝珠是綠袍的第二元神,收發随心,攻擊的方式十分詭異。

一口殷紅的熱血從白眉口中噴出,化作漫天血霧,彌散在天池上空,此時,他的靈力基本上都彙聚到利劍上面,身體的防禦力大大下降。幸好剛才那一劍也刺中綠袍,綠袍老祖心神激蕩之下,對玄牝珠的控制也不由一松,這才沒有致命。

綠袍老祖的身形在不遠處顯現,胸口的綠色的袍子上,也攤開一片紫紅的血跡。交手僅僅一個回合,電光火石之間,兩個人就全部見血。

一抹殘忍的獰笑出現在綠袍的臉上,他的傷勢很輕微,甚至如果不是心中的陰影,他完全可以不受傷。看到對面的白眉面色慘白,還透着一層綠氣,綠袍的玄牝珠再度激射過去:“蜀山小輩,今日老祖把你們全部超度,以雪當日至恨。”

白眉此刻內府如同倒海翻江一般,心神受到巨大的沖擊,靈力已經被打得渙散,根本無法聚集。後力不濟,身體也無法在空中穩住,斷線的風筝一般,向下墜落。

這一次,玄牝珠從他的頭頂擦過去,然後馬上又在空中回旋,就像一條綠色的毒蛇,再次撲向白眉。而白眉,則完全喪失了自衛的能力,剛才那一擊,也是無意之中身體墜落,這才躲過。這一切,發生在轉瞬之間,就連木臺上的天禪大師都來不及伸手救援。而天機子的臉上,則閃過一絲冷酷的笑意。

天池中忽然伸出一支巨手,一把撈住白眉,然後向岸邊抛去,與此同時,一道人影迅捷無比地出現在白眉身前,伸開雙臂,将他穩穩接住。

老黑的大力水手也終于順利完成任務,重新落入天池之中。劉辛取出兩粒丹藥塞進白眉口中,靈識一掃,發現白眉并無大礙,這才放心。

“魔頭受死!”劍光閃爍中,蜀山十六劍也終于趕到,十六把長劍,齊齊指向綠袍。劉辛把白眉交給趙天明,然後輕聲說道:“把十六劍都叫回來,免得有人坐收漁翁之利。”

趙天明雖然怒火中燒,但畢竟識得大體,向蜀山十六劍一揮手,回歸蜀山駐地。

綠袍老祖重創白眉,心情大爽,及至看到劉辛,臉色立刻陰沉下來:“小子,又來壞我好事,今天我看你還能玩出什麽花樣!”那日被冷天天的假葫蘆驚走,綠袍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後來終于打聽到真相,立刻引為奇恥大辱,所以一見劉辛,就忍不住要動手。

“且慢!綠袍,等到演武之時,我再和你公平較量,不要因為你一條臭魚,攪亂天山論道大會。”劉辛嘿嘿一笑,然後施施然回歸本隊,只留下綠袍一個人在空中咬牙切齒。

“好小子,我看你能躲到何時,這麽多人作證,到時候你要是當縮頭烏龜,以後也就不用混了!”綠袍一點也不傻,心中雖然暴怒,但還是用話将劉辛将住。

劉辛面無表情地回到崆峒駐地,心頭卻異常沉重:只怕綠袍這厮一個人,就要把論道大會攪得天翻地覆,怎麽才能打擊一下這家夥的氣焰呢?

綠袍重新來到木臺前,冰冷地目光盯住天機子:“牛鼻子,現在我有沒有資格進入評議團?”綠袍到不在乎什麽名分,他的目的很簡單,就是要在大會上立威,擊敗白眉,只不過出了一口惡氣。

天機子也頭疼不已,綠袍的氣焰太過嚣張,不過,實力也太過恐怖,如果不答應,這家夥難免暴走,如果答應,顯然是迫于他的淫威之下,臉面上又過不去。

無奈之下,只好将矛盾下放,他轉身向其他幾人道:“諸位道友,大家有什麽意見?”

清靜散人手撚須髯:“我無所謂。”他此來的目的主要是仙府開啓,而且和中原道門并沒有瓜葛,不必在意什麽臉面。

披星真人和正大真人也震懾于綠袍老祖的實力,默不作聲。只有風雲真人不齒綠袍的為人,口中說道:“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誅之,豈能與他同流合污!”風雲老道脾氣雖然不好,但是正道邪道還是能夠分清的。

綠袍一聽,口中一陣怪笑,他就是找事來的,當然不怕事:“牛鼻子,你要是有意見,咱們就手底下見真章。”

風雲被他一激,立刻祭起一道雷符,就要和綠袍動手,卻聽身邊傳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諸位莫要忘記天山論道的主旨所在,何必在枝節上牽扯不清。”

“哈哈哈,還是老和尚明白事理。”綠袍嚣張地狂笑一陣,然後也踏上木臺。風雲真人重重地哼了一聲,然後遠遠地走到另一邊。

天機子一看事已至此,也就默認。經過綠袍這麽一攪,天機子十分敗興,昨晚精心準備的演說也索性舍棄,直截了當地宣布:“論道大會第一項,百家争鳴,各位道友誰有一技之長,可以登臺獻技。第一方面內容是煉器,請有興趣的道友登臺。”

說罷,将手一招,只見從天池下面緩緩升起十個平臺,每個都有三丈見方,圍繞在木臺的周圍。這些臺子,就是修真者用來展示自己絕技的場地。随着天機子話音落下,立刻就有幾十道人影從天池四周淩空飛向平臺。

天山論道大會,在這樣一種詭異的氣氛中拉開帷幕。

第 134 章 上火車

一豐繼續商量道:

“炭治郎幾人的訓練已經初步有了成果,你對他們仨有什麽計劃?”

耀哉用複明的一只眼睛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鬼殺隊的孩子,都是我的孩子,我想要一點點磨練他們,讓他們變強。

但是炭治郎和我一樣,都是無慘必殺的目标,如果是我的話,很大可能會引來無慘本人,在我們沒有完成計劃之前,我的行蹤還不可以暴露。

炭治郎的話,說不定會引來十二鬼月,按照無慘的性格,不會放過這個日之呼吸以及那個耳飾的傳承者的。

我準備派兩名柱和他們暫時同往,如果沒有危險了,再分開。”

因為知道了炭治郎耳飾的意義,産屋敷也更加關心炭治郎,做出了出動兩位柱的計劃。

“同時,我通過炭治郎,也已經給珠式小姐送去了信件,正在努力和珠式小姐搭上關系,如果有了消息,我再通知你。”

一豐點頭贊同:

“閣下的安排很是妥當,當前呼吸紋産生的條件,我才剛剛整理出來,各位柱們還未曾學會,我們還沒到需要最終決戰的時候。

呼吸紋的産生,不是一下子能鍛煉出來的,如何控制自己的心跳和體溫,其實是很難的,而且這個等級的條件,已經瀕臨生死的邊緣了,我們需要時間。

不過這個時候如果能夠清除掉一位上弦,估計不會太觸動無慘,我姑且和炭治郎同行一段路,如果沒有危險再說。”

耀哉也不阻攔,他默認一豐是政府的人,并不幹擾他的行動。耀哉和政府也有若有若無的聯系,政府在這個管制刀具的年代,默許了鬼殺隊的行動,因為控制吃人惡鬼的數量是有必要的。

“雖然不确定,但是這次真的有可能碰到十二鬼月,目前能調動的柱有誰?”

