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春日宴

春日宴

“殿下,您來了。”李裕如見孟璋跨步進來,臉上立刻噙上一抹笑意,一邊上手為孟璋戒了披風,一邊忙喚劉嬷嬷叮囑道:“殿下愛喝碧螺春,一定要七分燙的。”

孟璋任由李裕如忙活着,臉上卻看不出喜怒,只淡淡說道:“太子妃有心了。”

見孟璋面色有些不虞,李裕如心中也是打鼓,回憶了片刻,确認自己确實沒有不妥的地方,便當他是為前朝之事煩心,便刻意放柔了聲音說道:“殿下這是哪裏的話,殿下舒心,便是妾最大的福氣。”

“哦?”孟璋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嘴角扯出一抹笑意,但那笑意卻不達眼底。正好此時劉嬷嬷低着頭将茶盞奉上,孟璋接過茶盞慢慢品着,卻不說話。

與太子成婚多年,太子的t喜怒李裕如心中還是有點數,卻也想不出哪裏惹了太子不虞,便難得放下主母的架子,主動坐到孟璋身邊,挽着孟璋手臂道:“妾知曉殿下在謝妹妹哪裏,本是不該打擾,但是奉陽姑母遞了帖子來,說是三日後舉辦馬球賽,您看看咱們府上帶哪些人去?”

孟璋蹙眉,這些後院的小事他向來不欲多管,便不在意道:“你看着辦就是了。”

永嘉帝是從馬背上奪得的天下,因此大靖雖不抑文卻也尚武。上行下效,民間便興起各項馬背上的運動,這馬球便是其中最時興的,永嘉帝也樂見其成,便令自己唯一的妹妹奉陽長公主籌辦每年的馬球賽,年輕的郎君女郎皆可參加,而彩頭也給的甚是豐盛。

聽孟璋如此說,李裕如心中一松,看來是她多想了,太子爺對謝氏并無多麽看重,否則便也不會提也不提。既沒了顧忌,李裕如便岔開話題,望着孟璋俊美的側臉道:“殿下今日可要留在怡和苑用膳?”

孟璋放下茶盞,茶盞與紅木相觸發出不輕不重的聲響。

李裕如心中咯噔一下,便聽見孟璋喜怒不辯的聲音傳來:“太子妃,孤把後院交給你是信任你的能力,若是事事都要讓孤來過問,那這後院不妨換個人來管。”

說罷,孟璋警告地看了李裕如一眼,輕聲道:“此次的事,孤不希望再發生第二次。”說罷,便大步出了門。留下李裕如一個人狼狽地坐在椅子上。

劉嬷嬷見狀趕緊進來扶起李裕如勸道:“殿下的性子您也是知道的,向來不喜後院陰私。”

“呵,不喜?”李裕如扶着劉嬷嬷的手坐正,心中卻莫名升起一股子悲涼,不無酸意道:“若是換了謝氏來與他說這些話,他也會如此褫奪嗎?”

劉嬷嬷一聽便知李裕如是鑽了牛角尖了,忙進一步勸道:“我的好娘娘喂,您怎麽就鐵了心要與那謝氏作對呢?她不過區區一個側妃。”

李裕如心頭一酸,有些哀切地看向劉嬷嬷道:“您何時瞧見殿下關心一個側妃的小廚房的?”

李裕如有些難看地扯着嘴角,語氣中帶有一絲凄然:“謝氏的相貌,任誰見了也不會不動心,可我本以為,殿下是不一樣的。”

哪裏不一樣呢?李裕如說不出來,但她就是覺得,孟璋不該是會被美色所迷的人。

劉嬷嬷看着李裕如長大,見她如此心中也難受,女郎自小便是張揚跋扈的,自從嫁予太子後便改成了柔順賢淑的性子,可她瞧了也是心裏難過,于是又溫聲撫慰道:“謝氏過門才幾日?便是為着堵住天下文人的嘴,太子爺也得做上幾分功夫,何況,太子爺将這後院的事務都交由您管,終歸是看重您的。”

劉嬷嬷這麽一勸,李裕如倒也回了神,心裏又暗暗打起主意來,謝氏如何暫且不提,不過盛氏肚子裏的孩子卻要早做打算。

這邊的李裕如如何暫且不提,另一邊的謝若暻确實自在得很。

從外面回來後便笑盈盈的用了午膳,後又美美地午睡了一會兒,這會子才換了身輕薄的便衣坐在桌前點茶。

張德保剛端着盆牡丹進來,便看見謝若暻這副青絲如瀑,一派閑适的摸樣。

“張大監怎得來了?”聞嬷嬷笑盈盈地迎上去,便要接過張德保手中的牡丹。

怎料張德保腳下一邁躲開了,嘴上還笑道:“哪能讓勞煩嬷嬷,這是花房新培育的牡丹,太子爺吩咐了,說這花兒啊襯謝娘娘,讓奴才送來給謝娘娘看看呢。”

張德保倒是個機靈的,話裏話外只稱娘娘,偏偏不提側字。

張德保上道,謝若暻自然也樂得給他面子,便停下手中動作道:“有勞大監了,還請大監喝個茶歇歇再走。”

說着,便給一旁的丹素使了個眼色,丹素會意連忙朝張德保手中塞去一個荷包。

“哎喲,這哪裏使得。”

謝若暻笑盈盈道:“大監辛苦了,這點心意若是大監不收,那我以後可不敢勞煩大監了。”

這話說的好聽,也給足了張德保臉面,張德保也不再推辭,笑嘻嘻地收下告辭了。這太子身邊的人,自是不缺錢的,卻對臉面看得極要緊,謝若暻此舉無疑是給了他極大的臉面。

“娘娘快瞧,這花兒開的真好,想不到在如今這個節氣,也能有開的如此好的花兒。”丹素将那花捧至謝若暻面前。

謝若暻打眼一看,果真不錯,是盆将将要開的魏紫,魏紫本就難得,再加上如今這個節氣便更是難得。尚未出閣時,謝若暻便愛侍弄些花草,如今這盆花卻也是合她心意,便朝丹素道:“講這花放去暖閣中,好好照看着。”

見時辰不早,丹婳上前請示道:“娘娘,可要去請太子?”

謝若暻微微一笑道:“不必了,若他要來,自是會來的。”

進府這兩日,她與太子幾乎日日相見,一開始有個新鮮感自是好的,可天天黏在一起,難免有些生厭,此時分開一下,倒是也好。

晚上孟璋沒有來,謝若暻也沒有去請,聽說倒是去了盛側妃哪裏。

翌日

太子妃将幾人均召至怡和苑。

謝若暻向來是到的不早不晚,豈料今日一進屋便是整整齊齊的姬妾們。

見謝若暻進來,太子妃笑道:“瞧瞧,謝妹妹今日竟是最晚的。”

謝若暻低下頭一笑:“是妾來的晚了,還請娘娘恕罪。”

太子妃見她懂事,心中也有一絲滿意:“哪裏是你到的晚,分明是她們早了。”

“娘娘這話妾可不依。”自打謝若暻入府以來,盛文錦便是個看不慣她的,前兩天孟璋又抛下她去了謝若暻哪裏,如今更是将謝若暻視為眼中釘肉中刺。

便見她一手撫摸着尚未見起伏的肚子,一手撥弄着茶蓋道:“便是妾有孕在身,尚且怕侍奉太子妃娘娘不及時,謝妹妹可莫是持寵生嬌了?”

謝若暻微微揚起下巴,與盛文錦對視,嘴上卻是柔柔回道:“看來盛姐姐的身子是大好了,聽說昨兒晚上還說身子不适,請了殿下去看呢。”

後院的女人,滿身榮辱皆系一人身上,跟謝若暻這個有一搭沒一搭的新寵比起來,自是盛文錦這個身懷有孕的更紮眼。

謝若暻這話一出,太子妃嘴邊的笑意立馬就淡了淡,清咳了兩聲道:“好了,兩個都是當側妃的人了,整日裏鬥嘴像個什麽樣子,上行下效,你們如此,下面的人豈不是都學了去。”

太子妃這話來的雖是沒有道理,蘇南與和姚澄仍是站起來行禮道不敢。

“娘娘這話說的,妾不過是與謝妹妹開個玩笑罷了。”盛文錦仍是不懼,瞧着李裕如懶洋洋地回道。

太子妃将手中茶盞一放,斂去眼底笑意,聲音微沉:“行了,本宮今日召你們過來,也不是插科打诨的,奉陽姑母遞了帖子,明日在府上辦馬球會,盛側妃身懷有孕,蘇氏要照顧菀娘,此次便謝側妃和姚氏一同去吧。”

此話一出,堂下幾人倒是神色各異。謝若暻自是不在意,她去是意料之中的事,毫不意外。蘇南與向來不參與任何紛鬥,因此也是乖乖稱是。盛文錦聞言倒是臉色一僵,馬球會是難得出去交際的機會,能夠接觸到各府的夫人,但是想到自己腹中孩兒,倒也是忍了下去。馬球會再好,自是比不上孩兒的安全重要。最讓謝若暻注意的,還是姚澄,姚澄此人,不顯山不露水,聞言仍舊是乖乖巧巧地稱了聲是。

謝若暻心中慢慢琢磨着,這姚氏,若不是沒了指望只想安穩度日,那便是個心有城府的。

從抱月閣出來,丹婳忙給謝若暻圍上披風,正要踏上軟轎之時,便聽旁邊柔柔的一聲:“謝妹妹且慢。”

謝若暻回頭一看,是蘇南與抱着府中唯一的子嗣孟菀過來。

蘇南與為人溫柔,臉上也挂着一抹淺笑,讓人看了只覺春風拂面。

見謝若暻停下腳步,蘇南與腳下加快了腳步,朝謝若暻笑道:“謝妹妹可有空?今日瞧着日頭尚好,不如一道走走?”

第 12 章 報仇

雨媚時刻都想找辦法逃離這裏,無奈自己被點了穴道,不然自己想要脫身輕而易舉。自己該死的想要自殺幹嘛?難道就這麽的想死麽?

“怎麽不說話了?是不是絕望了?”淩城王見雨媚從頭到尾都沒有說一句話,不由調侃起來了。

鬼才要和你說話呢,雨媚翻了翻白眼,把老娘點穴了,還奢望和你說話?想都別想,這個人渣。

等等!雨媚看了看四周,對面不是自己國家的軍營麽?這裏不是快要到那個牧人的地帶了?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啊。

“我們這是要去哪裏啊?”雨媚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

“怎麽終于舍得說話了?美人?”淩城王湊到雨媚耳邊,那紮人的胡子劃過雨媚的肌膚,特別的惡心。

雨媚裝作虛弱無比的樣子,嬌弱道:“我再不說話就永遠說不了話了,我都快要餓死了,你到底懂不懂的憐香惜玉啊?”

