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四)

第7章 曾見桃花照玉鞍(四)

話落幾息,這方庭院才從落了雷似的震寂中醒來。

何鳳鳴等人以幾乎要扭斷脖子似的架勢,朝那聲音來處猛回過頭——

“寒淵尊???”

滿是震撼與不解。

事實上,雲搖比他們還不解。

——話本裏說好的“琴身若己身”,連憫生琴的琴穗都不準任何人沾一下的呢?

難不成她看的是個诳人的野史話本??

雲搖有些怔神。

然後就見慕寒淵袍袖一揮,一張流着華光的玉石長琴憑空出現。由他随手推來,琴身飛到了雲搖面前。

長琴懸停。

雲搖與衆人一同落眸上去。

——

不是他的“憫生”,而是天音宗所贈“鶴羽”。

庭院中,除了慕寒淵和雲搖外,大約所有人都松了口氣,連那些顆差點蹦出喉嚨的心也都慢慢平複下來。

何鳳鳴最是受驚過度,這會才找回氣息。

他剛準備給雲搖一個嘲弄神色。

但多看了一眼,也看清了“鶴羽”之上的寶琴華光,意識到面前這把乃是乾元界仙域中十大名琴之一,何鳳鳴忽然就笑不出來了。

這、這天下難求的寶物,天音宗可是做了個叫仙域皆知的大人情,只差敲鑼打鼓送上乾門山門的——

寒淵尊就這麽随手送給這個雲幺九了?

她憑什麽有這等天運?!

院中有此一念的顯然不止何鳳鳴一個人,有幾個暗自晦了神色。

陳見雪立在兩人之間,那把長琴過去時,尚且拂起過她的裙角。

她似乎是怔了片刻,此時才回神。

白裙女子溫婉又歉意地一笑,将剛從神兵囊中取出的備用長劍法寶收了回去:“和師兄一比,我這把劍委實有些拿不出手,就不叫幺九師妹取笑了。”

借着這句,不知誰哼聲咕哝了句:“她一個廢物,寒淵尊送她這等寶琴有何用?”

有人跟着壓低聲:“是啊,寒淵尊也太大度了,名琴縱使不贈美人,憑什麽給這麽一個無德無能的廢物,我看她都未必會操琴呢。”

“……”

雲搖原本随手就要拂回去的——

“鶴羽”名貴,作為法寶也厲害,若是驗器,寶光拔地該有幾丈高。身為師父,哪有貪墨弟子禮物的道理?

但聽聞院裏零星那一兩句後,她卻笑了。

“贈我這個廢物不好,若是送給你們,那就剛剛好了,是嗎?”

方才開口的兩三人面色微變。

何鳳鳴站得離她最近,又有在宗門內頗為強勢的長老盧長安這個師門靠山,自然也更硬氣些。

他面帶冷笑:“我們可沒這個意思,你休要以己度人。”

“是麽?既然沒這個意思,那我就想問一問了——”

只見紅衣少女随便朝旁邊木桌上一坐,豔紅裙下,薄皮黑靴裹束着的漂亮小腿晃了起來。

她勾擡手指,金鈴脆響,指尖随意在琴弦上一撥。

“嗡。”

這一聲弦鳴實在算不得好聽。

但衆人卻盡數變了臉色——琴前一道無形氣刃轉瞬劃過,貼着何鳳鳴的臉側,刷地一下,竟生生削斷了他一截垂發。

發絲輕飄落地,悄無聲息。

卻壓寂了滿院話聲。

這信手一撥,不會操琴是真,修為難測、絕非普通也是真。

迎着何鳳鳴咬牙切齒又暗藏忌憚的眼神,紅衣少女神色松弛,雙手向後懶撐。抵着她坐下的方桌,雲搖輕歪過頭,笑意好似天真無害:

“慕寒淵的琴,是天音宗送他,又不是送給乾門的——即便是給我這個廢物,只要他想、只要他送——為何還要你們多嘴,來問一句‘憑什麽’。”

何鳳鳴臉色陡變,下意識想看慕寒淵的方向,卻又收住了:“我、我沒有……”

“問他‘憑什麽’,你們又是憑的什麽?”

紅衣少女晃着靴腿,聲音懶洋洋的,與之截然相反的是她如冰凝的利刃一般緩慢劃過院中衆人的目光。

她笑,只是那笑卻比霜雪都涼:

“哦,是憑同門之情,還是憑你們寒淵尊如聖人一般,七情不顯,六欲無相——非觸及門規底線,絕不輕易懲戒你們,亦不記私仇呢?”

何鳳鳴漲紅了臉,咬牙:“你少在這裏挑撥離間!你才入乾門幾天光景?我們——”

“我是剛來,卻已經看不下去了!一群受他護佑的無知弟子,卻信口就敢質疑他的話。換作你那位厲害極了連掌門都敢嗆聲的師父在此,你可敢像今日在院外駁寒淵尊一樣駁他半個字?!”

何鳳鳴面色霎時白了,不敢言聲。

“你那位三代長老的師父,是輩分比慕寒淵高,還是修為比他高,或是尊榮地位比他高?”

雲搖跳下木桌,笑意更冷幾分,“聖人無為,于是聖人人盡可欺——他不與你們計較,沒關系,今日起、我來計較。”

院中一靜。

陳見雪變成離着雲搖最近的那個,此時也眼神惶惶,容色複雜。

她很想回頭去看慕寒淵的神情,卻又不敢。

是,連她都忘了。

無論地位或是修為,聲望或是品性,慕寒淵身上挑不出一絲瑕疵,端得一副神明心性。偏神明憫生,似乎從未對任何人有私人的苛求責難,乾門內人人便習慣了如此。

他容得衆人,喜怒不顯,于是凡他所言非令,則弟子們也敢冒昧問上一句。

可習慣如此,就本該如此嗎?

只因他修為地位聲望之超然,無人可比,他的這份受欺就不值一提了?

為何今日之前,連她都從未替他說過一句?

“——你性子太軟了些。”

雲搖走過陳見雪身旁,見她遲滞,想到這位大概率就是自己未來的徒媳,就耐着性子在傳音裏多提點了句。

她還想說“日後你倆成了道侶,要是他好欺負你也好欺負,可不得氣死我這個當師父的”——最多換個委婉點的說法。

只是雲搖這邊剛張開口,還沒來得及第二句呢,就看到面前陳見雪擡起頭,卻是面色煞白,像是聽了什麽直戳心窩的話。

……更像是下一刻就要吐血了。

雲搖懵了。

何鳳鳴聽見這邊無聲,扭過頭來,頓時比他自己受了罵還悲憤:“雲幺九!你罵我們也就算了,又對師姐說什麽了?師姐從小跟在寒淵尊身旁,從無半點不敬,剛剛甚至還主動要借給你她的長劍——你怎麽能這樣為難她?!”

雲搖:“…………”

雲搖:“????”

這一句出來,其餘幾個也頓時來了火,眼看就将是一場群情激奮——

慕寒淵便在此刻,忽閃身出現在兩人身側。只見他擡手輕拂,陳見雪被他袖風一牽,從雲搖身旁帶到了他的身後。

陳見雪此刻才反應過來,從他身後急聲:“師兄,幺九師妹只是好意提醒,沒有——咳咳……”

大概是說急了,沒過半就咳聲難止。

雪白的俏臉又咳上了血色。

何鳳鳴氣極,表情更心疼了:“師姐你還幫她說話!她都把你氣成什麽模樣了!”

“……”

又是一撥跟腔的聲讨。

雲搖停了片刻,似笑非笑地仰頭,望着比自己還高了一大截的徒弟。

他剛問過陳見雪是否無恙,此時眉峰微淩地轉回來。

白綢覆目,也不知在想什麽。

雲搖忽然有點好奇了,若這會解下他眼前雪鍛,聖人是否也有一怒,要給她好看?

“你也覺着,我剛剛罵她了?”雲搖似笑。

慕寒淵難得眉峰見蹙,聲低而無奈:“無論是什麽話,你都不該私下傳音于她。”

“…………行。”

雲搖仰着他,忽沒了笑。

她面無表情地,懶得再看這個在她面前護美人似的“乖徒”一眼,轉身甩手,不遠處的長琴轟然起勢,朝着慕寒淵裂風而去——

其勢若崩。

一衆弟子臉色大變,有人的“寒淵尊小心”幾乎要脫口而出。

而慕寒淵一動未動,連提息作防都不曾,像全無察覺那撲面而來的凜冽滅殺的氣息——

琴身擦着慕寒淵的寬袍廣袖,驟然急停在他身側,鼓蕩得衣袍獵獵。

掀起的墨發如雲間,一條雪白緞帶随之輕舞。

“拿回去,”傳音裏,雲搖聲冷,“髒了我的手。”

“……”

身後寂靜,無一字辯駁。

瞧,也不喊師尊了。

有了媳婦忘了師父的狗東西,敢情在她面前就不必是一視同仁衆生平等的聖人了,呸。

紅衣少女氣得鼓鼓的,頭也不回地走了。

院中很快人影零落。

雖說何鳳鳴等人很想跑來慕寒淵身旁,給雲幺九再添油加醋幾句,但方才她所言一字一句都跟長針似的,紮得他們如同那漏了氣的囊,委實不敢多跟寒淵尊同處片刻。

陳見雪也終于平複氣息,睜開眼:“師兄,你不要誤會,雲幺九并沒有說什麽過分的話,只是叫我——”

“我知道。”

慕寒淵溫聲打斷。

陳見雪一愣,擡頭:“你知道?”

“嗯。”

“那你怎麽還?”

陳見雪話聲兀停。

她有些不解而失神地,順着慕寒淵擡起的手,旁落了目光——

雪白袍袖擡起,修如竹玉的指骨探出,虛撫在那張懸停于他身側的琴上。

其中一根琴弦被慕寒淵指節徐徐撥動。

他側耳,如靜聆弦音。

似乎不滿這一弦琴音,他微微皺眉。

停了片刻,又有接連的琴聲從他指節下落出,或婉轉,或悠揚,或淩厲,或激昂……

沒一個像她那個。

直到——

“嗡。”

熟悉的弦音像再一次被拉回院中。

幾息後,雪白銀鍛覆着的長睫輕顫了顫,慕寒淵那修挺鼻梁下,薄唇竟抿着勾起一點。

“…好難聽啊。”

他輕聲說着,卻是笑了。

“…………”

陳見雪眼神晃得厲害,眼前這個讓她全然陌生的慕寒淵,仿佛又回到了那天玄秘境裏。

三百年來,雲搖是天上地下唯一一個,能叫他如此模樣。

難道。

“雲幺九,她和……”

——她和雲搖小師叔祖是什麽關系?

陳見雪聲音艱澀,餘下的話卻問不出口了。

“嗯?”慕寒淵微微側低回頭,連聲音裏都仿有難藏的笑意,仿佛此刻他有天底下第一好的耐心,“什麽?”

陳見雪忽然就不敢問了。

她搖了搖頭,想起慕寒淵看不見,改作出聲:“沒什麽。”

慕寒淵卻想起:“以後,你莫要喊她雲幺九。”

“為何?”

“她這個名字的來路,不太光彩,”不知想起什麽,慕寒淵唇角的笑意都明顯了三分,“不是親近之人,這樣喊她,她不喜歡的。”

“……”

若說之前是懷疑,那陳見雪此刻便能确信,方才在布施結界時,慕寒淵确是在聽見那句“雲幺九”後才分神回眸的。

是雲搖因雲幺九而特殊,還是雲幺九因雲搖而特殊——

她們到底是什麽關系,于師兄又有何所謂呢?

陳見雪快被心底的問題迫得失控,幾乎又要咳起來,只是被她生生忍住,問道:“師兄既然如此了解她,剛剛為何還那樣對她說呢?”

“……”

慕寒淵想起了那句“髒了我的手”的傳音,惱怒得仿佛她下一刻就要動手将他這個不肖徒弟一掌拍飛出去——她卻還是忍回去了。

和前面說的那些話一并,全都是她對他這個弟子的拳拳護佑之心。

然後把她自己氣得不行。

慕寒淵不由輕笑着嘆了聲。

“因她護旁人時,從不看顧自己。”于是連那些弟子被撕破臉皮、對她生出的陰晦惱恨都視若無睹。

他知她傲氣和劍術都是天下第一,對旁人所言所感從不屑一顧。

但他不喜他們以她作靶的惡意。

“……師妹,回去休息吧。”慕寒淵微微仰眸,“今夜的弟子值守,便由你來安排。他們今日若再見我,大抵會有些不自在。”

陳見雪攥緊了手指:“那師兄你呢?”