産屋敷想了一下:

“現在的話,義勇和杏壽郎兩人沒有問題,距離也不算遠。

有一趟列車上,短時間內已經消失了四十人了,我分析那裏應該有強力的鬼,所以準備派杏壽郎去。

義勇現在的位置也不遠,可以一起來。

你們準備去哪個方向。”

一豐知道這個就是列車事件了,原著中引起炎柱陣亡的事件:

“炎柱和水柱嗎,再加上我,應該可以了。

就去調查這個列車吧,我有預感,那輛列車應該就和十二鬼月有關。

等炎柱和水柱到了,我們就開始行動。”

身體恢複了不少的産屋敷精神振奮,不過久病後需要恢複體力,之前治療有不少消耗,一豐囑咐了一些注意事項後告辭,回去繼續訓練炭治郎三人了。

雖然論年齡,不到十四歲的一豐要比三人小,但是威嚴已經确立了,就連天不怕地不怕的伊之助,都已經被調教出來了:

“三位,這兩天我們就要出任務了,稍微準備一下,這次行動,說不定會碰到十二鬼月呢,可是你們大顯身手的時候。”

善逸當時修吓得哆嗦了:

“怎,怎,怎麽可能,十二鬼月超過我們太多層級了,不行的,不行的,要死了,要死了,在娶到祢豆子之前就要死了,我不去。”

炭治郎趕忙勸住他:

“善逸,訓練了之後你不是變強了很多了嗎,不要說這麽喪氣的話。

還有,祢豆子不會給你的!”

善逸號,沉沒。

伊之助興奮地大吼:

“好,要打十二鬼月了。

上一個鬼月沒碰到,這次該我大顯身手了。

要是能殺死十二鬼月,我就能成為柱了吧,哈哈哈。”

一豐也不打擊他們的積極性:

“大顯身手吧,隊員們,要是死了就贻笑大方了,加油吧!

不過有我和炎柱和水柱三人一同前往,估計你們想死也難。

加油哦,別在炎柱和水柱面前丢臉了,好歹也是我第一次教導的隊員呢!”

善逸這才放心:

“原來有兩個柱跟着啊,那就好了,沒有我們出手的餘地了,太好了。”

伊之助不高興:

“什麽嘛,竟然有柱一起走,真掃興,要是有十二鬼月,你們都不許出手,讓本大爺來解決!”

只有炭治郎稍微眉頭一皺:

“什麽任務竟然要出動兩位柱,再加上一豐君?有很危險的情況嗎?”

一豐解釋了一下:

“不一定,只是防範未然。

認真講的話,你們和炎柱是負責這個任務的,我和水柱僅僅是順道從這裏坐火車罷了。”

在鎹鴉的帶領之下,一行人迅速和炎柱和水柱彙合,六人前往火車站。

“這個家夥就是所謂的土地之主吧,此地的統治者……”

第一次看到火車,山林中長大的伊之助開始顫抖。

“不啊,這是火車啊,沒見過嗎?”來自大城市的善逸問道。

伊之助沒有聽進去:

“噓!冷靜,我先進攻!”

鄉下的賣炭少年炭治郎勸阻道:

“也可能是這片土地的守護神吧,突然發起攻擊也不好!”

“不,所以不是說了,是火車啦,列車,懂嗎?是交通工具,可以坐人的。”

善逸覺得自己帶着兩個屯子裏來的家夥很丢人。

三人即使在身後跟着柱的情況下,也很放得開。

被一豐反複蹂躏(劃掉)訓練過的伊之助見到柱也不嚷嚷着比試了,好歹有個人模樣。

一豐一巴掌敲在伊之助的野豬頭套上(雖然伊之助比一豐高):

“不成熟!不要大驚小怪!而且,連我交給你的氣息感知都沒分辨出來。

靜下心來,展開感知,讓自己的氣息融入到周圍中,然後一點點分辨,雖然是第一次在這麽多的人群中感知,但是你的話,應該能感覺到點什麽吧。

炭治郎也是的,要注意鬼的氣味啊。”

被拍了腦袋的伊之助不敢反駁,而是乖乖深呼吸,開始感知,從嘈雜的人群中,感覺這不同尋常的地方,突然打了個激靈:

“這,這個土地之主,好像真的是活着的,而且有一點鬼的感覺!鬼為什麽能成為土地之主!”

一豐教訓三人:

“你們三個都有自己比平常人更精通的感官,善逸的超強聽力、炭治郎的嗅覺和伊之助的感知力。

不僅僅是戰鬥之中,更是在平常,也要注意,提前發現危險。

很明顯,這個列車上有鬼,而且不是一般的鬼,甚至可能異化到了和列車融為一體的程度了,只有這樣才能解釋為什麽整個列車都有鬼的氣息。

你們三個都沒有提前發現,就這樣興沖沖地踏入敵人的陣地,甚至是敵人的腹內,不成熟,離着柱還差得遠,馬達馬達!”

第 146 章 :執一筆江山入畫

“混沌萬物之初萌,藏黃泉之下。”

一個瘦高男子一手左手持着方形的木板,右手持着差圓長的木梆,梆子聲不合時宜地響起,男子神色如常地走過街道,就像是一個巡街的打更人。

蓮舟慢慢悠悠地靠岸,白霧在身後流動。

“這是哪裏?”寧長久問。

秋生想起小時候自己第一次見到小鎮這幅場景時,也是吓了一跳,哪怕如今已是他第四次見到這一幕,心中依舊打着鼓,他說道:“這就是蓮田鎮……”

“這……”寧小齡吃驚極了,她從船上下來,緩緩向着小鎮走去,風吹開她額前細碎的頭發,帶着久違的涼意。

“這怎麽可能?”寧小齡的手撫摸上牌坊的木柱子,上面有着水漬般發黴的痕跡。

秋生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這件事,他只好說:“我帶兩位仙師進去。”

蓮田鎮內,一切如常。

所有的布局都沒有改變,只是天色已晚,月上中天,一切都透着怪異的靜。

連常年趴在屋頂上的壁虎将軍和斑點大蛙也停下了交鋒,默默地趴在深青瓦片上,大眼瞪小眼。

巡邏的兔子精卻依然精神,它很快注意到了夜行的幾人,如臨大敵,随後發現是熟人,豎起的長耳朵又拉攏了下來,它正了正後背的兩根胡蘿蔔,抱拳行禮,很有江湖俠氣。

寧小齡确定它就是那只兔子精,那根它送的胡蘿蔔自己還帶着呢。

“師兄……這是不是和那天在臨河那樣?”寧小齡小聲問道。

臨河城的那天,他們從白骨夫人手下暫逃,遁入一個小巷之中,來來回回走了幾遍,都會回到一個白牆之下,他們翻過牆壁,卻發現那是自家的宅子,本該早就死去的寧擒水微笑着等待他們。

今日的情況和那天有些相似。

“不一樣。”寧長久判斷道:“那天是白骨夫人施展的類似鬼打牆的手段,但這次……”

“這次什麽?”寧小齡追問。

寧長久說道:“這次似乎要更高明一些,先前我們危難逃命,很容易被種下心障,這次不一樣,這太……光明正大了點。”

可越是這樣,就越是可怕。

寧小齡輕輕點頭,能将整座蓮田鎮首尾相連,這簡直是手段通天了!