都跑了這麽久了,自己的确餓了,還有蕭白這麽久沒有進食,萬一累壞了怎麽辦?那可是自己的寶貝啊,如果累壞了,一定要把這個老匹夫的肉剁的粉碎來拿去喂狼,來為蕭白報仇,衆人報仇。

“一時間忘記了,我們這就去吃東西。”淩城王拍了拍早就禿頭,結合慢悠悠的下馬,把雨媚抱了下來。

淩城王看着前面有個牧人栖息的地方,立刻露出笑容對雨媚道:“美人,你在這裏休息一下,我去問問。”

“你不給我解開穴道了?萬一你走了不回來怎麽辦?”雨媚沖着淩城王的背影大吼着。

無奈怎麽吼,那個老賊都不回應,雨媚只能翻翻白眼來表示自己的不滿,看着蕭白努力的吃着草,雨媚不由小聲沖蕭白道:“寶貝,野菜別吃別吃,知道麽?”

蕭白仿佛聽懂雨媚的話一般,整的饒過那綠油油的野菜,吃着那些不是很好吃的剩草。

“真是聽話,趕緊吃吧。找個機會我們就溜走,還是你對我最好了,關鍵時刻不離不棄。”雨媚淚流滿面的看着蕭白,如果自己可以行動的話絕對抱着蕭白痛哭一頓。

過了一會兒,雨媚看着淩城王潇灑的回來了,可是身上一點吃的都沒有帶,雨媚不由輕笑道:“吃的呢?”

“等下她就給我們煮,我們先過去坐坐。”淩城王來到雨媚面前說道。接着示意雨媚跟上自己的步伐。

“你不解開我得穴道我怎麽走?”雨媚連話都不想說了,怎麽會有這麽蠢的人呢?

淩城王立刻解開雨媚的穴道,接着用命令的口吻道:“千萬不要給我耍花招,不然即使你是美人我也不會心軟的。”

你什麽時候心軟過?不對!你還有心麽?即使有也是用石頭做的吧?鐵石心腸的東西。

“我都餓成這樣了哪裏還有力氣刷花招?”雨媚表現的暈暈欲倒的樣子,愚笨的淩城王一下子就相信了。還走過來,好心的扶着雨媚。

雨媚真的後悔自己身上沒有帶着毒藥什麽的,不然絕對把這個該死的老賊給毒死,讓他占自己便宜。

“趕緊的,快點!”淩城王對着婦人大呼小叫道。

“我得羊,娘,為什麽要把小羊殺了?”小男孩蹲在羊的身邊大哭着。

好好的一只羊現在已經被開膛破肚了,看到這些雨媚多少有點愧疚,如果不是自己,也許這只羊就能好好的。

自己是不是太過于自私了,如果自己不要求在這裏停下來,他們是不是就可以避免了?

“兒啊,羊沒有了我們可以再養,等會娘給你烤羊肉吃。”婦人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處理中羊。

小男孩把目光注視着淩城王和雨媚,接着用仇視的目光道:“你個壞人,是不是你想要吃羊?所以才讓我娘殺給你吃的?”

雨媚急忙解釋道:“小朋友,可不關我得事哦,是這位大叔要吃羊,可不是我哦,我都是被他抓來的,他可壞可壞了。”

“是你要吃羊?壞人,打死你,打死你。”小男孩拿着一個小小的竹子打着淩城王。

淩城王不耐煩的拽住竹子,接着輕輕一揮,小孩男被扔到一旁,婦女急忙扶起小男孩心疼道:“摔倒哪裏沒有?和娘說。”

“喂!你為什麽要欺負小男孩?”雨媚實在是看不下去了,這麽小的一個小孩子都不放過,簡直不是人。

“是他先動手的。”淩城王非常有底氣的說道,仿佛自己非常有道理一般。

雨媚搖了搖頭道:“這麽小的一個孩子,他打下你能傷害的了你麽?你就把他怎麽一摔,萬一摔死了怎麽辦?”

“摔死了,只能算他倒黴,女人還不快點給我烤羊?”淩城王惡狠狠的向婦人逼近。

“娘,不要烤羊給這個壞蛋吃,不要。”小男孩躲在婦人懷裏,但是那眼神卻還不畏懼,這點讓雨媚有點欣賞。

“你小子是不想活了是嗎?好,老子就成全你。”淩城王眼神帶着殺意不斷的沖兩人逼近。

“不準你傷害她們。”雨媚擋在淩城王面前。

淩城王驚訝道:“她們和你有什麽關系?這麽的護着他們?”

“你把他們殺了,誰烤羊給我們吃?”雨媚随便找了個理由說道,自己可不想因為自己的過錯而傷害無辜的人。

淩城王想了想,對婦女吼道:“還不趕緊給我烤,不然我真不客氣了。”

婦人急忙帶着小男孩弄着羊,雨媚東張西望,想要尋找這家主人的蹤影,雨媚還沒有找到,富有磁性的聲音就響起了:“你們來這裏做什麽?”

“喲!這不是陳武麽?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啊。”淩城王露出狡猾的目光,不斷的向陳武靠靜。

“你這個強盜還有資格來這裏?給我滾。”陳武黑着臉,全身露出怒氣。

雨媚果然猜的沒錯,這個陳武不是簡單的人物,看來自己可以脫身了,只是有些對不起這家人。

“那就看看你有沒有這本事了。”淩城王嚣張說完就對陳武伸出魔爪。

婦人和小孩都驚呆了,雨媚卻臨危不懼的把婦人和小孩拉倒身旁向蕭白走去。看着兩人精心投入戰鬥,雨媚把婦人和小孩抱上馬,接着對蕭白道:“寶貝,他們就教給你了,一定要把他們帶到天昊的身邊,然後戴天昊過來找我。”

“姑娘,我…..我不會騎馬。”婦人膽怯道。

“我會,娘你摟着我。”小男孩響說道。

“好,你帶着你娘走吧,保護好你的娘。”雨媚笑着對男孩說道。

“姐姐,你真美!”小男孩臨走前說道。

這句話,使得雨媚格外開心,這個小男孩終于說自己美了,終于說自己好話了,真是太好了。

“你竟然放走她們?”淩城王不知何時來到雨媚面前,對雨媚出手了。

雨媚雖然武功還行,但絕對不是淩城王的對手,幾招下來,雨媚明顯招架不住了。眼看淩城王那一掌就要解決自己了,雨媚閉上眼,等待着這一刻的到來。

但是等了好久好久,都不見那一掌的到來,雨媚小心翼翼的睜開眼,只見淩城王睜大雙眼,看着自己。

“啊!”雨媚大叫道,這死人趴在自己身上還真是非常非常的不爽啊。

“姑娘受驚了!陳武在此謝過姑娘把我妻兒帶離這裏。”陳武把淩城王移開,接着跪在雨媚面前。

“快快請起,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連累了你們真是不好意思。”雨媚急忙把陳武扶起。

“雨媚,雨媚!”天昊和華亦急忙趕來。

雨媚沖着兩人笑了笑,揮了揮手道“我在這裏,沒事,沒事不用着急。”

“你知不知道急死我了,下次不準這般了。”天昊緊緊的抱住雨媚。

“知道了,我這不是好好的麽?”雨媚安慰着天昊。

“好了,好了,一切回去再說吧。”華亦笑着道。

最終幾人有說有笑的往回走,仇終于報了,算了了解了一個心願了,雨媚的心中的那顆大石頭終于落下了。

只是,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人的心是否還在呢?

第 8 章

大概在晔晴不到十歲的時候,晔岚來了第一次初潮。

那時候的師父還沒有被歲月淘汰。滿頭銀發配上姑且還可以用“年輕”來形容的臉蛋,總還是可以吸引到一些師姐的垂涎。在途經之處會有許多女弟子駐足圍觀,晔晴三個徒弟跟在後面,就像替他端茶倒水的小道童。

當時的晔晴還不大,再加上受晔岚的影響,不自覺就會得瑟起來。不管那些師姐們怎樣羨慕嫉妒都沒法接近得了師父,師父對她們也是冷冰冰的,甚至連招呼都不打一個。可自己卻能跟在師父後面跑來跑去問東問西,心裏那種得意勁都快讓她的屁股都翹上天。

那天晔岚如往常一樣像惡霸頭子一樣走在前面,準備去掃蕩一旁輩分比自己低的男弟子的寝房。晔晴膽子沒她大,有些縮頭縮腦跟在後面。也許是受不了晔岚的絕對統治,一旁有個對男女有別還沒多大認識的小師弟一拳打在晔岚的屁股上,然後就見到她屁股後面紅了一大塊。

當場就有人暈倒在地,尖叫聲此起彼伏。晔晴結結實實被吓着了,見到那麽多血以為晔岚就要死了,坐在地上“哇”的就哭了出來,哭聲震耳欲聾,很快就把在師父給哭了過來。

師父一邊匆匆往男孩子的寝房內走,他身後還跟着當時袖子邊沿沒過指尖的晔雨。屋外圍滿了過來看熱鬧的各種弟子。因為擋住了光線,師父皺了皺眉,回頭看了他們一眼,不悅的沉沉說道:“都讓開一點。”

這樣的師父晔晴還是第一次看見。他的臉上總是風輕雲淡,情緒很少起伏,更很少流露出太多壓制在心裏的波動。當事人晔岚自己都還沒反應過來,一摸屁股上都是血,還以為是那個小師弟蹭上的,自己覺得莫名,茫然的嘟囔道:“咦?我沒覺得屁股疼啊。”

晔晴一邊號啕大哭一邊揪着“肇事”的小師弟,生怕他跑了,大聲的說着“就是他打的師姐,就是他打的師姐”。

師父一看就明白了是怎麽回事,放下了心,只是周圍都是不懂世事的男弟子,再加上不懂世事的晔晴,脫下自己的外衣,只是使了個眼色,晔雨就會意地走上前接過,拿給晔岚蓋住。

晔晴見師父沒什麽反應,晔岚也好好的沒事,漸漸的止住了哭泣,可憐兮兮的抽噎着,手卻還拽着小師弟不放。

見到晔晴的師父來了,而且似乎不大高興,以為真的是自己打傷的晔岚,小師弟頓時也吓得哭了出來。他鼻涕橫流的景象後來每次回憶起來都讓晔岚和晔晴笑得滿地打滾。

從那以後就很少有師弟敢靠近晔岚和晔晴身旁超過五步。

回去後師父就讓晔雨煮了一鍋紅糖水讓晔岚喝。晔晴也嘗了一小碗,而且還好心的問師父喝不喝。師父搖頭,晔晴還不肯善罷甘休,一臉天真的問:“師父的屁股也會流血麽。”

師父輕咳一聲,沒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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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往比武大賽的地方走,晔晴想起了一些往事。她以前喜歡拽着師父垂下的袖子走路,晔雨跟在旁邊不言不語,晔岚最喜歡就是走在師父右前方,說兩句話就要扭回頭問師父一句“是不是啊”。

随着師父年歲漸長,過往的習慣已經被抛之腦後。懂了點事後她也不再像以前那樣單純,時常跟在晔岚後面把枯枝爛葉混在師父常喝的茶葉裏,躲在遠處,故作淡定的看他喝下,然後得意忘形的拍手叫好。作弄着不會生氣地師父永遠是她們快樂的源泉。

晔晴嘴角挂着笑,沒想師父卻冷不防回過頭。還來不及收回莫名的表情就見到師父目光裏帶着點驚異望着自己,大概是覺得自己腦子有點不大正常,是不是什麽時候該帶去治一下。

晔晴趕緊跟上去,解釋着自己只是想起了過往的一些事。突然記起慕堯提到過藥谷長老和師父之間有過節,本着一個人落水也要多拉個下水喂魚的,晔晴神色清明的問道:“師父,你和藥谷長老關系不好麽?”