“我大概要徹夜值守了,”慕寒淵停頓,話聲染了輕笑,“這樣才等得到人。”

“……”

事實證明慕寒淵确是很了解他這個師父。

雲搖繞着整個村莊外轉了上百裏,幾乎把附近的山頭厚土全犁了一遍,還是沒翻到那個白日裏跟在他們仙舟後面的鬼祟修者。

于是沒能撒火,又帶着一肚子氣回來了。

夜裏的村莊,只那幾點盈盈燭火,在濃重的夜色裏像鬼火似的,被風一吹就晃晃悠悠,幾縷殘光掠過破敗陰森的角落,蛛網顫抖,顯得整個村子更可怖了。

雲搖循着院裏的燈火而來,正想斥一句是哪個不要命的,半夜點燈生怕招不來鬼嗎?

然後就在燈火旁,看見了挽袍靜坐的慕寒淵。

若說燈火如釉,那慕寒淵就該是那一胚世間絕品也孤品的瓷器,似冰似玉,剔透得勾人指尖欲落,見一眼就想上前,寸寸拿目光或指尖細打磨過。

燈下看美人,尤其美人遮目,連着夜色一起,縱得人心底惡念橫生。

雲搖看得放肆,也盡興,像是生怕他不能察覺她在旁拿眼神“欺”他。

事實上她未掩氣息,他第一時就已該察覺。

但慕寒淵一動未動,就任她看着。

終于還是雲搖沒磨過他。

紅衣少女踩着夜色與被風搖晃的燭影,懶懶上前,靠上了他袖旁的桌棱。

“又看不見,點燈費蠟。”

不等慕寒淵開口。

“過了夜半還不睡,寒淵尊是在此處等什麽,”他用過的茶盞被她勾進掌心,指尖抵着茶盞底,倒轉一圈,又信手抛玩,帶着好聽的金鈴晃動,“劫色的女鬼麽?”

那句近本能的“師尊”已到了唇邊。

聽了這極不正經的第一句,冷白玉似的喉結滾低,又咽回去。

慕寒淵無奈:“……你還在生氣?”

“哦,原來是送上門來給我消氣的?”雲搖冷嗤,把茶盞在他袖旁重重一扣,壓得砰聲,而她按着它就勢俯身,幾乎要俯到他漂亮的眉骨前——

狠人的勢頭做足了。

差點親上那條月華似的、在夜色裏格外勾人的銀鍛,雲搖才忽想起來。

美人,但是個瞎的。

氣勢白做了,他看不見。

雲搖:“…………”

于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開口不是,閉口也不是。

雲搖就這麽僵硬地尬住了。

慕寒淵除了視之外的五感,在夜色裏更加敏銳到毫厘。雲搖身上帶着淡淡的冷香,他分辨不出品類,但分辨得出只是她一個人特有的氣味。

只是今夜裏,它近得濃郁。

夜色打底,冰玉雕琢似的美人微微側目:“…師尊?”

這一聲極低極輕,一個恍惚,雲搖差點分不清是神識還是聲音。

于是紅衣少女忽抖了下,慌退了兩步出去。

“慕、寒、淵。”

再響在傳音裏,就是幾乎有些咬牙切齒的惱火了。

慕寒淵有些不解,他并不知道雲搖為何忽然又惱怒至極,遲疑過後,他只得低聲回了神識傳音:“師尊若是還未能消怒,我随師尊出氣。”

“——”

雲搖徹底氣笑了:“我是能打你還是能罰你跪?”

慕寒淵略作思索:“都可以,随師尊意。”

“……你是不是吃定了明日還要進山,我不會對你做什麽?”

提到這個,慕寒淵遲疑了。

“明日不須我帶隊,師尊若想出氣,不必顧慮。”

“你不去?那誰去?”雲搖蹙眉,心生不祥。

“我想請師尊親自入藏龍山。”

“——”

難怪在這兒等她呢。

雲搖冷笑,回頭:“那你呢。”

“這村莊的情況有些古怪,尚未探明,只留弟子們值守,我不放心。”慕寒淵溫聲答。

“除你之外,陳見雪修為也不低吧,”雲搖問,“為何不叫她去?”

慕寒淵微怔,似乎不理解為何雲搖又提起陳見雪。

就像他也不能理解,白日裏雲搖為何要将不能給旁人聽的話,單獨傳音給陳見雪。

那一刻,他是有些不太喜歡。

他才是她的徒弟,師尊為何要親近旁人。

慕寒淵想着,垂低了眼,思索出了個極合理的理由:“師妹身體不好,不便進入山林霧瘴中。”

“……”

寂靜過後,雲搖被慕寒淵這派聖人坦蕩氣得哼出一聲冷笑:“你師妹寶貝得很,就你師尊我身體最好,是吧?”

這一次,慕寒淵未作思索:

“師尊自然天下第一。”

“我——”

這般把人往戳破了天的方向捧的話,竟是從慕寒淵口中說出來的。

他還說得那般毋庸置疑、平靜坦蕩。

雲搖确實懵了:“…寒淵尊,說大話會遭報應的。”

月色與燭火間,那人垂眸,很淡地笑了下:“不是,不會。”

不是大話,是慕寒淵篤定如此。

這三百年間他修煉不遺餘力,就是為了叫世間質疑聲盡數泯滅,叫人人見他便想起其師,誰也不許忘了她,雲搖便永遠是三百年前一劍壓魔域的天下第一人。

……

只是慕寒淵卻從未想過,雲搖也會有在一個小小的陰溝裏折戟的時候。

作者有話要說:

乾元第一雲搖吹:慕寒淵。

白慕:無論是什麽話,你都不該私下傳音于她。

雲搖:你兇我?

黑慕頂號:我才是你唯一的徒弟,有什麽需要傳音的私密話,只許傳給我聽。下回再給第三個人聽,我就鯊了它:)

雲搖:……你還是兇我吧。

第 16 章 反擊

“我們兩清喽!”陌月愉快的拖起裙擺,笑的調皮。

“呃?”馮笙心裏發毛,忙站起拽住美人兒的衣袖。

陌月啊的一聲撞在石桌上,擡頭看到馮笙側過頭露出脖頸,笑容凝固在臉上。

馮笙趕緊收回手,沒撞壞這大小姐吧?

陌月後退兩步,揚長而去。

被暗算了?馮笙苦惱的咬舌。

不過沒什麽不适啊,肚子也不疼,腿也不麻。難道下毒了?馮笙捂住胸口。

開什麽玩笑,或許就是真心道歉的,想多了?

好吧,看誰玩的過誰了。

大典終于開始。

琴瑟共鳴,仙禽翩飛。谷主居于主座,背後巨大的玉石散發明亮又柔和的光澤,囊括半園之地。

青蝶谷設宴後園。

落座的仙友們面前草織成桌,旁有花映。在仙樂袅袅中舉杯痛飲,不可謂不悠然。

此種境界花香陣陣,清新之味彌漫感官,比之仙山,這仙谷确是不同。

馮笙呆呆的看着夜幕下仍舊起舞的蝴蝶。各色交織。

佑洺放下酒杯,疑惑不已:“師妹,你怎麽了?”

馮笙牽強的咧咧嘴,咬牙道:“沒事,好的很。”

陌月在主座谷主旁邊,挑釁的笑笑,悠然的拿起糕點輕咬。

“你不是挺期待這大典嗎?”佑洺喝着酒,順着馮笙的目光看到陌月時,僵了:“哦,被暗算了。”

馮笙氣呼呼的看着師兄的幸災樂禍,狠狠的對着他的腳跺去,被後者躲開。

“中了什麽招?”

馮笙語塞。無力的看着眼前誘人的食物,心裏淚流成河。

現在吃什麽都是味同嚼蠟,不對,比蠟更難吃。就是喝水,也好像喝的蠟汁,簡直太要命了。

不知道時效多久。

陌月開始敬酒,一路走下來,姿态大方,一颦一笑皆合禮法。

馮笙拍拍衣袖,好戲上場了。

佑洺站起,馮笙随着,客氣話由師兄來:“不知贈禮陌月師妹可滿意?”

“當然。”陌月笑,眉梢含情:“還要多謝淩崖天人上心。”

馮笙磨牙,笑的燦爛,在我面前提師父名諱還這種表情,你還真是想惹毛我啊。

好呀,陌月,裝淑女啊,你會,我也會。

馮笙盈盈一笑,巧妙的躲開師兄的阻攔,迎上去:“師姐今日好生美麗,光彩照人。”

陌月回之一笑:“師妹謬贊,怎及你天生麗質。”

馮笙繼續假笑:“哪裏哪裏。師姐您客氣。師妹與您一見如故,敬您一杯,您可要賞臉。”

馮笙裝作恭謹的雙手托着琉璃盞舉到陌月面前。

你的地盤,天時地利人和你全占了,別人奈何不了你,我可是吃肉長大的。

馮笙笑的真摯且無害。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陌月輕輕張口,須臾,又咬下舌頭,笑的婉轉:“我也是呢。師妹這麽乖巧可愛,不如這杯酒轉贈,證我們姐妹之情。”

私下裏沒辦法逼你,這種場合哪能讓你逃了。

馮笙換上天真的臉,蹙眉:“師姐真是說笑。哪有這種反贈之禮,師姐不收,可是看不上我!”

還就不信了,你敢在衆目睽睽下拒絕。這已經上升到派別禮節了。

陌月臉色都白了。這感覺,真舒爽,馮笙差點就要笑了,拼命維持可憐的形象配合的抽搭一聲。

沉穩的聲音從主座傳來:“月兒,小友一番心意,喝一杯吧。”看來谷主覺得對峙下去有傷體面,他開口,陌月只有喝了。

陌月低哼一聲,顫抖着嘴唇接過:“師妹一番盛情,恭敬不如從命。”

湊近耳語:“我谷中的酒,倒要看看你能耍什麽花招。”

馮笙重重的一碰杯,一滴液體悄無聲息的撒在陌月袖口,陌月從容的一飲而下。

“望師姐珍重。”馮笙颔首,忍不住翹起嘴角。

看陌月走遠,馮笙忙捂住嘴,害怕自己大笑出聲,眼神閃的像深夜的星星。

佑洺搖搖頭:“敬酒這種事,你不怕出了事,激起紛争?”

馮笙啧啧兩聲:“再說啊。”愉快的坐下拿起鮮果,咬了下去。

“呸呸呸……”

陌月一路下來沒有絲毫不适,只當是馮笙的心理戰術,俏臉上滿是得意。

起。

辟啵的聲音驟然響亮,驚了滿堂。

正端起酒杯的溫謹門長迅捷的擋住襲來的火焰。四面八方的火燭似是受到牽引,化成一道黃色火線,直撲陌月。

一時驚詫,溫謹門長伸掌驅趕,掌下震顫。所有火線穩穩的頓在半空,湮沒。

馮笙贊嘆一聲。

酒杯悄然灑落的液體滴落在青色錦緞上,如撒上烈酒的火焰,霎時火光一閃,暴漲一丈。

看到袖口火焰的陌月大叫一聲,伸手想要拂滅。一時間滿堂的小厮湧過。

天火,哪有那麽好弄滅。

“你玩大了吧?”佑洺嘆息。

馮笙一雙眼睛純真無比:“師兄你說什麽呀?”

宴會行至半夜,馮笙雖不能飽口食之欲,卻也見識了素琴古筝,水袖歌舞,青蝶如雨。

山間苦修自然不似此刻自在。看漫天青雪,紋花錦衣,不由出神。

人聲鼎沸中宴會散場,馮笙忍不住撲了幾只仙禽,那毛色身形實在讨人喜歡。佑洺黑線的把馮笙撈回,防止丢人,扔回屋子。

因着昨夜的狂歡,馮笙今日醒的很晚。沒有了晨練,整個人都顯得松松散散。而且味覺受損,吃東西如同酷刑,馮笙勉強一口就再也無法下咽。

饑餓襲來的感覺非常不好,馮笙只能流着生理性淚水紅着眼睛邊吃邊抽泣。

佑洺直搖頭,也說服不了,只能作罷。

禮節至上,宴會後停留幾日離開最好。谷內弟子尋了一地,互相切磋,客人興致勃勃觀看,有弟子大膽向長輩讨教,也悟得一二。

陌月抱臂看着人群,語氣平靜:“師兄知道為什麽谷內的蝶花多了十畝嗎?”