秋生在一旁解釋道:“兩位仙師誤會了,這不是什麽妖邪作祟,這種情況已經很多年了,不會發生什麽不好的事情,平平安安就過去了。”

寧長久問:“那一次會持續多久?”

秋生道:“短則三兩天,長則半個月,一個月都有。”

“這也太久了吧……”寧小齡擔憂地嘟囔着:“我們要是回不去,師父肯定擔心死了,之後的四峰會劍不會也要錯過了吧……”

“先回宅子看看。”寧長久說。

他們回到了秋生家的宅子裏,小蓮還沒入睡,一直搬了個板凳等他們回來。

屋門口的那個大水缸,又多插上了幾片蓮葉,其中還有魚兒時常輕點漣漪,那些魚兒就這樣在浴缸這般不大的空間活動着,吃着小蓮灑下的魚食,不曾意識到自己明日也可能成為糧食。

荷葉散發着淡淡清香,清風過時銅鈴微鳴。

寧長久聽着鈴铛聲,卻感受不到輕松,他走入院中,幾盞孤零零懸挂的燈點着燭火,映着牆壁上的竹影。

木樓裏,燈還亮着,張老先生顯然還沒入睡,寧長久邁入院子時,一只灰不溜秋的鳥雀恰好飛遠。

一切依舊如常。

“我去看看張老先生。”寧長久說。

秋生阻攔道:“爺爺只會邀請客人,可是很讨厭有人不請自去的。”

“無妨,我與他說。”寧長久心中已有決意,他知道木樓沒有上鎖,裏面的老人正在等他。

木樓的門推開,老人坐在一張古重的椅子裏,那張椅子沒有一點镂空,透不過氣,看上去倒像是黑色的棺材。

“張老先生。”寧長久叫了他一聲。

老人對于他的不請自來也沒有生氣,問道:“有事?”

寧長久很自然地在一旁坐下,說道:“只是想與老先生聊聊。”

“有什麽好聊的?”張老先生言語平淡,似不覺得這個年輕人能給自己帶來什麽驚喜。

寧長久開門見山道:“先生是否曾在谕劍天宗修行過?”

張老先生笑道:“我一生只愛筆不愛劍,年輕時候有幾分靈性,便做畫師,如今老了靈感枯竭,便踏踏實實做個畫匠,打打殺殺惹人生厭,我只想到死如此。”

寧長久問道:“那為何我在谕劍天宗見過您的真跡?”

張老先生問:“天宗竟有我的畫作?”

寧長久點頭道:“最初見先生畫作,我便覺得熟悉,今日才想起來,我們內峰劍堂裏,便有三幅畫作嵌在屏風之中,筆觸熟悉至極。”

張老先生沒有否認,說道:“興許是買去的吧,并不是什麽稀奇事。”

寧長久沒有理會他的話,繼續說:“那三幅畫作一幅是荒人騎象獵蛇,一幅是群仙入海獵龍面人身的怪物,還有一幅是萬劍升空斬九頭大魔,那三幅畫雖被烏紗遮掩,但畫作之間,我依舊感受到了天宗的劍意。”

張老先生想了一會,搖頭道:“我不記得我畫過這些了,只是年輕時候,天宗之中确實有過友人,只是許多年沒有來往,是死是活我也不知道了。”

寧長久問道:“不知先生友人是哪位,我可以代為問候。”

張老先生不答,繼續說道:“那三幅畫作皆是尋常神話,巴蛇吞象,獵殺猰貐*,劍斬九嬰,許多畫師畫過,并不新奇。”

寧長久神色平靜地看着這位“故人”,試圖在他身上尋找一絲外洩的靈氣,但他藏匿得太好,始終沒有外露絲毫。

若非寧長久與他相識,他也會覺得眼前不過是一個尋常的暮年老人,絕不會将他和隐藏的高手聯系在一起。

寧長久說道:“先生畫作之生動,絕非尋常畫家可以媲美。”

張老先生忽然回過頭,看着他,問道:“你以前聽人說起過我?”

“沒有。”寧長久回答。

“那為什麽你是那樣的眼神?”張老先生想到了先前和寧長久的第一面,他同樣想不通,自己一個其貌不揚的老頭,為何會讓這個年輕人有些失态,這也是他現在最想知道的事情。

寧長久解釋道:“先生像我的一位故人,我與他是忘年之交,可惜那位老人家幾年前死了,先生的相貌與他太像,我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張老先生認可了這個解釋,說道:“那你明日就要走了,今日還來見我做什麽,莫非是不滿意那兩幅畫?”

寧長久搖頭道:“先生畫技巧奪天工,只是……我們明日走不了了。”

張老先生好奇道:“神明又發怒了?”

“神明發怒?”寧長久不解。

張老先生道:“就是鬼節,鬼節來臨的時候,整座蓮田鎮就會首尾相連,那是神的怒火。”

寧長久問:“哪位神明?”

張老先生答道:“你們神仙都不知道,我一個老頭子哪裏知道,只是有傳說,這裏曾是某個神明的故土,那片蓮塘也曾是巨大的沼澤地,而我們占據了神明曾經的領地,神明的亡魂當然要責罰我們。”

寧長久依舊不解,想起一事,問道:“這與南州中央那片南荒有關系麽?”

張老先生年歲已高,所以更見多識廣,他答道:“沿着蓮田鎮,再往更北處就是南荒了,過了穹嶺山之後,就會看到仙人劃下的紅線,那條紅線變作了紅河,紅河對岸,就是南荒,至于蓮田鎮這位神明的由來,衆說紛纭,我哪裏知道?”

寧長久問:“那要怎麽樣才能出去?可有先例?”

張老先生答道:“先例?有倒是有……有人在鬼節時從外面進來的,是個小姑娘,看了一圈就走了,不過那是八年前的事情了。”

八年前……這本是很普通的一句話,在寧長久聽來卻有截然不同的意味。

前一世,他八歲那年,大師姐讓他去随張老先生學畫,那時候,張老先生也沒來大河鎮多久。

“什麽樣的小姑娘呀,這般厲害?”寧長久的話語同樣狀似随意。

張老先生也沒有避諱:“是個小丫頭,背着一身兵器,在鎮子裏逛了一圈,然後走了。”

四師姐……

寧長久越來越覺得事情不簡單,當年除了大師姐和二師兄,其餘幾位師兄師姐大部分時間都不在山上,他的任務只是潛心修道,所以也并不知道那二十年到底發生了些什麽。

如今他走過南州,一點點捕捉到了他們的蹤跡,先是大師兄,後是四師姐……師尊到底要做什麽?

