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0 章 道蘭疑雲

(更新時間:2004-11-514:33:00本章字數:6189)

一切布置就緒,薩摩也準備趕去與雙生會合。沒想到才剛走出別院大門,方才被他所救的少年卻攔在前方。

“你不走?”薩摩納悶地問。

少年看着薩摩,猶豫了一會,終于扭扭捏捏地道∶“請問,我┅我可不可以┅跟着你┅?”

跟着他?這倒好,今天一晚,就有兩個人要跟着他,想不到他這個“幻影閻羅”當得還頗吃香的!

“跟着我有何用?我可不打算當你的保姆。”薩摩嘲諷地道。說着邁開步伐就想繞過少年離開。

少年見狀大急,連忙開口哀求∶“求求你帶我一起走!我知道我會拖累你!但是如果不跟着你,我最後還是會被抓走的!”他已經想過了,既然沒有主人的奴隸不被允許自由活動,那麽他想要自由就只能跟着願意給他自由的主人,這種人雖然難找,但眼前這名黑衣男子應該就是其中之一,所以他想跟着這個人。

聞言,薩摩停下腳步,直視少年激動的臉。他知道人類世界對奴隸的枷鎖有多重,但若是每救一個奴隸就要把他們帶在身邊的話,他就是有再多心力也無法負荷。

少年見薩摩沉默還以為薩摩已經意動,連忙加緊哀求∶“當我被烙上這個奴隸的印記開始,我就知道這輩子我都逃不開這個命運了!一但被人看到這個印記,我随時都會被抓回去,只有跟着一個‘主人’才能幸免,所以請你讓我跟着你吧!只要到了沒人的地方,我一定會離開。求求你!”

薩摩聞言,目光落向少年胸口上那個醜陋的烙印,好一會才問道∶“那個印記不能消除嗎?”

少年露出一抹苦笑,搖搖頭∶“這種印記有詛咒,只有神官才能消除。但是神官根本不會願意替我們這些前世有罪的人消除印記,所以┅它會陪我到死。甚至連死後也得不到神的眷顧。”語氣中盡是苦澀。

薩摩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個烙印,在心中默默問兩只小精靈∶“你們有辦法弄掉那種詛咒嗎?”

黑色小精靈聞言,納悶地道∶“這個我雖然可以弄掉,但是主人也可以啊!這種程度的詛咒遇到主人就沒用了。”

“我可以?!”薩摩驚訝地反問。

兩只小精靈傳來肯定的回應。

“怎麽弄掉?”薩摩接着問。既然這人想跟着他的原因是那個擺脫不開的烙印,那麽,将它除掉也就是了。

“主人只要想着要将它弄掉就行了。”黑色小精靈的回答簡潔扼要,聽得薩摩滿頭霧水。

只不過東黧既然這樣講了,薩摩也只好抱着姑且一試的心态,走到少年身前,伸出右手。

少年見薩麽靠近也很納悶,沒想到薩摩來到他面前突然伸出右手,将掌心對着他胸口的烙印。少年正待發問,卻見胸口烙印散出絲絲黑色霧氣,逐漸在薩摩張開的手掌前凝聚。不一會,一顆黑霧缭繞的黑球就這麽出現了!說也奇怪,黑霧一出現,那個原本有着明顯黑色輪廓和線條的烙印,竟都恢複了正常膚色,生似所有黑色都被吸到薩摩掌中似的。

“這個有用嗎?”薩摩在心中詢問兩只小精靈。

“沒用!那個太髒了。主人把它捏碎吧!”黑色小精靈毫不猶豫地道。

一聽,薩摩随即右掌回握,那顆黑霧缭繞的黑球被薩摩掌心一壓,立刻從指縫中溢散而出,瞬間消失。見黑霧消失,薩摩随即聚集水元素,開始消除烙印的痕跡。

“這樣詛咒就消失了。”黑色小精靈高興地道。

原來這麽簡單,只不知洛u鞲H類不願意幫這些可憐的奴隸解開詛咒呢?!

“他們不一樣。”黑色小精靈連忙反駁。

“哪裏不一樣?”薩摩在心中不以為然地反問。

“主人會覺得簡單是因為主人身上有那把刀。所有屬于黑暗的詛咒都在它的控制當中,主人當然想要它消失就消失。其他人沒有這個能力。”黑色小精靈不厭其煩地解釋。

原來如此,薩摩總算知道為什麽會這麽容易了,原來還有魔刀這層原因在。這一番“交談”之後,水元素也已将少年胸口的印痕除掉了。

薩摩滿意地看着他的傑作道∶“好了!從現在起,你不是奴隸,所以你也不需要跟着我了!”說完,薩摩終于再度邁步離開。他必須在雙生離開他太遠之前趕上雙生。

少年自從薩摩吸出黑霧時就一直處于震驚狀态,之後再看到原本以為一生也消失不掉的烙印就這麽簡單消失,心中更是驚訝到極點。不是說這種詛咒只有高等的神官才能解除嗎?難道這個人竟是神官?!少年在震驚之馀,就連薩摩要離開也沒開口挽留,只是怔怔地看着那道修長的背影越走┅越遠┅。

他的命運已經改變了嗎?少年好不容易回過神,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這件事。只是還來不及高興,少年便想起一事,連忙快步往薩摩離去方向趕去。

薩摩離開少年,正想展開心法跟蹤而去,身後卻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等等!”略顯尖銳的少年聲音傳來。

薩摩轉過身,緊皺着眉頭看向氣喘籲籲跑來的少年,不明白究竟還有什麽事值得他攔阻自己離開。

少年來到薩摩面前,先是喘了幾口氣,才開口道∶“你才是真正的幻影閻羅吧!你的頭發顏色太特別了,要小心被記住。”說着将挂在脖子上有着一包小錦囊的金屬項鏈取下,遞給薩摩∶“這是可以持久的黑色染劑,本來是留給同伴的,現在他們都死了,我用不到,就給你吧!”

聞言,薩摩低頭一看,果然看到自己淡金色的頭發飄了幾撮在外面。思索了一會,薩摩終于還是伸手接下了染劑。少年說得沒錯,他的發色太特別了,看過一次就不容易忘,若是尋常時候他或許還不在意,但等一下他就要去跟蹤那位自稱是葉老大手下的人,那人身手不比其他人,他沒把握可以全身而退,要是不小心被人記住發色可就不好了。

“謝謝。”薩摩簡單道謝。

少年高興地咧開嘴∶“不用客氣,就當作我對你的小小回報吧。”

薩摩點點頭,又深深看了少年一眼,這才轉身疾悼u茈h。

離開少年之後,薩摩循着感應的方向追去。小斑本在別院外候着薩摩,一見薩摩疾馳,也跟着緊追在後。這段日子,薩摩與小斑已經培養了一定的默契,只要薩摩需要獨自行動,小斑定會在不遠處候着,待薩摩完成任務便迅速與薩摩會合。薩摩知道小斑不願離太遠是因為擔心他,加上小斑極為機警,不會壞事,所以薩摩也不在此事上堅持,久而久之便培養了這樣的默契。

往西南┅。薩摩邊想邊行。果然沒錯,這人的确是“龍社”的人。因為,他聽梅裏等人說過,“龍社”的根據地很可能是道蘭鎮,而由這裏直直往西南而行就是道蘭鎮。

路上,薩摩找了一處民宅,取了些水,将淡金色頭發染成了黑色,才又繼續追蹤而去。雖然剛剛耽誤了好一會,但薩摩卻沒追诳uh久。不到兩刻鐘,薩摩便感應到雙生就在不遠處,于是立刻小心地放慢速度,謹慎斂起全身氣息。緊随其後的小斑見狀也緩下腳步,一對銀色眼睛射出警戒謹慎的光芒。

不一會,薩摩在一片樹叢後與雙生會合。原來不是薩摩耽擱得不夠久,或那位黑衣殺手的腳程太慢,而是那人中途停留在這片小林中,伏地嘔吐。薩摩從雙生傳來的記憶知道,這人本來以極快的速度前進,沒想到走了一會卻轉進這片小森林,又哭又笑,然後趴在地上猛吐,吐了一會便開始咒罵起來,接着罵完又吐,吐完又罵,十足瘋子的模樣。

薩摩納悶地看去。可不是,剛剛這人還趴在地上吐,現在卻擡起頭來兇巴巴地不知道在咒罵些什麽。薩摩隐在一旁小心觀察,心裏卻忍不住迷惑。這語言┅他沒聽過┅卻仿佛有點熟悉。他究竟在罵什麽呢?

這樣詭異的情形持續了好一會,黑衣殺手逐漸冷靜下來了。只見他深吸一口氣,緩緩地擡起頭,随意看了四周一眼。然後嘲諷地揚起嘴角∶“人類的身體真是麻煩┅┅。”

黑衣殺手的聲音很低,但是薩摩聽到了。不僅聽到了,他還看到黑衣殺手紅得詭異的雙眼。方才┅明明不是這種顏色的啊┅?!這個人┅究竟藏着什麽秘密?抑或是整個“龍社”都隐藏着不為人知的秘密?薩摩真是越來越想探清“龍社”的底細了。

黑衣殺手顯然沒有發現薩摩的窺探,只見他閉着眼睛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再度睜開眼睛時,雙眼已經恢複本來的黑色,叫薩摩幾乎以為方才是他看錯了。就在薩摩心中驚疑不定時,黑衣殺手驀然展開身法,只見黑影一閃,迅速穿出森林。

薩摩不敢馬上貿然跟上,待看不見那人身影的時候才小心翼翼地穿出森林。林外就着月光,薩摩看到黑衣殺手以着少見的速度往西南方向疾奔而去。既知方向,薩摩也不怕跟丢,憑着超人的靈覺,薩摩遠遠吊着黑衣殺手,不即不離地往道蘭鎮而去。

經過夜晚的一翻折騰,薩摩遠遠吊着那位黑衣殺手直到天明,卻只走了一半路途。本來還愁着大清早一身黑色裝束容易啓人疑窦,沒想到黑衣殺手竟也不走了,四處尋了一間廢棄民宅栖身。薩摩不得已,只好乖乖陪這名黑衣殺手,等他帶路去找琉璃。這是他目前握有的最後一條線索了┅┅。

黑衣殺手倒也幹脆,一進廢屋倒頭就睡,一點也不擔心有人發現。

薩摩知道密探“龍社”風險很高,他必須在此刻養足體力,于是幹脆便叫小斑代為盯着呼呼大睡的黑衣殺手,自己則另尋另一棟民宅的倉庫稍事休息。

當落日最後一絲光芒消失在西方天際時,薩摩早已準備妥當等候黑衣殺手離開廢屋。夜色降臨,黑衣殺手也穿出廢屋,遙望西南,放足疾奔而去。

深夜時分,薩摩跟着黑衣殺手抵達了巴耶帝國東陸重要交通中繼站─道蘭鎮。深夜的道蘭鎮漆黑而安靜,高聳的城牆無言地面對同樣寧靜的東陸南道,只有城門口站着兩個打盹的守衛。

道南鎮身為重要的交通中繼站,為了方便旅貨,白天是沒有任何關防的。但,為了保障最起碼的安全,夜晚的道蘭鎮卻設有關防守衛,檢視夜宿人的身分。最近因為幻影閻羅的出現,各地夜晚嚴格執行宵禁,只有道南鎮還維持着夜晚設關防守衛的規定。畢竟,對廣大人煙稀少,魔獸出沒頻頻的東大野u荞央A不僅很難在入夜前抵達道南鎮,一旦夜宿還很容易遭到魔獸襲擊。在衆多商人要求下,帝國也只得破例允許了。

這些都是薩摩從風倪等人口中聽到的。現在是夜晚,也就是說,如果他想進道蘭鎮,首先就要想辦法通過守衛那關,否則便得另尋方法進城。不過,既然他有這個問題,黑衣殺手當然也有這個問題,現在就看這名黑衣殺手打算如何進城了。

薩摩正想着,沒想到黑衣殺手遠遠看到城門口,也不繞道,直直便往門口而去。黑衣殺手的接近“驚醒”兩個守衛,只見兩名守衛上前,似乎想盤查,黑衣殺手揚揚手,守衛便二話不說地退到一旁。薩摩眼尖,似乎看到黑衣殺手揚起手的那瞬間,掌間像是握着什麽似的。看來守衛正是因為那樣物事才問也沒問地放行。

這下難題來了!那位黑衣殺手顯然已有妥善安排,根本不需接受盤查,但薩摩可沒有,要怎麽進城頓時成為問題。

薩摩還在想着,就見城門那扇笨重的門咿咿呀呀地打開了。黑衣殺手大剌剌地等門全開了才緩步踱了進去。門扇也在那人進去之後,再度咿咿呀呀地阖了起來。

薩摩見狀腦中倏地靈光一閃,也顧不得想得周全與否,便趁着笨重的門尚未完全阖上之際,催動風元素,卷起一陣大風。

大風一起,城門內外兩側的火炬猛然熄滅。守衛驚叫一聲,突如其來的黑暗讓他們适應不良。薩摩趁着這短時間的視覺落差,身影一閃,卷着大風,迅速穿過尚未完全阖上的城門。

穿過城門,薩摩不敢大意,連忙側身躲進城門旁陰影處。

“這風吹得真古怪!”一個聲音埋怨地咕哝。

“可不是,別是有什麽妖魔鬼怪的。”又一個聲音戰戰兢兢地道。

“嗟!別自己吓自己。誰有火石?還不快來點火。別讓有心人趁機進來了!”再一個聲音命令。

此話一出,立刻有個人應了聲,地摸索着。

就在他們談話間,薩摩早已小心翼翼地遠離了城門區,找了個制高點一躍而上,順利看到一道黑色身影往南而去。薩摩滿意地勾起嘴角,就着遠遠監視的角度,在屋頂上遙遙跟随。畢竟他現在可說是深入“敵營”,要是露了行藏,別說要找到琉璃,恐怕連離開此城都很難。為了這點,他方才便把小斑留在城外以防萬一,否則一人一獸全被困在這裏反倒不好。

道南鎮并不大,不一會薩摩便見到黑衣殺手停在一家旅棧外面。┅難道┅,他要住旅棧嗎┅?這豈不是太┅荒謬了嗎?他既是“龍社”的人,哪有回到根據地還睡旅棧的?難道┅風倪等人的消息和豺狼虎豹的猜測有誤,“龍社”的根據地根本就不在道蘭鎮?!若是如此,這位黑衣殺手又洛un到這裏來?抑或者┅,這家旅棧根本就是“龍社”的據點之一?!