靖楓搖頭。

陌月沒有看到靖楓的動作,也并不等待回答。似笑非笑的勾起嘴角:“因為我娘。”

喧鬧持續的第二天。

警鐘長鳴。

所有客人和弟子全被召到後園。肅穆的氣氛蔓延,但漫天的青蝶實在與周遭格格不入。

馮笙偷偷問佑洺何事,佑洺凝重的盯着天空,搖頭表示不知。

馮笙隐隐覺得不對。

一聲尖銳的哨聲之後,萬千青蝶頃刻間撲向了馮笙,将之包圍。

陌月站在臺上,驚駭的往前移動一分,眉頭緊鎖,咬牙冷哼。

馮笙還沒來得及反應,青蝶瞬間退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牢牢鎖在馮笙的身上。眼光裏,有鄙夷,有不屑,有不可置信。

馮笙清楚,自己惹大禍了。

佑洺露出了然的神色,又輕輕掩去。

被禁足了。

佑洺在屋外輕輕敲打窗戶,輕聲說:“師妹,他們說你拿了幻蝶奩。”

馮笙耷拉着眼睛,一蹶不振。應該是黑衣人帶走的玉石盒子。馮笙道:“我沒有。”

黑衣男子說自己的作用,就是來頂這個罪?

佑洺沉默了一會兒,嘆息:“先睡吧。什麽事情明天再說。”

馮笙躺在床上,思考中神思漸漸模糊。

隐隐約約腦中傳來了緊張的呼號。

“什麽呀。”馮笙口齒不清的無力擺擺手,想驅趕這種感覺。

“嗚嗚嗚……”

“哎呀,煩死了!”馮笙猛的坐起身,大吼出聲。

被自己吓了一跳。

看看手臂上的雞皮疙瘩,感受到背後的冷汗,馮笙雲裏霧裏。

天有些微微亮,身上好疼。馮笙疲懶的掀開被褥下床,想出去走走。

涼氣撲面而來,身上傷口立馬螞蟻啃噬般的一陣刺痛。馮笙倒吸口氣,心頭一陣悸動。

感覺有些異樣,馮笙回頭看去,腦中思索,擡手摸摸耳朵。

天啊!馮笙心中驚慌,不顧谷主的室內禁足,奔了出去。

路上閃閃的魚鱗标記刺痛了馮笙的眼睛。

“終于來了。”陌月笑盈盈的,眼睛裏裝滿期待,緩緩拿環刃指着馮笙的喉嚨,馮笙咬緊牙關沒有動。

小漪的慘叫一聲聲傳來,馮笙心裏發慌,沒了平日的張狂,握着冰竹的手很僵很疼很顫。

打得過陌月如何?這裏,有那麽多人,況且自己也一身是傷。

“你養妖,可想過這是什麽地方?”陌月側過頭,啧啧兩聲。

馮笙張口,頓了一頓,發聲:“我并不知道谷內不允許。”

“诶?”陌月臉色冷了幾分,“這句話就不對。你是知道的。”

馮笙不耐:“我入谷之前不知道。”

陌月冷哼:“就這麽一只小妖怪,居然沒被蝶花毒死!”

冰竹嗡嗡的在手中響起。

“生氣了?”陌月假笑一聲,更是肆意,“她今天得死在這裏。”

馮笙臉色難看。

“進入青蝶谷的妖精,立斃。”陌月高高的揚着頭顱,語氣不善。

“哼,”馮笙用鼻腔冷笑一聲,“你敢。”

“我不敢?”仿佛聽到笑話,陌月笑的幾乎眼淚迸出,“我的地方你也敢這麽嚣張?”

“我以為你很善良。”

“我當然善良!”陌月眼神陰翳,“我可以忍下你對我做的一切,但是,我不能允許有妖出現在我面前!”

“我帶她走。”馮笙嘴唇蒼白,大眼睛失去光彩,眼神帶着懇求。

第 13 章 這回算是火了!

顏沖于是就越發地輕松了起來,在臺風上也大有進步。

當然,最後真正能夠驚住大家的,還是那個憑空消失的魔術。

為了讓大家更加信服,顏沖把兩只袖子都挽了起來,衣服扣子也解開了兩個,勉強不至于到衣不蔽體的地步。

而且他站得離趙一兩也很遠,根本不可能有團夥作案的可能。

這樣一來,他能将東西變沒,然後再重新變回來,就顯得更加的神奇了。

重要的是,他每次表演的道具都不一樣!

如果這些人都是托的話,他每次表演讨來的這三五塊錢,還真不夠用的!

随着他一次次的表演,周圍圍觀的群衆也越來越多,有不少人是專門折返回來,專門為了再看他表演一次的,就想看看他的手法。

還有不少人拿着手機進行錄像,将視頻傳到了網上。

趙一兩主要就是負責招攬人群、維持秩序,以及後期收錢。

演了大約有十次之後,天也有些黑了。他們竟然賺了能有五十多美元。

“收成不錯。”顏沖感嘆道,“我真有點餓了。”

他從中午就沒吃飯,又在大風裏吹了一天,自然有些熬不住了。

五十塊錢也不夠吃什麽好東西,兩個人就近找了一家麥當勞,點了些最便宜的漢堡薯條,大吃了起來。

“你說,我們參加這個清北世界的活動,真的是正确的嗎?”趙一兩問道。

“我怎麽知道。”顏沖道,“我又不是主動來的,只不過我有不得不來的理由。”

“什麽理由?”趙一兩道。

“我的父親在這裏被人殺害了。”顏沖想了一下,還是說了,“你又是什麽原因來的呢?”

“為了錢呗。”趙一兩道,“我以前喜歡賭博,欠了一大筆債。有人便找到我,如果我肯來這裏冒險的話,就替我把賬還了,還能給我一大筆錢。”

“那個啥……”顏沖一聽趙一兩喜歡賭博,當時就有點緊張,“你介意把掙來的錢先放到我這兒保管嗎?”

“哈哈,我早就不賭了!”趙一兩把那些零錢全都放到桌子上,推了過來,“這點小錢也配拿去賭嗎?我當年參加一手一萬塊錢的賭局,連眼睛都不帶眨的!”

你到底是幹什麽的?

咋這麽有錢呢?

費斷鴻這個千萬富翁也不敢這麽玩吧?

顏沖頓時覺得手裏的漢堡都不香了。

于是顏沖站了起來,把那些紙幣揣了起來,然後劃拉了一下硬幣,給醇厚先生打包了一個豪華套餐,然後剩下的又買了六個最便宜的芝士漢堡,就是那種面包裏面只夾了一片芝士和一片薄肉餅的便宜漢堡。

費斷鴻他們開局不利,晚上未必有飯吃。

顏沖他們這點錢應該是不夠住店的,所以晚上還得回那間教室裏将就一下。

他們剛走到門口,就被一個人拉住了。

“呃,有什麽事兒嗎?”顏沖問道,“我們付錢了啊!”

廢話,快餐都是先付錢後吃飯的。

“不,先生,我不是這個意思。”那個人非常抱歉地道,“請問你們是那對街頭魔術表演者嗎?”

你說得真客氣,還街頭魔術表演者,其實就是倆臭要飯的。

“你有什麽事兒?”趙一兩把顏沖拉到了身後,問道。

“哦,先生,我沒有惡意!”那個人連忙道,他掏出了自己的手機,給兩個人展示了一下,“你們火了!我是說,特別火!”

顏沖連忙過去看了一下,果然上面是他表演憑空變沒東西的視頻。

下面的點擊量一天之間已經超過了十萬人,還有很多人留了言。

“我的魔術…很普通吧?”顏沖謙虛道,“怎麽會突然這麽火了?”

“你還不知道呢?”那個人道,“你的魔術表演被人以‘無法揭破的魔術’為名推送給了那個魔術揭秘大師布拉德利。他曾經揭秘過大量的魔術,讓所有的魔術師都感到頭疼,而他這次竟然沒有第一時間表示自己能夠解開,而是想要親眼再看一下。”

“所以就有人把我們定義成了連布拉德利都無法破解的魔術大師?”顏沖笑了。

薩迪厄斯-布拉德利,魔術揭秘大師,算是《驚天魔盜團1》的主要反派,由老戲骨摩根-弗裏曼出演。

雖然這個角色在第二部 裏被洗白了,但無論是正是反,都充滿了個人的魅力,基本上破解了天啓四騎士表演的所有魔術,可以說是魔術界的天花板了。

但是這一次,連他都無法破解顏沖的魔術,當然引起了比較大的影響。

越是簡單的魔術往往就越難表演。

顏沖基本就已經算是光着身子了,在360°的包圍下能把一件東西變沒。

而且這些東西都是由路人提供的,每次都不同,最大限度地杜絕了造假的可能性。

況且顏沖都已經淪落到去街頭“乞讨”的地步了,他又哪有能力制作昂貴的道具和雇人呢?

但是顏沖還就偏偏把東西變沒了,還能變回來!

就是這麽神奇!

其實這也不能怪布拉德利,畢竟顏沖這不是魔術,而是超能力……

不,我顏沖真的沒有開挂!

顏沖聽完之後,就非常高興,還答應了與那個路人進行合影的請求。

“雖然我們沒有找到天啓四騎士,但是似乎搭上了布拉德利的線索,也算是個不錯的進步呢。”顏沖道。

“沒錯。”趙一兩道,“通過他,自然能知道天啓四騎士的大概下落。哪怕只有一兩個人的消息,也足夠了。”

對未來充滿了信心的二人,拿着吃的,興高采烈地回到了那間教室。

他們回去的時候,醇厚先生正在那吃飯呢。

醇厚先生的晚餐還真不錯,有帶着血絲的牛排,有用蘑菇和奶汁烤好的魚,有加了核桃和松子的白面包,還有熱氣騰騰的紅菜湯。

這比顏沖他們的漢堡好多了,資深者果然不一樣。

“看起來,我們給你帶的吃的算是白帶了。”顏沖将手裏的紙包随手放在桌子上,“拱門秘制小漢堡,要來點兒嗎?”

“并不算是白帶,你可以給他們三個吃。”醇厚先生道,“他們還餓着呢。”

果然,在教室的後面,費斷鴻他們正三個垂頭喪氣地坐在那裏。

“喂,來吃飯了。”趙一兩招呼他們道,“還熱乎呢。”

一個豪華套餐,裏面有薯條、雞塊等各種小食,加上六個小漢堡,如果只是給蘇雁回這樣的小姑娘吃,足夠七八個人吃的了。

但如果是給呂香車吃,可能三個這樣的套餐都不夠他自己吃的……

第 13 章

早上醒來,照例,床頭幾上都擱着一碗熱熱的醒酒茶。

閻浩天端來飲下,下床洗漱,穿好衣袍後才走出房門,到飯廳用完膳,信步走到前廳去。

錢莊已開始開門做生意,但一大早的人不多,街上的人潮也稀。

千彤安靜的坐在宋大掌櫃的身邊,不知在幫他計算什麽,宋大掌櫃不時的會回頭來瞧她,兩人偶爾會對視一笑。

這兩人何時變這麽不生分了?不,該說那宋大掌櫃的何時這樣對人笑過了?簡直就是…很礙眼。

閻浩天看着,朝他們走去,長手一伸,把千彤桌上的紙給拿起來瞧…

“寫什麽?”他看到上頭寫着姑娘芳名、年齡及家世等等等,還給批了命盤,對應着的另一個命盤,是他閻浩天的。他皺眉,擡起頭來瞪着千彤。“打哪兒弄來的這些?。

“媒婆給的。”

“誰叫你多事的?”

“我只是想幫堡主找個好姑娘,堡主不必怕麻煩,千彤會一一先去見過,行了才讓您跑一趟…”

閻浩天氣極,把紙揉了丢在地上,伸手一把拉起她。“你跟我來!”

他把她拉到後苑的一座假山後,壓制住她的雙手,把她困在他的胸懷與假山之間動彈不得。

他氣悶不已地瞪着她,她倒是沒在怕的,雙眸澄澈的望住他。

“你究竟在搞什麽鬼?我當初讓你進閻家的目的可不是為了幫我找妻子!何況我已經娶過妻,你這麽做是為什麽?讓我注意你嗎?”

“我知道你娶過妻,不過她已經死了。”

“你…給我住口!”

“我只是想讓你幸福,幫你找一個真正可以照顧你的女人,難道你想在花樓待一輩子嗎?花樓裏的姑娘又不會真的愛你!”

“那關你什麽事!”他朝她吼。“我閻浩天幸不幸福又關你什麽事?你以為你是誰?可以這樣插手管我的事?就算是赫連麒也不敢做的事,你竟敢?你喜歡我嗎?說!你進閻家的原因是因為喜歡我吧?”