師父明顯身子一僵,聲音悶悶沉沉,“你聽誰說的。”

“慕堯師叔說的啊。”晔晴笑得很天然。

師父這回回過頭,眼裏已經染上一層肅穆。

晔晴愣了愣,以為師父想到了什麽,趕緊轉換了語氣,“不肯說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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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武大賽不同于制毒大賽。觀賞的弟子大多都沒什麽涵養。腦子裏的構造大部分和晔岚無異,都覺得能夠一指彈飛一幢樓一腳踩塌一座城才是英雄中的豪傑,再不濟也是狗熊中的真英雄,所以就算凳子擺得坐下就起不太來了也阻止不了他們全都蹲在椅子上,大聲喧嘩企圖用自己三天沒漱口的口氣熏死臺上自己不待見的參賽弟子。

晔晴遠遠就見到晔雨坐在最後一排的最邊上,她身旁的小師兄正準備從腳上脫下一支鞋往臺上丢,可她卻視若無睹,仍舊是面無表情。

早就沒了空位。晔晴和師父站在人群後面,臺上正在對抗的是一個師兄和一個小師妹。師兄光是比出了第一個招式小師妹就已經開始梨花帶雨。師兄面子上挂不住,就不好直接過去安慰,手勢比着只有來回小步跳。小師妹稍微一轉身,趁師兄放松警惕的時候一個箭步過去,繃直了的腳背準确無誤的踢在師兄的檔下。

連晔晴都覺得仿佛聽見了什麽破裂的聲音。再之後,師兄捂着褲裆痛苦的跪下,最後還是被其他的弟子擡下去的。

評分的師叔迅速舉起一根棍子,判小師妹獲勝。

一瞬間裏晔晴還以為自己眼花了,她竟然看到評分的師叔臉上隐約的讪笑。

敲過鑼後,就輪到了晔岚上場。

晔岚把頭發全部盤到一起,又用之前晔晴贏回來的和谷主相同顏色的褲腰帶綁好,固定在頭頂。

奇葩的發型有點像蓋了一坨牛糞在頭頂。晔晴稍微想象了一下覺得有些反胃,用力晃晃腦袋,想把不宜畫面剔除出去。

對手輪着胳膊上來,似乎覺得眼前這位瘦不拉叽的師姐完全沒有威脅性。他對臺下的人長大雙腿,好像是在說“來啊,朝我檔下踢也沒問題!爺們鐵做的!”

晔晴心裏暗自替他默哀,希望一會他還能剩一口氣回去。

一旁的師兄喊了聲“開始!”,兩個人都擺好招式,下一瞬間就見朝對方沖了過去。晔岚的動作很快,直接一個下腰,再一個掃堂腿,等晔晴看清楚時她已經雙腳踩在師兄的背上,歡樂的蹦着。

師兄一臉痛不欲生,被人攙扶着下了臺。一旁的晔岚卻還沒意識到自己溜小雞的招數已然給同門弟子造成了不可磨滅的終生陰影,一個人樂呵呵的朝晔晴揮了揮手,然後手握成拳頭用力向下打,還誇張的用力跺了跺腳。

晔晴不明白晔岚這個動作究竟想表達什麽,反正她只解讀出來一個意思:再來一個就把他揍趴下,然後用腳踩成稀巴爛。

幾輪過後終于進入最終決賽。藥谷長老手下的伏岷師兄成了晔岚的對手。

這完全就是一場兩代人共同面對的戰争。伏岷師兄在開始前先面帶微笑說了句:“承讓了。”

和其他上臺比武的師兄師弟完全不同,伏岷師兄言談舉止間總透着股大氣。晔晴偷瞄了眼身旁的師父,果真看見他眼裏起伏不定的微妙情緒。他估計也在心裏暗自不爽,怎麽藥谷長老教出來的徒弟這樣氣質不凡,而他教出來的晔岚就像身堅智殘。

鑼聲之後,伏岷師兄也不着急出招,背着手靜靜等着對面已經擺好架勢的晔岚。從沒有見過這樣蔑視自己的對手,晔岚覺得自己有些慫,沉了沉氣,幾步沖出去。

伏岷師兄靈巧的躲開了晔岚的所有招式,晔岚喘着氣惡狠狠的瞪着他,好像路邊瞪着提着肉的行人的瘋狗。伏岷師兄還在微笑,他的淡然讓晔岚無法冷靜,又上前胡亂施展了幾招。

這一次晔岚踢中了伏岷師兄的小腿內側,伏岷師兄吃痛的半蹲下,按着腳踝一舉手,示意認輸。

臺下的師叔立即舉牌,判晔岚獲勝。觀看的弟子們都沸騰起來,伏岷師兄從頭到尾沒主動出過一招,晔岚也贏得太容易了些。

只是贏了就是贏了,晔岚還是愣愣的接過給她的“池陵第一俠”。

晔晴也沒弄明白最後伏岷師兄是怎麽敗下來的,晔岚那一腳踢得不算重,不至于會讓伏岷師兄疼成那副模樣。

“伏岷腳踝上有傷。”師父終究還是師父,輕而易舉就看出了端倪,“而且……他是故意輸給晔岚的。”

就連晔晴都能看出伏岷師兄的實力絕對比兩個晔岚加起來還要有餘,所以之前她一直不大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麽事,聽了師父一說,明白過來一點。只是為什麽要相讓于晔岚這點叫她匪夷所思,擡頭看了看師父,他似乎也有些不明就裏。

身後忽然傳來輕笑。晔晴聽到那個語調和聲音,臉色立馬就聳搭下來。她連頭都不是很願意回,卻必須忍受對方走到自己身邊,又用那種高高在上的語氣說道:“四師兄這麽做也是為了讓三師兄高興吧?能做到這一步實在不容易啊。”

“慕堯,你來了。”師父對慕堯的到來還是有那麽一點欣喜。

晔晴卻不然,刻意平視前方,裝作沒看見似的。直到師父強迫自己向慕堯問好,才草草鞠了個躬,“見過慕堯師叔。”

慕堯臉上頓時伸展開不懷好意的笑容,“晔晴師侄到底是三師兄教導出來的,比起其他同輩的弟

子來說要懂事許多。”

作者有話要說:既然上一章有慕堯師叔全果出演,這一章就讓他稍微休息一下吧…..

第 19 章 先天通竅之體

此時的五方并沒有為兩人帶來什麽改變。

吃過飯,谷璃擡頭追問洛飛揚:“洛師弟,什麽是先天通竅之體?”

“想知道什麽是先天通竅之體?”洛飛揚挑眉問。

谷璃點頭,就連坐在旁邊的五方也看着洛飛揚。

洛飛揚微微一笑,笑裏帶着一抹小狡猾:“那就跟着我一起去書齋請教師兄。”

“啊?原來你也不知道什麽是先天通竅之體?”谷璃氣鼓鼓的瞪眼。

洛飛揚微笑道:“想知道就走~~”心情愉悅。

“先天通竅之體?”所以,三個人就站在陶然居書齋執事阮師兄面前了。

“嗯嗯嗯。”谷璃、洛飛揚、五方三人一起點頭。

“這個說來話長。”阮師兄放下手中的記錄冊,對正在整理書架的另一個執事師兄道:“華師弟,你看着,我和他們出去說。”看那邊點了頭,便帶着三人出了書齋,往亦是堂走去。

“在解釋先天通竅之體之前,先要說通竅之體。”阮師兄在亦是堂的茶廳裏坐定:“一般來講,人在剛出生的時候,是帶着先天之氣的,人在成長的過程中,先天之氣會慢慢消散。從外到內,最後是骨骼,當骨頭裏的先天之氣也消散之後,人就完全無法感受天地靈氣了。你們現在學習《七十二式侍劍訣》,就是要用祖師傳下來的方法,将體內還未消散的先天之氣,從肌膚和骨骼內引入經脈,并且,控制它們。通竅,是指先天之氣已經在經脈內形成自己的循環,只要稍加控制,就可以通過先天之氣來接觸天地之間的靈氣。而先天通竅則是指不需要錘煉,先天之氣就已經在經脈內形成循環了。”

“那,像五方師妹這樣的,不需要練《七十二式侍劍訣》也可以去修煉《仙心弈劍訣》了?”谷璃問。

阮師兄沉吟了一會,道:“那也不是,從軒轅帝時期起,傳承至今的門派有十大派,每個門派的修行法訣都是不一樣的。五方小師妹雖然是先天通竅,她體內的循環并不一定就是按照劍閣古城的法訣來的。但是,長老會把她帶回來,那就說明至少她體內的循環是接近我派法訣的。還是要練劍,只不過,她練起來比你們容易。這就好比河道,她家的河道已經挖好了,只需要引水就可以成渠。而你們雖然已經知道怎麽挖了,畢竟還沒有挖通,等你的渠挖通時,水已經快被太陽曬幹了。而有的人,就算知道怎麽挖,也會因為河道上都是巨石,而完全無法疏通,只能看着水被曬幹。”

此時的谷璃對于阮師兄這形象的比喻還無法深刻感悟。

一個月後,“七煞訣”的劍招已經練到了最後一式,《七十二式侍劍訣》的劍招,越到後面需要注意的細節便越多,也越來越複雜難學。

一字訣時,只需要學會出招,或是一刺或是一劈,複雜點也不過是翻腕一挑,簡單而直接,這樣的劍招即便只是初學,一個上午也可以學得像模像樣。二式訣屬于複合劍招,在出招的同時,還考慮到了回防。三陽訣揉入了惑敵,一虛一實之間,詭秘莫測。泗水訣有水的特性,順水行舟一刀順,其本質為誘敵。而到了五方訣,則已經不是一對一的克敵之術。**訣指的是天、地、人、劍、氣、魂之**。七煞訣則是以**為基礎,借天地人之勢,結劍氣魂之煞。

七煞訣之七葉飛花,或花或草或葉在劍招形成的劍風中随劍而舞,劍化花草隐于其間,雙方互相借勢,最後飛花齊出皆為刃。

七煞訣的最後一招名為七行俱下。七行俱下原是指讀書之時同時讀七行,比喻人非常聰明。而在七煞訣中,明月長老的話是:“七行俱下一招,借天地人之勢,結劍氣魂之煞,凝煞氣,一劍祭出,七劍同下,且劍劍皆為殺招,不分虛實,則此招大成。”

而且除了這一句話和一個演練,明月長老再沒有別的提示。更神奇的是,除了每晚的打坐變成必修,每日上午也不用在廣場集合了。

短短的一個月,根骨奇佳的五方已經将之前未學的劍招學到了泗水訣。而明月長老說,因為五方先天通竅之體,她學劍不用局限于其他弟子的順序。谷璃不禁想到,張中陵曾經說過,七十二式一旦有一式不準,那個氣穴就會打不通,這樣就會連帶其他氣穴打不通。五方很顯然不存在這樣的問題。

所以,七行俱下一招,領悟最快的也是五方。

在谷璃還沒有找到訣竅之時,五方已經能做到五行俱下,而她做不到七行俱下,只是因為習劍時間太短速度不夠快。

“速度不夠快?”洛飛揚看着身旁兩棵樹上的五道劍痕,大惑不解。

五方點頭:“用劍把煞氣凝在那個位置,等七道煞氣都聚好之後,再用手中的劍引着它們一起就行了。但是我劍招太慢,還沒得聚到七道前面就要散了,所以,現在只有五道。”

五方頓了頓又道:“确切說,是四道煞氣,還有一道是真正的劍。只不過速度很快,看起來都是劍影,實際上不是。”

谷璃蹲在一旁的地上,擡頭問五方:“那怎麽凝結煞氣?”