就在薩摩迷惑間,黑衣殺手大步踏進了旅棧。薩摩也顧不得想出結果,連忙趨近。只見黑衣殺手跟旅棧的人說了幾句話便往內走。薩摩好不容易跟到這裏,豈有放棄的道理?浏目四顧,薩摩很快繞過大門,挑一處陰暗處一躍而上,三兩下攀過高牆。

一過高牆,映入眼簾的是一排兩層樓高的建築,只看那密集的窗戶便知這棟必是專供旅客休息的主要地方。再往遠處看去,還可看見三座院落鼎足而立似的座落其後。應是特別提供有家眷的富貴人士居住的。

薩摩正愁着萬一黑衣殺手随便挑了一個房間,他該如何盯住時,黑衣殺手卻出現在薩摩視線裏。看來,黑衣殺手的目标是後面這些獨立院落。至此,薩摩幾乎可以确定,這三座院落裏,必定有一座是黑衣殺手與其他“龍社”之人接觸的地點。想到這裏,薩摩不禁提起十二萬分精神,小心地跟着黑衣殺手。

當黑衣殺手來到座落在西側的院落時,薩摩早就先一步翻進院落,手腳俐索地爬上一棵樹,謹慎地将自己隐在樹影間。

黑衣殺手一進院落便拉下臉上的縛面巾。薩摩就着隐約的月光看去,原來這名黑衣殺手的年紀并不大,頂多不過三十出頭,臉頰瘦削,下巴稍長,有幾分嚴肅的模樣,這樣的臉配上閃着異樣光芒的雙眼,倒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黑衣殺手來到透着微弱光芒的門前,舉手輕敲了兩下。

“誰?”裏面傳來的是平穩的問話,沒有睡意,但也沒有等待許久的焦急味道。

“我,韓特。”黑衣殺手公式化地回應。

門開了,但在薩摩看到裏面之前,門又重新阖上。知道對談即将開始,薩摩連忙集中精神,生怕漏聽了什麽重要消息。

“完成了?”屋內首先傳來一道低沉的男聲,聲調平緩,帶點吸引人的磁性。

“該殺的都殺光了。”黑衣殺手簡單扼要地回答。

屋內短暫沉默之後,那道男聲緩緩開口∶“那┅你┅┅”語氣顯得有些擔憂。

一聲輕笑,黑衣殺手用着戲谑的語調道∶“放心。金主我沒殺┅。留着幫我們生金蛋。”

聞言,那道聲音顯得輕快多了∶“那就好。我擔心你太過沖動,壞了事。”

黑衣殺手對那人的說辭似乎頗為不滿,只聽他語氣不善地道∶“哼─!該做什麽我自己知道,你最好少管。”

薩摩聽到這裏,不免納悶起來。從剛剛到現在,黑衣殺手對屋內那人不僅說不上恭敬,甚至有些無禮。難道這人并非黑衣殺手的上司?若是如此,黑衣殺手又何必來此向此人報告任務結果?

屋內那人看來有一副好脾氣,聽到黑衣殺手這種頗含敵意的回答竟似沒有生氣,依舊悠悠緩緩地回答∶“你的事我自然不會管。我只是提醒你記住大人的吩咐。”

說到這個,黑衣殺手倒也沒話了。只聽他沉默了一會,才略顯不甘地道∶“┅這我當然知道。”

看來,他們口中的大人才是他們的上司。只是這個大人,會是葉老大嗎?薩摩真覺得茫然到了極點。

第 160 章 :司姑娘

蓮田鎮的空間就像是無數道縱橫交錯的長廊,每一幅扁平的畫作都蘊含着立體的時空,它們沿着空間運行的軌道邏輯交錯着,而這些空間的盡頭,則是張锲瑜幽靈般浮現的身影。

他在這片的致密交錯的時空中,分立在兩側的盡頭。

一個是衣着素樸,指肚盡是老繭的年邁畫師,一個則是人面龍身,耳側雙鳍如蒲扇大張的兇神猰貐。

他們沿着截然相反的空間通道背道而馳,就像是人與影子飛快地剝離開來,成為獨立的存在。

張锲瑜的真身有兩道,可以類似小飛空陣一樣進行超距的位置轉換,而他甚至不需要任何吟唱的前奏。

但翰池真人殺人的劍只有一把。

張锲瑜為了今天準備了太久,這片蓮田鎮就像是他的國度,其中蘊含的大小空間,數目比蓮塘中的蓮葉更多,而每一個空間裏又蘊藏着幾乎等量的小空間。這就像是極西之地朱雀神的神國,無量的三千小世界,每個小世界裏又包含三千個沙子般的世界,每一個沙粒世界裏又有三千個小世界,如此循環,無限無量。

在古往今來的故事裏,背叛者往往可以取得勝利,因為支撐他們的,通常是數以多年的準備。

翰池真人的劍固然極強,單單劍道一途上,在南州以南的這片區域裏,甚至無人能出其右,但要斬破他以法則立下的,無數大小環環相扣的世界,依舊是幾乎不可能之事。

翰池真人懸空而立的身下,那片蓮塘已經于不知何時化作了火海。

而九嬰之首還在與修蛇糾纏,雖然九嬰憑借着更為敏捷的身形在修蛇的身軀上撕咬下了無數的傷口,但這些傷口沒有一條是致命的,而九嬰狂暴的兇性所消耗的則是大量的力量,相信用不了太久,它便會力竭,然後被對方碾絞而死,成為腹中之物,補齊九嬰最後一道權柄。

翰池真人向火海中翻騰的生物遞出了一劍。

那一劍卻在要落到修蛇上時錯開了。

原來,哪怕是同一幅畫卷也被撕裂了開來,看似一體的空間實際上則是完全南轅北轍的兩塊。

此刻翰池真人幾乎處于絕對的下風,他的神情卻沒有太大波動。

真人伸出二指,點破左肩之側的虛空,一件件琳琅滿目的法寶從虛空中飛出。

紫庭之後,每個人都可以開辟出一片随身的空間,用以存儲貼身的法寶器物。

這些法寶或是從天窟峰底帶出來的,或是環瀑山宗主殿中儲藏了許多年的秘寶。

起初張锲瑜的神情不以為意,後來他忽然明白過來了一件事——翰池真人對于自己的背叛也早有準備。

真人的足底騰起了一朵巨大的蓮花,那朵蓮花并非翡翠、琥珀之類的寶石材質,更像是一團巨大的烏雲凝成的,每一團烏雲般的花瓣上,騰起的灰黑色雲氣都像是無數不停翻滾的小蛇。

“你要做什麽?!”張锲瑜淡然的神色瞬間打破,發出了略帶驚懼的呼喊聲。

他的呼喊聲在無數的空間裏不停地回蕩,像是綿綿不絕的洪鐘之音,這本該震懾人心的喊聲,卻将他的恐懼不停放大。

在他原本的設想裏,翰池真人應該會設法打破他與九嬰修蛇的空間阻隔,然後去剖開修蛇之腹,這樣他就會陷入到自己早已構築好的空間樊籠之中,他便可以同時引爆上千幅畫卷,引起無法抵擋的空間亂流,将他炸得屍骨無存。

但翰池真人沒有這麽做。

他的足底有黑蓮升起。

那黑色的蓮花托着他的身體将他不停地帶往高處,黑蓮所過之處,拖出了一條極長的煙跡,那條煙跡貫通天地,看上去就像是火海中騰起的黑色巨龍。

翰池真人的臉不再是他的臉。

他的頭上伸出了鐮刀般的犄角,面目也開始扭曲起來,逐漸變得峥嵘可怖,他依舊帶着宗主獨有的道骨仙風,面目卻已變成了九嬰頭顱的模樣。

他對着天地張大了嘴。

張锲瑜明白他要做什麽,但已來不及阻止。

身前,一幅幅畫卷被摧毀。

每一幅畫卷毀去之時,另外的畫卷中的這幅畫卷也随之毀去。

翰池真人距離五道确實只有一步之遙,而他在天窟峰之底時,便借助了那個誤入的少年殺死了原本自己的身體,使得死靈構築的神魂之體與九嬰之首徹底相融。

而他邁入五道所需要做的,就是補齊空間的法則。

如今這些囚牢般的畫卷世界,在他面前就是再美味不過的食物,他此刻像是以身為饕餮,要吞噬所有的空間,一舉邁入五道之中的妖道。

與他同行的是宗主之劍“天谕”。

局勢在極短的時間內翻轉,這些畫卷世界一下子成了任人宰割的魚,天谕劍碎鱗剔骨,而他直接大快朵頤!

張锲瑜的身形再次消失。

他這次出現的位置是自己的書房裏。

這是真正的蓮田鎮。

秋生與小蓮還在木樓的屋外坐着,小黑貓也趴在他們身邊曬着太陽,眼睛盯着木樓巢穴中的那只灰雀。

張锲瑜看了眼木樓之外,嘆了口氣。

“秋生。”他喊了一句。

秋生一驚,連忙起身,看着身後的木樓,絲毫沒有察覺到爺爺是什麽時候回來的。

“進來一下,我有事與你說。”老人繼續開口說道。

“爺爺我馬上來。”秋生連忙推開木門走了進去。

今日的木樓尤其黑暗,周圍牆壁上的畫像是失去了色澤,他看見爺爺正躺在那張厚重古老的椅子裏,老态更加明顯。

“爺爺……”秋生低低喊了一句。

張锲瑜将他叫到了身邊,從案上取過了一個他最常用的墨塊,遞給了他,說道:“等到小蓮成年之後,将這個墨塊掰成兩半,研成汁水,一半給小蓮服食,一半給黑貓服食,聽明白了嗎?”

“啊……爺爺,這是做什麽呀?”秋生神色慌張。

張锲瑜沒有多作解釋,他擺擺手,有氣無力道:“按我說的做就是了,爺爺要睡會兒。”

秋生接過了那個墨塊,捏在了掌心裏,他抿着嘴,小心翼翼地問道:“爺爺……是不是要出什麽事情了呀。”

張锲瑜搖頭道:“沒事。”

秋生道:“最近的鎮子不太對勁……剛剛有人在蓮塘邊上發現了許多紫袍人的屍體,他們……他們都是誰呀,是被誰殺的?池塘裏的大黑好像也不見了,怎麽叫也不出來,爺爺,我覺得不對勁,從那天的鬼節開始,我就覺得好不對勁。”

張锲瑜耐心地聽完了他的話,然後說道:“爺爺只是有點累。”

秋生猶豫了一會,最終還是退了出去。

秋生走後,老人起身,他攤開了身前的畫卷,那畫卷之中,半數已經淪為火海,而翰池真人的身軀則是越來越巨大,此刻看來,他才是真正吞吐天地的修蛇。

張锲瑜深吸了一口氣。

某一個世界裏,還在與九嬰纏鬥的修蛇忽然長大了嘴巴,放聲嘶吼起來。

它長大了嘴,竟将腹中的九嬰屍骨慢慢吐了出來。

九嬰的屍骨此刻像是一個蜷縮着的蛋殼,它的骨骼在對方的腐蝕之下,原本嶙峋的邊緣已被磨去了棱角,變得柔軟。

而修蛇吐出九嬰之骨時,神色也痛苦不甘極了。

“以後我們再吃了它。”老人的嘆息聲像是寬慰,他讓它吐出九嬰屍骨,當然不是為了求和。

張锲瑜走入畫中,來到了修蛇的面前,修蛇的瞳孔盯着他,然後張開了血盆大口,那蛇口的利齒像是一排排弟子,紅毯般巨大的舌頭則像是通往地獄之門的階梯。

他沒有時間去消化九嬰的屍骸了,他也打算強融修蛇,邁入五道的妖道之中。

九嬰的屍體上沾滿了胃液一般的東西,那東西黏稠地包裹着它,不僅侵蝕着他的骨頭,還一點點耗損着他的權柄,抹去它的神性,将其拉入凡間。

修蛇吐出九嬰之後,它的身體靈活了無數倍,而那條原本與它纏鬥的九嬰之首,此刻看到自己完整的身軀,它的蛇瞳中露出了狂熱之色,恨不得立刻回到自己的身體裏,但修蛇大敵當前,它又不敢冒進。

九嬰之首終究只是殘缺的神骨,在完整的修蛇面前哪有什麽抵抗的餘地?

攻守再次倒轉。

所幸它在被殺死之前,翰池真人已吞噬諸天而來。

真正的決戰比他們想象中來得更快。

張锲瑜與翰池真人,此刻都是在五道的門口徘徊不止的假神,冠冕加身對于他們而言,都不過一步之遙。

只是此刻他們并非大道同行者。

擺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座只能過一人的獨木橋。

大半的畫卷世界正如火如荼地燃燒着。

他們的身影在天地塌陷之前撞在了一起。

那不是刀與劍的厮殺,也不是術法與道法的比鬥,更像是千年前蠻族部落裏,赤手空拳的血肉相殘。

原本固若金湯的空間隔閡,在他們的厮殺中竟脆弱得像是一張可以被輕易撕去的白紙。

鏡子破碎般的聲音每隔數息便猝然響起。

蓮田鎮的鎮民和妖怪們,終于于今日看到了世界末日來臨般的場景。

天空像是一枚脆弱的蛋殼,露出了無數蘊含着岩漿地火般的裂縫,那些裂縫起初只是一道,接着不斷地開裂,很快連綿到了整個天空。

随後,像是有一根手指戳上了蛋殼。

蛋殼慢慢地向內凹陷。

這個速度起初很慢,但沒過多久,便是天崩地裂式的了。

争鬥在一起的張锲瑜與翰池真人,他們的身影像是一個巨大的火球,砸入了這片蓮塘之中。

浪頭激起百丈,然後滔天的大水朝着蓮田鎮砸去。

半個小鎮在一瞬間便被湖水淹沒了。

而那些湖水拍打上鎮中的畫作時,則直接湧到了小鎮外面。

蓮塘中,大量的湖水被蒸發成了白氣。

張锲瑜與翰池真人在水面上拔起身子時,兩人皆半身炭黑,狼狽至極,一時間也無法分清誰傷勢更重。

與他們一同落下來的,還有修蛇九嬰和它的一首。

修蛇的腹部又添了一道極深的傷口。

張锲瑜知道自己今日必死無疑了。

在翰池真人以劍斬開蛇腹将他硬生生拽出之時,他就注定了失敗。

而水中,九嬰在被吐出來時,反倒是吞走了修蛇腹中的天魂燈。

它借助着天魂燈漸漸地有了意識,這種意識是獨立的,以至于它最中間第一首想要靠近與其相融之時,這八頭的怪物竟張開脖頸對它嘶聲狂吼,使得它一時間也無法靠近,但它們畢竟有着天生的勾連,幾次對峙與試探之後,那一首還是纏了上去,試圖重新鑽回自己的軀體裏。

這歷史性的一幕卻無人關心了。

翰池真人看着張锲瑜。

他像是即将踏上王座的帝王,悲嘆地看着這塊王座之前最後的頑石,他的心中生出了棋逢對手的欣慰和馬上就要定鼎一切的驕傲。

天谕劍已在身側。

張锲瑜所有的畫作都已毀去,再沒有還手的機會。

“你殺死你們父王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會有今天?”翰池真人問道。

“想過。”張锲瑜翕動着碳化了的嘴唇,說道:“我早就猜到我會有這一天,只是沒想到,來得這麽晚。”

“我會帶着你的權柄繼續存活下去。”翰池真人的話像是安慰。

張锲瑜擡起頭,眼睛盯着他,說出了詛咒般的預言:“背叛他人之人,終有一日也會死于背叛,我是如此,我死之後,你也同樣如此。”

翰池真人沒有在意他的話,他心中生出了靈犀,他知道,只要自己刺下這一劍,便可以扣開五道的大門,成為谕劍天宗開宗以來,第二位真正邁入五道之中的強者。

張锲瑜萬念俱灰,已不再反抗。

“你們聊完了麽?”

正在這時,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響了起來。

張锲瑜與翰池真人俱是一驚。

他們循聲望去,然後在岸上看到了一個短發淩亂的少女,她纖細嬌小的身材與背後那巨大沉重的兵器匣顯得格格不入。

張锲瑜瞪大了眼睛,記憶一下子回到了八年之前。

八年前,他便見到過她,那時候的她和現在好像沒什麽兩樣,依舊穿着纖腫合身的道衣和偏短的褶裙,裙擺下的腿同樣纖細而筆直,像是白玉胚子雕琢出的,線條一氣呵成。

八年前她來到蓮田鎮時,張锲瑜想盡了一切方法躲避起來,而那時候的少女好像有其他要事,也只是逛了一圈便離開了。

如今她再次到來,卻成了張锲瑜眼中的希望之火。

翰池真人不知道她的來歷,但能破開天地進入這片蓮塘的,定然不凡,所以他也沒有一點輕視。

他只想趕緊邁入五道,五道之後,衆生皆是蝼蟻,一個小姑娘又有何懼?