千彤靜靜的看着他,不語。

“說話!”

“我不會喜歡你,我不會喜歡一個還愛着死去妻子的男人,如果我喜歡你,我就不會請媒婆幫你找适合的妻子,這樣還不懂嗎?哥哥希望你幸福,哥哥希望你快點從傷痛之中走出來,所以我來幫你,因為…哥哥的希望也是千彤的希望。”

搞半天…

“你喜歡赫連麒?”他皺眉,皺得好緊好緊。

千彤一愕,沈吟着,卻沒解釋。事實上,她并不是這個意思,但他要解讀成這樣…也沒什麽不好,至少,他不會動不動就來質問她是不是喜歡他。

“他是你堂哥,知道吧?表哥可以愛,堂哥不可以!絕不可以!知道吧?”像是在好心告誡,閻浩天的心卻隐隐不是味兒,就像看見宋大掌櫃的替她撐傘的那一夜,心裏莫名的雜沓難安。

千彤挑挑眉。“你答應我去相親,我就答應你不愛我堂哥。”

這兩件事為何要扯在一塊兒?

“我不會去相親的!”他差點沒對她咆哮。

“那我也會繼續喜歡我要喜歡的男人。”她溫柔淡定地望住他。

他胸口起伏不已,氣悶地睛着她。“随你!”

說完,他轉身離開…

近日,天氣才稍暖些,今夜卻又下起了雪。

牡丹樓外的燕湖畔有人在放天燈,襯着滿天雪花,将夜的美點綴到極致。

千彤冷得搓揉着小手,不斷呼出熱氣來暖自己的手,可天還是冷呵,揀得她全身都快僵了。

她還是每天守在花樓外等着閻浩天,宋掌櫃的每當下雨時就會送傘餅來,再陪她等一會兒,他問過她,為何非要這樣每天跑來牡丹樓門口等着不可?她只是笑笑地沒答。

其實,她在等待奇跡。等待這個男人會因為舍不得她在外頭等着,怕她冷怕她凍而因此不再上花樓。

事實上,她等待的時間越來越短了,從原來的子時到現在亥時,那個每次都喝到醉的男人也越來越神智清醒,走路越走越慢,像是在刻意等着她。

她沒刻意祈求什麽,那天她對他所說的話是真的,她所做的一切只是希望他快一點找到真正屬于他的幸福,“這位姑娘,一個人?”一名醉漢從牡丹樓走了出來,手一伸就要勾搭上她的肩。

千彤側身一閃,躲開了那人的手。

醉漢大笑,似乎覺得有趣。“姑娘懂武啊,那好,跟我過個幾招玩玩吧。”

正說着呢,雙手瞬間轉為利爪,就朝她身上撲去。她伸手格擋,連連接了對方數招,心知對方的武功比自己略勝一籌,硬要打根本打不過,正想要使出輕功飛逃,那人卻早一步看出她的意向,眼眸一眯,不再逗着她玩,長手一伸抓握住她的手臂,一個翻轉便要将她擒拿入懷…

她微微一驚,正要掏出袖中所藏銀針刺向對方緊抓住她的那只手,一道掌風倏地襲來,又猛又烈,直接劈上那人的臂膀…

“該死!是誰?”那人吃痛的大叫一聲,轉頭看見來人,不正是那個死了妻子,半年多來天天幾要醉死在花樓裏的閻家堡堡主嗎?“啧,怎麽?你想英雄救美嗎?你連自己的妻子都往火海裏送了,還想救誰啊?你…”

啪一聲,重重的一巴掌打上那男人的臉。

千彤一個回身,在對方驚愕不已的當下,又狠狠地送上一掌給對方,惹得對方氣火大盛,揮掌便想直接斃了她,結果她沒逃,反倒是一道高大的身影閃電似地擋在姑娘前面,手一個反轉往外,沒使太大的力便将那男人轟倒在地。

那人吐了一口鮮血,狠狠地瞪着閻浩天。

閻浩天氣怒的想再補他一掌,身後的千彤卻伸手拉住了他的手…

“我們回家吧。”她說,嗓音柔柔軟軟。

閻浩天握緊拳,遲遲未松爪

剛剛走出牡丹樓看見的那一幕,讓他想起了冬豔那次一身男裝到牡丹樓找他時,被一名醉漢非禮的情景。那日,他人在花樓裏,可以及時救人;那日,花樓裏還有很多人,冬豔不至于真的被傷害到,可他都還難掩怒氣,何況是今夜…

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刻,如果他晚來幾步呢?會如何?

這丫頭可能不只被綁走,甚至被非禮,她可能受很大的傷,因為他,她還有可能恨他一輩子,也讓他恨自己一輩子拳,握得更緊更緊了,要不是有只小手牢牢地抓着他的手,他絕對絕對會上前把對方打到半死,肯定會。

“走吧。”她把他拉開,往回錢莊的路上走去。

一路上,閻浩天始終沉默着,卻一直緊緊握住她的手,千彤不想驚動他,只好繼續讓他握着,直到他突然發現握在掌心裏的手竟是如此冰冷…

他皺眉,把她另一只手也拉過來握住,那只手更冰,讓他的眉皺得更深,他脫下身上厚重的毛氅披在她肩上,她擡眸,對上他那雙深黑的眼。

“為什麽老是不聽話?每天像個傻瓜一樣守在門邊幹什麽?這麽冷的天,不會多穿點衣服嗎?幸好你懂武,否則剛剛會發生什麽事,曉得嗎?如果我晚來幾步,你會受傷…”

一只白皙冰涼的手驀地捂住他的嘴。“我不會有事的。”

他對她,好擔憂。千彤鼻子酸酸地,覺得好感動。

他抓下她的手,黑眸瞪着她。“下次不許再這樣了!”

她未語,頭低了下去。

閻浩天伸手将她垂下的小臉給擡起,目光灼熱地瞅着她,她緊張的瞧着,下意識地想逃,卻來不及了…

他一把将她抓入懷,濕熱的唇猛烈地攫奪她的,粗硬的胡渣子摩搓着她雪白細致的臉蛋,濃烈的酒氣也不斷的侵入她鼻尖,她被他弄得有點暈、有點醉,他的擁抱也讓她根本動彈不得。

滿天飄雪,她的身子卻漸漸暖了起來,一顆心熱熱地,那沈睡了似乎好久好久的靈魂,在這靜寂的雪夜裏被悄悄喚醒了。

她知道自己是愛着他的。

可,他呢?

醉了酒的他,帶着幾分的酒意來吻她?

這個時候的他,是不是每個靠過來的姑娘都會抓來亂吻一通?

應該是的。可是,她卻不想推開他。

一次就好…

就讓她貪戀一次他的溫柔和吻吧。

他終于放開了她的唇,捧着她紅紅的小臉溫柔低喃。“這樣好多了,美多了,順眼多了。”

他不知道,此刻他臉上那溫柔的笑有多迷人,是她好久好久沒看見過的笑。

忘了責難他的非禮,忘了應該害羞的逃跑,她幽幽的眸子瞅着他,動也不能動的愣在那裏,就只是看着他。

這樣看着他的千彤,眼底只有他,像是心裏也有着他。

這一刻,他的心在悸動,好久好久沒有過的感覺,像久違的春風輕輕拂過了他的心頭,震顫着、感動着。

“我有這麽好看嗎?”他笑她的傻氣。

他這一問,把她從恍神中驚醒,她驀地拉下他的手轉身就跑…

是害羞吧?畢竟還是個黃花大閨女。

他笑着,緩步跟在她身後。

頭一次,覺得回家的路好短,看着她的背影,他竟又莫名的想起了冬豔,他的豔娘呵,為何,他總是在這女子身上感覺到她的存在?連那個吻,都像她?

閻浩天一大早醒來,照例,床頭上擱了一碗加蓋溫着的醒酒茶。

打從過完年來到都城的錢莊住下後,那以前從來不曾出現過的醒酒茶竟天天出現在他床頭,而且味道還和他在閻家堡內那幾日醉酒後醒來時喝的茶一模一樣,像是特別加了一味花香,喝起來帶點甘甜。

剛開始他還不以為意,可現下…對周圍的事再遲鈍再漠不關心,也該明白這其中是有一點古怪的。

他找來一個丫頭問,果真,那茶是千彤每天一早起來替他煮好的,有時煮完才又跑回房睡下,為了他,這樣做了不知多少個日夜,他卻在今日才知曉,這女人對他用了多少心。

閻浩天坐在飯廳裏有一口沒一口的咬着剛蒸好的白饅頭,小碟子上是兩顆剛煎好的蛋,一個大大的湯碗裏則是熱騰騰的羊奶。

下人們怕堡主吃不飽,都在一旁看着他,想随時替他遞點心什麽的。

以前,閻浩天也沒注意到這些人的目光,那半年多來吃飽睡、睡飽醉、醉了又睡的日子,讓他完全不在乎身邊的任何人任何事…

“你們做什麽老盯着我吃飯?”他突然擡頭望向那些候在旁邊的下人們。

被堡主這麽一問,下人吓得全都跪下了,他皺眉,想叫他們起來,他并無意責難他們什麽,卻聽到他們叽哩咕嚕的一串話…

“跟着堡主來到都城的千彤丫頭交代我們很多回,說堡主吃得不多少就給堡主吃多少…每天一早的新鮮羊奶不可少,可堡主怕腥,羊奶定要熱着給喝才成,我們不想記都給記下了,所以就守在堡主旁邊,好一吃完就給補上,請堡主不要見怪,我們沒惡意的…”

可今兒堡主的胃口似乎不太好,一個饅頭怎地吃上半天也沒吃完?

閻浩天實在吃不下去了。

“看見千彤那丫頭了嗎?”

“在外頭…應該在打水準備洗衣吧,堡主的衣服自從千彤丫頭來之後,都是那丫頭洗的…”

啪一聲,閻浩天拍桌起身,吓得那些下人們頭全都低了下去。

“不是我們叫她洗的!是那丫頭堅持要這麽做的,堡主大人,請饒命!”

真是…

“全都給我起來幹活去吧。”閻浩天轉身要出門,出門前又看了還跪在地上的他們一眼,補了一句:“我沒怪你們!快起來!”

閻浩天在錢莊外頭的一口井邊尋到了千彤,見纖細的她彎着身子在打水,身子在寒風中發着抖,竟看了有氣,取走她手上的水桶,行着她就走…

“你又不是真的丫頭,為何做這些苦力?”

“我做很久了…”

“以後不準做!”

“…”

“以後你只要負責照顧我就行了,其它的都不準做!”他氣悶道。

千彤也不知怎麽一回事,脾氣也拗着給提上,她甩開他的手,冷冷地對他說:“我為什麽要?我又不是真的丫頭!你把我當什麽了?”

他詫異的挑眉。“不是一直都在做着的事嗎?偷偷摸摸在底下做一堆事,真要你做,你卻在生氣?”

她吶不成言。“你在說什麽?”

“每天守在牡丹樓一路扶我回家的人是誰?每天照顧醉倒在床上的我,睡着了幫我脫鞋脫襪的人是誰?我睡着了還守在床邊怕我半夜作惡夢又頭疼的人是誰?那雙一直握住我的手的人不是你嗎?”他還一直以為是夢呢。

夢裏,有一雙手總是會安撫着他,總是對他說着:沒事的,沒事的,什麽事都沒有,這一切都不怪你…

現在想來,原來都是她。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連那醒酒茶和我早膳要吃什麽,不都是你在打點的?連我的衣服都是你親手洗的,不是嗎?你問我為什麽要?我才想問你呢,你對我做這麽多究竟是為什麽?”

千彤愣住了,沒想到他都知道了,而且還這麽生氣。

她眼睛飄啊飄的,在他此刻灼熱又犀利的眼神之下,她竟然找不到鎮定。“我只是…幫哥哥照顧你…”

“見鬼的!”他咒罵着。這個說謊的女人!

她頭低了下去,咬住唇,心裏頭亂糟糟地,有一種真心被窺見的不自在與惱火。“你不喜歡,我以後都不做了。”

“我不喜歡?我是不喜歡…我不喜歡才是真的見鬼了!”他瞪着她,硬把她的頭給擡起來。“你喜歡我對吧?丫頭。”

她咬着唇,瞪着他。

“不承認?那昨天為什麽讓我吻你?”他是喝了很多酒,可沒真醉了,就算真有點醉,打上那一架也該醒了,對于昨晚的一切,他全都沒忘,記得一清二楚,包括他吻了她。

“那是因為…你醉了。”很爛的借口。可是。現在的她只想得到這個,因為他逼問得太突然,因為他的目光太令她無所遁形,讓她想逃。

“是嗎?那現在我的酒全醒了。你覺得這樣如何?”說着,閻浩天再一次俯身吻住她…

千彤卻使力把他給推開。“夠了!你不可以再這樣!”