寧長久笑了笑:“多謝先生為我解惑。”

張老先生似有些困倦了,他點點頭,擺手道:“那就先老老實實待着吧,等這鬼節結束再回峰,蓮田鎮鬼節的事情,你們天宗是知道的,不必太過擔憂。”

寧長久輕輕說了聲好,随後告辭離去。

才出木樓,灰雀振翅飛回。

……

……

“師兄,我們怎麽每次都能遇到這種奇怪的事情呀?”寧小齡苦着臉道:“這要是一個月前發生我就很開心,可偏偏這個時候……唉。”

寧長久安慰道:“這次好歹沒人追殺。”

寧小齡敬佩道:“師兄可真會苦中作樂呀。”

寧長久的憂慮其實一點不比師妹少,他不相信神明的怒火,他知道張老先生一定對着自己隐瞞着什麽,而四師姐當年願意來此,說明此處說不定藏着連師尊都感興趣的東西。

寧長久道:“明天我再去一趟蓮塘。”

寧小齡眼睛一亮,道:“師兄的小鳥不是很厲害嘛,上次臨河城都能照破,這次的白霧應該也不在話下吧?”

寧長久沒有太多信心。

次日,太陽照常升起,農夫,匠人,織女如常地勞作,妖怪們也漸次醒來,寧小齡路過那條必經之路時,那兔子精盯了她好久,然後像是意識到了什麽,有些生氣,向寧小齡讨要回胡蘿蔔。

寧小齡明白,這兔子精可能是因為自己說是要走卻沒走,以為自己騙了它。

寧小齡有苦難言,在兔子精的窮追猛打之下交還了胡蘿蔔,那兔子又是賭氣又是驕傲地離開了。

寧長久先去鎮口的牌坊上看了看,原本是草地的前方已經變作了一片湖泊,他轉身離開之際,指甲若有若無地擦過木柱,留下了些許痕跡。

他們再入蓮塘。

接着,他們發現,白日裏的蓮塘沒有霧氣,天地一清,只是一眼依舊望不到邊。

這次秋生沒有陪同,寧長久與寧小齡獨自泛舟。

蓮舟穿行不久,大蟒再次浮現,探出一個巨大的青色頭顱,與他們同行。

蓮葉生長得很快,有的甚至已經高過了頭頂,蓮舟過時,如穿過一柄柄碧色的大傘。

寧小齡看着蓮舟旁那個大到誇張的巨蟒,她已經不害怕了,甚至還探出身子,将手伸入水中,觸碰它看似光滑,但手感粗糙的鱗片,而巨蟒很是溫順,只是安靜地游着,仿佛陪同游客泛舟是自己的職責。

寧長久喚出了自己的金烏。

金烏立在肩頭,陪着他一同眺望水色,周圍的水面卻都鋪上了粼粼金光。

那頭巨蟒回過了頭,它看着寧長久肩頭的金烏,狹長的豎瞳一下子變得更細,向來溫和的它似是出于恐懼,竟不安分地甩動起了身子,腦袋一下子紮入了水中,潛入了蓮塘深處。

水面晃動起巨大的波浪,寧長久以指扣舷,将蓮舟連同整個升起的水面一起壓了下去。

寧小齡吓了一條,她本來好好地摸着蛇,卻突然發生這樣的事,她立刻縮回了手,驚訝地看着師兄:“怎麽了?”

很快,風平浪靜。

寧長久目光深深地看着水面黑影消失的地方,道:“它好像在害怕?”

寧小齡知道那頭金烏的厲害,沒覺得太過奇怪,倒是挺為這條大蛇着想,道:“下次可別這樣吓它了。”

寧長久輕輕捋過金烏的羽毛,然後将它捧在掌心一抛。

金烏飛到空中,懸停在了某個位置,随後,一條金線連接着蓮舟,空中的金烏指引着他們向前駛去。

寧長久一開始覺得是舟下藏着暗流,在他們不知不覺之間,讓蓮舟一點點偏移,然後将行使的軌跡變作了一個圓。

所以他讓金烏牽引蓮舟,讓金烏在空中行成一條絕對筆直的線,因為金烏沒有先天自然的意識,所以理論上不會被任何東西左右。

金烏帶着蓮舟前行,周圍越來越靜。

最後他們依舊再次回到了蓮田鎮的大門前,熟悉的牌坊像是一個譏諷的笑臉。

寧長久走下蓮舟,看着牌坊上的木柱子,那裏有他先前指甲輕輕劃過留下的痕跡。

“我們又回來了。”寧長久說道。

寧小齡也不覺得意外,只是嘟囔道:“這分明是不可能的事情呀,一直向前走怎麽可能會回到原來的地方呢?”

寧長久道:“你手指放在雞蛋殼上,一直向前,最後會回到原點。”

寧小齡心想這個時候了,師兄怎麽還在開玩笑,“難道蓮田鎮是圓的?”

寧長久輕輕搖頭:“不可能。但是有另一種可能性……”

“什麽呀?”

“這或許也是法則的力量……”寧長久說出了心中那個不可思議的猜想:“蓮田鎮是一個類似于神國的存在,而這個鬼節,則是蓮田鎮的法則之一。”

……

……

蓮田鎮可能像臨河城的酆都一樣,都是某個獨據一方的小神國。

距離寧長久發表出這番言論,時間又過了三天。

哪怕寧長久覺得自己的猜想無比接近現實,但是他們依舊找不到破局的方法。

整整三天,他們橫豎嘗試了許多辦法,卻都無法離開這裏。

越過蓮塘是蓮田鎮,越過兩邊的麥田,盡頭還是蓮田鎮,四通八達的世界,卻将中心都指向了這個唯一的小鎮。

而蓮塘泛舟時,那頭黑色巨蟒卻再也沒有出現過。

“師妹,你有沒有發現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寧長久問道。

“什麽事?”

“陸嫁嫁竟沒有來找我們。”寧長久說。

“師兄,你是傻了吧……”寧小齡翻了個白眼:“我們都出不去,嫁嫁師父哪裏進得來?”

寧長久輕輕搖頭,自語道:“在此刻外界的世界裏,蓮田鎮到底是怎麽樣的呢?”

寧小齡數落道:“師兄要有本事,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嗎?”

寧長久也自嘲地笑了笑。

當日的酆都,陸嫁嫁未能斬破是因為境界不夠。

但如今陸嫁嫁的實力,沒有人比寧長久更清楚,她的劍靈同體已是質變,實力較之臨河城時強了一倍不止,哪怕紫庭初境,與她對敵應該也絕非敵手,若此處真是類似臨河城那樣殘破的酆都,不應該斬不開才是,還是……

寧長久從懷中取出了一個木筒。

那是臨別前交給他們的木筒,寧長久直接捏碎了它,藏于裏面的對璧也随之破碎。

寧小齡不知道師兄為什麽要這麽做,雖然他們此刻困在這裏,但也沒有遇到什麽奇怪的危險呀。

“我要捏嗎?”寧小齡問。

“你的先留着。”寧長久說。

寧小齡點點頭。

兩人坐在船上,眺望着無邊無際的遠方,都不再說話。

這次他們沒有再做嘗試,而是随波逐流地漂浮着,寧小齡摘下一片荷葉遮着陽,蓮葉下的小臉比初荷還要稚嫩。

她百無聊賴地撩着水,并不認為自己對于破局能起到什麽作用。

時間就這樣一天一天地流逝着。

算着日子,四峰會劍也越來越近了,而這個迷障一樣的鬼節,卻異常地持續着,始終沒有消失的跡象。

轉眼之間,時間又過去了十個日夜。

寧長久坐在屋子裏,安靜地看着牆壁上的畫。

秋生看着仙師白衣孤單的背影,有些內疚,後悔自己沒有早點将這件事告訴他們。

“這些畫都是張老先生的作品嗎?”寧長久問道。

秋生點頭道:“都是的,爺爺只喜歡自己的畫,其他人畫的,無論多好,都不會挂在自家的牆上。”