他調轉了劍尖,指向了這個少女。

少女看着這個半身炭黑,卻神采奕奕的修道者,挑起了眉。

“你想與我一戰?”少女的聲音像是清澈的溪水,聽不出什麽特別之處,只讓人覺得清新悅耳。

翰池真人問道:“莫非你不是這個意思?”

少女真像是一個人形的兵器,不帶什麽感情:“師尊只讓我來找一個叫張锲瑜的人,剩下的我懶得管。”

翰池真人問道:“你要帶走他?”

“是。”少女簡單地答了一句。

翰池真人問道:“不知姑娘師承何處?”

少女的秀眉再次微挑,似是覺得這個老人話有點多了。

翰池真人笑了笑,開門見山 道:“我要殺他。”

少女點了點頭,她不擅長與人交流,出來的時候師尊曾經囑咐過她,能少惹事就少惹事,能少殺人就少殺人,不可觀并非真正的天地不可察覺,與人間的羁絆越深,便越可能使得這座隐世的道觀暴露在神國的目光之下。

那樣可就是天大的麻煩了。

她原本想說服這個老人,讓他直接回家去,但看着這老頭子意氣風發的樣子,她也不知道該怎麽樣開口,難道直接說自己很厲害,讓他趕緊跑?

說了他估計也不信。

少女有些煩惱地想着,她的手伸至了背後,從百花齊放的兵器匣中随意取出了一柄長槍。

翰池真人感受到了對方若有若無的殺意,那殺意淡得難以捕捉,就好似一抹錯覺。

張锲瑜的心緒死灰複燃,他知道翰池真人哪怕此刻再厲害,應該也不是這個小姑娘的對手……因為他在這個小姑娘的身上,真正嗅到了一絲與太古大神相關的氣息。

果然,這場戰鬥發生在極快的時間內發生并結束了。

翰池真人刺出了一劍,那是谕劍天宗上半卷劍經所有的招式融彙成的一劍,大巧若拙,劍遞出之際,他一甲子未動的境界,像是蓄到瓶頸之後開始決堤的大水,萬裏而來叩破天門!

少女掂量了一下手中長槍,接着神色認真起來,她纖細的腿開始狂奔,只能看到白花花的影子。

兩人身形接近之際,少女高高躍起,光朝着槍尖聚攏過來,很快,那槍尖便像是一個小巧的太陽,她小臂一緊,腰臂甩動間,長槍瞬發而出。

那柄槍帶着千萬均的力道,在與劍相撞之時,兩柄兵刃在空中以鋒相抵,相對靜止了。

翰池真人神色一驚,而那少女則像是矯健的獵豹飛撲了過來。

她一抖手腕,拳刃上的尖刀彈出,順着她出拳之際刺向敵人,而她左手則虛握半掌,身後,一柄滿是鋸齒的長劍握在了她的手中,與此同時,兵器匣中的兵刃像是具有靈性一般,一柄接着一柄地抽出,千斤重的大錘大斧等重兵器先行壓上,鈎叉劍戟等兵器緊随其後。

它們似将士排兵布陣,井然有序。

接下來發生的一幕沒有任何的技巧,少女帶着拳刃的手握緊,連着滿身兵器,像是老師傅的一通亂拳,雜七雜八地一同砸向了翰池真人。

這般市井鬥毆般的動作,翰池真人卻躲無可躲,他仿佛是一塊磁性巨大的石頭,将那些冷兵器朝着身上吸附。

少女的第一拳直接斷了他的五道之路,翰池真人來不及撕心裂肺地悲哀,少女接下來的幾拳,一拳便打去他的一個小境界,七八拳後,翰池真人的紫庭境都快保不住了,那些兵器更在他的身軀上留下了無數不可逆的傷口。

起初的意氣風發化作了無邊無際的恐懼,他的身影一下子撲到了九嬰的身上,意識勾連住了九嬰中間的一首,彼此互為錨點,然後發瘋似地禦之而逃。

少女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倒是沒去追擊,只是打了個響指,那些散落而出的兵刃刷刷刷地插回了自己的兵器匣中。

“前……前輩,您……您為什麽不殺了他?”張锲瑜瞪大了眼,震驚無比地看着翰池真人乘兇神而去。

少女看着他逃跑的背影,沒好氣道:“早點跑不就好了?浪費時間……”

接着她才看向了張锲瑜,少女的心情顯然有些糟糕,她有些圓圓的臉蛋帶着困惑:“你這樣,還能畫畫嗎?”

張锲瑜看着自己炭黑色的手臂,立刻道:“可以!”

“可以就行。”少女點點頭,道:“師尊讓我來帶你走。至于其他人,我懶得管也不必管。”

張锲瑜小心翼翼道:“不知前輩要帶我去哪裏?”

少女皺起眉頭,暈惱道:“什麽前輩前輩?你一個老頭子喊我前輩像什麽話?”

“那……”

“我姓司。”

“司姑娘……”

“嗯,我要帶你去一個叫大河鎮的地方。”少女說道:“其餘的不要多問,問了我也不知道,都是師尊的意思。”

張锲瑜看了一眼翰池真人遁逃的方向,憂心忡忡。

“司姑娘應該是不願意讓人知道你的存在的,可那人卻活着逃出去了……還帶走了一頭兇神,這……”張锲瑜用手抹了抹脖子,暗示少女殺人滅口得了。

少女平淡道:“好了傷疤自然就忘了疼,不用你操心。”

張锲瑜看着自己傷痕累累的身體,今日發生的事情就像是場夢一樣,他想過許多結局,想過自己奪得權柄之後如何藏匿身形蓄積力量,躲避神國的窺探,也想過自己失敗之後該如何救局,唯獨沒想到會有人打破這場戰鬥。

“那……它……”張锲瑜轉過身,那頭身上傷痕累累的修蛇正躺在湖面上,匍匐着腦袋,對于少女似有天生的畏懼。

少女拔出了腰間的刀。

張锲瑜大喊道:“司姑娘!姑娘可否饒它一命。”

“師尊來之前沒說過讓我殺它。”少女只是說了這麽一句,她對于那位師尊似是言聽計從的。

只見少女拿刀架在了巨蟒的七寸處,認真道:“以後做一條好蛇,不準害人,聽到了嗎?”

巨蟒将少女本就纖細的身子襯得更加嬌小,而她威脅的言語聽起來也像是過家家一樣可笑。

但巨蟒卻真的聽懂了,它小心至極地點着蛇首,生怕在水面上驚起一絲漣漪。

“好了,沉下去吧。”少女下達了下一個指令。

巨蟒乖乖沉入了蓮塘之底。

“那個……我有一個孫子孫女……”張锲瑜欲言又止。

少女皺起了眉,英氣勃發的眉目間帶着殺氣:“師尊只讓我帶你走。”

……

……

翰池真人半身修為付之東流。

荒原上,他駕馭着身子被修蛇侵蝕嚴重的九嬰之軀,向着谕劍天宗的方向走去。

他今日在出天宗時,便從未想過回去。

但如今,那裏卻是他最安全的居所了。

他走着走着,忽然愣住了,他一下子竟想不起來,自己如今這般的狼狽,到底是因為什麽造成的。

接着,他的腦海中出現了一幕幕“真實”的畫面——他與張锲瑜最終一戰,張锲瑜呼喚出了上古的真龍的法相,将他打成了重傷,而他駕馭着九嬰倉皇逃出……

那法相應該是他父王的吧,這好像很合理……

只希望他別追上來……回到天宗之後,一切都可以重來的……

翰池真人趴在九嬰的身上,奄奄一息地想着。

……

谕劍天宗裏,寧長久再次來到了陸嫁嫁的峰主殿中,陸嫁嫁被他囑咐去尋一些古龍族的資料,暫時不會回殿。

他打開了那個封印着劍經的石匣子,問道:“想好了嗎?”

……

……

(感謝書友邈若山河N的打賞呀,謝謝書友支持!)

(祝明天要高考的小書友們一切順利呀~加油!!!)

第 148 章 :柔聲缱绻

第一百四十八章:柔聲缱绻

屋外樹影搖晃,拍打在窗柩上。

屋內燭光輕曳,沈言湘身上的水藍色衣裙被解落在地,燭光落到她纖薄的肩頸上,這還是李承硯第一次這麽好好看她。

她與阮莞兒不同,阮莞兒嬌弱纖柔,沒有她身上的明豔張揚。

她嫁進翊王府已有一年多,李承硯便冷落了她一年多。

如今阮莞兒在宮中等着胎落,李承硯卻還想着等她瓜熟蒂落,他們倆人便能回到以前那般。

恍惚間,耳邊響來燭火噼裏啪啦的燃燒聲,将李承硯飄忽的思緒拉扯回來。

他回過神色,想松手把沈言湘放開,卻在他握住她腰肢的大掌要松開時,被沈言湘搶先勾住他脖頸,朝他吻上去。

腦海中好似有什麽東西猛然炸開,将李承硯好不容易斂回的神思擊個粉碎。

“殿下別想了。”

沈言湘覆到他耳畔,柔聲輕咬。

這一刻,李承硯再也抵擋不住,将她按在懷裏,不由分說褪去她身上所有。

興許是這副軀體對李承硯來說太過陌生,他從未在清醒之時與沈言湘行過床帏之事。

刺激的感覺讓他久久不願停歇,以前只有在阮莞兒身上他才又這種感覺。

可如今換了一個人,卻也能讓他心間蕩起漣漪。

行事完,已是後半夜。

太久沒受到他這般折磨,沈言湘身子酸累,在他懷裏緩了好一陣才起身穿好衣裙。

“天色不早了,你趕緊回去歇息吧。”

李承硯倚靠在椅背上,神色更顯疲累。

“不若殿下随妾身到凝萃院裏去歇息吧。”

沈言湘默了片刻,來到他身前幫他理身上衣袍。

李承硯低下眼眸看她這副賢惠模樣,應了聲“好。”

接下來的日子,李承硯都在凝萃院裏留宿。

秦思薇知道此事後,想到李承硯面前重新争寵,卻連他的面都見不到。

轉眼到了十月,立太子一事終于定下來。

北齊帝下旨,将太子之位傳給翊王李承硯。

他身為長子,在朝野之中又有賢德懿範的美名,得了許多大臣和百姓的贊許。

北齊帝此舉,算是民心所向。

也正是這時,北邊傳來笠陽和南燕太子妃回盛京的消息。

外人都在傳笠陽去了南燕已有一年之久,是北齊帝暗中派去南燕盯着兩國通商的事宜。

此次回盛京,南燕太子妃陪同她一道回來,一來是表達對北齊的敬意,二來是想回盛京看看。

盛京近來除了李承硯當上太子的事,便也就這件事被百姓們拿來當茶餘飯後的閑聊。

沈樂窈拿到沈家家權後,不僅要打理好沈家家務,還要打理好沈家遍布在盛京的生意。

是以,她經常外出。

從百姓們口中得知笠陽回來的消息她并不稀奇,稀奇的卻是這位南燕太子妃。

當初在南燕,她是被江雲岫用笠陽掉包才逃出來的,既然笠陽不是一人回來,那麽陪同在她身邊的這位太子妃又是何人?

“小姐,您都回來這麽久了,如今與江兆尹也斷了往來,他們應當不會來尋咱們麻煩了吧?”

楹月有些擔憂。

拿着毫筆的手頓了片刻,眼見水墨就要滴到賬本上,沈樂窈趕忙将毫筆放回硯臺上。

楹月遞了絲帕過來,她接過來擦拭被水墨弄髒的手。

她心思幾不可微沉了沉,啓唇道:“事到如今,唯有随機應變。”

笠陽待在南燕這麽久,沈樂窈也摸不準她心思還在不在江雲岫身上,倘若倆人最後真的水到渠成,她也只能裝做看不見。

就看笠陽肯不肯就此放過她。

如今沈家在朝堂上并不受重視,比衰退的蕭家有過之而無不及。

若是不好好經營家中生意,只怕日後會落魄得連蕭家都不如。

“小姐累了一日,回去還是先好好歇着吧。”

一提到江雲岫,沈樂窈總容易心不在焉,意識到自已闖了禍,楹月趕忙轉移她注意力。

“對了,這個明日你在府上尋個機靈些的家丁,讓他送到晉中去,交給明家姐妹。”

想到半個多月前自已準備的東西,沈樂窈收好方才她寫好的信件,放入盒內遞給楹月。

楹月落上鎖扣,應承道:“奴婢明日就去辦。”

沈樂窈這才得以歇息片刻。

車辇回到府門前,一下車便見到輛華麗的車辇停在石獅子旁。

一看便知道,這是沈言湘回來了。

李承硯當上太子,雖還未受封,她便迫不及待回來炫耀了。

而且,只怕不只是回來炫耀那麽簡單。

“三小姐,太子妃讓您回來後去葳蕤院見她。”

果不其然,沈樂窈還未進府,守門的小厮探出頭來看到她,便迎上來傳沈言湘的話。

“我這便去。”

沈樂窈斂回神色,擡步往葳蕤院去。

“小姐,要不要奴婢去叫上幾個家丁跟着?”

如今沈家上下都聽沈樂窈的,便是沈言湘回來,只要不動用皇家勢力,沈樂窈還能應付得上。

“不必。”

沈樂窈面色沉着,好似沒有一絲畏懼。

沈言湘坐在廳堂內,端起手邊茶盞拂着茶沫,王氏坐在她身旁。

沈老夫人身子不好,并未起身出來。

邱氏也帶着沈宸安在一旁坐着,眼神時不時瞟向沈言湘,既帶着畏懼,又好似隐有一絲不甘。

當初她若是替沈姝寧好好謀劃,将心思放到李承硯身上,今日當上太子妃的便是沈姝寧,她和沈宸安也能跟着沾光。

瞧瞧沈言湘如今的派頭,就要趕上宮裏頭的娘娘了。

沈樂窈入了葳蕤院,徑直到沈言湘面前行禮:“阿窈見過太子妃。”

沈言湘拂茶蓋的手未停,只稍稍掀了下眼皮子,神色傲慢審視她:“如今沈家上下一切事宜皆由三妹妹打理,又要忙着處理外邊的生意,三妹妹應付不過來吧?”

“有勞太子妃操心,阿窈應付得過來。”

沈樂窈垂眸應承,并未打算讓步。

“可本宮聽說,府上有人怨言頗深。”

沈言湘放下手中茶盞,總算擡起臉來直視她。

聞言,沈樂窈噙眸笑問:“那麽太子妃今日,是回沈家主持公道來了麽?”

第 148 章 樹藤摸瓜

李翺等人說幹就幹,在那李翺的帶領下,馮埠、蘇亞、唐尋路三人便立即來到那李翺先前請客吃飯的這個飯館之內。

而這時那李翺進到飯館之內後,便立即沖那飯店老板說道:“老板大哥,先前我在這裏吃過飯,你們還記得嗎?”

“當然記得啦,怎麽啦?小兄弟,有什麽事情呢?難道我們找錯了你錢,還是你多給了我們錢呢?”

這個老板還真喜歡開玩,一見到李翺來這裏,便立即沖李翺笑着問道。

“這倒是沒有”

那李翺如今可謂是急的猶如熱鍋上的螞蟻,他根本沒有時間來跟這個老板開玩笑,于是李翺便急忙再度沖着點老板說道:“老板你有所不知啊,先前我在這個飯店裏發生了一些變故,因此我想調一下你們飯店的監控可以嗎?”

“這個當然不可以啦”

“什麽為什麽不可以呢?”

見到先前還熱情的老板,如今聽到自己的要求後,居然直接冷眼拒絕,這可頓時令那李翺心中疑惑不已呀。

于是這李翺便再度朝其問道:“老板,再怎麽說我也是你們這裏的老顧客,先前我來你們這裏吃會面、吃涼菜,吃炒面等等各種小菜,我在你們這裏的花費沒有八百也有一千,為什麽你如今這般狠心,不讓我看你們監控呢?”