他氣悶的瞪着她。

“你愛我嗎?怎麽可以想吻我就吻我?我不是花樓裏的姑娘!你不可以想抱時就拉過來抱!想吻時就拉過來吻!你當我千彤是誰?你怎麽可以這樣小看我呢?不覺得自己太過分了嗎?”

“我沒有那個意思…”

“那是什麽意思?”

閻浩天瞅着她沒說話。他該說什麽呢?說他根本沒把她當花樓裏的姑娘,卻是真的因為想吻她就把她拉過來吻了?

他對她是什麽意思?問得好!連他自己都來不及思索,也不想深究的問題,他該死的要怎麽回答她?

就是不想看她明明對他好卻又不承認的樣子,不行嗎?他要她承認她是愛他的,不行嗎?

重點是…為什麽這對他而言好像該死的很重要?

“你還愛着冬豔吧?”

廢話!他瞪着她,不想回答。

“那就不要再這樣對我了。”她幽幽地看他一眼,轉身走開。

連她自己都弄不太明白,她為何要和一個在世人眼中已經死掉的女人去計較那份愛情?

真是可笑呵,太可笑了…

千彤邊走邊失笑的搖頭再搖頭,覺得自己的腳有千斤重,越走越累。

閻浩天望着那越走越遠的身影,想追上去,可是心裏頭一個聲音卻又叫住他,不讓他追上去。

因為,他的腦子亂成一團,根本無法回答她的問題。

就不能,什麽都不問,什麽都不想,就讓他這樣無所顧忌的緊緊抱住她嗎?

第 13 章 護家宅斬死士

見氣喘籲籲的兩人跑到近前,讓他們喘了口氣,李雷趕緊發問。

“這房子咋了?我挺喜歡,先別說那個,案子怎麽樣了?”

一聽案子,兩人臉上忍不住露出笑意,丁四繼續開口:“那錢主判人緣果然爛的很,我們去其他主判那裏上報,那三人全都推诿,說是等新縣令選出來再說,讓我倆勘驗現場,草草的把那倆撲街貨埋了。以後我想怎麽說就怎麽說。”

聽到這李雷也滿臉的笑意,不節外生枝最好,可接着見丁四臉一沉。

“大哥,這房子的原主人是徐家分支,一直不受主脈待見。可自從他兒子徐向天前些日子靈根變異成中級雷靈根,後來又加入天龍教成為內門弟子,已經算是一飛沖天。而且我聽說,由于戰天王一家被殺,這戰天縣要讓各家族競拍這縣令之位,之前外逃怕受牽連的人員見案子已經過去,紛紛回來要參加競拍,這小小的戰天縣要亂了。”

“嘿嘿,越亂越好。雷靈根很厲害嗎?”

李雷的雙眼已經冒了光,自身是個三無産品,一直想弄個極品靈根,一聽這雷靈根就跟自己有緣,跟自己的名字都帶一個“雷”字。

看他興奮地樣子,丁四也眉飛色舞的炫耀着自己的博文,“當然厲害,這可是極品的變異靈根,百年難得一遇,要不是只有中級,絕對會成為教主的親傳弟子,可就是這樣,也被九長老收歸門下,過不了多少年肯定會成為他的親傳弟子。大哥,他父親徐豹就因為這樣,從以前的默默無聞變得飛揚跋扈,回來後肯定要把房子搶回去,你這分教的天罰手對他兒子估計也沒用,加上又殺了徐朗,還是小心點吧。”

“我花錢買的,他怎麽也得講理,我就不信他能把我怎麽滴,他的侍衛已經來過了,這事你倆別管,趕緊離開,我先會會這徐家旁支。”

會會這徐家旁支只是借口,會會那徐向天才是目的,好不容易碰到心儀的靈根,決不能放手。

“我們不走,大哥有事,當小弟的哪能離開,我們就在這跟你一起。”

丁四一臉的誠懇,甲五也猛的點頭,接着不由分說持刀站到了李雷身後,街邊出現了一幅奇景,劊子手坐在門前,兩個衙役在站崗,看的路人們莫名其妙,一些好事者遠遠地駐足觀望着。

“駕……駕……駕……”

夕陽西下,通往城門的方向傳來一陣嘈雜,人的喊聲和馬蹄聲傳入人們耳中,十餘騎露出了身影狂奔而來,李雷的雙眼冒出精光,終于等來了。

“籲……”

在不遠處整齊劃一的停下,一個身穿華服的男子騎在一匹神駿的白馬之上,白馬的馬蹄踩着地面的青石板發出清脆的響聲不停來回走動,上面方形臉孔看着有些陰鸷的華服男子用馬鞭指着李雷。

“一個低賤的劊子手竟然敢占我的家宅,趁我現在不想殺人,滾……”

李雷冷眼看着他,右手擡起狠狠地比了下中指,對方雖不明白什麽意思,但知道這劊子手也不是善茬,自己的恐吓并沒有作用。

“大膽……”

家主受辱,手下人不幹了,一個滿臉疤痕額頭刺字的男子催馬沖向李雷,手中的長槍閃爍着紅色的光芒,當胸刺來,那是功法在發揮作用。

“是死士,大膽,你敢當街行兇……”

丁四的暴喝聲從李雷身後傳來,有錢人都愛購買死士以解決看不順眼的人,這些死士從小受殘酷的訓練,漠視生命只聽主人的話語。天龍國內律法嚴酷,可殺普通人也只是一命抵一命,死士殺了李雷,就會當街自殺,以避免給主人帶來麻煩,這絕對是徐豹早就吩咐好的。

丁四甲五本想把李雷護在身後,可李雷比他們更快,已經提刀縱了出去,閃光的長槍沒有吓住他,管家已經估算出對方的實力,最多是靈徒大圓滿跟徐朗一個檔次,能殺了徐朗就能殺了他。

可這死士不比當初托大裝比的徐朗,戰鬥經驗極其豐富,李雷提刀直沖而來,立刻一踢馬镫淩空躍起,手中長槍直刺李雷的腦頂,他修習的功法雖然品級低,但兩品靈器的長槍從小就開始祭煉,早就成為身體的一部分,就算刺不中李雷的頭顱,只要刺中任何地方,有信心讓着看似毫無功法在身的家夥死無葬身之地。

李雷确實沒什麽拼殺的經驗,當他看到視線內的死士沒了就知道不好,管家也及時的提醒了他那死士在頭頂。沒敢擡頭去看,時間已經來不及,腳下發力加速前進,豎劈的鬼頭刀改為橫砍,一刀斬斷了駿馬的頭顱,刀背快速一撥馬頭,帶血的馬頭帶着風聲直沖半空的死士而去。

“大哥小心,啊……甲五,老子跟你拼了……”

馬頭砸了個空,死士已經落到地面,手中閃爍着光芒的長槍直刺李雷後心,卻被甲五一把抓住槍幹,死士飛起一腳把甲五踹飛了出去,丁四怒吼着舉刀就劈。這家夥雖是靈徒三階,可戰鬥經驗還不如李雷,又被死士飛起一腳踹中,吐着血就飛了出去。而這時李雷已經紅着眼睛轉過了身。

“刺啦……”

金屬摩擦的聲音傳來,躲過了長槍的刺殺,鬼頭刀搭在了槍杆之上,打着火花快速前進,李雷的目标是先削斷死士的手掌。死屍的目光一擰,這劊子手意外的難纏,雖沒有功法,但從槍杆傳來的力量,再看他移動的速度,竟不比自己差還更勝一籌,眼看手掌要被削斷,只得快速後退,可雙腿卻突然被人抱住,面無表情的臉終于大驚。

“咔嚓……”

“噗……”

先是手掌被削斷,接着鬼頭刀去勢不減,把死士生生的攔腰斬斷,上半截的身體死不瞑目的飛了出去,而下半身的腿還在被甲五死死地抱在懷中。

“島主,馬匹7點靈魂之力,死士98點,小心身後還有人。”

管家在腦海中及時提醒,李雷轉身面對其餘人,渾身血跡的甲五也一臉兇狠的站起身,丁四捂着胸口擦了下嘴角的血跡,撿起地上的長刀蹒跚的從院子裏走了出來。

“大價錢買了一個廢物,殺了他們,出了事情我擔着。”

徐豹咒罵着還是不依不饒,侍衛們舉起武器就要沖上,一聲大喝和一件物品驚住了他們。

“我看你們誰敢……”

李雷已經從懷中取出天罰令高舉起來,看到這東西,侍衛們心中大驚,如殺死一個劊子手,主家還能想辦法保自己一命,但殺死天龍教徒,還是身份跟內門弟子等同的天罰手,那參與之人将受到株連九族的殘酷懲罰,這可不是鬧着玩的!

徐豹也傻了眼,想不到低賤的劊子手來了個華麗的大轉變,變成了高高在上的天罰手,眼中露出不甘和陰狠。這次是主動攬下了這差事,好不容易憑着兒子在家族中有了話語權,若為了沒能替徐朗報仇而在家族中名譽受損,那就得不償失了。

而且現在大街上衆目睽睽,根本不可能擊殺他,誰也沒膽量明目張膽的跟天龍教對着幹。可想想過些日子要競拍縣令之職,兒子會來親自坐鎮,臉上又露出嚣張的笑容。

“一個天罰手而已,看你能存活幾日,我們走……”

“等等。”

見他們撥轉馬頭要走,李雷大喝出聲,衆人停了下來看他想幹什麽,只見他把天罰令塞進懷中,一臉獰笑着走到徐豹近前,仰頭看着騎在駿馬之上的他。

就當人們以為他要說狠話時,刀光一閃,“咔嚓”一聲脆響,這匹花了十萬多兩黃金購買的好馬被斬斷了頭顱,身軀立刻側倒下來,徐豹驚慌的要跳下,卻被李雷一把抓住了脖領,侍衛們趕緊要相救,可沒人敢動了,李雷已經把鬼頭刀架在了徐豹的脖頸上,更是一臉的猙獰,似乎手中刀随時都會砍下。

“你區區一個凡人,竟敢對天罰手如此叫嚣,真當老子不敢殺你嗎?”

徐豹滿臉的嚣張早已不見,只剩下無盡的驚恐,嚎叫着出口:“你敢……我兒子可是……”

“啪……”

不等他說完,李雷把鬼頭刀往地上一戳,擡手就是一個大嘴巴,他的力量連靈徒大圓滿都受不住,何況這比普通人強不了多少的徐豹,一巴掌下去臉就腫了,一顆牙也飛了出去。

“是什麽是,對天罰手不敬就是對天龍教不敬,不受懲罰就想走,你做夢呢?”

話音一落,胳膊再次擡起,大嘴巴不停的抽到徐豹的臉上。

“啪啪啪啪……”

響亮的耳光聽得人們心裏直發毛,大帽子已經扣下,主子又沒性命之憂,侍衛們投鼠忌器的也不敢動手,直到看着主子被打成豬頭,牙齒幾乎掉光,手上的儲物戒指也被撸走,這才被扔到了地上。

“滾……下次再對我不敬,定斬不饒。”

侍衛們狼狽的把徐豹架到另外一匹馬上就要離開,可落到最後的一個侍衛打馬要走時,起壞心的李雷一刀又削斷了馬腿,駿馬嘶鳴,上邊的侍衛打着滾就飛出去,爬起身頭都不敢回就追着同伴而去。看着他們遠離,同樣看到徐豹陰毒的目光,李雷及丁四甲五發出暢快的大笑。

丁四甲五都受了些傷,還好傷勢不重,修養一陣子就好了,他們先是把還在嘶鳴的馬匹殺掉,花錢雇人把屍體拉走清掃血跡,這才進入到院內。李雷收起長槍當戰利品,不放心的讓街坊請來郎中給他們看了看,确實無大礙,吃了些化瘀的藥丸就可以随處走動,這才徹底放了心。

第 12 章 打爆測試儀!

雙屬性破120點?這不可能!

這是其他人聽到這話的第一個反應。

但是很快,他們就回過神來,事情不就擺在眼前嗎?

就算淩霄沒有雙屬性120點,想來也相差不遠。

別的不說,就之前一人獨戰數十人,并且完勝!

這樣的戰績,就讓三中的學生們不得不相信。

“太牛了!竟然雙屬性破120點!”