五方偏偏頭:“我想讓它結,它就有了。”

谷璃和洛飛揚一起跌倒在地。

五方看着地上的兩個人,眨眨眼,拔劍。将劍推在身前之後對谷璃道:“你撿個東西扔過來。”

谷璃從身邊摸到一片樹葉,往五方的劍扔去。

五方的劍在樹葉扔過來之前速度極快的避開,只留了個殘影在那裏,但樹葉飄到劍之前的位置時,悄然裂為兩片。

谷璃和洛飛揚滿眼震驚。

五方還是那個平腔平調的聲音:“你們看不到,但煞氣就在那裏。”

谷璃和洛飛揚立刻從地上蹦跶起來,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劍氣?”

“那是什麽?”五方又偏偏頭。

第 18 章 ☆、回憶成殇

上官靜獨自去了冷宮住下,她的親姐姐上官錦本已出嫁,嫁給江湖中的武林盟主林如海,得知妹妹這樣,匆匆趕了回來看望,金夜翡眼神中透出的的憂郁可以讓人窒息,

他說:“我記得那個時候的阿靜喜歡和我在陽光下放風筝,喜歡吵着鬧着讓我帶她騎馬,喜歡吃糖葫蘆,她一口我一口,甜甜的,暖暖的,可現在的她,眼睛空洞而無神,閉門不出,只想躺在床上,吃得也少,喝的也少,若不是你是她唯一的牽挂,恐怕她也不想活了。”

說着說着他哽咽起來,那般悲怆,那般無能為力,現在站在上官錦面前的曾是馳騁沙場的大将軍,如今是君臨天下的一代帝王,可現在他脆弱的在她面前流下了眼淚,原本對他充滿恨意和敵意的上官錦這一刻居然想去寬慰他,可這一切的一切真的又是他一手造成的。

“現在細想起來,原來我生命中竟然還有這麽幸福的時光,而那些快樂都是她給我的,可到最後,還是被我親手粉碎了,我知道我不敢再奢求什麽,我只要她好活着。”

上官錦來看阿靜的時候,屋內緊閉着,半點陽光都透不進來,明明是白天,屋內卻是一片漆黑,侍女一直安靜的站着,見上官錦進屋,有些擔憂的看着她,只聽上官靜說道:“是姐姐來了嗎?點燈吧!屋裏黑。”她的語氣有些遲緩,仿佛是許久都沒說過話了的。

侍女只點了一盞燈,對上官錦悄悄說道:“公主的眼睛越來越不好了,燈光太刺眼會讓公主的眼睛很難受的,就連陽光照進來,公主的眼睛也會受不了。”

上官錦聽完不由心裏一緊,曾經她的眼睛如星辰般明亮啊。

上官錦看到在昏暗的燈光下,她越發清瘦了,面容蒼白如紙,就像是久病在床,遲遲未愈的病人,自己出嫁前見她時,娃娃臉上未脫稚氣,充滿着青春和活力,

僅僅只過了五年,若不是親眼所見,真的讓人難以想象怎麽會變成這樣。

上官靜有些疲倦的看着自己的姐姐,仿佛這眼睛許久都未睜開過了

“姐姐,曾經你告訴我,不要和他在一起,他并不是我的良人,他一看心機深沉,我不信,現在我信了,你說的真準!”

“我的好妹妹,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我們也改變不了結果,就不要再這麽折磨你自己了。”

“從小到大,我受盡父兄還有姐姐的疼愛,一直過着衆星捧月的日子,可遇到他之後,流過不少淚,吃過不少苦,可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明白老天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因為每個人不可能一直擁有長樂無憂的人生,在每個人的生命中,總會出現一個讓你哭,讓你痛的人,而那個人的出現将注定成為你生命中的劫數。我到了他,也是我生命中如何也躲不開的劫數。”

“既然這麽痛苦,那我可以讓你遺忘,我在江湖中得到了忘塵花,混着水喝下去可以讓你忘記一切,遺忘至少可以讓你好受一些。”

上官靜搖搖頭:“我現在的痛苦來源于過去的快樂,如果忘了,我便忘了所有美好的事情,那些都是我無法割舍的。”

“既然也不想遺忘,你何不選擇原諒,他已經知道錯了,如今他的痛苦并不比你少,你們這樣,僅僅只是苦了彼此。”

“姐姐,別再為我費心了,哥哥的死成了我們之間永遠也無法跨越的那道牆,我已萬念俱灰,什麽都不想了,什麽也不求了。”

上官錦只覺口中苦苦的,竟說不出一句話來,心裏一陣一陣的疼。

良久,她才說出:“事已至此,我希望你能好好的活着。”

上官靜笑了,笑容有些僵硬:“他們所有人都以為我會那麽去了,就像我哥哥一樣,你放心,我不會的,我答應過你,我是姐姐在這世間唯一的親人,我不會扔下姐姐在這世間孤零零的,以前我的願望很多,可如今也就這麽一個願望了。曾經的我有好多好多願望,都藏在許願樹下,那時一直等待着樹神能為我一一實現,現在想來,是我太貪心了。”

金夜翡打開每一張泛黃的紙,一一看完後,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上官錦又一次看到他在她面前哭,不一樣的是上一次是極力隐忍着淚光,這一次像個無比柔弱的孩子失去了他最寶貴的東西。

上官錦忍不住去看看究竟,每一張紙蘊含的是自己的妹妹對金夜翡暖暖的情意。看完一張,上官錦的心忍不住揪着疼。

“樹神,翡哥哥這次又出征了,我真的好擔心他啊,我希望他能平安歸來!其實輸贏真的不重要,我只要他平平安安的。”

“樹神,翡哥哥最近心情不是很好,看着好難過啊,可能是因為皇兄跟他安排的任務很難吧,我希望他心情快點好起來!”

“樹神,今日是翡哥哥的生辰,我該送他什麽禮物呢?如果我說将自己許給他,你說好不好?我希望翡哥哥一輩子快快樂樂,健健康康的,我願照顧他一生一世,不離不棄!”

“樹神,我和翡哥哥成親了,今天是我們大喜的日子,也是我這輩子最幸福的日子,我希望我可以和翡哥哥白頭到老!”

“樹神,翡哥哥生病了,我好害怕,好難受,請你保佑翡哥哥快點好起來,我願用我的一切來換,哪怕是我的生命。”

我從金夜翡的回憶中走出來,将這慘痛的回憶注入到上官靜的夢境中,雖然這麽做,确實有點損,但是純屬無奈之舉,這也是喚醒她的唯一辦法,可是過了一日,還是沒有奏效,我只能讓慕華幫我入夢看個究竟。

夢境裏沒有了金夜翡,就是上官靜很安靜的坐在我初見她的涼亭裏,她仿佛認識我,對我說:“你何苦要救我出來,如果我依然待在這個夢境,該有多麽美好啊,這裏并沒有欺騙,沒有背叛,沒有謊言,更沒有仇恨,在夢境中,我也可以好好的和他在一起。”

我嘆了一口氣,也明白了事情的緣由,“何苦呢?你明明知道這是個夢,卻仍在自欺欺人?原來并不是夢魔編織的夢境吞噬了你的魂魄,既然那麽清醒,為何不自己從夢境中走出來?”

“是我自己不願意面對,起碼這裏可以讓我只想起美好的東西!可為什麽這份美好,你也要毀了它。”

“我并沒有毀了她,阿靜,它一直都在你的心裏,無論美好的東西還是不美好的東西,都在你的心裏。”

“我一直想不通一個問題,難道相愛就是互相傷害的嗎?難道愛的越深,就傷得越痛嗎,這個問題,我想了很久,可是始終找不到問題的答案。是不是我不愛了,就不痛了,可是愛了便愛了,豈是這麽容易就不愛了呢。可笑吧,我不想那麽難過,可又不想放棄這段愛戀,我到底該怎麽辦?我該怎麽辦?”

我抱住她,緩緩說道:“我是來帶你走的,你本來就不屬于這裏,所以這裏的一切東西都不屬于你,你何不放下呢?”

她疑惑的看着我:“放下什麽?”

我很認真的看着她:“放下你的愛,放下你的恨。”

她慢慢明白了,沖我感激的一笑:“是該做個了斷了。”

上官靜終于醒了,可太醫的話卻讓金夜翡五雷轟頂,他顫顫的問:“你說什麽?”

“自古心病難醫,靜公主每日憂思成疾,這病已深入骨髓,即使華佗再世,也無力回天。”

“不,我不信,你一定會治好她的。”

上官靜曾那麽活潑的站在他的面前親熱的喊他翡哥哥,可現在這麽明媚可愛的女孩子即将要像風一樣離他而去,想到這,他的眼眶不禁潮濕起來,心裏更是悔恨交加,是他自己親手毀了她。

金夜翡緊緊握着上官靜的手,因為緊張,手微微顫抖,他生怕一松手,她就會離自己而去,上官靜虛弱的看着他,眼中卻再也沒有之前的冷意和嘲諷。

只聽她說“翡哥哥,我之所以那麽恨你,只是因為我也那麽愛你,現在我想告訴你,我一點都不恨你了,是你讓我學會了愛,也讓我學會了恨,如果我沒有遇見你,我可能還是不知道這兩種情感,翡哥哥,其實我是花仙島的精靈,這裏并不屬于我,我要回去了。”

金夜翡心痛的搖頭道:“不要走,阿靜,有你陪伴的日子,是我最快樂的時光,是我以前不懂得珍惜你,阿靜,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好好彌補你。”

上官靜撫摸着他的臉龐,“翡哥哥,如果還有緣分的話,我們還會再見的,只是你現在要答應我一件事情。”

“什麽事情?”

“活到,我可以遇見你的那一刻,那個時候,你想怎麽補償我就讓你怎麽補償我。”

“好,我答應你。”慕容華一下子哽咽住了,胸口仍是一陣一陣的疼痛,難以抑制。

“你為什麽要騙他?”我對着上官靜的仙靈問道

上官靜微微一笑:“我不這麽說,他下去補償我豈不是很虧?”

我想了想:“如果真是如此,也說明他陽壽已盡。”

上官靜搖了搖頭:“可我并不想他這麽快就忘記我,他還欠我的,該還一還了。”

我詫異的看着她:“你不是說什麽都放下了麽?”

