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2 章 影令
影令
謝若暻瞧着面前的男子以及他身後的滿殿燈火, 一時間也有些恍惚,若她真是閨閣之中不問世事的女兒家, 哪裏經得起他這般擡愛,只怕早早便将一顆心沉溺進去。
似是笑自己多想,謝若暻微微扯了扯唇,落在孟璋眼中卻是以為自己這一舉動極大取悅了她。
謝若暻輕輕将手放上,便被孟璋握着一路走向高臺之上的禦座,就連與孟璋同行的皇後都要落後半步,這一幕落在衆人眼中皆是百味雜陳。
待至禦案旁, 張德保正要将繡凳挪過來,再加上一桌小案,卻見孟璋輕聲笑道:“不必了, 貴妃與朕同坐。”
此話一出,殿內衆人無不震驚, 聖上之意自然不是貴妃屈尊在側伺候他,而是與他同坐一處, 平起平坐。
衆人的驚愕落在皇後眼中無疑是在給她難看, 孟璋在宮宴之上如此擡舉貴妃, 與公然打她的臉何異。
因此,皇後努力扯了扯嘴角,溫聲勸道:“聖上, 這…只怕于理不合, 妾知曉您是關心貴妃身子, 不若便吩咐宮人将椅子擡來, 貴妃坐着也舒适, 也不算違了規矩。”
皇後此話無疑是将孟璋對謝若暻的偏寵歸咎于她生産完不久,而非而非其他特殊緣由。
孟璋微微側頭, 目光淡漠地掃了皇後一眼,眼神中無端透出些冷意。
“朕心意已決,無需多言。”孟璋淡聲道,他如今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剛剛登上帝位的青年帝王,長久的大權在握早已為他周身憑添了霸氣與威嚴。
張德保得令,立即便在禦案之後添了謝若暻的位置,二人這才穩穩落座。
另一旁的皇後面色實在稱不上好看,可又礙于場合,無法表現出來。
謝若暻自然樂的孟璋在衆人面前為她做面子,也正是如此,才為謝琰在朝中漲了幾分氣勢,便是有人想要做什麽,也要掂量掂量他身後的貴妃。
既然孟璋等人已經落座,殿下衆臣及命婦皆執酒盞起身,笑賀聖上大喜,皇後大喜,貴妃大喜。
至此,二皇子的滿月宴才算是真正開席,剛一開席,奉陽大長公主便起身笑道:“怎得還不見咱們的小主角,可是聖上不舍得咱們見見二皇子了?”
說完,不少人便捂着唇笑起來,場中氣氛一下熱烈起來。
孟璋見狀,自然順水推舟道:“張德保,去将二皇子抱出來。”
須臾之間,丹婳便親自将二皇子抱至禦前,親手遞給孟璋,就連歲歲也緊随其後。
二皇子尚且年幼,自然不可能交予衆人手中,在孟璋懷裏露了面就算是見過了,又連忙将孩子抱了回去,以免體弱着涼,至于歲歲,便留在謝若暻身邊一道用膳。
“二皇子果然鐘靈毓秀,只是不知聖上,這名字可取好了?”奉陽大長公主遙遙敬了孟璋一杯,她算是長輩,因此說這話也不算僭越。
奉陽大長公主此話不過是閑話幾句,誰知孟璋竟然道:“朕前幾日才想好一個字,覺得甚好,姑母正好替朕參謀參謀。”
奉陽大長公主一笑,孟璋給她臉面,她自然不會不要,因此溫聲道:“聖上想的,自然是好字。”
“不若,便取“琮”字如何?”孟璋拇指輕輕劃過杯壁,面上似漫不經心笑道。
“琮?”奉陽大長公主一頓,琮乃祭祀所用的玉器,孟璋以琮字為二皇子的名字,無疑是對此子寄予厚望。
別說是奉陽大長公主,就連謝若暻也是一怔,尚未回神,便覺自己左手被溫熱掌心握住,耳邊傳來男子矜貴的聲音道:“朕不曾與你商量,可是不悅了?”
謝若暻眨了眨眸子,才道:“一切聽憑聖上做主,妾擔心,只怕年年擔不起這樣的字。”
孟璋卻是輕輕捏了捏謝若暻小手,微揚下颌對奉陽大長公主道:“姑母以為如何?”
奉陽大長公主自然明白孟璋心思,當下便笑着附和道:“聖上此字取得極好。‘琮’字寓意深遠,二皇子将來必成大器。”
“可聽見了?”孟璋湊至謝若暻耳邊笑道:“長者賜,不可辭,就連姑母都說好,就這般定下吧。”
謝若暻笑着替年年謝了恩,往後二皇子的大名便喚作孟琮。
定下年年大名後,衆人自然又是一番恭賀,只是心中如何作想,卻是不知。
待宴席過半,才有一意想不到的人上前敬酒,正是昭華公主。皇後眸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才笑道:“昭華如今也算是懂事了,出落地也是亭亭玉立。”
孟璋點點頭:“昭華自打搬去宣儀殿後,确是懂事不少。”
“如今算着,公主只怕也要開始相看了,就不知,到時候會選中那個青年才俊了。”皇後掩唇笑道。
對面的昭華一聽此話,面上也浮現出一抹紅霞,羞澀垂眸,心中卻是暗恨,若是她母妃還在,她那會等到此時還未定下佳婿。
“哦?”孟璋挑眉,啓唇笑道:“皇後此言,可是有合适人選了?”