“這樣的成績,校史上從未出現過!”

“這麽說來,淩霄學長是要刷新校史記錄了?”

“羨慕啊!”

“……”

一幫學生們議論紛紛,眼裏滿是豔羨之色。

兩位武道老師帶着淩霄,往武道室趕。

其餘學生見狀,也跟了上去,想看看淩霄生命之力、神魂之力的具體數字。

兩位武道老師也見怪不怪,也沒絲毫制止的意思,別說這幫學生了。

就連他們,都覺得驚訝萬分。

在淩霄這個年紀,生命之力、神魂之力突破100點,就可以算的上是很優秀了。

而淩霄則是硬生生達到了120點,甚至還可能更高一些!

成為神魂武者,基本上就是十拿九穩了。

就算是兩位武道老師,也不由得心生羨慕。

雖說他們倆生命之力高達150點,神魂之力也不差多少。

但是他們依然沒能覺醒本命神魂,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覺醒,亦或者這輩子都覺醒不了!

很快,一行人就到了武道室。

“淩霄,測試一下力量吧,全力出拳,不要有絲毫的保留。”武道老師開口說道。

他話一說完,四周的學生們都是笑了起來。

看他們的樣子,仿佛認定淩霄以前是韬光養晦一般。

淩霄也沒多說話,只是點頭示意,準備好了。

而後淩霄就站在一個力量測試儀,深深呼了一口氣,迅猛出拳!

嘭!

一聲巨響,力量測試儀上一絲裂紋顯現。

咔擦!

咔擦!

裂紋不斷擴大!

稀裏嘩啦!

力量測試儀裏面的零件掉了一地。

全場靜寂無聲,兩位武道老師對視一眼,心裏滿是震撼。

“呃……老師,讓我全力出拳,這個可是你們說的。”淩霄有些尴尬地說道。

他也不知道這個力量測試儀,這麽不禁打,只是一拳下去就直接打爆了。

兩位武道老師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哈哈大笑。

三中能出淩霄這樣一位學生,對他們職業生涯來說,是一個巨大的助力!

笑夠之後,其中一位老師,這才開口解釋道:“沒事!不關你的事!

這個力量測試儀的上限1500公斤,我們兩個也沒有想到你的拳力,竟然會這麽高!”

三中其餘學生們聞言,已經沒有什麽多餘的反應了,因為他們已經有些麻木了。

1500公斤的拳力意味着什麽?意味着淩霄有150點的生命之力!

不!不對!是在150點以上!

不然的話,力量測試儀又怎麽會被瞬間打爆呢?

神魂之力哪怕不測試,用腳趾頭想也知道,也差不了太多。

三分鐘後,淩霄坐在校長辦公室。

他敢發誓校長這胖老頭,絕對沒有這麽關心學生過!

這還是淩霄第一次看見這老頭這麽熱情,并且滿是笑容的臉。

“淩霄同學,這個學期的獎學金一定有你一份,如果生活上有什麽困難的話,你也可以一并提出來。

只要你在交流賽上取得成績,學校一定會的幫你解決!”校長一張老臉滿是笑容。

他看向淩霄的眼神,熱切無比。

此時的淩霄,在他心中根本就是一個閃閃發光的金山!

又想到三中的名氣,能在他的帶領下實現對一中、二中的逆襲,心裏更是火熱。

淩霄聞言,立刻眼神一亮。

“校長你說的話,不是在開玩笑吧?”淩霄目光灼灼。

校長見狀,好像察覺出有什麽不對。

但是為人師表的他依然說道:“當然!”

淩霄回道:“我要氣血丹可以嗎?”

“初級氣血丹的話,學校可以”校長略一思索便點點頭。

淩霄繼續道:“那養魂丹呢?”

“可以!”校長咬了咬牙。

淩霄:“我是個孤兒,可沒有閑錢買那些造價高昂的武器裝備。

要是對上那些土豪武者,我太吃虧了!”

“買!”校長心裏已經開始後悔了,自己久不應該多這個嘴。

淩霄眼睛更亮了,這貨搓了搓手,“校長你看我的生命之力已經150多點了,想來覺醒本命神魂已經不遠了。

您看是不是給我弄兩本好點兒命魂武技?”

這回校長終于忍不住了,“你當命魂武技是那麽大路貨嗎?別說你了!

多少命魂武者除了本命神魂的命魂武技之外,也沒有其他命魂武技!你不知道嗎?”

“那不一樣啊!我為學校争榮譽!我為學校流汗又流血,學校總不能不表示表示吧?”淩霄義正言辭,十分堅定。

校長欲哭無淚,恨不能自扇耳光,瞧你這張破嘴!

第 4 章 ☆、留下

“有沒有人說過……”她正想得入迷,心裏只有這些利害關系,卻不想旁邊人卻一改剛才的狀态,挑眉道:“你其實,長得挺好看的?”

說着,将茶端起來,是敬她的姿勢。

天還未黑,還有些日光,雖已有些昏暗,卻到底是能看清他的臉了。

他十五了,正是男兒好年華,比他們初見時長開了許多,但那副好看的眉眼依然如往昔,那張精致而利落的臉也依然似當初。

那一瞬,千錦的心驀然間慌亂起來。

可這種慌亂才将一瞬,面前人又道:“不過在宮中,容貌太出衆也不是好事!”

千錦混亂跳着的心驟然沉下來。

時多年過去,見過的,聽過的也已有許多了。早些年有妃嫔太美,明明可以有大好前途,卻平白惹了聖怒,從此只能在冷宮終老,後來有宮女喧賓奪主,不過因為皇上一句“也算是個可人兒”,就莫名地丢了性命。

生得太美,有時候是福,有時候卻是催命的禍事。

“千錦!”許是看出她的擔憂,面前人低嘆了一聲,他放下茶杯,目色沉沉地看外面許久,而後喃喃道,“跟我離開皇宮好嗎?”沒有看着她,可她知道,話是在對她說。

離開皇宮,是她從小到大都想要做的事。她想問他去哪裏,可張張嘴,腦海裏卻突然閃過剛剛那男人和女人說過的話。她不知道他們具體說的是什麽,然生在宮中多年,大致的劇情還是猜得出的。

他們說京中之事會盡在君修掌控之中,還說即便君修離京,也不能對六位皇子掉以輕心,于六位皇子有關,又與京中局勢有關的,除了奪位,不會再有其他的事了。

想到這,她斬釘截鐵地搖了頭:“我不走!”

“為何?”他終側過臉來,天已全黑了,和往常每個日子都一樣,他們之間,隔着黑暗,也隔着月色:“因為我是被廢棄的皇子,還是因為,你覺得我給不了你比在浣衣局更好的生活?”

“大皇子以為,千錦是這樣的人麽?”

面前人頓住,良久,他忽一笑:“是我錯了!我只是……想讓你随我一同離開罷了!我雖不得父皇喜愛,可身份是在的,你跟着我,總比在浣衣局的日子好過。”

“既然是跟着皇子,又何須離宮?”

“今日父皇賜了我封地,等十五歲生辰一過,我就得離開皇宮了。”

千錦終了然。她怎麽忘了,他十五了啊,按照慣例,除了儲君,其餘各位皇子一到這年紀就要前往封地。也難怪今日,君修的情緒會如此起伏不定,也難怪,剛剛那個神秘的男人會說,縱是大皇子遠去京城這種話。

他要離京了,大抵皇上給他的封地,不光貧瘠,且偏遠吧。

“大皇子說什麽糊塗話,明明該是手握江山的一朝天子,又如何能淪落至一地,做一個番禺之地的閑散王爺。”

認識這麽久,她知道君修是有着傲骨的,他從不甘于人下,更何況他本是嫡長子,若非她母親走得太早,這皇位,本該是他的。

就算不為他自己,他也不可能會委曲求全,安于區區一個王爺的現狀?

“可這跟你沒有關系!”他已聽慣她大逆不道的言語,如今便是連面色都不變上一變。他望着她,目光灼然,卻也帶着些期許,“皇宮太危險了,留你一個人在這裏,我不放心!”

他是為她好,她知道,可早在五年前她巴上他的時候,她就已經沒有了退路。

她注定要成為這旋渦中的一員。

不然,老天也不會讓她親眼見着母親慘死。

“王府固然百般好……”她微微一笑,“可跟這皇宮卻是沒法比的,我在皇宮待得久了,別的,自然都入不了眼了。”

君修的眼光暗淡下去。

千錦繼續道:“大皇子想要的,也從來不是一塊封地不是嗎?”

他沒回答,可放在桌上的手卻不自覺拽成了拳。

“大皇子想要的,我也一樣想要。我長在浣衣局,是最下等的宮女,而大皇子你,是身份尊貴的皇子,我們兩人,本該,從未見過面的!”

“你……”他是個聰明人,有些話,她一說,他就會懂了。

一個皇子,一個浣衣局的宮女,沒有父輩的交集,也沒有過往的恩怨,所以他們之間查無可查,就算某天有人懷疑到了她身上,也絕對查不出他們之間的關系,這對急于用人的君修來說,無疑是極為有利的條件。

沒錯,她要成為他的細作,成為他安插在宮中的一個眼線。

他看着她,眼神一變再變,最後雙目空空,像是經過了複雜的心理鬥争,才道:“我不會利用你,也不會強求你。”

“可是我會利用你!”

他重擡起眼。

她微笑,道:“以大皇子的手段,想要讓我離開浣衣局應該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吧?”

面前人仍舊默然,可她知道,答案是肯定的。

“我不求能成為你的心腹,但求你能給我一個機會,我想離開浣衣局,你想要眼線,我們相互利用,百利而無一害!”

君修仍然沒有說話。

他們的相遇是有目的的,可過去的這些年裏,他們更像是好友,一起學習,一起長大,一起面對這宮裏的風風雨雨,一起從不谙世事的孩童,逐漸變成心比海深的成人。

他是皇子,可相識以後,她從未與他行過禮。她知道他在猶豫,所以這一次,她跪地行了大禮,身子伏在地上,額頭也觸到了地面。她從來不屑尊卑,可這一次,她是在告訴他她的決心。

“你當真要留下?”他問。

她答:“當真!”

适逢他伸手來扶她,她固執地不肯起。

他有些無奈,低道:“答應我,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好好地活着!”

她狠狠地點了頭。

他一把拉起她,順勢擁進了懷裏。

這不是他第一次抱她,可這一次,和以往的每一次都不一樣。她靠在他胸口,只覺他的胸膛格外寬闊,格外讓人心安。

第 10 章

想到往事種種,劉意映心裏真是百轉千回。如今,自己已經成了他人之婦,張煊心裏會如何想呢?只希望他與自己一樣,只當這門親事是長輩的安排,能夠淡然處之吧。想到這裏,她忍不住輕輕一嘆。

這時,劉意映突然聽到田太後正高聲叫着她的名字:“意映!意映!”

她趕緊擡起頭來,望着田太後笑道:“母後,你叫我?”

“你這丫頭,在想什麽呢?”田太後輕輕瞪了她一眼,嗔道,“母後叫了你好幾聲,你怎麽都不答應?”

劉意映側眼看見身邊的司馬珩正定定地看着自己,面上神色莫測。她不想被他發現自己因為張煊亂了心思,便對着田太後笑了笑,說道,“回母後,女兒可能先前多喝了幾杯酒,有些醉意,人有些不靈光,便沒聽見母親叫呢。”

“自己不勝酒力,便少喝一點。”田太後看着女兒搖了搖頭,又叮囑道,“淺嘗即止便可。”

“是。”劉意映笑着應道。

接下來劉意映便不好再飲酒了,衆人恭賀她與司馬珩新婚的酒,自然全由司馬珩頂了上去。而司馬珩也極其豪爽,只要有人舉杯相邀,他皆飲得一滴不剩,而且還主動邀劉祯飲酒,到宮宴結束的時候,劉意映覺得他不僅眼神迷離,而且腳步都有幾分飄浮。看來,他确實有些醉了。

劉意映上前扶司馬珩的時候,瞥見李儀韻站起身來,一臉關切地望着他,眼中甚是心疼與不舍。

見此,劉意映的心突然一下便明了起來。難怪司馬珩會如此失态醉酒,想是他陡然聽到了李儀韻懷孕之事,面上雖然裝作無事,但心中還是難受,就借酒澆愁起來。哪知酒入愁腸愁更愁,人便醉倒了。

想到這裏,劉意映也不知他這是可憐還是可悲,遂搖了搖頭,趕緊讓寺人扶着他,向田太後與劉祯、陳皇後辭別之後,便離開了皇宮。

因為人醉得不輕,一上了馬車,司馬珩便将頭歪靠在車廂上,閉目而睡。劉意映見狀,怕馬車行進時颠簸起來,會摔着他,便趕緊坐在他身邊,用手将他的身子扶住,這才叫了馭夫起行。馭夫應了一聲,很快,馬車便搖晃着向前行進。

也許是因為很久沒飲過酒之故,今日多飲了幾杯,她此時覺得頭有些發暈,便将頭靠在司馬珩的肩上,閉上眼睛養起神來。

快到公主府時,秋霜的聲音在車廂外響起:“公主,要不要将驸馬送回丞相府?”