上官靜微微一笑:“放下的是不好的回憶,但我會帶着美好的回憶繼續下去。”

第 6 章

不管司馬珩的話是真是假,田太後聽着卻覺得極為舒暢,加之陳皇後在一旁誇贊着司馬珩,其餘嫔妃也附和着,殿中的氣氛甚為融洽。

因今日是出降的昭平公主歸寧,田太後心情極好,特意吩咐衆人不必拘謹,大家的話也就多了起來。

因在場的多是女子,司馬珩便默默陪在劉意映身邊,除了有人與他問話之時,他應答一聲,其餘時候幾乎不開言,靜靜地聽着一屋女人說着閑話。

快到晌午時分,劉祯派人過來傳話,說是今日事務繁多,中食不能過來陪公主與驸馬,晚間再舉宮宴為公主驸馬賀喜。

原本劉意映與司馬珩吃過中食便要離宮的,聽了劉祯傳的話,田太後便對着女兒女婿說道:“意映,驸馬,既然這樣,那你倆就晚食過後才離開吧。”

劉意映轉頭看了看司馬珩,只見他面上還是挂着如春風一般的微笑,不過,她卻不知道他心中是做何想。她也清楚,一個男子陪在一群女人身邊,聽着這些閑話,着實有些無聊。而且他已經在此坐了一個上午,難道還要他再這樣坐一個下午?

想到這裏,劉意映對着司馬珩輕聲說道:“驸馬,丞相大人最近派了事給你,你還沒做完吧?不如,中食過後你就先回去處置事情吧。到晚食時分,你再過來便是。”

司馬珩對着她搖了搖頭,笑道:“無甚要緊事。今日公主歸寧回宮,臣怎麽能夠先行離開呢?”

“驸馬,你就先回去吧。”劉意映仰頭望他,面上帶了幾分撒嬌的模樣,“我一會兒還有話要私下跟母後說呢,你在這兒不太方便。”說着面上泛起了桃花色。

看見劉意映一臉嬌羞之态,司馬珩怔怔地看着她,竟然有幾分發呆。

“意映,你與驸馬剛新婚三天,正是情濃之時,驸馬舍不得離開你,也是人之常情。”陳皇後捂嘴笑道,“既然驸馬不願,你也別叫他離開了,便讓他留下吧。”

被陳皇後這麽一說,司馬珩回過神來,面上也浮出淡淡的緋色。

與之相對的是,李儀韻的面色越來越蒼白。

看着李儀韻這般,劉意映心中一沉,似乎有些負罪之感,

田太後樂呵呵地開了口,說道:“意映這是心疼驸馬,怕驸馬與我們一群婦人為伍難受呢。”說罷她轉過臉,對着司馬珩說道,“驸馬,吃過中食之後,你也不用陪我們了,去藏書閣看看書吧。”

司馬珩頓了一下,然後對着田太後行了一禮,說道:“臣遵太後所言。”

田太後又轉過臉,看着劉意映,笑着說道:“意映,驸馬去了藏書閣,你有何私房話要跟母後說,也可盡情跟母後訴說。”說罷哈哈笑了起來。

劉意映悄悄瞥了瞥司馬珩,一臉緋紅。

見她這般模樣,司馬珩瞅着她一臉微笑,也未再開言。

快到中食之時,太後只叫了陳皇後留下來陪着劉意映與司馬珩用食,其他嫔妃便紛紛告辭離開了□□宮,返回自己的寝宮。

在嫔妃出殿之時,劉意映又偷偷瞅了瞅貴妃李儀韻,只見她在起身之時,盯着司馬珩看了片刻。那眼神,真猶如朝花晨露一般,含情脈脈。

她又偷眼瞥了一眼司馬珩。這回,他正好與李儀韻對上了眼,他怔了怔,然後對着她微笑着點了點頭,面上一片坦然。

見狀,劉意映不禁心中暗道:果然,男人的心思還是要比女人隐藏得深一些的。

由于劉祯沒有來,中食便在安陽宮裏的東安殿裏簡單用了一些。食過之後,太後照例要午憩一會兒,衆人不便打擾,皇後也就回了自己的寝宮,劉意映便将司馬珩送去藏書閣。

田太後安排了宮辇送二人前去,但司馬珩說吃過中食後,腹中飽脹,想要走一走消消食。劉意映便将宮辇打發離開,自己陪着司馬珩步行前往。

藏書閣在皇宮西面的澤湖旁邊,相對僻靜一些,卻離劉意映以前在宮中所居的寝宮海棠殿不遠。想到自己離宮不過幾日,寝宮定然還保持着原樣,劉意映也打算将司馬珩送到藏書閣之後,便回寝宮午歇片刻。

路過海棠殿外面時,司馬珩突然停下腳,轉過臉來看着劉意映,笑着說道:“公主,到你的寝宮了,你便先回去午憩吧。”

劉意映望着司馬珩,微笑道:“我還是把驸馬送到藏書閣吧,不然,你若是迷了路,那可如何是好?”

“我怎會迷路?”司馬珩微笑地看着劉意映,唇邊酒靥深深,“公主難道忘了,我曾在宮中做過一年多的羽林郎?而且,當時我巡守的區域,正在澤湖這一片。”

聽了司馬珩的話,劉意映一怔。她的腦中突然憶起一個年輕俊朗的少年,帶着一隊同樣青澀的羽林郎在宮中巡邏。那時兩人也遇到過多次,但看見她時,他總是領着人遠遠地向她行了禮,然後便低着頭離開了。想必他那個時候,從來沒有看清過她的模樣吧?

那時的她,怎麽也不會想到,到最後自己居然會嫁給那個清俊的少年。而那時的他,應該也不會想到自己後來會娶自己為妻吧?說到底,一切皆是天意弄人!

想到這裏,她擡起頭,定定看着他。只見他正用那黑白分明的眸子盯着自己,眼中似有光芒在閃動。

她笑了起來:“是啊,那時候驸馬可時常在這澤湖周圍走動,對這裏已經很熟悉了。想來,是我多慮了。”

他望着他,含笑不語。

劉意映笑着說道:“那便讓喬林陪你去藏書閣吧。讓他跟在你身邊,若有什麽事,你也有個使嘴之人。”

喬林是海棠殿侍候的寺人,劉意映出宮之時,只帶了一些宮女出去,他便仍然留在海棠殿中。

“好。”司馬珩微笑着點了點頭,“一切便依公主所言。”

秋霜會意,忙将候在宮門前的喬林叫了過來。

喬林趕緊走上前,對着劉意映與司馬珩行了禮。

劉意映免了喬林的禮,然後說道:“喬林,今日你便跟在驸馬身邊伺候吧。”

“是。”喬林低頭應道。

劉意映轉頭對着司馬珩笑道:“驸馬,你也去藏書閣吧。待晚食之時,我再來請驸馬一起前往赴宴。”

“好。”司馬珩拱手一禮,應道,“公主到時差人過來叫我一聲便是。”

劉意映微笑着點了點頭,然後兩人便分開行事,司馬珩去了藏書閣,劉意映便回了寝殿午憩。

未正時分,劉意映便醒來的時候,此時離吃晚食的時候尚早。她估摸着田太後也該起身了,便乘了宮辇去了安陽宮。

劉意映到的時候,田太後剛起身,正在梳妝,看見女兒進了門來,她趕緊對着劉意映招了招手,叫道:“意映,快到母後身邊來。”

“是。”劉意映笑眯眯地湊上前去。

“幫母後選支釵吧。”田太後笑着說道。

“好,母後。”劉意映伸手打開母親的妝匣,便在裏面挑選起首飾來。

田太後看着如今已是為人婦的女兒,心中不禁感慨萬千,輕嘆一聲,說道:“今日晚上這宴,你皇兄出席,才算是你正式的歸寧宴,母後想要隆重一些。”

聽到田太後的話,劉意映正在翻選首飾的手微微一頓。接着她拾起一支鳳凰銜珠釵,左鳳右凰,共同捧着正中的珍珠。

劉意映将釵呈給田太後,說道:“母後,我覺得這支釵意頭好。這一鳳一凰,就像皇兄與意映一般,而母後就像這珍珠。”

聽了劉意映的話,田太後先是一怔,接着便浮出一個微笑:“難得意映如此用心為母後選了這支釵。你這心意母後怎能不領?” 說罷她便将釵遞給了正在為她梳頭的宮女芳玉,“芳玉,為我戴上吧。”

“是。”芳玉接過釵,仔細為田太後簪進發髻裏,然後低聲說道,“太後,好了。”

田太後對着銅鏡看了看,然後滿意地點了點頭,說道:“很好。你們都退下吧,哀家要與昭平公主單獨說說話。”

“是。”芳玉行了一禮,便領着寺人宮女們退出寝殿去。

田太後站起身,拉着劉意映的手往蒲席邊走去。

母女倆走到蒲席之上,隔着小幾相對而坐。

“意映,這幾日與司馬曜一家處得如何?”田太後問道。

劉意映笑了笑,伸手拿起幾上的茶壺,為母親倒了一杯茶水,然後緩緩說道:“女兒謹尊母後教誨,在司馬家未以公主之尊自居,對司馬曜夫婦,皆以普通人家兒媳之禮相待。且女兒多居在公主府中,只每日清晨向韓夫人見禮才去往丞相府,暫且與司馬一家相處還算融洽。”

除了與司馬婉之間有些不暢快。不過,此事,她不打算跟田太後說,反正司馬婉很快便要出嫁了,也不會經常在自己面前找岔,無謂因此惹母親擔憂。

“這便對了。”田太後點了點頭,說道,“我還怕你去了司馬家,那司馬曜老賊會欺辱于你。”

“母後多慮了。”劉意映微笑道,“再怎麽說,女兒也是大齊昭平公主,司馬曜總還是會給女兒留幾分顏面的。”

“別的人家可能還會因你是公主而退讓幾分,那司馬曜老賊怎會?”說到這裏,田太後一臉忿忿之色,“他對着你皇兄都不留顏面,何況是你?”

聽到這裏,劉意映默了片刻,然後說道:“女兒再怎麽說也是他兒媳,他總還是顧忌自己兒子的顏面。”

聞言,田太後嘆了一口氣,說道:“我原本不想違背你父皇的意思,讓你另嫁他人的。不過,你皇兄對我說,他與司馬曜之間終有一戰,最終誰勝誰負未能可知,若想保住你,只有将你嫁給司馬曜的兒子。”說到這裏,田太後擡起眼,目中波光盈動,“如果你皇兄得勝,你的安危自然不用擔憂,若是那司馬逆臣得勝,我們劉氏皇族必定會被他斬草除根。只有你做了他的兒媳,他看在他兒子面上,或許會留你一條性命。”說罷田太後已拭起淚來。

聽了田太後的話,劉意映一怔。

她沒想到,皇兄為了說服母親讓自己嫁到司馬家,居然編出這樣一番理由。

作者有話要說: 說明:驸馬名字中的“珩”字,音同衡。

第二章和本章都提到驸馬臉頰上有酒靥:酒靥是酒窩的意思。也就是說,司馬珩同志臉上有酒窩。

第 104 章 :牽動他心弦

第一百零四章:牽動他心弦

在盛京的裴佑丞接到江雲岫消息的前一刻,尚在榻上睡得死沉,是裴嘉韻硬将他從睡夢中扯起來。

裴佑丞打了個大哈欠,扯過裴嘉韻手中被褥睡眼惺忪道:“阿姐,大清早的你做什麽呢?!”