“這位小哥,你不要這麽激動,雖然說你是我們這裏的老顧客,但是你也要知道,這種監控那可不是什麽人都能看的,除非你是警察,或者你有警察的授權書,要麽我們是不能将這些監控給你看的,否則等将來警察詢問我們之時,那我們豈不是傻臉了嗎?”

“這個嗎?”

聽到了那飯店老板的話後,李翺也是一時無語。

而此時馮埠聽後眼珠一轉,立即有了主意。

于是随後便從自己的口袋中,掏出了證件,遞到了這名老板面前。

“老板,我就是警察,如今我就是帶領李翺來這裏查詢你們監控的,所以我希望你馬上将昨天,李翺在這裏吃飯的監控調出來,我們要立案調查”

“哦,真的嗎?”

“呵呵噠,我乃是正兒八經的警察,難不成我還會騙你嗎?如果你不信的話,馬上跟我前去警局,我可以就是證明我的身份”

“這個嘛?”

聽到了那馮埠嚴肅的話語之後,這名老板立即賠笑的說道:“唉,這位小兄弟我怎麽可能不信你呢?我只是有這一個口頭禪,喜歡說真的嗎,你可不要生氣啊”

這店老板一邊說着,一邊帶領這李翺等熱來到了前臺。

然後便調出了,昨天李翺在這裏吃飯的監控錄像。

而這時馮埠、蘇亞、唐尋路等人,當即并看到了昨天下午,李翺正在跟一群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同學吃飯。

而這時那馮埠立即掏出手機,将裏面女同學的面貌一個一個的都拍了下來,随後又沖這名老板說道:“老板,這個監控乃是我們的重要物證,因此你一定要準備好,然後再拷貝一份交給我們”

“好,沒問題”

這名老板說着立即便拿出優盤,将這段錄像拷貝了一份,然後又遞給了馮埠。

随後又畢恭畢敬的,将李翺、蘇亞、唐尋路、馮埠四人送出了飯店。

見到那名老板轉身走開後,李翺立即好奇的朝馮埠問道:“馮埠學長,先前你到底拿出了什麽,怎麽這名老板便将你當成了便衣警察呢?”

“這個嘛?”

“是啊,馮埠學長,你怎麽這麽厲害呢?”此時蘇亞、唐尋路二人也好奇的朝馮埠詢問了起來。

“呵呵噠”

聽到了這三人對自己這般好奇的詢問,那馮埠立即大笑起來。

“各位你們有所不知啊,這個店裏的監控,的确不是什麽人能看的,所以說先前我聽到了那名老板的話後,便立即将我的學生證掏了出來,這名老板也并沒有見過什麽警察的工作證,所以說他為我這個學生證,就是警察的工作證,而且我又是在他眼前一閃而過,我又比你們年齡大,所以這名老板自然不敢對我有所懷疑了”

“哦,原來如此啊,這可真的是令我們佩服不已啊”

那李翺、蘇亞和唐尋路聽後,立即沖馮埠豎起了大拇指。

而此時馮埠再度沖李翺等人說道:“各位,你們不要這般佩服我了,如今我們的當務之急,便是要拿着這些照片,前往各大高校,然後看一看那些這些照片上的學生,到底都是在那所高校的”

“好,沒問題,我的人脈廣,就有我來辦吧”

這李翺說着立即拿出手機,将這些女同學的照片,全都發到了自己的社交網站上。

沒過多久,便傳遍了各個大學校園,可是這些校園各種學生會長,還有各種輔導員,都沒有見過這些人。

這可頓時令李翺、蘇亞、唐尋路、馮埠等人大吃一驚啊。

“沒理由啊”

這時李翺再度沖馮埠說道:“馮埠學長,先前我就是見到這些人,那是那正兒八經的學生,所以我才跟她們一起吃飯的,可是為什麽這些人的相貌,那各個大學的人都沒有見過,那難不成這些人全都人間蒸發了嗎?”

“這個嘛?”

聽到了李翺的話後,那馮埠再度沖李翺說道:“李翺,你先前所說,這件事情可能是有人故意陷害你的,那麽我們就要想一想,如果這些人不是那正兒八經的大學生,那麽他們可能就是那社會閑雜人等”

“不錯,正因為是社會閑雜人等,所以說這各個大學的人,才不認識他們”

“而且她們才會故意打扮成學生的模樣,以此來接近你,她們的目的便是要将你污蔑成一個貪財好色之人,這樣才可以讓你身敗名裂,讓你無法參加你最喜歡的足球聯賽”

“原來如此,那這樣說來,我們是不是就要在這各個娛樂場所找一下呢?因為先前我看這些女同學打扮的花枝招展,我想她們肯定不是普普通通的人,他們肯定是娛樂行業的”

第 147 章 掃清障礙

然後便将李翺說成了糞土之輩,說什麽李翺紙醉金迷,說什麽李翺私生活糜爛,不知道克制等等。

因此第二天一早,那青雲大學迫于壓力,只能将李翺暫時停賽了,而這時那李翺要酒醒之後,一經聽聞這個消息,頓時心中委屈不已。

于是他便趕忙找到了馮埠,沖着馮埠說道:“馮埠學長啊,你也了解我李翺是什麽人,我李翺怎麽可能是那種好色之人呢?”

“李翺,我也相信你并非是那種好色之人,但是您要知道,如今先前的那些記者,已經是拍下了你的罪證,你識相一下,如果你不是那好色之人,那先前你為什麽要跟那些女同學喝酒呢?你跟她們喝酒也就罷了,居然還跟他們摟摟抱抱,難道你不清楚,如今你可是我們正兒八經的大一新生,大學生怎麽能夠早戀呢,你早戀也就罷了,居然還同時跟那麽多的女同學都摟摟抱抱,這成何體統,這可是在我們的社會上造成了非常大的影響,你說你要我怎麽幫你呢?”

“這個嗎?”

聽到了馮埠的話後,李翺此時也是悲痛萬分,于是他便再度沖馮埠說道:“馮埠學長,你一定要相信我,你一定要為我想個辦法啊,我李翺真的不是那樣的人啊”

“李翺啊,我也非常想幫助你,但是先前我已經跟校方領導談過話了,校方領導說了,他們如今無論如何都不會放過你的,而且即便是放過你,也要等到大學聯賽過後,才可以讓你重新入學”

“什麽?這怎麽可以呢”

聽到馮埠此話,那李翺立即将頭搖成了撥浪鼓。

“,為什麽不可以呢?李翺你要知道,如今,我們青雲大學的校長,已經是對你格外開恩了,如果是換做了其他學員,造成了這麽大的輿論,恐怕我們青雲大學,早就将他開除啦,但是如今你居然還能夠,安然無恙生活在我們校園裏面,這也就對你的格外開恩啊”

“可是我李翺并不需要你們的這些格外關注,我只希望馮埠學長你能明白,我李翺如今之所以增加參加青雲大學,就是為了在這大學聯賽上面,獲得冠軍,可是如今你們卻說了,要等大學聯賽結束之後,才讓我入學,那麽我豈不是白上大學了嘛?”

“李翺你此話差矣”

聽到了李翺這句話,那馮埠立即沖李翺厲聲呵斥了起來。

“李翺你要知道。,踢球只是你生活的一部分,你不能将你的生活全部,全都壓在足球上面,上大學也是為了增強你的文化知識,增強你的品德,你又怎麽能夠以偏蓋全呢?”

“呵呵噠,我李翺從來不知道什麽是以偏概全,我只知道我為了足球,我可以放棄一切”

“說得好”

這時蘇亞、唐尋路二人也立即走到李翺身旁,沖着馮埠說道:“馮埠學長,我們都是李翺的好兄弟,好哥們兒,我們都明白那李翺根本就不是那好色之人,是啊如果李翺是好色之人的話,那為什麽李翺先前,還能夠評被評上五好青年吶?”

“對啊,對啊,因此我們覺得一定是有人陷害李翺”

“不錯,我也覺得是這樣的”

而這時那李翺聽到了蘇亞、唐尋路的話後,也立即明白了過來,于是便沖這二人說道:“我記得先前跟我吃飯的那些拉拉隊隊員,她們都是打扮的花枝招展,而且都特別成熟,我本來想問她們是哪一班的,但是沒過多久,便被她們灌醉了,因此我也就不知道他們到底是姓甚名誰,可是後來這件事情發生以後,我在各個班級找尋他們的身影,想要讓他們為我澄清,但是他們這些人,卻好似人間蒸發了一般,根本沒有任何的下落,所以說我敢肯定這些人,肯定不是我們青雲大學的”

“即便他們不是我們青雲大學,那麽你也就不能夠說他們就是故意陷害你呀”

這時馮埠再度推翻了李翺的揣測。

“說不定這些人,乃是其其他學校的女學生,她們因為佩服李翺你的球技,所以便自發地當成了你的拉拉隊,但是後來她們卻沒有料到,李翺你酒後亂性,竟然是一個好色之人,而這些女同學又被那記者報導了,所以他們便立即躲了起來,因為你也知道女生的面子是非常薄的,他們既然是被你占了便宜,你說他們還怎麽露面呢?”

“什麽,你居然這麽說我?”

聽到了馮埠的話後,這李翺立即便要沖争吵,可此時那馮埠卻立即再度重李翺說道:“李翺你不要這麽激動嘛?”

而此時蘇亞、唐尋路也随即勸說起了李翺,可是那李翺依然在喋喋不休的,沖馮埠說道:“我告訴你馮埠學長,我再給你說最後一遍,我李翺可從來不是看什麽貪杯好色之人,你也先前知道我李翺根本不喝酒,我李翺更是不好色”

“好,既然你不好色,為什麽你要将那些女同學摟摟抱抱呢?”

“這個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我當時已經被那些女同學灌醉了,我連行動能力都失去了,我怎麽可能漏報她們呢?如果我所料沒事兒換這件事情,一定是有人幕後操作,而他們的目的就是為了讓我身敗名裂“

聽到李翺此話,那蘇亞、唐尋路、馮埠立即沉思了起來。

因為他們也非常願意相信李翺的話,可是如今他們根本就沒有任何證據。

而且那些跟李翺被拍照的女同學,早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他們又去哪裏尋找呢?

于是這羅平安便再度重李翺等人說道:“李翺啊,我也并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說我們如今是不是要想一個方法,好以此來還你的清白”

“哦,我們要想什麽方法呢?”

聽到馮埠此話,那李翺立即來了興趣,因為李翺深知馮埠比他閱歷深,而且也比他更加懂得社會的人情世故。

所以說如今李翺将所有的希望,全都壓在了馮埠身上。

而這時馮埠響了幾響,便再度沖李翺說道:“我覺得我們的當務之急,還是要趕快将這件事的源頭,定位在和你吃飯的那些女同學身上”

“可是那些女同學已經是消失不見了,我們該怎麽辦呢?”

“這個好說,如今我們這兒大街小巷都有監控,你還記得你們先前是在什麽飯店吃飯了嗎?”

“這個我當然知道啦”

“好,既然知道那就好太棒了,現在我們就馬上前去那個飯店,然後調出監控看一看,認清楚那幾個女同學的樣子,然後我們便在拿着這些照片,去各個高校找一找,看看有沒有認識這些女同學惡,只要找到有人認識的她們,那麽我們就能夠從她們身上下手,這樣我們就能夠順藤摸瓜,找到幕後主使者了”

“好,沒問題,就聽你所言”

這李翺聽後立即高興的沖馮埠豎起可大拇指。

“馮埠學長你可真是厲害啊,如果沒有你的話,我可真是一頭霧水,不知道該怎麽辦好”

“诶,李翺你千萬別這麽說啊,既然我是你的學長,那麽我自然有義務,也必須要為你掃除一切障礙了”

馮埠一邊說着,一邊笑着拍了拍李翺兒的肩膀。

第 161 章 神秘的夜

在和袋鼠媽媽“互動”的過程中,黃丫的“激光筆”似乎突破了一種新能力,就是可以和對方的腦電波共鳴,看到此時此刻…….對方腦子裏在想啥?

雖然不能跟江明的“套話”比,但已經很牛逼了!稱之為讀心術不為過!令黃丫不可思議的是…….這只獅子狗,雖然沒有腦電波,卻在它的腦海中,勾勒出了一個光怪陸離的景象!

小王村村委會門前的曬麥場上,隆起了一大坨…..像是糞便一般的粘稠物,足足有三四層樓那麽高,占地有一兩畝,黏黏糊糊的,通體暗黑猩紅,不知道是什麽物質,似乎還會動,仿佛有生命一般!

這東西好惡心……就連在死人墳坑裏安家的黃丫都覺得作嘔,它外表似乎還有一層厚厚的膜,裹縛住內部粘稠的物質,一鼓一鼓的…….一開始是整體蠕動,後來,就像是裏面有蠕蟲要鑽出來一般,凸起了一個又一個的包!

黃丫發誓,從來沒見過這麽邪性的東西!這是啥?跟屎殼郎一樣,在糞便中寄生的卵嗎?可是……屎殼郎的崽子會動,也不會讓整個便便都跟着蠕動啊!

少時,更邪性的畫面出現了,但見那猩紅的怪肉中,突然探伸出了一只人手,不停的抓夠着,像是要掙紮而出的樣子,接着一突突,整條胳膊鑽了出來……

天吶!這…..這猩紅的爛肉堆中,竟然裹縛住的全都是人!難道…..全村的老百姓都在裏面?

“汪汪汪!”

随着幾聲遠處的狗吠,黃丫的思路被打斷,眼前的獅子狗已經不見了……猶如做了一場噩夢!它難以想象,這狗的腦子裏到底在想啥?狗…..怎麽會有這麽奇葩的念頭!

狗是吃屎的,對糞便有一種天生的喜好,難道說…..這狗幻象着,全村的老百姓都聚集在了一起,一層壓一層,變成了紅色的便便,然後讓它們吃?就跟自己曾經幻象過,全村的雞都聚在一起挨個讓自己啃一樣!

可是……狗是人類的朋友啊?這些狗都中邪了!思維怎麽這麽變态?

“嘻嘻嘻!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身後突然傳來了一聲尖損的喳鳴。

黃丫猛一激靈,扭身看去,但見一只紅眼皮子正站在身後,一臉陰險奸詐的看着自己!

黃丫腦瓜子嗡嗡的!偵查任務執行失敗,被敵人發現了!這可如何是好?

它知道自己不是這紅眼皮子的對手,撒丫子就跑!紅眼皮子也不追,就在身後冷笑着…….

黃丫瘋狂的跑着,卻遇見了……自己生命中最詭異的事!

和在那紅洞山麓間迷失的耗子們一樣,黃丫明明在拼命狂奔,但離自己不到1米遠的房頂檐子,卻像是永遠無法觸及的“彼岸”,怎麽也跳不下去,它跑的越急,那水泥板子延伸的越快,就像是陷在了如來佛的掌心裏!

“咯咯咯,跑啊,你倒是跑啊?哈哈哈,”身後的紅眼皮子咯咯笑着,它離黃丫……還是那麽近。

“本來今晚我的任務是抓母皮子,一出門就碰見了你,還是仇家,真是一箭雙雕啊!”紅眼皮子笑着,一口咬中了黃丫的脖頸子!

…….

那個被三溜子“隔山打牛”咬中腳丫子的張老漢,血流不止,被家人送到了醫院,到了醫院後,醫生立刻包紮處理,但血還是不停的往外滲,怎麽也止不住!

令醫生不解的是,張老漢的血特別的粘,感覺…..就像膠水一樣,意識到不對勁,立刻給張老漢測血糖,這一測不要緊,把所有人都吓壞了!