寧長久點點頭,目光盯着中間的那幅畫作。

一直到夜幕落下。

今夜過後,距離四峰會劍就只剩下兩天了。

寧長久盯着那首詩,看了很久。

接着他走出了門外,看着那些再熟悉不過的水缸,蓮葉,鈴铛,然後他跨過門檻,重新走入屋中,接着穿過屋子,走進後院,看着牆上挂着的燈和照着的竹影,天上的明月都顯得黯然,一只灰雀振翅離去。

他回到屋中,叫醒了寧小齡,低聲道:“随我出來。”

寧小齡半夢半醒間被寧長久拖着走到了屋外。

“怎麽了……”寧小齡頭暈暈的。

寧長久帶着她重新走了一遍屋外到院子的路,然後問道:“發現什麽了嗎?”

“什麽?”寧小齡覺得師兄有些魔怔了,道:“很正常呀,什麽都沒有發生呀……”

“你仔細觀察一下四周。”寧長久說道。

寧小齡清醒了許多。

寧長久又帶着寧小齡從木樓外走到了大門之外。

“發現什麽了嗎?”寧長久又問。

寧小齡沉思了一會兒,回想着剛剛的所見。

她發現,他們才出院子,那只灰雀就飛了回去,這是她很早就知道的事情,一開始她以為只是那只小雀比較怕生,見到生人所以飛走,現在想想倒是古怪極了,都一個月了,他們應該是熟悉了才對啊。

“莫非那只小灰雀有古怪……難道它是一頭隐藏的大妖?”寧小齡問道。

寧長久輕輕搖頭,又帶她來回走了一遍,這一次,寧長久給她講述了許多更細節的事情:“我們進門的時候,是先起風,鈴铛再響,但是我們走出去時,卻是鈴铛先響,然後再感覺到風,它們之間相差的時間極短,你用神識感受。”

寧小齡将信将疑地閉眼,鋪開神識,在門檻處來回走了幾遍,發現還真是這麽回事……雖然那個差別極其細微。

她還發現,在門外的時候,這些蓮葉看上去碧色很深,而在屋內的時候,它們看上去顏色卻有些淡,她以為是光線的原因。

“這是怎麽回事?”寧小齡吃驚道。

寧長久又帶着她走到了院子裏,他指着那面滿是竹影的白牆,沉吟了一會,道:“這個可能不是很明顯,看這裏吧。”

說着,他指向了挂在牆上的燈,道:“你進院子時,燈光會比較亮,天上的月亮則不太起眼,但是等你回過來的時候,燈和月亮卻又颠倒了過來。”

寧小齡覺得不可思議,但是她在院子中來回走了一遍,那灰雀又随着她的腳步來回飛了一遍。

寧小齡發現,這一切竟也如師兄所說,只是這麽小的差別,師兄到底是怎麽發現的?

寧長久閉上了眼,至此想明白了一切。

他知道寧小齡心中的疑惑,說道:“跟我過來。”

寧小齡跟着他走入了屋中。

寧長久指着正中央那幅沒什麽美感的小鎮布局圖,說道:“上面這首詩,看到了嗎?”

寧小齡當然知道這首詩,她第一天與師兄一道賞畫的時候,還自得地說這水平自己也能寫呢。

此刻她帶着不一樣的心情輕輕念出了這首詩:

“素荷香搖風動鈴,燈映竹牆院照影。家歸雀遠望樓高,孤燈如水拂月明。”

寧小齡還是不解:“哪裏不對麽,這寫的就是我們這宅子的模樣呀。”

寧長久閉上眼,嘆氣道:“你倒過來讀一遍 。”

寧小齡皺起了眉頭,目光落到了最後一個字,然後緩緩往前讀:“明月拂水如燈孤,高樓望遠雀歸家,影照院牆竹映燈,鈴動風搖香荷素……”

她聲音越來越小,她發現這首詩從尾到頭竟一樣通順。

而她也立刻明白了過來,這首詩正讀是他們從門外走入院中的場景,而倒過來讀,則是他們從院子走到門外的場景!

寒意激起了雞皮疙瘩,那一瞬間,寧小齡忽然覺得周圍的世界如此不真實,她還是困惑:“可……可這說明了什麽?”

“這是一首回文詩。”寧長久看着那幅小鎮布局圖,輕聲道:“這裏根本沒有鬼節,我們現在正被困在一首回文詩裏,而作詩之人,利用他堪比天高的畫技,以這小屋為藍本,将這首回文詩的力量影響到了整個小鎮。”

“如今這座蓮田鎮,就是一篇首尾相連的詩。”

寧長久的聲音同樣越來越輕。

寧小齡瞪大了眼睛,呼吸聲都重了起來,她立刻扭過頭,望向了那些小木樓:“難道那個張老先生……”

寧長久沒有接話,只是道:“我還有一件事沒有确定。”

“什麽?”

“師父為什麽沒來找我們?”

“這個問題……”寧小齡原本想說師兄早就問過了,但此情此景之下,她意識到師兄一定有其他意思。

寧長久再次徑直走入院中。

小木樓的門關着。

他直接敲動大門。

“大半夜的吵什麽吵?”

敲了好一陣子之後,張老先生才打開門,他的臉上是遮掩不住的怒意。

寧長久安靜地看着他,問道:“先生,先前您給我們畫的畫呢?”

那兩幅畫原本是要離別的時候讓他們帶回去的,但因為鬼節的事情耽擱,寧長久與寧小齡也沒問過這件事。

張老先生倒是沒有避諱,道:“半夜喊我就為了這個?”

寧長久帶着歉意道:“麻煩老先生了。”

張老先生忍着怒意,帶着他們走入樓中,取出了那兩幅畫,攤開來,道:“你們有什麽疑問麽?”

寧長久看着桌案上的兩幅畫,端詳了許久,他才幽幽開口:“先生,不知為何,我覺得這兩幅畫,眼睛好像失去了神采。”

張老先生的怒意卻消散了,他的臉色同樣平靜了下來:“你想說什麽?”

下一刻,寧長久懷中的匕首如劍出鞘,刺向了這位老畫師,用的是那必殺的一招。

……

……

時間推回到十三天前。

谕劍天宗。

寧長久與寧小齡一同回到了山門,白衣少年神色淡然,白裙少女姿容嬌俏。

雅竹見到他們之後笑了笑,記下了他們的名字。

寧長久對着雅竹行了一禮,認真說道:“師叔,這次出行我與師妹都得了機緣,心中有大感悟,為了四峰會劍,我們想要先閉關大半個月,這期間任何人不要打擾,可以嗎?”