聞言,劉意映趕緊擡起身,将眼睛睜了開來。她轉過臉,看了看自己身邊的司馬珩,他似乎睡得很熟,呼吸平靜而幽長,帶着淡淡的菊花香氣。

見狀,劉意映眉頭輕輕皺了皺。既然要讓司馬曜覺自己與司馬珩是一對恩愛夫婦,自然便不能把司馬珩送回丞相府去。想到這裏,她對着車窗外的秋霜說道:“不用了,驸馬今晚與我一起歇在公主府裏。”

“是。”秋霜應聲而退。

劉意映回過頭來,似乎看見司馬珩的眉毛輕輕跳了一下。她再一定晴,卻發覺他仍然在熟睡,沒有一絲要醒來的征兆。她苦笑,想來自己也真的醉了,眼睛都花了。

馬車在公主府大門前停了下來。劉意映叫秋霜遣了一個小厮去丞相府傳話,說司馬珩今晚就宿在公主府,又叫了兩個侍衛上前來将司馬珩扶回了主院。

範元聽說司馬珩今夜要宿在公主府,趕緊跟上來服侍他。侍衛将司馬珩扶進房中,小心地放在床上。

範元上前查看,見司馬珩醉過去了,趕緊回丞相府去拿解酒湯。

劉意映留下秋霜照顧司馬珩,便帶着冬雪去了湯室洗浴。

待劉意映洗浴完畢,從湯室回來的時候,看見秋霜候在寝居門外。

看見她回來了,秋霜趕緊迎了上來。

劉意映看見秋霜,眉頭微微皺起,問道:“秋霜,你為何在此?怎麽不在屋裏服侍驸馬?”

秋霜忙應道:“回公主的話,範元回來後,奴婢幫着他給驸馬喂了解酒湯。後來,他又要替驸馬抹身換衣,奴婢也搭不上什麽手,便出來了。”

想着秋霜是個小姑娘,可能不好意思看男人的身子,劉意映也就不再多說她,又問道:“驸馬的情況還好吧?”

“還好。”秋霜應道,“人已經睡沉了。”

“那便好。”劉意映點了點頭,擡腳進了屋。只見司馬珩安靜地躺在床上,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中衣,看樣子已經收拾妥當了。

見劉意映進了屋來,範元趕緊上前行禮:“公主。”

“可收拾妥當了?”劉意映問道。

“回公主的話,小人已經服侍大公子洗漱好了,解酒湯也飲過了。”範元應道。

“好。”劉意映點了點頭,“你也退下吧。”

“是。”範元又說道,“小人就在側房裏,大公子若有事,公主差人叫小人一聲便是。”

“嗯。”劉意映點頭。

範元這才退了下去。

秋霜與冬雪服侍劉意映将頭發解開梳順,也就退出門去。

此時,屋中便只剩下劉意映與司馬珩二人了。

劉意映獨自坐在梳妝臺邊,對着銅鏡愣了半天神,這才站起身,緩緩朝床邊走去。

由于司馬珩睡在床的外側,劉意映要上床,必須從司馬珩身上翻過。見司馬珩已熟睡,她原本忐忑的心情總算放松下來,便脫了鞋子,翻身上了床,用雙手撐着床,一只腿越過司馬珩的身體,另一只腿正打算翻過去的時候,她突然覺得自己這姿勢正好可以司馬珩看個清楚。也不知怎麽回事,劉意映突然想要好好看看他,索性便趴在他身上,細細看起來。

以前在宮中見到他的時候,每回只遠遠地看他一眼,只知道他是個長得很好看的羽林郎,也沒怎麽注意他的眉眼。新婚之夜,心裏緊張得要命,也沒怎麽顧得上細看他,就算是自己與他親熱之時,因為害怕,一眼沒敢睜眼。如今,趁他喝醉了,正好細細端祥他一番。

他的眉毛如兩彎新月一般,雖說如今閉着眼,但她也記得他的眼睛大而明亮,那兩扇睫毛像扇子似的,遮在他眼上,鼻梁高而挺直,嘴唇不薄不厚,恰當好處。說實話,無論從容貌氣度上看,這司馬珩都稱得上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

看他的嘴唇上面光澤甚好,似乎比女子的嘴唇還顯得飽滿紅潤。劉意映疑心範元給他抹了什麽東西保養,便将手伸到他唇上,輕輕一摸。

她的手指尖輕輕觸到司馬珩的唇上,剛感覺到那細膩的溫潤,突然,他的眼睛“倏”地一下,便睜了開來,直愣愣地望着她。

見司馬珩醒了過來,劉意映吓了一跳,一下便呆住了。半晌,她才回過神來,對着他笑了笑,讪笑道:“驸馬,我看你唇上沾了些許的灰塵,就為你擦了一下。”

劉意映的話說完,司馬珩的面上仍然沒有任何表情。他只靜靜地躺着,睜大着明亮而有神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看着她。看着那似乎有着萬千星輝閃動着眼睛,劉意映的心,忍不住輕輕一顫。

兩人都沒再說話,就這般直愣愣地對望了半晌,她才想起,自己似乎還趴在他身上。

這姿勢,甚為不雅。

她一驚,趕緊起身想從他身上翻下來。誰知她身子剛一動,他的兩只手突然伸出,一下便将她的腰身握得緊緊的,令她幾乎無法動彈。

劉意映身子一僵,驚訝地望着他,愣了半晌,她才叫道:“驸馬,你,你這是作甚?快放手!”

聽到她的聲音,司馬珩的身子似乎微微震了一下,随後他眼中微光一閃,然後擡起身來,一翻身将她掀倒在床上,整個人便壓了上去。

劉意映只覺得身子一晃,天地陡然調了個頭,自己便被司馬珩壓在了床上。她心頭一慌,怯怯地望着他,只覺得自己肝膽都在發抖。半晌,她才顫聲問道:“司馬珩,你,你要作甚?”

他沒有說話,就這麽定定望着她,只是眼中的火花搖曳得越來越厲害。看樣子,那解酒湯沒怎麽起效,他應該還醉着。

“司馬珩。”她叫着他的名字,掙紮着想要起身,“你,你放開我!”

“不放。”終于,他開了口,“你是我的!要我放開你,休想!”說罷,他的目光像網一樣,将她緊緊罩在其中。

随着他的一呼一吸,一股淡淡地,帶着菊花酒的清香輕輕飄了過來,從鼻端侵入,直達她的心脾。而她身體的酒氣似乎也被他引了起來,只覺得頭暈暈的,人也帶上了幾分醉意。

劉意映靜靜地躺在床上,對他對望着,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突然,他的頭,向着她低了下來。

她心頭大驚,叫道:“司馬珩,你,你要作甚?”

聽到她的聲音,他微微一怔,随即唇邊露出一絲笑意,對着她輕聲說道:“你說,我要做甚?”說罷,臉繼續向她靠近。

看着他的面容在自己眼中越來越大,她心一緊,趕緊把眼睛閉了起來。很快,她就感覺到兩瓣溫暖柔軟,還帶着淡淡酒意的唇便印在了她唇上。

因為洞房之夜,他并沒有吻她的唇,她以為這回他也不會吻她,因此,她沒有将頭轉開。沒想到,今晚他居然吻了上來。毫無準備的,自己的唇便與他的唇相觸,劉意映的身體一下便變成僵硬了。

她的唇,只被一個人吻過。可現在,卻被另一個男子占有,而且,是一個她無法拒絕的男子。

當她還在極度的震驚之中未恢複過來之時,突然,她感覺到他用舌尖撬開她的牙關,又熱又滑的舌頭便鑽了進來。劉意映只覺得耳中“轟”的一響,一陣天旋地轉,自己的頭腦中便變成了一片空白。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是2015年的最後一天了,要開心喲!新年快樂!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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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星覓緩了好半天才平靜下來。

然後她一擡眼,黑洞洞的鏡頭依舊對着她的方向。

系統詢問:“幾幾,你還好吧?有哪裏不舒服的地方嗎?”

林星覓有點怏怏的,就回了一個字:“累。”

“我差點忘了,你從穿越過來之後就沒有怎麽吃東西。”系統順勢勸道,“幾幾你不餓嗎?吃一點東西吧。”

林星覓的腦海中閃過早上的食物,突然湧上一股厭惡的情緒。

恰時,教練遞給林星覓一瓶剛打開的礦泉水。

林星覓沒有回答系統,轉頭喝了一大口水。

因為休息了一會之後,她皮膚上的紅色褪下來一些,恢複了原本的白皙。

雪膚紅唇,不施粉黛。

但是林星覓身上透露出的疲憊感,卻讓她平白多了一絲煙火氣,從跌落雲端,好像近的能一伸手就觸碰到她。

讓人想将她拉入凡塵徹底弄髒,看着她無望地哭泣;卻又舍不得動她一根手指,讓她有一丁點的難過。

就是這樣極端矛盾的情緒中來回搖擺,最終都彙集成彈幕上的一片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她好好看。’

‘斯哈斯哈,我瘋狂舔屏。’

‘我口水狂流。’

‘……一進來就被飛來的褲子絆倒了。’

因為過度的消耗體力,現在林星覓的手指都是發麻的,甚至要沒有力氣握住礦泉水瓶。

教練看到了她現在的情況,不敢讓林星覓繼續運動了,恭恭敬敬将她請到一旁休息。

鏡頭也跟随着林星覓的身影移動,始終将她放在鏡頭的中央。

系統正在監視直播間的彈幕動向。

現在彈幕上面一邊倒的讓林星覓休息,就算是有反駁的聲音,也很快被壓了下去。

系統默默地看着直播間的彈幕。

原主說自己身體不好,不能運動,沒有一個人相信,網絡上全都是一面倒的罵她懶惰不配合。

當林星覓穿過來之後切身實踐,他們親眼看到了她的身體真的不适合運動,才反過來希望林星覓去休息。

林星覓一直都沒有變過,變得一直都是評論的風向。

系統開始發彈幕。

‘林星覓早就說過她不能運動。’

‘以前直播的時候都看出來,林星覓走兩步就喘。’

‘有的人就是天生不适合運動。’

當前觀衆們看到林星覓反應這麽大,本來就很擔心她。

現在系統的消息,為洶湧的情緒找到了一個突破口

‘心疼崽崽。’

‘不該讓她上跑步機的嗚嗚嗚,想當初我也是撺掇着她做運動的人之一。’

‘不該+1,現在就是悔不當初。’

‘知道她弱,不知道她這麽弱。’

‘估計教練也很懵逼吧,沒想到十分鐘的快走就歇菜了。’

‘嗚嗚嗚我的崽為什麽這麽弱啊?節目組虐待她了?’

‘弱成這樣,健康長大已經很不容易了。’

‘看直播一場不落的人表示,從來沒有見過林星覓好好吃飯。’

愧疚和心疼的情緒充滿了整個直播間。

在滿是顯示器的房間裏。

宋喬斯拿出了手機,看着直播間不停刷過的彈幕,臉上仍舊沒有什麽表情。

半晌,他将直播間關掉,播出去一個電話。

宋喬斯淡淡地對那邊說道:“顧小輝,直播間可以關閉了。”

顧昀大聲反駁:“都說了不要叫我顧小輝!”