常人的飯後血糖是7.8以下,張老漢的血糖居然達到了119!幾乎跟碳酸飲料也差不多了,醫生說他流的根本不是血,而是糖漿!此刻居然沒有昏迷,簡直就是個奇跡!

于是立刻對張老漢進行搶救,一番醫療指标測量後,醫生更是驚呆了!他的五髒六腑幾乎全都要黏住了,心髒頻率極低,像是人陷入了沼澤中…….

要說……這不來醫院還“沒啥事”,張老漢的糖尿病并發症似乎齊齊爆發,他看不見東西了,渾身也開始爛,就連鼻子耳朵,都要爛的掉下來!

張家人哭成了一片,要知道……老爺子一直很健康,根本沒有糖尿病啊!

而與此同時,那站在紅村張家門口的老頭,面色則愈發的精神了起來,不再是濃滞的猩紅,開始有了“人色兒”,就連同村的很多鄉親們也都長出了五官,有說有笑,村子裏的氣氛一下子就活躍了!

…….

被紅眼皮子咬住了“大筋”,黃丫是一絲也動不了了,它無法想象等待它的是什麽?被這紅眼皮子糟蹋嗎?奶奶的…..自己都這把年紀了,想想都窩囊!

紅眼皮子叼着它回到了山腳下……那個破破爛爛的狗棚裏,它興奮極了!要趕緊向三奶奶邀功!

“三奶奶,三奶奶,你看我帶誰回來了?”紅眼皮子鑽進了屋,興奮的喳喳直叫!

今天晚上的三奶奶和以往不同,難得的洗了把臉,換了身兒幹淨衣服,連以前黏的打绺兒的髒頭發也梳理的整整齊齊。她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太太,穿了一身極俗的“秋褲紅”,打扮一如一個老妖婆,翻愣翻愣母狗眼,盯着紅眼皮子口中的獵物!

黃丫生無可戀的瞅着周遭的環境,還有面前這個……已經判斷出來不是人類的三奶奶,它的心哇涼哇涼的……

敢情,這裏才是紅眼皮子的窩!看來…..藏于墳茔窟窿裏的不見得是邪物,真正的魔鬼……都是游蕩在人間的!

之所以一眼能認出來三奶奶不是人,那是因為……她的眸子是懸中的,說白了,就是畜生“四白眼”,人類絕對沒有這種眼珠子!而且三奶奶的瞳孔也不是猩紅,而是黑的有些發綠的怪顏色,說不出來……她是什麽畜生變得?

三奶奶骨瘦如柴的爪子,掐住黃丫的脖子,把它拎在面前,仔細的打量了一番,這家夥嘴裏有一股子說不出來的怪味兒,不同于以往聞過的任何臭氣,熏得黃丫都有點兒扛不住!

“說……!你另外三個同伴呢?”三奶奶呲着牙問。

沒等黃丫回話,那紅眼皮子先搶答了:“三奶奶,那倆貓好像不在村子裏,周邊的山上也找了,沒見它們,另一個慫皮子已經中了奶奶的法寶,去救它老婆了,喳喳喳!”

雖然是同類,黃丫第一次覺得黃鼠狼的叫聲真他媽難聽!

“你別插嘴……”三奶奶皺眉瞪了眼紅眼皮子,接着,又狠呆呆的盯着黃丫,繼續問:“說!不說的話,我把你的爪子一截一截的給掰下來!”

說話間,手指加大了力度,捏的黃丫脖頸子都快碎了!

“哇哦!”黃丫放聲大哭:“三奶奶冤枉啊!冤枉!它們不是我的同伴,我也是被脅迫的,嗚嗚嗚嗚!”

三奶奶的眸子裏射出了一道寒光,明顯看出了黃丫的狡黠……

黃丫無法預料事态的發展,于是沒等三奶奶繼續問,自己就像竹筒倒豆子一樣的叽叽喳喳的說了好多好多!

它要占領先機,不讓三奶奶有時間琢磨細分析…….

“三奶奶呀,我本來也是一村的大仙兒,一直跟小王村的大仙錘錘相好着,就在前天,它突然來找我,說它老婆死了,想讓我過門,我就稀裏糊塗的過來了,然後……就遭遇了兩個祖宗,嗚嗚嗚嗚!”黃丫一邊哭一邊說,眼皮耷拉着目光低垂,不敢和三奶奶對視。

第 159 章

範錦華的眼神非常毒辣,凝視着巴勒。

兩個人眼神交彙,仿佛有無數的刀在刺向自己,巴勒有點虛,急忙把眼睛從他的身上挪開。

範錦華往前又跨一步。

“巴勒你為什麽要傷害頌帕善?”低聲問道。

巴勒急忙擺手:“那不是我,真的,那真的不是我。”對範錦華做出解釋。

範錦華冷笑一聲:“那我為什麽會來找你呢?你難道心裏沒有一點數嗎?”

“這位兄弟,我發誓我真的沒有傷害她。”巴勒舉着手一副堅定的樣子。

範錦華從腰間拿出手槍:“是你自己跳下去,還是我幫你?”他已經懶得在和這個人談話,快刀斬亂麻,速戰速決。

巴勒咬着嘴唇,突然間撲向範錦華,他要為自己活下去做最後一絲努力,雖然他知道這份努力非常渺茫。

範錦華擡腿一腳揣在他的腹部,巴勒的身體向後倒退。

來到樓頂邊緣,重心不穩,整個人瞬間翻出樓頂,從天而降。

“啊……”

噗,一聲沉悶的響聲,巴勒的身體重重的砸在地面上,獻血順着頭部向外不停流淌。

範錦華回到車內,啓動汽車,離開現場。

黑狐悄悄觀察他一眼,臉色的表情依然是沒有太大的變化,範錦華你的內心是有多強大?黑狐止不住的猜想。

開車返回酒店,等待和獵狐的見面。

三天的時間,一轉眼就過去。

頭一天晚上範錦華已經讓獵人他們幾個進入到酒店。

第二天早上自己開車和黑狐也辦理入住。

“980房間,就是這裏。”黑狐說着刷房卡,打開房門。

吱,兩個人一前一後推開門走進去。

進入房間,習慣性的用眼睛快速掃過,随後從腰間拔出槍放在茶幾上,一屁股坐在沙發上。

“組長,有人進入982房間。”到中午十一點左右,範錦華的耳麥傳來響聲。

他猛然間從沙發上坐起來。

“你們繼續觀察,我先去看看。”下達命令。

“是,明白。”

“你在房間等一下,我先去看看。”範錦華對黑狐說道。

黑狐點點頭,範錦華拿出手槍打開房門,左右環顧一眼樓道內情況,邁步走出房間。

來到982房間門外,側耳打算聽一下裏面的情況,怎奈何這個門很厚,隔音效果太好,根本什麽都聽不到。

範錦華向後倒退兩步,擡手敲響房門。

咚咚咚,咚咚咚!

房門在一分鐘後被打開,站在自己面前的那個男子,正是王俊。

範錦華看過他的照片,但是他卻不認識範錦華。

兩個人對視将近十秒鐘,範錦華露出笑容,伸出手拍下他的肩膀:“好兄弟,好久不見。”說着和他來個大大的擁抱。

王俊明白一些事情,急忙笑哈哈的做出回複:“影子兄弟好久不見。”

一直在房間對面監視的獵人他們,相互對視一眼:“咱們組長的能力看來不一般啊。”小聲嘀咕道。

“呵呵,你這話說的,要是他麽能力一般,還能當組長?”狂徒不屑的回答道。

“湊,你丫的不能放我一次?”

“不能,就跟你幹到底。”

“去死。”

“不去。”

咣,兩個人說話的功夫,範錦華和王俊已經一同走進房間,關上房門。

進入房間之後,王俊拉着範錦華來到窗前:“影子你來是想解決金三的事情?”低聲問道。

範錦華點點頭:“是的,你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這次幫我解決這件事,之後我來想辦法。”

王俊長嘆一口氣:“這次确實不好解決,目前他雇傭價格最貴的傭兵,并且在山後面還埋伏七十多個人,可以說現在他把自己放在一個密不透風的鐵桶裏面。”

“可是你在鐵桶裏面啊。”

“你打算讓我殺死金三?”王俊有些驚訝的長大嘴巴。

範錦華搖搖頭:“你不用殺死金三,你可以把我引薦給他,剩下的事情我來解決。”

“你打算進去?”

“是的。”

“可是,你結束之後怎麽逃出來?”

“目前還不知道,不過肯定會有辦法的,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不透風的牆。”

“那好吧,我想想辦法。”王俊說着坐在沙發上,拿出一根煙點燃抽起來。

範錦華走過來,挨着王俊坐下來。

咚咚咚!咚咚咚!

房門被敲響,兩個人幾乎同時站起來。

範錦華擺擺手,示意他坐下,自己走到房門前,透過貓眼向外看,看到黑狐的身影。

“是我們小組的人。”範錦華小聲對王俊回答道。

王俊皺下眉頭:“那…沒事吧?”

“沒事,你正常說話就可以。”

“好。”

範錦華深呼一口氣,打開房門。

“怎麽這麽久才開門?”黑狐有些生氣的說道。

範錦華怒下嘴:“我兄弟跟我想好好談談心呢。”

“哎呦,你這意思是我來的不是時候?”黑狐聽出話裏有話,馬上就露出不爽的表情。

範錦華忍不住的笑了兩聲:“哈哈哈,玩笑,玩笑…獵人,狂徒你們幾個也過來吧。”随後用耳麥對其他幾個人發出呼叫。

對面的房門被打開,他們幾個人依次走出房間。

一時間王俊的面前坐着八個人,他感覺有些不太習慣,不停的看向範錦華。

範錦華站在他們之間,伸出手做出介紹:“這位就是我的好兄弟王俊,代號獵狐,現在是金三身旁的一員大将。”

“我叫獵人,你叫獵狐,我們可以當個兄弟哦。”獵人玩笑着說道。

獵狐點點頭:“可以的。”

“這幾個都是我們小組的成員,這是黑狐,這是獵人、狂徒、喪魔、鷹眼、猛虎、餓狼。”

“你們好。”

“這次我叫來的目的就是有個忙想讓你幫我們一下。”範錦華有些不太好意思的對王俊說道。

王俊皺下眉頭:“你說吧,什麽忙?只要是我能做到的,肯定幫你。”

“我們想要殺了金三。”範錦華開口說道。

話音落下,王俊蹭的從沙發上站起來,瞪着一雙不可思議的眼睛盯着範錦華。

“你沒有跟我開玩笑吧?”

範錦華搖搖頭:“我是認真的。”十分堅定的回答道。

110:設計計劃

第 152 章 影令

影令

謝若暻瞧着面前的男子以及他身後的滿殿燈火, 一時間也有些恍惚,若她真是閨閣之中不問世事的女兒家, 哪裏經得起他這般擡愛,只怕早早便将一顆心沉溺進去。

似是笑自己多想,謝若暻微微扯了扯唇,落在孟璋眼中卻是以為自己這一舉動極大取悅了她。

謝若暻輕輕将手放上,便被孟璋握着一路走向高臺之上的禦座,就連與孟璋同行的皇後都要落後半步,這一幕落在衆人眼中皆是百味雜陳。

待至禦案旁, 張德保正要将繡凳挪過來,再加上一桌小案,卻見孟璋輕聲笑道:“不必了, 貴妃與朕同坐。”

此話一出,殿內衆人無不震驚, 聖上之意自然不是貴妃屈尊在側伺候他,而是與他同坐一處, 平起平坐。

衆人的驚愕落在皇後眼中無疑是在給她難看, 孟璋在宮宴之上如此擡舉貴妃, 與公然打她的臉何異。

因此,皇後努力扯了扯嘴角,溫聲勸道:“聖上, 這…只怕于理不合, 妾知曉您是關心貴妃身子, 不若便吩咐宮人将椅子擡來, 貴妃坐着也舒适, 也不算違了規矩。”

皇後此話無疑是将孟璋對謝若暻的偏寵歸咎于她生産完不久,而非而非其他特殊緣由。

孟璋微微側頭, 目光淡漠地掃了皇後一眼,眼神中無端透出些冷意。

“朕心意已決,無需多言。”孟璋淡聲道,他如今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剛剛登上帝位的青年帝王,長久的大權在握早已為他周身憑添了霸氣與威嚴。

張德保得令,立即便在禦案之後添了謝若暻的位置,二人這才穩穩落座。

另一旁的皇後面色實在稱不上好看,可又礙于場合,無法表現出來。

謝若暻自然樂的孟璋在衆人面前為她做面子,也正是如此,才為謝琰在朝中漲了幾分氣勢,便是有人想要做什麽,也要掂量掂量他身後的貴妃。

既然孟璋等人已經落座,殿下衆臣及命婦皆執酒盞起身,笑賀聖上大喜,皇後大喜,貴妃大喜。

至此,二皇子的滿月宴才算是真正開席,剛一開席,奉陽大長公主便起身笑道:“怎得還不見咱們的小主角,可是聖上不舍得咱們見見二皇子了?”

說完,不少人便捂着唇笑起來,場中氣氛一下熱烈起來。

孟璋見狀,自然順水推舟道:“張德保,去将二皇子抱出來。”

須臾之間,丹婳便親自将二皇子抱至禦前,親手遞給孟璋,就連歲歲也緊随其後。

二皇子尚且年幼,自然不可能交予衆人手中,在孟璋懷裏露了面就算是見過了,又連忙将孩子抱了回去,以免體弱着涼,至于歲歲,便留在謝若暻身邊一道用膳。

“二皇子果然鐘靈毓秀,只是不知聖上,這名字可取好了?”奉陽大長公主遙遙敬了孟璋一杯,她算是長輩,因此說這話也不算僭越。

奉陽大長公主此話不過是閑話幾句,誰知孟璋竟然道:“朕前幾日才想好一個字,覺得甚好,姑母正好替朕參謀參謀。”

奉陽大長公主一笑,孟璋給她臉面,她自然不會不要,因此溫聲道:“聖上想的,自然是好字。”

“不若,便取“琮”字如何?”孟璋拇指輕輕劃過杯壁,面上似漫不經心笑道。

“琮?”奉陽大長公主一頓,琮乃祭祀所用的玉器,孟璋以琮字為二皇子的名字,無疑是對此子寄予厚望。

別說是奉陽大長公主,就連謝若暻也是一怔,尚未回神,便覺自己左手被溫熱掌心握住,耳邊傳來男子矜貴的聲音道:“朕不曾與你商量,可是不悅了?”

謝若暻眨了眨眸子,才道:“一切聽憑聖上做主,妾擔心,只怕年年擔不起這樣的字。”

孟璋卻是輕輕捏了捏謝若暻小手,微揚下颌對奉陽大長公主道:“姑母以為如何?”

奉陽大長公主自然明白孟璋心思,當下便笑着附和道:“聖上此字取得極好。‘琮’字寓意深遠,二皇子将來必成大器。”

“可聽見了?”孟璋湊至謝若暻耳邊笑道:“長者賜,不可辭,就連姑母都說好,就這般定下吧。”

謝若暻笑着替年年謝了恩,往後二皇子的大名便喚作孟琮。

定下年年大名後,衆人自然又是一番恭賀,只是心中如何作想,卻是不知。

待宴席過半,才有一意想不到的人上前敬酒,正是昭華公主。皇後眸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才笑道:“昭華如今也算是懂事了,出落地也是亭亭玉立。”

孟璋點點頭:“昭華自打搬去宣儀殿後,确是懂事不少。”

“如今算着,公主只怕也要開始相看了,就不知,到時候會選中那個青年才俊了。”皇後掩唇笑道。

對面的昭華一聽此話,面上也浮現出一抹紅霞,羞澀垂眸,心中卻是暗恨,若是她母妃還在,她那會等到此時還未定下佳婿。

“哦?”孟璋挑眉,啓唇笑道:“皇後此言,可是有合适人選了?”