“什麽大清早,你自已起來看看都什麽時辰了?!”

裴嘉韻很是着急,恨不得将他拽到屋外,讓他自個看看彼時外面的天色。

“去去去,我還沒睡夠呢!”

裴佑丞将人趕走,準備又蓋上被褥蒙頭睡,被裴嘉韻攔下來,叫聲道:“你快起來,阿窈出事了!”

方才見星河手裏拿了只信鴿,匆匆忙忙從院牆趕來他屋子,正好被裴嘉韻撞個正着。

裴佑丞在骁騎營有個閑職,平日又不務正業,裴嘉韻生怕他走上歪路,故而見星河鬼鬼祟祟的不免心裏起疑,從他手裏拿過信鴿看了信上內容,才發現竟是江雲岫命人傳來的,上面寫着讓他設法從骁騎營裏打聽沈樂窈的下落。

“阿窈?”

裴佑丞揉揉眼,終于反應過來她說的是沈樂窈。

“你趕緊看看這個——”

裴嘉韻将從信鴿上拿下來的紙條遞上去。

裴佑丞看完,臉色訝異道:“她也去了晉中?”

沈樂窈去晉中收鋪子租金的事,裴佑丞并不知情。

裴嘉韻趕忙點頭,說來她就比江雲岫晚到一個月,也不知他們二人在晉中發生了何事,竟讓江雲岫傳信給裴佑丞,讓他幫忙打聽沈樂窈下落。

裴佑丞三兩下從床榻上蹦下來,伸手拿錦靴套上,又着急忙慌命星河給他穿衣裳,他要趕着去骁騎營。

裴嘉韻從未見他對骁騎營的差事這般上心過,知道他此刻定是為了沈樂窈的事才趕着去,在他出門前叮囑他要盡全力去找沈樂窈。

裴佑丞滿口應承,心想自不必她說,他也要将沈樂窈給找到,不然等江雲岫回來他可就慘了。

等人一走,裴嘉韻才想起來竟沒問他沈樂窈與江雲岫是何關系,不然一個被滿城通緝的人,好端端的不多擔憂自個怎還想着找沈樂窈?

沈家人對沈樂窈的失蹤卻一無所知,運送鋪子租金回來的镖師只說他們是兵分兩路回來,将五萬兩租金送到沈家後便離開。

王氏以為沈樂窈一個小丫頭沒法從趙家人手上收回租金,不想卻是出乎她意料之外。

就連沈老夫人亦是咋舌,将沈樂窈打發去晉中,全然是為将她絆在晉中,最好是受趙家為難而回不到盛京。

此刻見五萬兩租金安然無恙運送回沈家,她明面上是高興的,心裏卻是極不情願,但還要裝模作樣讓王氏将租金清點清楚,收入庫房,對沈樂窈的下落不管不問。

半個月後。

李承硯快馬加鞭從濟州回到盛京,立刻往皇宮行去。

回來的路上沈言湘感染風寒,他将人放在官驿,自已先趕回來,好在趕在了李景淮前頭。

禦書房內,劉瑾接過他手中的漆木盒子,呈到北齊帝面前。

這個盒子除了江雲岫,裏面的東西沒人看過。

盒子有沒有被打開過,北齊帝看上面撒的熒色粉末便一清二楚。

“這麽說來,江雲岫如今人在濟州?”

看過東西,北齊帝合上盒子,擡眼看向地下正跪着的李承硯。

“兒臣私自與江兆尹見面,求父皇寬恕兒臣——”

聽到北齊帝直呼江雲岫的名字,李承硯生怕他将江雲岫罪責遷怒到自個頭上。

“你肯答應他将此物帶回來,便說明你相信他是無罪的?”

北齊帝仿若看不見他求饒,眼神布滿威嚴,好似他說錯一個字便會萬劫不複。

外面落着撲簌簌的雪花,夾雜令人顫栗的風聲,李承硯只覺北齊帝那雙眼睛就盯在自個頭上,也不知是不是心裏想到阮莞兒,讓他很是畏懼。

“不過是問你兩句,你怕個什麽?”

北齊帝面上露出不滿。

“父皇明鑒,定然能查出江兆尹含冤與否——”

跟随在北齊帝身邊多年,他的心思李承硯還是能摸準幾分,他狡黠的并不表态,好讓北齊帝尋不到由頭治他的罪。

見他滿身風塵仆仆的樣,又顧念他這三個月在濟州的所作所為,北齊帝并未為難他,讓他退下去。

出了禦書房,李承硯回想北齊帝方才那高深莫測的樣,更慶幸自個沒打開那漆木盒子,不然只怕這會兒沒那麽輕易從裏面出來。

眼看天色漸晚,他匆忙往宮外趕,沈言湘還在官驿裏候着,他得去将人接回來。

“殿下。”

輕柔的聲音從身後響起,讓李承硯匆忙的腳步停頓下來。

“莞兒?”

他轉過身,見到身後白茫茫的雪色中,伫立一抹碧色身影,是他的莞兒沒錯。

阮莞兒嬌美的臉上滿是喜色,直直盯看前面的人兒。

她的身子仿若還嬌弱得很,雲莺撐傘扶着她。

李承硯攥攥拳頭,還是擡步朝她走來,一步比一步快,像是他搖擺不定的心,最後變得明動起來。

“你這些日子,一切可都還好?”

明知道她不好,李承硯還是關切問着。

阮莞兒還是盯着他,眸色不變,她搖着頭:“沒有殿下在身邊,一切都不好。”

“我...”

李承硯有一肚子的難言之隐,卻不能跟她說。

而阮莞兒,有一肚子的委屈,她知道他去濟州是為躲避她。

“殿下這麽着急出宮,可是有事?”

若非行色匆忙,怎會連來看自已一眼都不願意。

“回京的路上湘兒感染了風寒,還在京郊官驿裏歇着,我得去把她接回來。”

李承硯并未瞞她。

“感染風寒?”

阮莞兒隽秀雙眸閃過絲絲驚訝,以前的李承硯就算是沈言湘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只怕都不會有絲毫擔憂,如今只是感染風寒就能牽動他心弦。

想到當初自已要為他誕下子嗣,阮莞兒心底生出陣嘲諷。

“王妃既然有病在身,殿下還是快些去吧。”

她唇色蒼白,在說完這句話後很快轉身離開,可惜剛走出幾步路人便暈倒下去,雲莺想扶都來不及。

第 5 章

第二日,司馬珩整整一日都沒有出現在公主府中。直到日暮時分,丞相府那邊才來了個人向劉意映禀報說,大公子有事,今晚不回公主府。

雖然劉意映對此早有心裏準備,聽到這話,眉頭還是皺了起來。明日便是自己歸寧之日,這司馬珩會不會惱了自己,不陪自己回宮?若真是這樣,自己這天家公主的顏面何存?

正在這時,那前來傳話的人又說道:“公主,大公子還說了,明日辰正時分,他會來接公主一起回宮的。”

聽到司馬珩肯陪自己歸寧回宮,劉意映心裏總算松了一口氣。不管他私下對自己如何,只要他在人前保全自己公主的顏面,這便夠了。

次日一早,因為要回宮歸寧,劉意映不到辰時便起了身。洗漱好,穿了一身海棠色的宮裝,秋霜為她挽了一個淩雲髻,再用一支孔雀開屏簪和兩支白玉笄簪定。剛罷了妝,便看見冬雪進了屋來,走到她跟前,在她耳邊低語道:“公主,驸馬過來了。”

想到那日司馬珩離開公主府的時候,面色不太好,劉意映趕緊起身,走到門邊去迎他。

司馬珩今日穿了一件青白色的鑲銀邊錦袍,頭發用青玉簪束起,一派謙謙君子之态。他剛走到門邊,便看見劉意映走了出來,連忙躬身行禮:“臣司馬珩見過公主。”

劉意映趕緊上前将他扶起,口中說道:“驸馬快快請起!”

“多謝公主。”司馬珩直起身來。

劉意映微笑着問道:“驸馬可收拾妥當了?”

司馬珩低頭應道:“回公主,臣已收拾妥當了。”

劉意映點了點頭,說道:“那我與驸馬這便進宮去吧。”

“是,公主。”司馬珩又行了一禮。

劉意映望着司馬珩笑了笑,說道:“驸馬,你我既已是夫妻,私下裏便勿用如此多禮。以後私下裏,驸馬勿需在我面前以臣自稱,我們就像普通夫妻一般稱謂,可好?”

聞言,司馬珩怔了怔,擡眸看着劉意映,只見她一臉粲然的笑容,他輕輕抿了抿嘴,然後說道:“一切便依公主所言。”

“這才是呢!”劉意映笑意盈盈地說道,“那我們這便進宮吧。”

司馬珩點了點頭,兩人并肩向外走去。

門前早有一輛錾金銅馬車候着,車門窗的帷簾皆以紅色的金絲錦所制,看起來極其富麗堂皇。看來,這司馬家的物品用度比起天家來,絲毫不遜色。

司馬珩對着劉意映笑道:“公主,我扶你上馬車吧?”

劉意映仰起臉,對着他微微一笑,說道:“有勞驸馬了。”說罷走到馬車邊,伸出手來。

司馬珩握着她的手,扶着她踏着墊腳的小幾上了馬車,自己則跟在她身後上了車,兩人一前一後鑽進了車廂,并肩而坐。

未幾,範元的聲音在車廂外響起:“大公子,可以行車了嗎?”

“可以了。”司馬珩說道。

“開行了。”範元對着馭夫叫道。

“是。”馭夫應了一聲。

片刻後,馬車便辚辚走起。

馬車緩緩駛到街市中,喧鬧之聲透過車窗傳了進來。劉意映将身子傾到窗邊,輕輕撩起帷簾的一角,悄悄向外望去。只見街邊商販叫賣,路上行人熙攘,好不熱鬧。這條路,從昭平公主府通往皇宮,通向那自己曾經的家。只是,從三日前自己離開皇宮的那時起,那裏已不是自己的家了。

想到這裏,她輕輕一嘆,然後放下帷簾,坐了回來。轉過臉,卻看見司馬珩,正一臉探究地望着自己。

見狀,她心頭莫名一抖。他的目光似乎要将她看穿。她趕緊對着他綻了一個笑容,沒話找話地說道:“這兩日驸馬未過府來,是有什麽要緊事嗎?”

他将臉轉了開去,說道:“是有些緊急之事要處理,每日忙完都已到深夜了。我怕打擾公主歇息,就沒過來了。”

聞言,劉意映故作不滿地撅起嘴來,哼了哼,說道:“我們還才新婚呢,驸馬便如此忙于公事。不行,我今日見了皇兄,定要抱怨他幾聲,讓他這幾日不要再派事給你。”

聽了劉意映的話,看着她一臉嬌憨之态,司馬珩微微一怔,然後望着她輕笑出聲,說道:“公主誤會了,這事不是陛下派的,是我父親交代我的。”

劉意映一愣,然後輕輕咬了咬唇,又對着司馬珩埋怨道:“驸馬,那你也不跟丞相大人說說啊?怎麽能才新婚,你便讓我獨守空房呀?”