寧小齡在一旁點頭附和。

雅竹有些奇怪地看着他,心想這少年怎麽忽然變得這麽愛修行了。

但這畢竟是一樁好事,而且當日她可是親眼見過寧長久的劍的,半個月後的四峰會劍,她對于寧長久是充滿期待的,所以她也自然地應承了下來。

之後,寧長久與寧小齡便一直在房中,一步也沒有踏出過。

陸嫁嫁原本有些奇怪,為何寧長久回峰後沒有去找她,但是很快她自嘲地笑了笑,心想他是自己的徒弟,自己怎麽可以生出這種類似于依戀的情緒呢?她立刻掐斷了念頭,繼續閉關。

沒有人發現這對師兄妹是假的。

這本該是萬無一失的事情。

但寧長久沒有想到,這屋中,還有另一雙眼睛盯着自己。

那雙眼睛來自那個瓷瓶裏,她眼睜睜地看着寧長久每天夜裏由一個立體的人像是洩氣一般變成一張平面的畫。

她知道這絕不是寧長久,可真正的寧長久……

韓小素心裏害怕極了,她躲在瓶子裏一動也不敢動,只希望對方不要發現自己。

而直到第十三天,她才終于忍受不了這種陰謀繞身的壓力,決心一定要想盡辦法将這件事告訴這裏的峰主。

這天夜裏,她拿出了寧長久給她的簪子,偷偷飄出了瓷瓶。

“你是誰?”一個有些木讷的聲音在她即将飄出窗戶時響起。

韓小素魂魄冰冷。

第 133 章 壞心思

壞心思

即使尚在孕中, 即使榮安公主已經不小了,貴妃仍舊是一張芙蓉美人面, 依舊嬌嫩得像尚在閨中的少女一般,令人心生嫉妒。

“免禮。”謝若暻眸光淡淡從安婕妤身上滑過,嬌聲笑道:“能前來出席宮宴,安婕妤的宮規應是抄完了。”

安婕妤眸中飛快閃過幾絲恨色,垂下眸子恭敬道:“回貴妃娘娘的話,已是抄完了。”

謝若暻自顧自落座,并未搭理後方的安婕妤。

一旁的端修儀見狀湊過來低聲道:“怎得不見榮安公主過來?”

榮安公主如今也到了出席宮宴的年紀, 更何況榮安向來喜歡大皇子這個弟弟,謝若暻又不是喜歡将孩子拘在宮中的人,沒得道理不見榮安。

果然, 便見謝若暻無奈一笑,回道:“這丫頭, 早早便去了臨華宮,說是去給她弟弟賀一賀好日子, 倒真是人小鬼大。”

端修儀輕輕掩唇一笑, 知曉謝若暻心中并無不悅, 也順勢誇道:“公主小小年紀便懂得疼愛弟弟,可見是娘娘教的甚好,是我大靖之福。”

說完, 又有些疑惑地環顧四周, 壓低了聲音道:“妾怎麽瞧着, 今日只有後宮的姐妹們在?”

當初榮安公主的滿月宴, 是因着公主尚且年幼, 不宜顯露人前,才未請朝堂上的重臣及其家眷, 可這大皇子,且不說年紀,便是因着是男嗣,依着規矩也是要宴請重臣的。

見端修儀疑惑,謝若暻眸光一閃,才為她解惑:“聖上說如今西邊虎視眈眈,不宜勞民傷財,因此大皇子的百日宴便同榮安的一般即可,既是親姊弟,也不好分出個高低來。”

不曾料到竟是這般原因,端修儀柳眉蹙起:“西邊如今竟是如此吃緊了麽?”

謝若暻點頭:“許是因着去年那場水患,西邊一直在休養生息,應是這般才叫西夷起了不該有的念頭。”

“這?”端修儀眸中染上幾分憂色:“若是這般,也不怪聖上憂心。”

西夷位處大靖西邊,國力雖稱不上強,可也不弱,但因着他們向來安分,大靖歷代以來投放在西邊的兵力都不多,許是因此,才給了西夷膽子。

謝若暻見狀正要安撫幾句,便聽得外間通報:“聖上到——”

“皇後娘娘到——”

“錦妃娘娘到——”

殿內,衆人皆齊齊起身行禮。

明黃色的袍角很快掠過衆人,謝若暻忽感一道視線從上方投來,微微擡眸便對上孟璋的眸子。

就這會子功夫,錦妃攜着和修容便在謝若暻對面落座,皇後也跟随孟璋到了禦臺之上,只是依舊不見歲歲的身影。

好在對面錦妃遞來一個安撫的眼神,謝若暻才緩緩放下心來。

“都免禮吧。”孟璋輕輕一拂袖,收回了停在謝若暻身上的目光,轉而望向另一邊的錦妃。

“今日是大皇子的百日宴,錦妃,你是主角,可要盡興才好。”孟璋溫聲笑道。

“妾多謝聖上挂念,大皇子能有今日,蓋因聖上洪福齊天,妾便代大皇子敬聖上一杯。”說這話,錦妃便盈盈站起身,舉起酒杯遙遙敬了孟璋。

這樣的日子與場合,孟璋自然也不會不給面子,仰頭便将禦案前的杯中酒一飲而盡。

身旁,皇後面上挂着端莊的笑意,對錦妃道:“怎麽不見大皇子?”

這一問自然不是皇後真的不知大皇子在哪兒,只是巧妙引出下面的流程罷了。

果然,便見錦妃笑着回話:“奶嬷嬷剛抱了大皇子在後面候着呢,榮安公主也在一旁看着,妾這便喚她們出來。”

說罷,便對侍立身後的紅纓招了招手,紅纓會意立即便轉身進了後殿。

衆妃便以謝若暻為首依次敬了錦妃一杯,皆是按照t位分尊卑依次來的,只和修容面上雖笑着,眸中卻免不了染上幾分失落。

分明便是她孩兒的大好日子,她卻只能随着衆妃一起敬另一個女人,恭賀她大喜,好在她也不是拎不清的人,又有玉衾在一旁小聲寬慰,才不曾露出什麽不妥。

不料片刻之後,便見紅纓急匆匆由內室而出,面色挂着一臉急色,整個人直奔錦妃而去,附耳言語。

禦案之上,皇後見狀便沉下臉色,重重将杯盞置在桌上,淩厲道:“何事這般鬼祟!聖上面前,還不速速道來。”

皇後向來便端着雍容華貴的樣子,倒是難得露出幾絲威嚴,見狀,吓得紅纓一哆嗦便跪在地上,只是口中依舊讷讷不敢言,眸光不自覺地向錦妃求救。

“你這宮女!真是好大的膽子,竟敢連本宮的話都不聽了!”皇後眸色愈發冰冷,擡眸對錦妃斥道:“錦妃,這便是你宮中的宮女?如此場合也敢鬼鬼祟祟的,你若是管教不好,不妨送到本宮這裏來。”

聞言,錦妃也驟然沉下臉色,紅纓自小與她一同長大,在這深宮之中對她忠心耿耿,說是将她看做自己的姊妹也不為過,怎由得皇後如此訓斥。

再說了,在這樣的地方訓誡她的大宮女,也是将她的面子放在地上踩。

只是思及紅纓方才所說之事,錦妃仍舊皺眉有些猶豫。

謝若暻在一旁卻瞧出些門道來,紅纓向來性子穩重,如今這般,定是後殿出了事,思及還在後殿的歲歲,謝若暻也有些坐不住道:“紅纓你莫怕,可是大皇子那邊有什麽不妥?你且如實說來,若是與你無關,這裏無人會怪罪于你。”

這話說的實在有些僭越,可提及大皇子,衆人也不敢多說什麽。

謝若暻話音甫落,便聽上方孟璋淡淡開口:“貴妃說的不錯,所為何事你盡管說來,朕恕你無罪。”

紅纓眼皮一跳,硬是頂着孟璋的威壓開口道:“奴婢方才去後殿請大皇子,卻見昭華公主與榮安公主扭打在一起,奴婢想上前将她們拉開,可昭華公主卻是拔下簪子,威脅奴婢不敢上前,這才趕緊回來禀報。”

殿內人聞言皆是瞳孔一縮,昭華公主?昭華公主年長榮安公主許多,二人怎得還能扭打在一起?