皇後目光從謝若暻身上劃過,那目光直叫謝若暻心下覺着不好,果然,便聽皇後道:“要論青年才俊,這朝中內外,怕是只有貴妃家中的弟弟能當得起。”

謝若暻心中冷笑,皇後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竟是将主意打到阿琰身上,鐵了心要叫她不痛快。

只是還未等謝若暻開口拒絕,便聽見下方傳來稚嫩童聲道:“舅舅和昭華阿姊?那日後我是該喚阿姊舅母,還是喚舅舅姐夫?”

順着聲音瞧去,便見歲歲歪着頭,一臉不解,一雙撲閃撲閃的大眼睛直勾勾瞧着孟璋。

孟璋眸中升起一絲暖意,伸手将歲歲嘴邊糕屑擦淨,才轉頭吩咐皇後道:“謝琰不合适,重新選選吧。”

皇後心中不甘,面上仍舊勉強笑着應了。

對面的昭華卻是面色一白,她堂堂大靖公主,難不成區區一個謝琰,她還配不上了?這般想着,昭華下意識便朝謝琰的方向一瞧。

那男子清俊隽雅,任衆人推杯換盞,滿殿喧鬧,他只靜靜坐在原處,時不時仰頭飲下一杯清酒,露出好看的下颌線,待鄰座之人探過身與他談笑時,才扯出一抹清淺的笑意。

昭華原是憤憤不平,眼下卻一顆心跳的厲害,貴妃雖是可惡,可她弟弟…

謝若暻自然将昭華神色收入眼底,見她對謝琰上了心,下意識便皺了皺眉,拽了拽孟璋袖子道:“妾不勝酒力,還請聖上允妾先行離席。”

孟璋擡眸掃了一眼殿中,酒過三巡,也算進行的差不多,便擡眸笑道:“也好,朕陪你回去。”

說完,帝妃二人便相攜而去,一路回了望舒殿。

剛至殿中,聞嬷嬷便奇道:“聖上,娘娘,怎得這般早便回來了?”

“去端碗甜湯來。”孟璋溫聲道,又親自扶着謝若暻回了內室。

聞嬷嬷一聽,一顆心都提了起來,小心道:“可是娘娘身子不适?”

謝若暻輕笑道:“不過是有些悶,嬷嬷不必擔心。”說完,又刻意轉移聞嬷嬷注意力道:“歲歲與年年應當也随丹婳回來了,還要勞煩嬷嬷去瞧瞧呢。”

這兩個小家夥向來便是聞嬷嬷的心頭肉,聞言哪裏還有耽擱的,立即便取了甜湯回來,又匆匆去東側殿照顧兩個小主子。

孟璋伸手端起甜湯,輕輕挖了一勺喂至謝若暻唇邊道:“用些罷,胃中多少舒服些。”

謝若暻見他這般哄小孩的态度,不由得笑道:“聖上真是将妾當成小孩哄了。”

孟璋失笑,輕輕勾了勾唇角,又道:“朕還擔心,沒同你商量年年的大名便定下,你會不高興。”

謝若暻輕輕揚眉:“妾哪有那般小氣。”

“沒有變好。”孟璋輕輕撫了她發絲,又堅持不懈喂起甜湯來。

二人用過甜湯後便去內室就寝了,也算是一夜好夢。

翌日,謝若暻用完早膳,慢悠悠地在殿內翻着話本子,突然道:“丹素,你去庫房裏找找,瞧瞧昨日太後娘娘t那邊都送了什麽東西過來。”

昨日滿月宴,各宮各府皆是送了東西進來,只是時間緊,謝若暻便都令丹素先送去庫房中收起來,并未一一過目。

今日閑下來,倒叫她忽然想起來與太後的那樁交易,才有了這番吩咐。

丹素得令立即便去庫房将太後送的禮物尋了出來,恭敬遞至謝若暻手邊。

謝若暻擡眸瞧了,便見一個精巧的小木匣子赫然放在桌上,通體瞧着沒有一絲縫隙,倒像是天生便是一整塊木頭。

就連丹素都問:“這…可是什麽上好的木質?”可用來雕刻或者燃香?

謝若暻垂眸含笑搖頭,伸出手在那木頭上細細摩挲,十指翻飛下摁下幾處地方,果然便聽見極小的咔噠一聲,整個木頭應聲裂成幾塊碎片。

這機關,當初還是王玠教她的,不成想今日竟也能用上。

思及此,謝若暻無奈一笑,才收斂了心思垂眸往手心中瞧去,那裏赫然躺着一枚令牌,通體黑沉,狀似蓮花,又似隐隐泛着綠光,瞧不出是什麽材質做的,只放在手中沉甸甸的,令牌中間,一個鬥大的“影”字躍然其上。

謝若暻輕輕拿起令牌,在手中反複端詳,這枚令牌,只怕便是當初祁枭說的那枚。

一旁,丹素有些好奇道:“娘娘,太後為何要送這個給您?”

謝若暻勾唇一笑道:“太後送的,自然是好東西。”

尚未将東西放下,以檀便進來匆匆道:“啓禀娘娘,錦妃娘娘來了。”

第 159 章 :白骨觀人

蓮田鎮像是一幅嶄新的天地,所有的民衆和妖怪都消失得無影無蹤,整座小鎮成了一片獨立于一切的、首尾相連的空間領域。

這是另一幅畫卷。

在這幅畫卷中,無論打得如何天翻地覆,都不會影響到小鎮的本體。

而小鎮的妖怪們依舊摸不着頭腦地亂跑亂跳着,絲毫沒有意識到在他們平行的領域裏,有兩位自上古而來的兇神正寂靜地對峙着。

“小蓮,不要去碰這些畫!”秋生一把抓住了妹妹向着那幅黑貓畫作伸去的手。

小蓮擡起頭,眨了眨眼睛,那只小黑貓趴在她的懷裏,蹭着她的手臂,很是親近。

秋生将小蓮拉到了一邊,囑咐道:“現在是鬼節,碰了這些畫會到外面去的,到了外面哥哥可找不到你。”

小蓮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秋生看着牆壁上的挂畫,哀嘆了一聲,捏了捏小蓮有些嬰兒肥的臉,道:“以後千萬不許碰了,知道了嗎?”

小蓮張開嘴,咿咿呀呀地說着什麽。

秋生道:“不是才吃過飯嗎,等爺爺回來之後,我再給你們做魚吃。”

小蓮懷中的黑貓睜大了黑寶石般的眼睛,期待地叫了一聲。

“爺爺……”秋生低聲呢喃,心不在焉地揉着那只黑貓的身子,心中預感不祥。

……

……

陸地随着蓮舟退去,整個世界都是湛藍的湖水。

翰池真人立在巨蛇的頭骨上,目光眺望着這片無邊無際的蓮塘,塘中的每一片蓮葉都大得好似一座大宅樓的屋頂。

雪團般巨大水珠在蓮葉上滾動着,透着翡翠般的碧色,簌簌作響。天空上的雲整整齊齊地分布着,像是無數錯落在棋盤上的白子。

這個世界除了天空便是蓮塘,幾乎沒有任何外物。

翰池真人知道,這就是張锲瑜特意挑選出來的決鬥之地。

他看着眼前如鏡的水面,皺起了眉頭。

張锲瑜立在修蛇的巨首上,水面中的倒影卻不是他!

只見水中影子裏,修蛇的頭顱上,纏繞着一個巨大的、人面龍身的怪物,它趴在修蛇的腦袋上,面容的線條宛若木雕,那原本屬于耳朵的地方,生長成了巨大的鳍,而它的上半身似餓了許久的人,肋骨分明,小腹以下則盡是蛇身,那蛇身與九嬰的脖頸差不多粗,但與此刻的修蛇相比,卻顯得細長極了。

“猰貐……”翰池真人看着水中的那個影子,喊出了他的名字。

而青首大蛇上的張锲瑜依舊帶着微笑,他緬懷地看了一眼自己在水中的虛影,道:“三千年前那一役後,我從沒想過我們三人還能有聚首之日。”

猰貐,九嬰,修蛇 ,三頭早該死去的兇神,今日盡數到場。

只可惜重逢已非故友。

翰池真人寒聲道:“若書上記載不錯,九嬰與修蛇都是你血脈相連的兄弟,你今日竟以修蛇為傀儡,以九嬰為腹中之食,果然兇獸可以修出人形,卻永遠無法成為真正的人。”

張锲瑜大笑了起來,道:“翰池真人貴為名門正宗的高人,不也差點做出了欺師滅祖之事?”

翰池真人捋了捋長須,坦然道:“我未傷同宗一人,所取的也不過是些宗門氣運,況且天宗百年繁盛,本就是因我而生。”

張锲瑜道:“你只是沒有必要殺人,若同宗之人有人阻你的道,你下手怕是也不會留一絲情面……是啊,這個世界上,能做一個德高望重之人,誰又願意去做人人得而誅之的邪魔呢?”

翰池真人對他的話不以為意,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修蛇高高攏起,然後正逐漸恢複的軀體。

他的靈力已在衣袍間湧動不止。

張锲瑜卻始終看着水面下的影子,微笑道:“你知道我們的父親是怎麽死的嗎?”

翰池真人沒有回答。

這些陳年舊事在張锲瑜心中堆積了太久,在這場決戰來臨之前,他想起了過往,不吐不快:“說出來惹人恥笑,上古那些手握巨大權柄的龍王們,竟然都相信一個荒謬的傳說——真龍九子,共鼎九州。後來大家都明白了,那些不過是某一位大神,利用血脈來瓜分龍王權柄的手段罷了,真龍每生一子,實力便會弱一分……這般拙劣的傳說啊。”

張锲瑜的笑始終沒有停下,只是情緒變作了悲涼:“可當時,父王居然也相信了這個傳說,可惜他到死也只湊出了八個兒子,最後一位他最寵愛的妃子,卻給他生了胎女兒,真龍九子的傳說沒有實現,而他也在接下來的神戰中奄奄一息,你知道最後是誰殺的他嗎?”

翰池真人猜到了答案。

張锲瑜道:“我們把他殺死在了王座上……吃光了他的肉,喝幹了他的血,分幹淨了他的權杖……甚至是妃子。”

翰池真人嘆道:“茹毛飲血,手足相殘才是你們的本性,所以我先前不該相信你啊。”

張锲瑜舔了舔幹燥的嘴唇,道:“九嬰再過美味,也終究比不得當年父親的血肉啊。”

翰池真人驅使着身下大蛇,滑過鏡子般的水面,向着張锲瑜逼去。

“你存活至今确實不易,現在将九嬰的屍骨吐出來,我會給你活下去的機會。”翰池真人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

張锲瑜冷着臉,道:“我其實也很好奇,你今日來見我的底氣是什麽?”

翰池真人不答,他臉上的所有表情盡數淡去,一如峰谷之底的石像。

他的背上,劍破鞘而出。

張锲瑜冷冷地看着他手中的劍,嗤之以鼻。

“你這柄劍放在人間是絕頂的好劍,但是神明之間的戰鬥,從不仰仗刀劍。”張锲瑜像是在教導一位晚輩,他伸出了手,身前的整片空間都朝着他聚攏了過去,“我們有更鋒利的武器。”

随着張锲瑜伸手,整片空間驟然間上下翻倒。

天空與水面換了顏色,立在修蛇之上的,已非張锲瑜,而是那人面龍神的巨大怪物。

“故弄玄虛。”翰池真人不為所動,道:“你的修為盡失,如今依托的,也不過是身下的怪物和蓮田鎮的權柄,而我距離五道不過一步之遙。吐出九嬰吧,對你我都好。”

他背上的大劍卻已升空而起,一劍化九,劍尖直指修蛇。

修蛇的瞳孔裏,那一線瞳仁已細得幾乎無法看到,它不再是先前蓮田鎮那頭溫順的大黑,此刻被無數妖獸的兇性灌輸過的身軀裏,是壓抑不住的狂躁兇性。

大劍撞向了修蛇。

張锲瑜伸出了瘦骨嶙峋的修長手臂,他人魚般的臉上瞳孔通紅,滿是鋸齒般的嘴巴勾着一抹兇性畢露的笑。

九道劍影在空中變幻不定,而張锲瑜眼都未眨一下,直接伸出了手,将身前的空間盡數凝固。

高速飛行的劍像是凍在冰面中的魚。

那些劍氣與劍意構築的虛影被空間擠壓破碎,那柄真正的劍也在空間的牢籠中紋絲不動,難以寸進。

“你若是早認識我幾百年,說不定我會答應你這樁交易。”張锲瑜的手指高速變化着,他像是神明下達着指令,湖水翻覆,天雲開裂,碧空塌陷,所有的一切都像是置身在各異的容器裏,然後變化成匪夷所思的形狀。

“可我現在快死了,與你交易不過再茍延殘喘幾百年,又有何用?”張锲瑜複雜的手印之後,手指一彈,天地間所有的一切,包括那一柄劍,都以排山倒海之勢向着翰池真人斬去。

翰池真人立在大蛇的頭頂,白裳飄飄,面容冷峻,他看着世間對自己砸來的一切,也伸出了手。

那柄大劍停在了自己的身前。

九嬰最中間的頭顱,占據了九嬰絕大部分的權柄,如今那些法則般的力量也嫁接到了他的身上。

空間像是一團被大風向外吹動的火苗,在極短的時間內扭曲,搖晃,而翰池真人立在最中央,沒有被波及一點。

“這柄劍原本名為天谕,為我宗宗主傳承之劍,今日之後,我願将其改名為斬首。”翰池真人的話語也像是言随法出的宣告。

他再次握劍,以大河入渎式斬出了一道幾乎絕對的空間,他的身影從大蛇的頭頂拔起,手中的劍推出,當那一劍來到張锲瑜身前時,翰池真人與古劍的位置驟然對調,真人伸出了手,手背似托着天空,手心似承載蓮塘,一掌落下之時,天空與池水的距離也驟然縮近。

張锲瑜念頭一動,天地再次颠倒。

他由猰貐重新變成了人形,身影快了數倍,精确地于騰挪的空間裏縫隙裏擠過,躲避了這裹挾天地之威的一掌。

而随着他們離開身下兇神的軀體,那兩頭巨蟒像是失去缰繩的野馬,兇性大發,也向着彼此沖撞過去。

修蛇的身軀要龐大許多,此刻被九嬰的骸骨撐起,看上去就像一坨巨大的肉山。

當年修蛇生吞山峰高的神象之時,也不過如此。

而他的身形雖然巨大,移動起來 卻并不方便,而那大蛇般的九嬰一首,腦袋兩側原本向後延伸的犄角,調轉了刀鋒的方向,随着它身體的蛇形移動,向着前方切入。

兩頭大蟒的脖頸在空中對撞,他們相撞的位置,都是心髒所在的部位,所以在碰撞的一刻,響徹天地的怒吼聲也幾乎是同時響起的。

修蛇的身體沒被撼動多少,而九嬰之首卻被撞得側倒,只是它側倒之際,飛快地翻過了頭顱,張開了滿是鋸齒的血盆大口,咬住了修蛇的身體。

修蛇張開大嘴,對着空中怒火,吐出了寒冰與火焰混雜着的氣息。

冰與火也是九嬰與生俱來的能力之一,随着修蛇對它的消化,九嬰的能力也一點點被嫁接到了它的身上。

巨蟒飽食之後是最倦怠的時候。

而九嬰能感知到自己的身體正在這頭大蟒的腹中,它鋼鐵般的骨頭,正在被對方一點點地壓扁,消化,它的憤怒與痛苦使得它發瘋似地朝着巨蟒不停沖擊,試圖攀咬上它的身軀,用吐着灰白色氣焰的巨口撕扯下它的血肉來。

它們的身軀很快糾纏在了一起,雙方的利齒都破開了對方的鱗甲,将軀體咬得血肉模糊。

只是九嬰的軀體是由無數灰黑色的死靈之霧凝成的,那些死靈被撕咬去之後,又紛紛投回它的身體裏,變作了真實的血肉。

所以雖然雙方體格大小懸殊,但一番纏鬥之後,反而是修蛇受傷更重。

“天魂燈?”張锲瑜看着九嬰修複身軀的一幕,明白了過來,那頭大蛇已将天魂燈吞入了自己的腹中。

翰池真人并不關心下面的戰鬥,他知道九嬰雖然兇悍,但是要殺死如今的修蛇,同樣是極為苦難的事情,而若等到修蛇将九嬰徹底消化,他就一點機會也沒有了。

所以他必須趕緊殺死猰貐。

不同于巨蟒之間血肉硬碰的戰鬥,翰池真人與張锲瑜的交鋒要更為激烈許多,只是這場激烈無比的戰争,卻沒有在他們的身上留下任何一點傷痕。

他們都掌握着空間的權柄,殺機到來的那刻,他們都可以用扭曲的空間的手段使得自己躲避攻擊。

除非雙方的實力過于懸殊,要不然他們永遠也分不出勝負。

期間兩人甚至閑聊了一些問題。

“南荒之中究竟藏着什麽?”翰池真人雖游歷過南荒,卻也只是在邊緣走過。

“藏着兇獸的魂,無可歸家的鬼,和無頭的天神。”張锲瑜不吝賜教。

“傳說是真的?”翰池真人問。

“什麽傳說?”