司馬珩沒想到劉意映會如此說,當即一愣,擡起眸來,一臉訝意地望着她。此時,劉意映的雙頰早已緋紅,低着頭咬唇不語。

看着她這般,司馬珩似乎想到了新婚之夜的火熱,面上不禁慢慢染上了一層緋色。他輕輕咳了兩聲,說道:“我手中的事情已做得差不多了,剩下幾日應該不用忙得那麽晚了。”

待了半晌,他才聽到劉意映含羞帶怯的聲音響起:“那驸馬每晚便回公主府歇息吧。”

他微微一愣,然後重重地點了點頭,說道:“好。”

頓了頓,又聽劉意映清柔的聲音響起:“那日從丞相府歸來的路上,我與驸馬所說,皆是肺腑之言。驸馬,我們現在已經成了親,我,我是真心實意地想與你做一對恩愛到白頭的夫妻。”說到這裏,劉意映一咬牙,眼一閉,沒羞沒臊地伸出自己的手,将司馬珩擱在腿上的手一把抓住,又說道,“不知驸馬,能否讓我如願?”

司馬珩轉過臉,定定地望着劉意映。只見她也正擡起雙眸看着自己。那眼神就像春天剛綻出的玉蘭花一般,美麗純淨。

他猶豫了片刻,緩緩将自己的手從她手中抽出。

她一驚。他不願意?這是拒絕了自己?

想到這裏,她面色一下變得蒼白。

還未等她說話,他很快便反過手來,将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手掌心中,緊緊的。

她一下愣住。

他定定地望着她,一字一句地說道:“我司馬珩,今生今世願意與劉意映做一對恩愛到白頭的夫妻。”說罷,他雙眼緊緊地盯着她,眼中似有萬千星辰在閃爍。

聞言,她心中緊緊繃着的弦終于一松。她望着他,眼中似有喜悅的淚光在閃爍:“多謝驸馬成全!”

司馬珩輕輕抿了抿嘴角,然後将臉轉了開去,握在一起的手,卻一直未再分開。

進了皇宮,劉意映與司馬珩徑直去了田太後所居的安陽宮。

此時,劉祯還在朝堂上早朝處理政務,因而安陽宮陪着田太後一起迎接劉意映歸寧的人,除了陳皇後外,還有劉祯的幾個嫔妃,而傳說中與司馬珩有着諸多牽扯的貴妃李儀韻,也在其中。

劉意映一走進殿中,便看見了站在殿側那鮮妍奪目的李儀韻。她下意識地偷眼瞥着司馬珩,卻見他目不斜視地看着田太後,徑直向前,似乎并未注意到站在一旁的李儀韻。她悄悄轉回眼,與司馬珩一起走到田太後面前,下拜行禮。

看見女兒帶着驸馬歸寧回宮,田太後心情也是極好,連忙免禮賜座。

宮人搬了椅子來,劉意映坐在田太後的右下首,司馬珩坐在她身邊。因為陳皇後坐在田太後的左下首,她下邊便是貴妃李儀韻,因而,司馬珩與李儀韻對席而坐。

劉意映借着拿茶杯飲茶之機,偷偷看了看李儀韻,只見她低着頭,似乎在仔細傾聽着田太後、陳皇後與自己說話,并沒有看司馬珩。

她抿了一口茶,然後将茶杯放下,又轉過臉去看司馬珩,想看看他有沒有偷看李儀韻,沒想到一轉過眼,便與他的眼神對了個正着。只見他望着自己的目光之中,似有探究問詢之意。她一怔,知道自己偷偷觀察他與李儀韻那點小心思沒有瞞過他,心中突然覺得有些心虛,趕緊對着他展顏一笑。

看着她一臉讨好的模樣,司馬珩原本繃着的臉終究沒有忍住,嘴角不禁一撇,輕輕笑了起來。

劉意映微笑着轉過臉,卻看見李儀韻擡起頭來,怔怔地望着自己與司馬珩,面色微微發青,眼中有掩飾不住的憂傷和哀怨。

見此,劉意映心裏莫名一沉。看來,這李儀韻對司馬珩并沒有忘情。

剛才劉意映與司馬珩之間那些小動作,陳皇後也看見了。她抿嘴一笑,對着田太後說道:“母後,意映與驸馬感情如此好,你也就放心了。”

田太後望着劉意映與司馬珩,點頭笑了笑,對着司馬珩叫道:“驸馬。”

司馬珩一聽,趕緊起身應道:“臣在。”

田太後看了劉意映一眼,然後言辭懇切地對着司馬珩說道:“驸馬,哀家所出就意映一個女兒,平日對她未免嬌慣了一些,她若是有什麽做得不對的地方,還請驸馬多擔待。”此時,田太後不再是大齊皇朝的太後,而是一個牽挂女兒的普通母親。

聞言,司馬珩躬身一禮,笑着應道:“太後此言,臣愧不敢受。有幸能娶昭平公主為妻,乃是臣前世修來的福氣。公主賢良溫婉,臣心中對她敬之愛之,無謂擔待之說。”

聽司馬珩情真意切的模樣,說得跟真的似的,不知內情的人,還以為他多歡喜娶了自己呢。想到這裏,劉意映唇角輕輕撇了起來。

她不自覺地又看向李儀韻,只見她低着頭,咬着唇,身子微微有些顫抖,似乎正在竭力忍受着這一切。劉意映心裏先是一緊,随即釋然。是呀,看着曾經與自己心心相印的情郎,如今卻成了另一個女人貌似恩愛的丈夫,任誰心裏也難受得緊吧?

想到這裏,劉意映不禁輕輕一嘆。其實,這李儀韻也是一個可憐之人,被迫嫁給自己不愛的男子不說,如今還要眼睜睜地看着心上人違心地與其他人做恩愛之态,其中苦楚,想必也只有她自己才能體會!

說到底,自己與李儀韻都是身不由己的可憐之人!

第 13 章 無用的廢渣

子尋大驚,一邊放松一點拽着收丹匙的力道,以防止收丹匙一下被擰斷,另外一只手捏成拳頭朝着方蕩攥着收丹匙的焦糊胳膊狠狠砸去,這一拳力道不小,方蕩的手臂本就被燒灼得焦黑一片,說不定這一下,就能夠将方蕩的胳膊砸斷。

方蕩此時已經完全的無所顧忌了,手臂用力一拽,咯噔一聲,子尋最擔憂的情況還是發生了,收丹匙被這個渾身焦糊猶如從地獄之中鑽出來的火奴賤狗給生生扭斷了!

與此同時子尋的拳頭也砸在了方蕩的手臂上,方蕩的手臂咯的一聲脆響,骨頭從中折斷,方蕩的身子也跟着拳勢飛了出去,咚的一聲摔倒在收丹臺邊緣,差一點就要墜入收丹臺下的火坑之中。

子尋心急回生丹,不說其他,為了妹妹,他也必須将回生丹弄回來。

顧不得收丹臺邊緣火勢熊熊,子尋猛地沖過去,伸手想要将方蕩給扯回來。

但是他的手臂一下僵住了,因為他看到了這輩子最叫他心痛的畫面。

方蕩斷掉的胳膊此時晃蕩着,手仍舊死死的抓着收丹匙,而收丹匙的另外一端已經塞進了那只低微卑賤的火奴賤狗的嘴巴裏!

八顆回生丹,全都被這火奴賤狗給吞下去了!

該死!該死!該死!該死!該死!該死!該死!該死!該死!該死!該死!該死!該死!該死!該死!該死!該死!該死!該死!該死!該死!該死!該死!該死!該死!該死!該死!該死!該死!該死!該死!該死!該死!該死!該死!該死!

子尋心頭的郁悶之火騰騰燃燒,整個人簡直要爆炸了一般!

他苦苦守了這一爐丹藥三年,受盡了冬雲的氣,為的就是這一刻的揚眉吐氣,結果還沒來得及高興,這一切就全都葬送掉了,全都被一只最低賤的火奴賤狗給破壞了!

方蕩身子在空中靈活的翻騰,竟然在收丹臺邊緣牢牢站穩,繼而身形一滑想要逃走。

子尋猶如一頭發了瘋的獅子,捏着拳頭朝着方蕩的腦袋狠狠地砸下去,拳頭狂風暴雨般的傾瀉下來,方蕩的腦袋上傳來咚咚咚咚的悶響。

子尋一口氣足足砸了五十多拳,以至于他再也舉不起拳頭來了,而方蕩的腦袋也已經被砸得血肉模糊,甚至露出了森白的骨頭破碎的牙齒。

看着躺在那裏一動不動的火奴賤狗,這樣卑賤的東西平時他看一眼都覺得髒了自己的眼睛,今天竟然用拳頭砸下去,那髒血髒肉還沾染了他的拳頭甚至迸濺得他滿身都是,子尋從未想過自己的一生竟然會毀在這一只火奴賤狗身上。

最重要的,還有妹妹身上的丹毒,還要靠回生丹來療治,現在回生丹被毀了,妹子的性命也算是徹底葬送了,這賤種不但毀了他的人生,還毀了他妹子的性命!

回生丹這種丹藥,不要說吃進肚子,就算是粘在皮膚上都會立即滲透入身軀之中,瞬即發揮效力,将丹藥之中蘊含的元氣散發出來,也就是說,這丹藥只要吃下去,就瞬間沒有了,就算子尋現在立即刨開方蕩的肚子,也無法找到了。

就在子尋雙目通紅,晃蕩着想要站起身來,将這只火奴賤狗一腳踢入收丹臺下的火坑之中的時候,已經面目全非血肉模糊的方蕩竟然猛地爬了起來,猶如一條蛇一樣嗖的竄下收丹臺,沿着霧氣昭昭的樓梯朝着收丹臺下疾奔而去,一忽就消失在霧氣裏!

子尋此時才想起來這火奴賤狗吃了足足八顆回生丹,回生丹藥力勃發,他現在就算是捅他十幾刀他也未必會死,回生丹強橫的藥力足以幫他将受的傷全部修補回來,除非一刀刺中心髒,斬碎了這只火奴賤狗的心中氣結。

“該死,該死!該死!抓住那只火奴賤狗!”子尋怒聲大吼,飛躍下臺階,急追下去!