謝若暻首先便是一個坐不住的,聞言便騰的起身,一顆心簡直提到了嗓子眼,顧也顧不得衆人便領先朝後殿走去。

和修容聽聞事關大皇子,也忍耐不了片刻,飛快朝皇後與孟璋行禮便緊緊跟上謝若暻。

皇後見狀面色一冷:“你們還有沒有将本宮與聖上放在眼中?”

便是當她們都是空氣麽?未得旨意便敢私自離開。

“思子心切罷了,還請皇後娘娘多多見諒。”錦妃面上也是一派急色,只是好歹還有兩分理智,急聲朝孟璋求道:“還請聖上準許妾去看一眼。”

孟璋也早已從禦座之上起身,大步朝後殿邁去,冷聲道:“都起來。”

待孟璋至後殿時,以檀等人早已将局面控制下來,奶嬷嬷抱着大皇子跪在一側,榮安與昭華皆是衣衫不整,頭發淩亂,瞧不出半點皇家公主的風度。

“将她們都帶到前殿來。”孟璋聲音冷的能凝出水。

只是說完,親自走上前去一把将歲歲抱起,黑着臉回了前殿,又命人取了溫水來,用帕子一點一點給歲歲将臉擦淨,才沉聲問道:“怎麽回事?”

方一聞言,歲歲絲毫不懼,反而生氣地鼓起腮幫子,目光憤恨地望向殿下的昭華,怒道:“兒臣今日一直同皇弟待在一起,方才嬷嬷去如廁了,兒臣站着有些累,就在一旁的凳子上歇息了一下。”

“就看見皇姊鬼鬼祟祟進來,還拿了什麽東西往阿弟嘴中放,兒臣立即便上去質問皇姊,她卻怎麽都不承認,還揚言若是兒臣敢說出去,便要割了兒臣的舌頭。”

說完,歲歲狠狠瞪了瞪昭華,小小年紀氣勢卻不弱。

下方,和修容聞言便雙眸盈淚,忍不住便要去殿中查看大皇子,好在被錦妃一把抓住才清醒過來,這樣的場合自然是容不得她放肆,只是眼淚卻像不值錢的珠子般一顆顆滑落。

謝若暻皺眉同錦妃交換了個眼神,她總覺得這事情不對,哪裏就有這麽巧的事情,今日乃是大皇子百日宴,聖上随時可能召見大皇子,這奶嬷嬷真是有天大的膽子才敢擅離職守。

更何況,昭華公主都多大年紀的人了,要做些什麽怎麽還會叫歲歲看見。

仿佛為了印證謝若暻心中猜想,殿中昭華公主幾乎是瞬間變哭泣起來,聲音如嗚咽的小獸,甚是可憐:“還請父皇明鑒,這分明都是皇妹誣陷于我!”

誣陷?孟璋在唇舌之間品了品這兩個字,又在昭華與榮安之間來回掃視兩圈,內心中,他自然是更加偏向榮安。

瞧了瞧殿下謝若暻黑沉如水的臉色,孟璋依舊将目光投向了懷中的歲歲,溫聲道:“告訴父皇,你說皇姊喂阿弟吃東西,你可有證據?”

似是沒想到孟璋竟然會如此問,歲歲頗有些生氣地睜大眸子,這雙眸子像極了孟璋,此刻更是添了兩分不可置信,只見歲歲賭氣道:“兒臣沒有證據,但兒臣親眼所見,絕不會有錯,難不成父皇覺得,兒臣會騙父皇?”

殿內,昭華公主瞧着面上父女情深的二人,只覺無比諷刺,同樣是大靖的公主,同樣是父皇的女兒,為何榮安就能得到父皇毫無保留的偏心,難道因為她的母妃去了,而榮安的母妃還在麽?

昭華淡漠地看了謝若暻一眼,随後猛地擡起眸子,淚水瞬間滑過臉頰。

殿內,便聽見昭華似心如死灰的聲音道:“兒臣,确實喂了皇弟東西。”

第 145 章 感激不盡

“到底是怎麽回事?”

顧绮羅關切地問,就見應飛鴻清咳一聲,翹起一條二郎腿,擺出一副長篇大論的姿态,沉聲道:“大奶奶的脈象細數……”

“這些都不用說,反正我們也聽不懂,應大夫您就和我們說說大奶奶究竟是什麽病症,要怎麽治?”

顧绮羅不等應飛鴻說完就打斷了他,頓時讓對方黑了臉,冷哼道:“奶奶就不想求本溯源嗎?”

顧绮*脆道:“不想,那是你們大夫的事,我不懂,求了又如何?你只要告訴我什麽病症,能不能治,怎麽治就行了。”

應飛鴻一看:好嘛,這位是一點兒求學精神都沒有。當下難得上來的興致也沒了,站起身淡淡道:“大奶奶這會兒的症狀乃是肺熱所致,吃兩劑方子就好。真正難的是她那先天胎裏帶來的一股熱毒,且聽我說說病症,看你素日是否有這樣症狀?你常年身虛體弱,忽然症狀上來,或是下腹墜痛不堪;或是身熱氣躁汗下不止;或是喘息劇烈難以為繼……”

不等說完,李氏的眼睛已經亮了,連連點頭道:“大夫真乃神人,您說的再對也沒有了,這……這難道都是先天胎裏帶的熱毒麽?可是我年少時并不覺着怎樣,是這幾年越發重了。”

應飛鴻淡然道:“你青春年少時心思單純,無憂無慮,這熱毒只在你體內蟄伏着。随着你嫁人,你的心思多了,想要操心,然而心有餘力不足,症狀方漸漸顯現。請遍名醫不見好轉,你豈有不急之理?越是焦慮,症狀愈重,症狀愈重,你就更加焦慮……”

“就是說陷入了惡性循環?”顧绮羅驚叫一聲,只見應飛鴻欣慰點頭道:“二奶奶這話聽着新鮮,确實一語中的。如此循環往複。此症自是纏綿難愈。如果今日你不讓我詳細診治。證明此症,好用藥細心調養,這之後又無人看破病症。那用不上三年,就可将你熬得油盡燈枯。”

衆人聽得悚然心驚,顧绮羅忙道:“這先天熱毒如此厲害,既然症狀明白了。應大夫可有醫治之法?”