“南荒的中央,曾經歸寂過神國之主層次的神?”

“哈哈哈……凡人妄言神明何其可笑?你的境界雖在南州可以穩穩占據一席之地,但在神國之主面前,你與蝼蟻何異?千年之前,獲得了十二個神主王座的,皆是任何人都不得窺探的存在,更沒有任何生靈可以殺死他們!”

“它們在成為神國之主前是什麽?”

“是什麽?你以為是什麽呢?”張锲瑜放聲狂笑,扭動空間,将那柄飛來之劍的軌道再次錯開,與此同時空間似破碎的冰,朝着翰池真人砸去,“當然都是我這樣,在諸神時代裏,艱難求活的諸神或者惡鬼啊!”

“也就是說……若是命運在你,如今你興許就是掌管一方神國的主人?”翰池真人問道。

張锲瑜在露出兇性之後,體內罪惡的亡魂便開始翻滾不休,他的瞳孔越來越紅,就像是臨河城上的月亮。

他對于那段過去有太多的不甘。

成為十二神國之主的,并非那個年代裏真正最強的十二位,其中有幾個,便是在最關鍵的時候,竊取了神主的權柄,一躍成為了至高無上的存在。

而像他們這樣可以茍活至今的神,在那個混亂的年代裏,大多缺乏着殊死一搏的勇氣。

他的手中握着他延續至今的空間大劍,天地間的一切,都在經過這片空間時高度地扭曲,淺藍色也被凝在一起,化作了大海深處般的藍。

他持劍向着翰池真人壓去。

兩人再次從天上鬥到低下,滿池巨大的蓮葉幾乎都被連根拔起,水底的淤泥翻騰而上,污染着那鏡面般的湛藍色調。

張锲瑜上百年沒有出手,翰池真人也六十年沒出過劍。

此刻這片無拘無束的天地裏,他們的戰鬥幾乎沒有任何顧忌,仿佛要打得天地洞穿才會終止。

兩位頭發皆是披頭散發,一如狂風中劇烈晃動的枯槁樹木,在天地第十三次颠倒的時候,他們古井無波的瞳孔裏,泛起了前所未有的滔天殺意。

他們不約而同地将最大的殺機藏到了此時。

最先出手的是翰池真人。

“碧霄劍!”他大喝一聲。

随着他話語而出的,是一道幾乎覆蓋了天空的碧色劍光。

一柄模拟出的碧霄劍當空浮現,而凝成它的,則是守霄峰半峰的氣運!

“東陽劍!”翰池真人再喝。

回陽峰半峰氣運翻江倒海而來,翰池真人的腦後,有萬丈金光沖天起。

這兩柄劍構成了天空和太陽,它們就像是真實形成的一樣,一經出現便覆蓋了翰池真人原有天地畫卷的模樣,使其出現了一個巨大無比的裂口。

張锲瑜盯着那兩柄劍,神色一凜,道:“看來你做的,比我想象中還要過分。”

它們的下方,九嬰與修蛇在水中纏鬥着,它們就像是入了油鍋的麻花,炸在了一起,在沸騰的油水中翻滾不止。

翰池真人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視線。

“問雲劍!”他話語不停。

問雲劍來時,整座浩瀚無邊的空間顫抖不安,顯然已經難以支撐。

張锲瑜放棄了與之決一生死的想法,他自行崩去了方才設下的大陣,遁逃而去,暫避鋒芒。

但他卻無法動彈。

翰池真人彈指之間已立下了鎖。

那是劍鎖的法訣,在他如今的權柄下,這道鎖不知道強了多少倍。

問雲劍斬來之時,天地嘶鳴,劍身過處,留下了一道寬大無比的真空帶,周圍的空氣凝固了片刻後,才向着中間填充進去。

問雲劍斬到了張锲瑜。

張锲瑜的身體被斬碎。

下一刻,在另一幅畫卷前,張锲瑜的真身再次出現。

他手中的畫卷裏,赫然是雙蟒纏鬥、翰池真人禦劍殺死自己的畫面。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輕蔑的笑。

而正當他要毀去這幅畫卷時。

畫中的劍竟破卷而出,刺入了他的眉心。

張锲瑜再次被殺死。

下一刻,另一幅畫卷前,他的身影再次凝成,畫卷之上,赫然是自己觀卷,然後被卷中之劍刺殺的情景。

張锲瑜手指彈出了一個墨點,釘住了畫卷中的劍,防止他再次飛出。

可不久之後,又有一劍連破兩卷而來。

那是天窟峰的仙劍,明瀾。

張锲瑜再次死去。

下一幅畫卷前,老人又死而複生。

這一次,他眼前的畫卷,便是他觀卷中的自己觀卷的場景。

幾幅畫卷同時出現在一幅畫裏。

幸好,天窟峰在四峰中氣運最弱,這柄仿造的仙劍明瀾不過殺了他一次,便被他徹底釘死在了畫卷中。

而那柄名為“天谕”的宗主之劍到來并殺死他時。

他眼前的畫卷便成了他觀卷中他觀卷中自己觀卷的場景!

空間的法則在他巧奪天工的畫技之下,幾乎來到了一個神乎其神的境界。

等到天谕劍再斬殺幾次後,老人眼前的畫就像是一個無數面相互映照的鏡子,根本分辨不出何為真何為假。

翰池真人以積累了百年的半宗氣運,才堪堪斬出了這五道無視空間法則的劍,可惜直到仙劍天谕破碎,他也未能真正取下張锲瑜的頭顱。

而此刻,在谕劍天宗,則是令人絕望的一幕。

谕劍天宗的每一個人,幾乎都可以感受到峰中的靈氣像是水一般被抽走了,與靈氣一同抽走的,還有許多人的境界,許多境界本就不穩固之人,甚至足足跌了一個大境,悲痛欲絕。

直到此刻,原本還沉浸在宗主歸來的欣喜中的峰主和師叔,終于被一盆冷水潑醒。

原來宗主馭蛇而出之時,看似風輕雲淡,實則賭上了全宗的未來。

接着,他們發現了一件更何況的事情。

剩下的半宗氣運,好像也在被慢慢抽走……

究竟是什麽樣可怕的敵人,值得翰池真人賭上整個谕劍天宗?!

……

……

隐藏着蓮田鎮的荒原深處,十三雨辰拄着劍,跌跌撞撞地行走過荒原,她的道袍上盡是雜草,漂亮的臉蛋上也抹滿了血污。

她分不清自己所行走的方向,只是每走一步,都更絕望一分。

三位道主相繼死去,門主也未能走出那片小鎮。

而她雖然憑借着自己高超的破道術,在被翰池真人殺死自己之前,于一處壁畫上找到了缺口,險象環生地逃出了蓮田鎮……但如今的紫天道門,已經沒有未來了。

而重傷難治的她,如今走出這片荒原都費勁,以後哪怕可以活下來,修道之途也應該就此中止了。

她也不管如今自己行走的方向,只是用劍支撐着自己,一步步向前走着。

許久之後,她停下了腳步。

她的眼前,出現了一條紅色的線。

她在遲疑了一會兒,幡然醒悟,明白這就是大名鼎鼎的紅河……紅河的對岸,便是傳說中的南荒!

十三雨辰的呼吸聲加重了許多。

南荒是整個南州的禁地。

整片南荒都帶着一種滲透神魂的污染,哪怕是紫庭境也不可避免。

她原本是絕不該越線的。

但此刻,萬念俱灰的十三雨辰不知激起了什麽勇氣,竟拄着劍,向着那條平靜流淌過的紅河走去。

她劈開了荊棘,一路走到了紅河邊。

這條大河傳說是神女臂彎間的彩帶,長達數萬裏,将整個南荒的廢墟都圍在了中間,使得其中的污染無法抵達更遠的地方。

十三雨辰連滾帶爬地走到了她過去從未踏足過的紅河岸邊。

她将臉湊到了水邊,于是她見到了紅河的另一個詭異的能力——觀萬物如白骨。

水中倒影的她,是一具駭人的紅粉骷顱。

她看着水面,似覺得這冥冥中兆示着自己的未來,竟留下了絕望的眼淚。

等她擦幹眼淚微微擡起頭時,手忽然僵住了。

她在對面的水中看到了一個影子。

那是一個十五六模樣的少女。

她身材嬌小纖細,剪着淩亂極了的短發,被短發包圍着的臉蛋有些圓,卻是眉目如畫,英氣逼人。這個少女穿着一件黑白交領的道衣,下身則是一襲及膝的短裙,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她的背後——那是一個百花齊放般的兵器匣,其中各式各樣的兵器如孔雀開屏般綻放着。

明明她的後背已背了數十把兵刃,但她由不滿足,腰左佩狹刀,腰右系長劍,于是她整個人看起來也像是一柄殺氣禀然的兵器。

十三雨辰以為自己看錯了。

紅河對面怎麽可能有人?世上又怎麽可能有這樣的小丫頭?

她的視線順着影子向上,最終與少女的目光對視上了。

竟真有這樣的人……

十三雨辰畏懼地跪下了身子。

那少女輕描淡寫地踏過紅河,如履平地般走到了這岸。

十三雨辰豎起了耳朵,時刻關注着對方會不會突然拔出兵刃殺死自己,可她的耳中,最真切的,便只有自己的心跳聲了。

少女自始至終沒有關注她。

十三雨辰看着那條紅河,想到了一個最不可思議的事情……那少女在紅河中的影子竟不是白骨!

按理說無論是什麽境界的人,在這條紅河看來都只是骷顱才對。

她覺得自己命不久矣,不想帶着疑問死去,于是鼓起勇氣開口:“紅河……你的影子為什麽……”

她的話沒有問完,少女的口中說出了三個字:“不可觀。”

紅河觀萬物如白骨,卻不可觀她。

接着,十三雨辰像是聽懂了什麽 ,剎那醒悟,但是很快,随着不可觀三字的餘音消失,她的這絲醒悟也被抹去。

少女消失之際,她片刻的記憶也煙消雲散。

她木讷地轉着身子,看着身後的山道和荒野,空無一人。

……

……

(感謝書友書友58702131打賞的縱橫幣,謝謝書友的支持~)

第 151 章 秘客來訪

沉楓站在樓閣的最高處,感受着那迎面而來的輕風拂面,淡淡的涼意,在清洗着身軀的同時,也在他心頭流動着。

“楓!你在想什麽呢?”淡淡的香風襲來,蘭雅絲已俏然地來到了沉楓的身後,一對玉手按上了他的雙肩,輕輕地道。

“我在想玉瑚!”沉楓眺望着遠方那隐約的群山,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

蘭雅絲的玉厣上閃過一絲黯然的神傷,但随即迅速斂去,堆上了甜蜜的笑意,将螓首靠在沉楓的肩頭,輕聲道:“現在我們已經盡可能的動用了一切的資源和力量投入到搜尋魔教的行動中,相信很快玉瑚便會回到你身邊的。”

沉楓轉過頭,目光深深地望進蘭雅絲一對美目的深處,長長地嘆息了一聲。看着那道美麗的身影,輕輕地,似自言自語,又像說給人聽,“岚,你何必呢。我,其實根本不值得你這樣的。”

蘭雅絲明眸注視着沉楓滄然的背影,緩緩地低下螓首,默默地走到了一邊。一串晶瑩的淚珠,撲撲地順着白玉般的臉龐上滴落到衣襟上。

“因為我是個傻丫頭啊,竟然會無可自拔地愛上了你這種人!為了你這種人傷心,真是不值得!不值得!可是,可是–為什麽我就會這樣傻,竟然會愛上你呢?”蘭雅絲輕輕搖了螓首,以着只有自己才能聽得見的細微聲音喃喃地道。

“岚!”看着那抹在冷風中簌簌顫抖着的高挑纖細身影,一道暖流立時泛上了沉楓的心頭。也許是出于下意識的反應,猿臂輕舒,将蘭雅絲摟進了懷中。

“放開我!”蘭雅絲象征性地掙紮了兩下,但卻怎麽也擺不脫沉楓強而有力的臂膀。

“不!叫我怎麽舍得放開呢?”沉楓突然展顏一笑,嘻嘻地笑着,低頭在蘭雅絲的櫻唇上輕啄了一口。“岚,上面風大,我們回去吧!”

“既然不愛我,又為什麽要這樣對我!”怔怔地望着沉楓,一行清淚,自蘭雅絲那對美目中淌落下來。

沉楓臉色一黯,摟住蘭雅絲的手臂也不禁軟了下來。輕輕地嘆息了一聲,“岚!也許,我直到剛才才真的想明白,過去我曾經是多麽嚴重地傷害了你。那種似有情還無情的嗳昧,給了你多大程度的傷害。也許,現在這遲來的補償還來得及。但是,玉瑚在我心中的地位是別人絕對無法替代的。岚,你應該明白這一點。那麽,你仍要作出這樣選擇嗎?”