然而,子尋剛剛竄下去,五彩的霧氣之中又有一個人影竄了上來,正是血肉模糊的方蕩。

雲镌丹爐噴丹之時噴出了濃稠的五彩霧氣,将整個收丹臺完全籠罩,方蕩知道自己即便逃到了收丹臺下也一定逃不了,收丹臺下那麽多的軍卒手中的弓、弩長刀都不是白給的,此時收丹臺下已經沒有什麽聲息了,數萬火奴估計都已經殺光了,他一下去,立時就會被那利箭射成刺猬。

所以方蕩假裝自己下了收丹臺,藏在臺階陰影中,引走了子尋便重新登上收丹臺。

方蕩有些焦灼的站在收丹臺上,四下轉悠,想要給自己找到一線生機。

雲镌丹爐汲取了大量的火焰精華,爐底的火焰随着噴丹一刻的激烈燒灼,被雲镌丹爐吸收大半,此時火焰減小,丹爐之中噴出的五彩霧氣也開始逐漸消散,這個時候,四周越來越清晰,溫度也随之逐漸下降。

用不了多久,霧氣散盡,方蕩将完全暴露行蹤,在這收丹臺上沒有了霧氣的話可就是完全的無遮無掩了。

方蕩身上的燒傷傷口正在飛速的愈合着,甚至手臂都在重新生長着,被幾乎砸爛了的腦袋也在緩緩扭正形狀。

這種修複帶來的是一陣陣的奇癢難耐,方蕩恨不得将新生的皮肉給生生抓爛了。但方蕩心中驚喜無限,他知道他成功了,得到了回生丹。

此時收丹臺下傳來子尋的一聲聲怒吼,還有零星的慘叫,方蕩在霧氣之中看不見下面的情形,但卻也很清楚下面的那些軍卒正在發了瘋一般的找他。

雲镌丹爐噴丹之後,霧氣逐漸散去,發怒如狂的子尋再次沖上收丹臺,仔細尋找,最終卻一無所獲。

最後子尋将目光放在了那座敞着口的雲镌丹爐上,但子尋看了眼雲镌丹爐那通紅的爐底,便微微搖頭。

收丹臺下面的軍卒已經将火奴全部殺死,一具具屍體的翻看,沒死透的便補上一刀,終究是沒有找到小藥師口中的那個臉上有着一個最卑賤烙印的瘦小火奴。

最終,噤若寒蟬的一名軍将登上收丹臺,小心的對着小藥師搖了搖頭,正準備開口。

子尋此刻一張臉都是鐵青色的,披頭散發,猶如厲鬼一般,哪裏還有平日小藥師的那種仙風道骨?

猙獰兇惡的子尋一看這軍将的臉就知道結果,不等那軍将開口,狠狠地一腳将那軍将從收丹臺上踹了下去,摔成一堆,随後重重的一頓足,大步走下收丹臺,在跪伏滿地的軍卒之中一路走了出去!

此時此刻沒有人比子尋心中更為恐懼,丢失了三五顆丹藥可以賴在那個冬雲身上,但一下将所有的丹藥全都丢失了,這個罪名實在是太大了,他子尋一個人根本背不下來,就算是加上他的便宜舅舅也不成!

火毒神宮建宮千年,規矩森嚴,每一個宮規文字都是用無數生命鮮血寫就的,明天子尋面臨的恐怕就是丢進蟲室成為養蟲的肉屍!

子尋一路麻木的走到了神宮禁區之中,站在通天索下猶豫不定,徘徊了整整一個時辰的時間。

他現在完全可以逃之夭夭,這個天下太大了,火毒神宮雖然強橫無比,但終究有鞭長莫及的地方,東邊的雲劍山,西邊的沼池魔澤、背面的雄沙瀚海,再往遠處的窮極海域,他都可以去。

至少他有機會做個平凡人,過上一輩子。

但是宮規如鐵,他逃了,他的妹妹舅舅全都要頂替他的罪名,化為肉屍,雖然妹妹已經中毒,活不了多久了,但是子尋又怎麽能夠看着她為自己死掉?

最終,子尋咬了咬牙,顫抖着手抓住那根通天索,硬着頭皮去神宮之中請罪!

他這一輩子一直想要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他一直想要改變自己的人生。

他先後做過兩次努力,上一次,他煉制丹藥,想要出人頭地,一舉成名。

結果幫他忙前忙後的妹子中了丹毒。

原本以為這一次得到了回生丹,終于可以成為一個給妹子撐起一片天空的男子漢。

為此他一直隐忍了近三年的時間,做了三年的點頭蟲,三年的大傻瓜,為的就是這一朝的念頭舒展,沒想到竟然是這種結果,子尋此時當真是萬念俱灰,他覺得自己其實就是整個天下,最無用、最可笑的蠢貨可憐蟲!

什麽驕傲,什麽自尊全都是狗屁。

此時此刻,子尋只恨那個搶走了回生丹的卑賤火奴,唯一的遺憾就是不能親自将那個家夥找出來殺掉!

另外就是覺得自己就是一堆廢渣,毫無用處不說,還充滿毒性,害了相依為命的妹子!

子尋重重的吐出一口濁氣,攀上那通天索,正準備回到神宮領罪,卻猛地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嘆息。

子尋一愣,這裏是禁地,能夠在這裏出現的理應都是火毒神宮之中的弟子,子尋動作微微一緩,扭頭望去……

第 14 章 章

第 14 章

坐下來的李姐氣勢就是一變,雖然臉上還帶着笑,不過整個人的氣場變得特別的強勢起來。

“陳導,我剛剛聽薇薇在電話裏說,陳導是要現在就簽約是嗎?”李姐開門見山的問道。

陳導也正經了起來,笑容微收,點頭道,“對,我之前已經準備好了合同,現在就簽約吧!”

李姐拿起合同仔細看了起來。半晌之後,李姐擡起頭,轉頭看了一眼白薇薇,對她點了點頭。

李姐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了,笑着對陳導說,“我剛剛看了合同,多謝陳導如此厚愛,那接下來的一段日子裏就要請陳導多多關照了!”

李姐客套了一番,話說的非常漂亮,把陳導說的臉上又重新挂上了笑容,心裏就像喝了一杯溫度适宜的清茶,讓人如沐春風。

“好說,好說,不過要等我關照帶得等段時間!”陳導滿臉笑容,和善的說道。

“哦?這怎麽說?”李姐适時地表示出疑惑。

“害,還不是沈清和這個小子戲還沒拍完,比起他原本預計的時間往後拖了不少,這事兒薇薇應該也知道吧!”陳導說起這個就撇嘴,只覺得等沈清和這小子進組了之後一定要好好的敲他一筆。

李姐原本聽到沈清和的名字的時候,就有些驚訝,等到聽見陳導說白薇薇也直到的時候,李姐直接刷的一下轉頭看向白薇薇,目光如注,只把白薇薇看的讪笑不已。

白薇薇目光躲閃,根本不敢和李姐對視。她剛剛才想起來,她好像忘記和李姐說這次的試鏡是沈清和幫她拉的線。

白薇薇對着李姐讪讪的笑着,雙手合十對着李姐一副讨好的樣子。

結果好像是戳中了陳導的的開關,陳導的話匣子一下就打開了。

“不過不是我說啊,也還得是沈清和這小子,不然我上哪裏找到薇薇這麽合适的演員啊!沈清和這小子雖然不怎麽靠譜,但這次還是做了件正事兒!”

李姐越聽越不對勁,怎麽陳導說的都是她不知道的事情。

于是李姐的目光越發犀利,直勾勾的瞪着白薇薇,白薇薇被李姐盯得頭都要低到胸口了。

“不過沈清和不是都不接觸什麽女演員嗎?上哪找的薇薇你這麽漂亮,演技又好的女演員啊?”陳導說着說着不由得把心裏的疑惑說了出來。

白薇薇現在都不敢轉頭去看李姐的眼神了 ,讪讪的笑了一下,含糊的說道,“是之前我們在一個劇組搭過戲,就認識的……”

看着她說的含糊,陳導的思維就向着圈內慣常的發展想去,臉上露出了了解的笑容。

白薇薇看着陳導點頭,雖然覺得他臉上的笑容不太對,但也沒多想,也跟着笑笑就過了。

白薇薇現在覺得等會出了這個門,自己可能就要遭受盤問,這可不好應付。

而陳導則在心裏想,原來是沈清和這小子的女朋友啊,難怪從來沒見他和女明星接觸,現在竟然給自己推薦女演員了。

不過這個女孩子真不錯!陳導在心裏暗暗點頭。

陳導覺的這個女孩兒身上有一股沖勁兒,又能耐得住性子磨煉自己的演技,遲早有一天會一飛沖天的。

等到白薇薇她們走了之後,陳導仔細看了白薇薇的資料,對着她不是科班出身的感到十分驚訝。

又看到她出道只有不到一年,陳導心下又是一驚,頓時更加欣賞白薇薇了。畢竟就他剛才看到的演技,可是許多科班出身的演員都做不到的。

陳導感嘆,要做到這樣可不僅僅是單單的天賦或者努力可以概括的,這一定是白薇薇付出了許多的結果。

白薇薇剛走出這扇門,就被李姐攔在角落,“你給我老實交代,你到底什麽時候跟沈清和認識的?你們是什麽關系?還有這次的試鏡是沈清和給你拉的線?”

李姐一開口就是一連串的問題,砸在白薇薇的身上,白薇薇被問的直接愣住,都不知道從哪一個問題開始回答。

看着李姐嚴肅的表情,白薇薇咽了咽口水,結結巴巴的開口,“就,就是上次演那個古裝女八號的時候認知的,我,我看他演技那麽好,就對他轉粉了,他就是我偶像,這次是他看我練習的視頻覺得我挺合适的,才,才把我推薦給陳導的……”

李姐一臉狐疑,“你們真就是偶像和粉絲的關系?”

白薇薇愣了一下,用手指筆劃了一下,“可能比偶像和粉絲之間熟了那麽一丢丢?”

李姐有點無語的看着白薇薇筆劃的樣子,只覺得她這個人有時候看起來挺機靈的,有時候看着吧又有點傻。

“你沒事情瞞着我了吧!你一定要老實交代,不然到時候你等會兒紅了被扒出什麽料來,公司都不知道,怎麽反應!”李姐十分認真的說道。

白薇薇就差指着天發誓了,“沒了,沒了,真的沒了!”

李姐這才撇了她一眼,放她離開了。

白薇薇和李姐分在之後,就把自己拿到角色的好消息和沈清和說了。

白薇薇現在才回過味兒來,臉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特別想和人分享。

想來想去,好像沒人能坐在一起,聽她說自己激動的心情。白薇薇想了半天,覺得還是請沈清和吃飯吧,這樣剛好可以感謝一下沈清和,順便抒發一下自己激動的心情。

消息才發了不久,白薇薇就收到了沈清和的回複。

【恭喜!】一句簡簡單單的話,卻讓白薇薇心裏暖暖的,眼眶還有些酸澀,像是自己一直以來的努力被人肯定了一樣,有開心又有些想哭。

白薇薇手指在屏幕上跳躍。

【你今天沒上工嗎?】

【剛好輪到我休息!】

白薇薇看到這個消息,覺得自己的激動再不和人抒發一下,都要憋炸了,于是她就給沈清和發了消息。

【那我去給你探班吧!剛好等你收工,我請你吃飯!】

發完之後白薇薇突然覺得這樣會不會不太好,自己一時興起就要請別人吃飯。

【你方不方便,你如果有預定的話,就算了!】

沒過一會兒,沈清和就回了消息。

【你過來吧,沒有不方便!】

白薇薇看着手機上的消息,臉上不由綻開了燦爛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