皇後目光從謝若暻身上劃過,那目光直叫謝若暻心下覺着不好,果然,便聽皇後道:“要論青年才俊,這朝中內外,怕是只有貴妃家中的弟弟能當得起。”
謝若暻心中冷笑,皇後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竟是将主意打到阿琰身上,鐵了心要叫她不痛快。
只是還未等謝若暻開口拒絕,便聽見下方傳來稚嫩童聲道:“舅舅和昭華阿姊?那日後我是該喚阿姊舅母,還是喚舅舅姐夫?”
順着聲音瞧去,便見歲歲歪着頭,一臉不解,一雙撲閃撲閃的大眼睛直勾勾瞧着孟璋。
孟璋眸中升起一絲暖意,伸手将歲歲嘴邊糕屑擦淨,才轉頭吩咐皇後道:“謝琰不合适,重新選選吧。”
皇後心中不甘,面上仍舊勉強笑着應了。
對面的昭華卻是面色一白,她堂堂大靖公主,難不成區區一個謝琰,她還配不上了?這般想着,昭華下意識便朝謝琰的方向一瞧。
那男子清俊隽雅,任衆人推杯換盞,滿殿喧鬧,他只靜靜坐在原處,時不時仰頭飲下一杯清酒,露出好看的下颌線,待鄰座之人探過身與他談笑時,才扯出一抹清淺的笑意。
昭華原是憤憤不平,眼下卻一顆心跳的厲害,貴妃雖是可惡,可她弟弟…
謝若暻自然将昭華神色收入眼底,見她對謝琰上了心,下意識便皺了皺眉,拽了拽孟璋袖子道:“妾不勝酒力,還請聖上允妾先行離席。”
孟璋擡眸掃了一眼殿中,酒過三巡,也算進行的差不多,便擡眸笑道:“也好,朕陪你回去。”
說完,帝妃二人便相攜而去,一路回了望舒殿。
剛至殿中,聞嬷嬷便奇道:“聖上,娘娘,怎得這般早便回來了?”
“去端碗甜湯來。”孟璋溫聲道,又親自扶着謝若暻回了內室。
聞嬷嬷一聽,一顆心都提了起來,小心道:“可是娘娘身子不适?”
謝若暻輕笑道:“不過是有些悶,嬷嬷不必擔心。”說完,又刻意轉移聞嬷嬷注意力道:“歲歲與年年應當也随丹婳回來了,還要勞煩嬷嬷去瞧瞧呢。”
這兩個小家夥向來便是聞嬷嬷的心頭肉,聞言哪裏還有耽擱的,立即便取了甜湯回來,又匆匆去東側殿照顧兩個小主子。
孟璋伸手端起甜湯,輕輕挖了一勺喂至謝若暻唇邊道:“用些罷,胃中多少舒服些。”
謝若暻見他這般哄小孩的态度,不由得笑道:“聖上真是将妾當成小孩哄了。”
孟璋失笑,輕輕勾了勾唇角,又道:“朕還擔心,沒同你商量年年的大名便定下,你會不高興。”
謝若暻輕輕揚眉:“妾哪有那般小氣。”
“沒有變好。”孟璋輕輕撫了她發絲,又堅持不懈喂起甜湯來。
二人用過甜湯後便去內室就寝了,也算是一夜好夢。
翌日,謝若暻用完早膳,慢悠悠地在殿內翻着話本子,突然道:“丹素,你去庫房裏找找,瞧瞧昨日太後娘娘t那邊都送了什麽東西過來。”
昨日滿月宴,各宮各府皆是送了東西進來,只是時間緊,謝若暻便都令丹素先送去庫房中收起來,并未一一過目。
今日閑下來,倒叫她忽然想起來與太後的那樁交易,才有了這番吩咐。
丹素得令立即便去庫房将太後送的禮物尋了出來,恭敬遞至謝若暻手邊。
謝若暻擡眸瞧了,便見一個精巧的小木匣子赫然放在桌上,通體瞧着沒有一絲縫隙,倒像是天生便是一整塊木頭。
就連丹素都問:“這…可是什麽上好的木質?”可用來雕刻或者燃香?
謝若暻垂眸含笑搖頭,伸出手在那木頭上細細摩挲,十指翻飛下摁下幾處地方,果然便聽見極小的咔噠一聲,整個木頭應聲裂成幾塊碎片。
這機關,當初還是王玠教她的,不成想今日竟也能用上。
思及此,謝若暻無奈一笑,才收斂了心思垂眸往手心中瞧去,那裏赫然躺着一枚令牌,通體黑沉,狀似蓮花,又似隐隐泛着綠光,瞧不出是什麽材質做的,只放在手中沉甸甸的,令牌中間,一個鬥大的“影”字躍然其上。
謝若暻輕輕拿起令牌,在手中反複端詳,這枚令牌,只怕便是當初祁枭說的那枚。
一旁,丹素有些好奇道:“娘娘,太後為何要送這個給您?”
謝若暻勾唇一笑道:“太後送的,自然是好東西。”
尚未将東西放下,以檀便進來匆匆道:“啓禀娘娘,錦妃娘娘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