“如果你真的願意決定和我這樣的人在一起。那麽,我也可以将對玉瑚的真愛分出一部分給你。或許說是感動,也可以想作感情的一種交換。你、我、玉瑚我們三人确定這樣的關系。而實際上玉瑚與你姐妹情深,她也不會在乎這些,早在許久以前便已經默許了這樣的存在。”

蘭雅絲明亮的雙眸深深地注視着沉楓肅然的神情。那種程度的肅穆,仿佛是臨上戰場前的莊重,又像是面臨對手的緊張沉重。深長的呼吸聲隐約可聞,可以想像出沉楓內心的緊張和情緒的波動。

那絕世無雙的美麗容顏上突然間綻開了一個甜蜜的微笑。那絕對是這個世界上最美麗的笑容,驚心動魄地散發着那震撼人心無懈可擊的美感。 使得沉楓一時也不禁看得呆住了。

“既然莫沉楓莫大人都發了話了,小女子又怎敢不遵命呢。”雪白膩滑的臉蛋上還挂着些許閃亮的水光,但在那絕世風姿和無雙容貌的映襯下,卻只會更表現出一種如夢般朦胧的神秘美。蘭雅絲歪着小腦袋,輕輕地發出一串銀鈴般的笑聲,咯咯地笑着。

“你說是嗎?我們姐妹的夫君大人!”終于,将那曾經只屬于玉瑚才能出口的名稱喚聲出口,蘭雅絲仿佛是放下了一塊沉重的大石,整個人都變得輕松起來。早晨那破雲遲來的陽光落在她那一身雪白的衣裳上。跳躍的陽光像是一群美麗的精靈,在她身邊歡快地跳躍着,織成了一個夢幻般的七彩之網,将她籠罩其中。欺霜賽雪的肌膚在陽光的淡掃下,白的近乎透明,散發着玉一般的淡淡光彩。她的整個人,仿佛在瞬間被加諸了什麽魅力魔法般,散發出一種讓人不能直視的絕世容光。

雖然以前的她也是美得讓人心驚,而且絕對是當世無人能與之相媲美的美貌,但卻尚無法與現在相提并論。如果說以前的她的美是塵世間的無雙麗色,那麽現在的她便是誤入了凡塵的仙子,美得是那麽的燦爛而奪目。

這是因為她完全放下了心頭的長期盤旋的心魔所至。本來就是美得讓人驚心動魄的她一旦放下了心頭沉積的重負,自然使得她的氣質和美貌完全溶合,致使她的絕世麗色完全發揮出來,現在更是美得不可思議。

沉楓在蘭雅絲白玉般的光潔額頭上輕輕一吻,撫摸着她如瀑的光亮雲發,心頭亦不禁生出喜樂安平之意。

原來,岚竟是可以美到這樣程度的。只是….因為,長久以來,自己對她的……以後一定要好好的補償她,讓她終身都幸福快樂。看着蘭雅絲的如花笑厣,沉楓在心中默默地許諾着。

蘭雅絲如一只可愛的小貓,慵懶地依偎在沉楓的懷裏,嘴角帶着一絲甜蜜的淺笑,美目飽含着深情望着面前這個令自己芳心磨難不已的男子,一縷濃濃的情意已在心頭散發開來.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滞住了.在這對男女的目光中,此刻仿佛天地間也只有他們彼此的存在.濃濃的愛意将他們所籠罩,一切是顯得那樣的甜蜜和美好.

“報!”來自遠方一聲清脆的呼叫将這對男女自這難得的甜美中喚醒。仆者飛快地攜着滾滾的腳步聲将那一封标着十萬緊急的軍情報送到了沉楓手中。

“怎麽啦?”看着沉楓先是陰晴變化不定,接下來卻越來越黑,烏雲壓頂般的陰雯臉色,蘭雅絲關心地問道。“難道–前方竟會出了什麽事?按理說三路出兵,兵勢至少比麥隆強上一倍,不可能會吃什麽虧的。”

“你自己看吧!”沉楓随手将信書交到了蘭雅絲手中,淡淡道。“我要好好想一件事。這裏的事情暫時由你全權負責吧!”轉身大步而去。

秀眉輕輕一挑,驚異地看了沉楓離去的背影,蘭雅絲纖細修長的雪指輕輕展開了信書。裏面只有短短的一句話,卻如晴天霹靂般震人心駭。“帝國正規軍二十萬由丘然長生統領,加入麥隆一方,與之協同作戰!”

怎麽可能?蘭雅絲亦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帝國的正規軍乃是目前在名義上最具有正統的軍隊。而且作為新帝國七百萬軍隊中的禁衛之師,乃是精銳中的精銳。

但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說,帝都方面是不可能也不應該向龍州宣戰的。作為莫家同父異母的兩姐弟,在新帝國面臨崩潰之際理應是共同攜手,挽救維護新帝國莫氏的統治的。即使不加入到與沉楓并肩作戰的行列,但至少也應該保持善意中立才是。可現在的形勢擺在面前,帝都方面,竟….向他們聯軍宣戰了!

難不成莫雪那小丫頭竟也有着成為女皇的野心不成?不明真正內情的蘭雅絲心中暗自忖度着。

“你們真想趁亂而來不成?”蘭雅絲冷冷一笑,美目投向那正冉冉升空的金陽,芳心似海潮般波動着。

“既然如此,那麽,夫君,就讓我幫你這個忙吧!借着這個最佳的良機,将這些或明或暗,或敵對或友善的所有勢力在這股狂潮中一網打翻,助你早日登上王者之路吧!”

蘭雅絲長長地籲了口氣。白玉般的玉掌輕輕一翻,一顆小小的蠟丸帶着重力加速度自樓閣高處滾落而下。不多時,只見下方一只雪白的信鴿拍打着翅膀,撲撲地騰空飛去。

望着那消失在天際的雪白小點,蘭雅絲的櫻唇邊,挂起了一絲淺淺的笑意。

天羅計劃,第三步,啓動完成!

* * *

“殿下,外有一女子求見。”雲城城主臉帶異色地走進內廳,卻才發現沉楓此時并未在廳內。

蘭雅絲悠閑地獨身一人正坐在廳中,正好整以瑕地欣賞着玉碗內所漂浮的幾片碧綠色茶葉。聞言俏臉顏色亦不禁微變,盈盈起身,寶石般黑亮的一對明眸輕輕一轉,芳心內已是有了主意。

“哦!既是如此,便請她進來!”

待到那訪客進了內廳,蘭雅絲才顏色真正為之動容。誰也未曾想到,這忽如而來的女訪客,竟然會是她與沉楓在西北之地所遇的那神秘麗人。

“是你?”蘭雅絲警惕地上下掃了神秘麗人一周,秀眉輕輕一蹙,言語中已先行自然流露出了一股敵意。

“一別數月,不知岚小姐現下可好?”神秘麗人抿嘴輕輕一笑。

“還算不錯。不勞芳駕關心了。”蘭雅絲不冷不熱地淡淡應道。

神秘麗人一雙清澈的美目落到蘭雅絲身上,突然出口贊道:“岚小姐果然是天生麗質,容貌絕世無雙。若我是男兒身,恐怕也會被你迷得不知所以了。”

蘭雅絲俏臉微微一紅。面對同性的贊賞,尤其是來自一個同樣美貌傾城,風資嫣然的絕色麗人,聽了心裏若說不得意甜蜜,那才是怪事.

高興是一回事,但蘭雅絲卻并沒有放松半點對于這神秘麗人的警惕之心.只是口氣稍稍暖了幾分,淡然道:“芳駕過獎了!”話題突然一轉,“只是–不知芳駕不惜辛苦跋山涉水來到龍州,卻究竟是有何企圖呢?”

蘭雅絲可不會忘了曾經親眼目睹過沉楓在這神秘麗人前的窘态。出于女兒家天性的敏銳感和妒忌心,她敏感地察覺到這神秘麗人的到來可能會給她帶來一種新的威脅,從而打破她目前好不容易才苦心構築起來的幸福。

“本來只是打算過來看看而已。”神秘麗人的答話也奇妙得完全出乎蘭雅絲的意料之外。“不過–現在則–”

“現在則怎樣?”蘭雅絲冷冷一笑。

神秘麗人輕移蓮步,也不見她怎麽作勢,嬌軀只是如弱風扶柳般輕輕一搖,已到了蘭雅絲的身旁.

“我只有兩個字想奉告于岚小姐,不知小姐可否願意一聽。”

蘭雅絲微微沉吟了一下,秋波流轉,似是在揣度着神秘麗人的心思。“芳駕有話不妨請講。”

“天羅!”

“什麽?”蘭雅絲俏臉血色頓失,駭然望向神秘麗人。但轉瞬又發現了自己的失态,輕輕咳嗽一聲,重新穩定下了自己的情緒。

“你說的是什麽,我聽不懂!”蘭雅絲明眸一轉,收斂起剛才不慎外放的些許氣勢,烏溜溜的眼珠骨碌靈活地轉着,嫣然一笑道。

“是否聽懂只在你!”神秘麗人只是神秘一笑。“岚小姐,奉勸你一句話。不要以為這世上只有你是聰明人。聰明人還多得是!小心啊!聰明反被聰明誤!”

蘭雅絲雪白的臉頰頓時變得鐵青,也不見她怎地作勢,寒光一閃,古劍已到了她的手中。森寒的劍氣如潮浪般滾滾催發,連續不斷地朝着神秘麗人逼去,只吹得神秘麗人的衣裙一陣翻揚。

“說!你到底是什麽來意?究竟又有何居心?如何不交代個清楚明白的話,你今日休想生出此門!”

“惱羞成怒?翻臉動手了?”神秘麗人淡淡一笑。“蘭雅絲,或許你的武功确是在我之上,但想将我留在此地恐怕也未必力有所及吧!”

“好大的口氣!”蘭雅絲清叱一聲。劍鋒輕輕一動,随着輕輕“哧”的一聲,狹窄的內廳中爆出一團雪白的強芒,随而化作點點光雨,無數的亮點在輕爆中飛舞,把整個內廳的空間沐浴在一種奇異的色光裏。同時亦掀起了無數細小但威風無匹的旋渦,彼此相互撞擊着以增加旋力,鋪天蓋地且劈頭蓋臉地朝着神秘麗人打出。

“果然是好劍法!”神秘麗人首次露出肅容。似弱絮般的美妙身姿輕輕一飄,幻起了無數她婀娜的身影,亦不知她究竟是怎麽展開的輕功身法,竟從容地在這漫天的光點劍氣中穿梭自如,只閃不攻,神情亦自若,仍是顯得那麽的朦胧而神秘的無倫之美。

“好身法!”蘭雅絲銀牙一咬,劍氣終于全力催發,鎖住了神秘麗人身體周圍的空間。通過那玄而又玄的奇妙感應,她清晰地掌握着神秘麗人的一舉一動。一聲清嘯中,人劍合為一體,化作一道長虹,美妙的女體在空中翻滾着奇特的角度,轉瞬橫過那數丈的距離,把握雜的動作串成一個簡單的整體,人劍合一的筆直朝神秘麗人射去。

神秘麗人終于為之動容,白玉般的纖手輕輕一揮,高高舉起,兩袖落下,露出一對白晰嫩滑、閃閃生輝,使人目眩神搖的藕臂。在那對纖手之中,隐約可見有金光在閃閃生輝,

“當當當”,一連串清越好聽的聲音激響而起,蘭雅絲的這驚天必殺一劍竟然無功而返。輕輕一個騰空翻越便落回了原地,明眸中閃動着驚異的眼神,“多影身法?畫月殺法?這是昔年斬武堂斷情老人的絕學,你怎麽可能會–”

神秘麗人雖然接下了蘭雅絲這一擊,但卻并不輕松,雪白膩滑的俏臉上閃過一絲陀紅,雖然仍站立原地不動,但身着的宮裝袖口已出現了幾道細小的裂隙,酥胸高低地起伏,顯得特別的誘人之極,輕輕地喘息聲更是隐約可聞。

“你是出自昔年斬武堂七弟子的哪一人門下?”蘭雅絲跨上前了一步,繼續追問道。“燕穆姬已是絕不可能!李萱芬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造就出你這樣一個高手。難道–你竟是‘黑芒’鹿鐘昊門下?也不太像,以你的武功,恐怕與鹿鐘昊相比亦差之不遠。你,究竟是誰?”

神秘麗人終于平息過來了內息,對蘭雅絲的話卻是避而不答。只是淡淡道:“以斬武堂號稱天下第二的輕功身法,不知是否有資格能夠在岚小姐的劍下成功而退?”

蘭雅絲哼了一聲,明眸中殺機連連閃動。古劍正待再度揚起,但這時只聽到廳外一陣腳步聲如雷般轟動,雖似有不甘,但終于已無可奈何地重新垂下。

“發生了什麽事?”首先出現在門口的是盛龐豐那黑色的身影。接着才是無數接踵而至的人頭。“小姐為何與來客動手,可否需要屬下相助?”

“不用!”蘭雅絲揚了揚手。“我只是一時心動,想與這位尊貴的客人切搓一番技藝而已。沒什麽事情,你們不必驚慌,退下去吧!”

神秘麗人在一旁冷冷地看着侍衛群的疾散而去。“訓練還算有戍,雖然說不上什麽精銳,倒也還可以稱作虎狼之衛。”

“用不上芳駕來評判好壞!”蘭雅絲毫不客氣地道。“剛才我的問話,你似乎現在都還未回答!”殺機已經完全消斂,但語聲中還是透着一股冰雪般的酷寒。

“我是什麽人并不重要。”神秘麗人仍然是答非所問,似乎一點都未意識到自己尚還處于着蘭雅絲的掌控之中。“重要的是我最先提出的那兩個字–天羅!”

“閉嘴!”蘭雅絲驟然變色,完全沒有半點淑女應有的風度急喝道。似乎也是意識到了自己的聲音過于高昂,逐漸緩了下來。“你究竟知道了些什麽?”

“我什麽也不知道!”看着蘭雅絲眸中閃動起的點點紅光,神秘麗人悠閑一笑,淡淡地道。“從現在起,我什麽都不知道了。不要再問我,因為問我也得不到什麽,別人更不可能得到。”

蘭雅絲似得恍然所悟,臉色稍霁,明眸直瞪瞪地盯着神秘麗人,冷冷道:“不管你是真知道還是假知道。但從現在起,我不希望從你口中再聽到那兩個字。尤其–是不能讓‘他’聽到!”

“什麽不能讓‘他’知道?”沉楓的聲音突然地自門外飄了進來,顯得悠遠而飄忽,顯然是用上了“千裏傳音”一類的功夫。

蘭雅絲臉色驟變,沉楓已經進入廳內,目光一掃,觸及神秘麗人身上,竟是一呆,先行愣住了。

“真沒想到小姐芳駕竟會臨及此處!”與先幾次相比,沉楓顯是已有了更多的控制力,只是轉瞬便自神秘麗人的風姿中擺脫出來,笑道。

“不知小姐勞動芳駕萬裏而來,卻是有何指教呢?”

“其實也沒有什麽。只是這位小姐偶然路過此地,被我所布下的外在人員發現,特意請她來此作客的。”還未待神秘麗人開口,蘭雅絲竟搶着解釋道。

雖然将這神秘麗人留下,随時可能會對自己現在的幸福構成一種新的威脅,但與其讓這種威脅像瘟役一樣在遠方飄流傳播擴散,還不如讓她一直處于自己力所能及的控制範圍。無論是從一個美麗女性的角度,還是她所知曉的秘密的方面,這個神秘麗人都可以稱得上是自己最危險的敵人。僅次于….玉瑚的,最危險的敵人。

突然間,蘭雅絲的腦海中仿佛閃過了一道電光。在自己算計着別人的同時,他人又何嘗不在算計着自己。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自己一直以為自己都是那聰敏的黃雀,但現在才發現,自己也才不過是一只稍為靈活一點的螳螂罷了。

這個想法非常可怕。蘭雅絲的俏臉立時轉為一片煞白,明眸中神光點點閃動,雖然這不自然的神情僅僅只是那短短的一瞬息,卻已經被神秘麗人看在眼裏。她也并不說破,只是發出微微的一笑。

“是麽?”沉楓眼中閃過一絲驚異,卻又挾着一點欣喜。“小姐可真是願意在龍州駐足游賞。”

神秘麗人微微一笑,輕掃了蘭雅絲一眼。“正是!妾身與岚小姐一見如故,故而想在龍州多停留數日,與岚小姐交流一些文武方面的知識,只是不知公子可否歡迎。”

沉楓哈哈一笑。“小姐肯駐此地賞玩,乃是莫某倒是求都求不來好事。歡迎都還來不及。小姐此言倒是客氣了!”

看着兩人間來往的客氣回應,一旁的蘭雅絲,心頭卻漸漸地生起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也許,自己這樣做,引狼入室,才是真正的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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