“自然是有,不然我這麽長篇大論的是要吓死人嗎?”應飛鴻鼻孔向上冷哼一聲。聽得衆人直翻白眼,暗道怪不得人人都說他嘴巴刻薄,二嫂子不過是關心下問了一句,也讓他如此嘲諷。

“那就麻煩應大夫開方子吧。”顧绮羅松了口氣。只要李氏的病能治,她才不管應飛鴻怎麽說呢,又不是沒見識過這厮的毒舌。

“成啊。”應飛鴻點點頭。一面拿出帕子擦手一面似是漫不經心道:“她這個病不好治,方子上的藥材多是稀奇珍貴之藥。你們每年準備兩萬兩銀子吧,吃上三年,管保好了。”

“什麽?”不但是李氏,就是屏風後幾個蕭家的女孩兒也都忍不住驚呼出聲:兩萬兩銀子?從前蕭府一年的各項開銷也沒這麽多,而且還得吃上三年,那就是六萬兩,什麽方子這麽貴?

“治我這病,竟然要六萬兩?呵呵,就是把那銀子拿來打我這麽大的人,也打出好幾個了。”李氏咳嗽了一聲,慘笑着搖頭道:“罷了罷了,既如此,我認命了,就是兩個我,也不值這些錢,這是要我們爺的命呢。”

“大嫂子這是什麽話?不管什麽病,能拿錢擺平就好。”顧绮羅聽李氏這話十分消極,連忙鄭重說道:“就算是一座銀山,打出十個你,那也終究是死物,能比得上你一個大活人?咱們家沒這些錢也罷了,分明又不是沒有,你在這裏做什麽鐵公雞呢?這要錢不要命的做派,也不怕應大夫笑話。”

李氏含淚搖頭道:“弟妹,非是我要錢不要命,只是我們哪來這麽多錢?若因為我一個人拖累了家裏,我還活着做什麽?”

話音未落,就聽應飛鴻涼涼道:“你沒有錢,可是你這弟妹有錢啊,蕭将軍之前在百味館拍賣北匈貴品,得了幾十萬銀子,誰不知道?這會兒三年花六萬兩,也值得你在這裏擦眼抹淚的?”

李氏懵了,有心想說那是二房的錢,卻聽顧绮羅在一旁道:“就是,連應大夫都能看透這個道理,大嫂子竟糊塗了。你就放心吃藥養病,自然不用你為錢煩惱,哭什麽?莫說六萬兩,就是六十萬兩,咱們也得把你的病治好了,賺錢不就是為了花嗎?咱們一家人的情義,還比不上那冰冷冷的金銀?嫂子也太看輕了我。”

李氏心中感動,有心要說幾句感謝的話,可一開口,竟是哽咽難言。忽聽身旁應飛鴻淡淡笑道:“懂得情義無價的道理,這是鎮北侯府之福,宅門之中,多是勾心鬥角,偏你們家反其道而行,這家和萬事興,可知你們将來是有大造化的。”

“咦?”顧绮羅驚訝轉身,微笑道:“都說你嘴巴刻薄毒辣,怎麽?竟然也會說好話嗎?”

應飛鴻一翻白眼,冷哂道:“什麽話?我嘴巴又不是刀子做的,我不會刻意說好話壞話,我只說實話。”

“這倒是和我差不多。”顧绮羅笑,然後一擺手道:“那就請應大夫開方子吧。”

應飛鴻在桌前坐下,筆墨已經準備好了,他就刷刷刷開了張方子,然後站起身遞給李氏的丫頭,淡淡道:“按方服藥,用法用量我都寫明白了,十天後我再來複診,看看效果如何,需要調整我再添減就是。”

“好。”顧绮羅點點頭,這裏蕭江中已經一把将方子搶了過去,待顧绮羅命丫頭們将應飛鴻送出去後,他方湊到顧绮羅身邊道:“二嫂,果然是些稀奇珍貴的藥,照這個方子來吃,一年兩萬也未必夠用。”

蕭江中讀書不成,但是于這些雜學之道卻都有涉獵,于是顧绮羅也看了下方子,她從前沒接觸過醫藥,別的不知,卻也知道這上面的百年人參,天山雪蓮等都是罕見的珍貴藥材,一年要花掉兩萬兩銀子真是輕飄飄的。

再回頭,就見李氏趴在桌子上嗚嗚直哭,顧绮羅連忙安慰了一番,好容易讓她止住眼淚,就聽彭櫻桃感嘆道:“這些年,聽多了大宅門裏的傾軋事,似是大嫂和二嫂這樣和氣的,當真沒見過,難怪應大夫說家和萬事興,将來咱們家有大造化。”

說完就聽李氏笑道:“你既這樣羨慕,将來不若也做咱們家的人,那你也就跟着有大造化啊。”

彭櫻桃先是一愣,接着醒悟過來,不由得跺腳道:“大嫂子還是操心你自己的病吧,好好兒養着,莫要辜負了二嫂的這番心意和銀子,拿我來打趣什麽意思?”

衆人都低頭偷笑,獨獨蕭江中鬧了個面紅耳赤,結結巴巴道:“我……我這就打發小厮去買藥。”說完便要往外走,卻聽身後衆人都笑起來。雖然彭櫻桃來到蕭府只有一天多,但兩人的親密和氣大家都看在眼裏,幼時青梅竹馬還說得過去,如今都大了,還是這樣,可不就引人深思呢。李氏也知道許太君心裏是有這個意思的,所以這會兒方以開玩笑的方式将這層窗戶紙捅了一下。

當下蕭江中聽見衆人笑聲,更是羞窘,眼看就要邁出門去,只聽顧绮羅笑道:“你站着,這錢不用公中出,你跟春雨去我房裏,讓杏花先拿一千兩銀子給你買十天的藥,應大夫不是說十天後來複診嗎?咱們就先吃上十天看看效果如何?”

“好嘞。”蕭江中痛快答應一聲,春雨也連忙出門,帶着他往二房而去。

當天晚上,蕭府大爺蕭江南親自來到二房,鄭重謝過了蕭江北和顧绮羅,此前蕭江北已經得顧绮羅告知事情經過,見兄長含愧感恩,他便鄭重道:“大哥無需如此,你我是兄弟,自然應當相互扶持幫襯,大嫂的病能治好,這才是最重要的,區區銀錢身外之物,又算得了什麽?你不必有任何顧慮擔憂,都包在我和绮羅身上。”

蕭江南和蕭江北并非同母所生,然而兩兄弟一文一武,素來和睦,如今有了這樣一件事,倒當真是比親兄弟還要親熱了。

待送走蕭江南,顧绮羅便笑道:“剛剛那幾句話說的真是擲地有聲,連我都忍不住喝彩,不是向來都不會說話嗎?怎麽這會兒卻這樣能說了?”

蕭江北笑道:“會不會說話,也分什麽時候,看是對誰說的。別人不知,難道娘子還不知?我輕易不說話,一旦說了,也可以舌燦蓮花的。”

“呸!這就自吹自擂起來了。”顧绮羅笑,忽見蕭江北面色一整,鄭重道:“或是七月末,或是八月初,我大概就要去遼東了,绮羅,你真的決定了嗎?要跟我一起去遼東?”

“當然了,我說過的話什麽時候更改過?”顧绮羅眼睛一亮,見丈夫眉頭緊鎖,她便拉了對方的手笑道:“你也別把遼東想的太壞,我和你說,采參,打漁,買地,射獵,冰燈,我們的樂趣多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