但是那邊已經挂斷了電話,只留下顧昀對着黑屏的手機無能狂怒。

顧昀原名顧小輝,是他發家之前的名字。

等顧昀當上老板之後,感覺顧小輝這個名字不太總裁,配不上他現在尊貴的身份,所以把名字改成了顧昀。

後來不小心讓宋喬斯知道了這件事,那厮就叫上瘾了。

顧昀對着空氣拳打腳踢了一會兒,順了順器,才打電話安排關掉直播。

節目組關直播從來不提前通知。

觀衆們在直播間正聊得火熱,林星覓突然就消失在了手機屏幕上。

這讓觀衆們有點悵然若失的感覺。

這是第一次,在他們看直播的時候,沒有瘋狂辱罵林星覓,而是不停心疼她,并且致力于找出她病弱的蛛絲馬跡。

粉絲們很快轉移到了各種娛樂平臺上。

雖然現在林星覓的名聲很臭,但是她的名字就代表着熱度。

當前娛樂圈的風向是,只要你罵林星覓是作精,我們就是朋友。

在最開始的時候,很多營銷號都靠着辱罵林星覓,狠狠地蹭了一波熱度,漲了很多的粉絲。

但是随着時間的延長,罵林星覓的人越來越多,已經沒有什麽流量可以分了。

現在林星覓的口碑又發生新的轉變,那些嘗到甜頭的營銷號紛紛跟上,飛快地将今天直播間發生的事情總結發博。

有幾個營銷號為了搶占先機,在各大平臺上買了推送,将視頻送上熱門。

在很短的時間內浏覽量出現新高,直接上了熱搜。

再配上當時直播間美人面若桃花的那一幕。

即便是對林星覓的事情并不關注的網友,看到絕美的視頻封面,也要點進去仔細看看。

視頻是心平氣和打開的,人是臉紅心跳看完的。

熱搜的評論裏,一半是花式舔屏,另一半是瘋狂愧疚。

‘她說她身體不好,但是是在沒想到會這麽不好。’

‘所以還是不要勉強運動了,乖乖在旁邊休息吧。’

‘崽崽要好好吃飯啊。’

在培訓期間,選手們沒有機會接觸到手機,所以對網絡上的事情一概不知。

很快到了吃午飯的時間,主食是三色藜麥加大米的混合,菜有兩道,西藍花蝦仁和黑椒口蘑。

今天的午飯她倒不是很讨厭,不過林星覓依舊沒有什麽食欲,味同嚼蠟地塞了兩口米飯,又吃了兩塊口蘑,就意興闌珊地放下了筷子。

系統欲言又止,最後沒忍住,勸道:“幾幾,再多吃兩口吧。”

于是林星覓又往嘴裏塞了兩口才算結束。

今天是培訓的最後一天,下午的課程取消,開始進入正式的拍攝。

這部綜藝節目的錄制完全颠覆傳統,采用日更的模式,每天都會将昨天發生的事情剪輯出成片定時更新。

一共有兩個月的更新期,觀衆們可以每天看着自己喜歡的選手,在一天天的進步。

今天下午的拍攝很簡單,主要是走一些必要的流程,選手們主要是在下面坐着聽。

林星覓墜在最後,等着所有的選手落座之後,再随便找一個角落的位置就好。

但是因為原主的餘威仍在,選手們下意識地把給她留了一個中間的位置。

林星覓盯着那個位置,開始思考。

如果她心安理得地坐在C位上,就是走了原主的老路。

但是如果讓選手起身把位置讓給她……這好像比原主還要作。

林星覓就只好在空出來的中間位置上坐下。

其他的工作人員還在籌備當中,沒有開始正式拍攝。

七天的培訓時間,讓選手們彼此之間都熟悉了起來,現在正好得空,便有人開始小聲地聊起天來。

林星覓偷偷打了一個哈欠,一個人安靜地坐着,有點昏昏欲睡。

系統靜靜地看着這一幕,感覺有點不對。

林星覓實在是太過安靜了,不看任何人,也不和任何人交流,将自己封閉在一個小空間裏。

卡通小正太困擾地撓了撓頭,有點不知道怎麽辦。

節目組沒有人讓選手們等太長的時間,很快節目開始了,

節目組請來的主持人站在臺上走流程,選手們則是充當着觀衆的角色,坐在下面靜靜的看着。

很快,主持人開始宣布選手們培訓七天的結業分數,和排名情況。

選手們總分一百分,每一個課程的老師都會給選手們打分,然後取平均值,作為選手們最後的成績

第一名有92分之高,是一個陌生的名字,叫做盛潤。

舞臺旁邊的屏幕上開始出現盛潤的視頻。

盛潤身高185,标準的九頭身,高鼻梁深眼窩的西方骨相,但是卻是标準的東方皮相,讓人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感覺很帥,然後第二印象,就讓人覺得他是一個游戲人間的花花公子。

盛潤的本職就是模特,在參加節目之前,他就已經是各大時尚秀廠的常客,專業能力很強。

在這七天的培訓中,盛潤幾乎是每一門功課都能拿到九十分以上。

第二名87分,還是一名男性,名叫季書辛。

進節目之前,季書辛的本職工作是一個演員。

他在二十二歲的時候就拿到了影帝獎項,但在那之後,卻沉寂了很多年,現在也因為參加這檔綜藝,重新回到了大衆視野。

第三名85分,是林星覓熟悉的名字,也是這本綜藝小說的女主,季凡雯。

在最開始進節目的時候,季凡雯在任何領域都是一片空白,但是短短七天的時間,她幾乎是以一個恐怖的速度成長着。

顧昀在後臺偷窺。

看着他千挑萬全出來的崽崽們努力營業的樣子,顧昀非常的欣慰。

除了第一名和第二名之外,其他的選手全都是從來沒有接觸過專業拍攝的素人。

其實最開始,宋喬斯計劃是找出八個素人選手來拍攝綜藝。

但是因為廣大男同胞都不太注重自我的管理,宋喬斯那厮又非常的挑剔,顧昀實在是挑不出合适的,就只好從其他的圈子找了兩個現成的湊數。

雖然宋喬斯對這個結果并不是很滿意,但是好歹是人全了。

很快報到了第七個選手,總分68分,是個男性,叫單澤晗。

林星覓記得他。

他在簽名牆旁邊,發現了原主的醜陋簽名,然後引來了餘亦琪,大聲地将她寫字醜陋這件事大聲的宣揚出去了。

林星覓對他沒有什麽好感,很快移開了視線。

現在還剩下最後一名選手的成績沒有公布。

也就是林星覓。

林星覓默默地等着主持人說自己的分數。

“接下來是第八名選手,林星覓,她的分數是……呃……”主持人詭異地停頓了一下,一秒之後,才中氣十足地繼續說,“林星覓選手的分數是……”

“十二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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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幾幾:我一頭撞死

第 15 章 情真 我是真的愛你……

音晚站着未動,道:“殿下,您逾制了。”

骊山上的溫泉固然好,可只有天子及其後宮可以享用。譬如蕭煜如今泡的這個魚龍池,便是善陽帝才可以用的。

蕭煜把剩下的酒喝完,從衣中摸出一道聖旨,扔給音晚。

“知道你們謝家正盯着本王呢。”

音晚将聖旨展開,見是善陽帝手谕,體恤淮王談判辛苦,賜浴骊山溫泉。

蕭煜神色微醺,隐隐透出些不耐煩:“本王數二十個數,數完你要是還沒下來,本王就上去抓你。要是讓本王動手,你可就沒這麽舒服了。”

說完,他當真一板一眼開始數數。

音晚咬了咬牙,腹诽他喝醉了就變得幼稚,卻不敢和他硬碰硬,立即解衣帶脫衣裳,蹬掉繡鞋,擦着“二十”的邊跳進水裏。

水又熱又滑,還飄着鮮紅的花瓣,芳香四溢,令精神愉悅,四肢發軟。音晚沒忍住,舒服得輕呼了一口。

蕭煜大約是聽見了,立即纏了上來,将音晚逼到池壁,摟住她,在耳邊柔聲問:“舒服嗎?”

音晚避開他灼灼的視線,潦草點了下頭。

蕭煜将她的臉掰正,道:“本王讓你舒服了,你也得讓本王舒服舒服。”

說罷,他的手又開始不規矩。

音晚抓住他的手腕,聲音因為緊張恐懼而微微發顫:“不行,疼。”

蕭煜甚是掃興地把她的手甩開,不滿道:“你說你又不是姑娘了,怎麽還這麽矯情?”他酒氣上頭,被溫泉一蒸,越發血液激湧,按捺不下去,他又貼了上來,哄勸道:“若是疼,你就忍一忍,哪個女人不是這麽過來的?伺候夫君不是你的本分嗎?”

他本意是想哄一哄她,讓她乖一點,別又中途掃他的興,誰知音晚聽完他這句話,神情驟然冷下來,将頭偏開,譏諷:“也就只有這個時候,您才能好聲好氣地跟我說話。”

蕭煜覺得這些日子謝音晚有點瘋,原本好端端逆來順受的一個小美人,現如今說不了幾句話就要跟他甩臉子,還語中含諷,話中帶刺,她怕是瘋得忘了他是什麽人了。

他懶得跟她多費唇舌,要讓她懂點規矩還不容易嗎?他不聲不響地手上加勁,帶着淩虐的氣勢,謝音晚果然變了臉色,卻緊咬住下唇,倔強地不肯出聲。

蕭煜冷笑,這樣正好,他才不管她疼不疼,流不流血,只要自己舒坦就行。

他正想步入正題,卻聽謝音晚突然說:“你有沒有想過……”

“嗯?”他自嗓中溢出呼應,因為将要尋歡,心情不錯,連聲音也帶了平常不曾有的溫柔。

“我不是在與你做戲。”

蕭煜扯出帕子蒙住她的眼睛,正系着她腦後的扣子,想着一會兒該如何罰她,如何叫她更疼一些,最好疼到來求他,正想得心旌神馳,沒将她的話放在心上。

音晚由他擺布,也不掙紮,只一字一句極清晰極認真地說:“我不是在與你做戲,我是真的愛你。”

蕭煜的動作戛然停止。

“你有沒有想過,我可能不是被聖旨逼着嫁給你的。”

“也許我曾經有過離開長安,逃開這一切的機會,可是我沒走。”

“十年間,就算旁人都忘了你,可我是一直記着你的,王猛攻入長安那日,你在街頭救了我,你說過,只要我長得順眼,你就娶我。”

蕭煜一瞬茫然,斂眉思索了許久,才想起好像是有這麽回事。可那不過是一句戲言,他在西苑被關得久了,多不堪入耳的葷話都是信口拈來,這又算什麽?

他突然覺得這件事很可笑,他稀裏糊塗救的人是謝音晚可笑,謝音晚竟将他的戲言當真了更可笑。

一這樣想,便自然地顯出輕慢之意。

音晚低了頭,呢喃:“我是真的愛你,你若不愛我,我們便和離。”她眼上還蒙着蕭煜的帕子,縱然蕭煜已将她松開,她也沒有去解,仿佛覺得此刻做個瞎子,看不見蕭煜的表情挺好。

蕭煜沉默片刻,嘆了口氣,道:“你要是這樣,那就沒有意思了。”

他曾親眼見過為權逐利,手足至親相殘,同窗愛人反目。知道人心何等涼薄,情義何等脆弱可笑。情之一字,在蕭煜這裏分文不值。他既不敢信,也不想信。

更何況還是一個姓謝的女人的情。

音晚覺得唇舌間發苦,比藥、比避子丸還要苦,眼睛也澀得厲害,她以為自己會哭,可半天眼淚都沒有掉下來,反倒忍不住唇角上揚,問:“那你覺得什麽有意思?”

“虛情假意,同床異夢有意思嗎?”

“彼此消耗,相互提防有意思嗎?”

她耳邊靜悄悄的,蕭煜竟沒有勃然大怒,也沒有來奚落她矯情,讓音晚陡增傾訴的欲望,也願意好聲好氣地跟他談一談。

“不如,我們和離,然後你将伯暄的母親接來,你們一家三口好好過日子。”

蕭煜原本被她這一出鬧得發懵,半天沒回過神來,也沒想出該如何精準有力地諷刺她,最好讓她就此絕了和他談情的心思。

聽她提及“伯暄的母親”,卻沒忍住,倏地嗤笑:“伯暄的母親?虧你想得出來。”

這一笑,便似将胸中莫名而聚的郁氣纾出來大半。蕭煜擡手戳了一下音晚的腦門:“本王早就告訴過你,腦子裏少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說罷,他從池中起身,挾起池邊綢布和衣袍,粗略擦拭,把衣袍套上。正低頭系着衣帶,見謝音晚還蒙着眼靜靜浸在池中,一動不動,看那架勢,好像要把自己熬成座雕像,賴在這裏直到地老天荒。

他道:“出來。”

謝音晚不動。

他又道:“聖旨只說賜本王沐浴溫泉池,沒說賜你,你逾制了。”

這句話很是管用,謝音晚慌忙從入定老僧的狀态裏出來,撲通着出了泉池,因為眼上蒙着帕子,周圍又暗,沒看着腳下的路,險些一滑又跌回去。

蕭煜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提起來,把帕子從她眼上扯下來,戲谑:“別的事上沒見你這麽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