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離開

“晚了。”陌月嘴唇抽搐。

馮笙徹底放下姿态:“你告訴我方法。能帶走她就好,我可以……”

“沒有!”陌月打斷,眼神冰冷,“入了谷的妖怪,必須死。”

馮笙閉住眼睛,換掉情緒,再睜開,水汪汪的眸子全是寒冰。

“放不放?”馮笙緩慢的吐字。

連馮笙都沒料到,自己聲音變得冰冷徹骨,聽來仿佛心口被壓上了冰塊。

小漪曾那般軟濡的聲音此刻哀聲求救,聲音嘶啞,而我,是她的主人。

馮笙心中怒火滔天,臉上卻冰冷的可怕。 陌月冷笑一聲:“不放。人贓并獲。不止豢養妖物,還盜走谷中聖物。兩條罪過。”

對峙僵持。

馮笙看着陌月,眼中閃過冷冽和怨毒。猛的暴起,雙手平攤在腰腹兩側,中指和拇指間牽起彩色亮線,周身隐隐突出一層透明薄膜,雙手合十,突兀的同時反向旋轉。

數名青蝶谷弟子走過來,一衆排開,手中并無兵刃。青蝶谷擅長咒術,不擅兵器。剎那鋪天的法網已經襲來。

随着利落的旋動,馮笙身前突然爆出萬千光刃。巨大的乳白光暈下,刀刃急出,将如同實物的光暈劃成了一片片煙霧飄散,殺氣沖天。馮笙突突後退兩步,噗的嘔出一大口鮮血。用出這一招,很勉強。

光刃飛動中因馮笙難以支持,光澤凸顯暗淡,刃口回收變鈍。

哪知鮮血噴出,周身突然多了力氣。

原本消退甚至消失的光刃,突的寒芒四射,速度猛漲,瞬間移至人群眼前。

念咒音落,防禦牆被切割出數道刀口,被阻塞的刀刃沒了力道,彭的碎在半空。

馮笙握緊拳頭。碎芒在空中高速炸開,幾聲痛呼。

陌月一聲冷哼。

沉重堅固的大網突的閃現身前,頃刻壓在馮笙身上,并瞬間收緊。

馮笙一驚,居然毫無察覺。

一聲尖嘯傳出。聲浪撐開數道屏障,在大網裏占據一片天地。

咒聲再起。大網猛烈縮緊。

馮笙被氣勢壓得脖子一梗。嘯聲更厲。

“這吹得什麽?真難聽。”陌月氣憤的捂着耳朵,面部扭曲。

大網氣勢一縮再縮,冰竹掃出的氣浪一撐再撐。

馮笙暗道不好。一股混沌的感覺襲上頭腦。每次奏簫後的迷茫感湧了上來。

冰竹到手之後并未試圖過用在攻擊。頭痛欲裂,眼皮沉重。

不可以!

陌月在一群男弟子之後,不屑的笑。

從來沒有見過那樣一張令人憎惡的臉。不甘心,不甘心!

心中的痛苦和絕望淹沒了馮笙的理智,馮笙顫抖着嘴唇,眼珠死死的鎖住陌月。

大網幾乎收縮到貼上衣裳。

即便這是一場毫無懸念一面倒的打鬥,也不該敗在這種情境下。

一種滅頂的嗜血感冒上心頭,馮笙掙紮一下,伴随着身上琴弦崩斷的聲音,猛的仰頭長嘯一聲。

“嗷——”是一種穿透力極強的聲音,身在山窯,洞中也産生極大的共振,竟然噼噼啪”的開始掉落山石。

馮笙痛苦的長嘯,腹中仿佛放入了一個大石砣,口中難以控制,嘯聲居然停不下來。

腹部突的在身前放大一個血色的虛影,如同一塊雞血石,跳動間身體也随之震動。好像是在呼吸,馮笙覺得身體仿佛就要膨脹到爆炸。

縛在身上的法網在雞血石的膨脹瞬間化為一片碎渣。好像完全被卷在飓風裏,天地變色,一片混沌。馮笙眼睛爆紅,頭腦充血,呼吸不暢。身體就要被攪碎了。

還是有網。有一張網束縛着自己的身體。

陌月不甘的擋住刺目的光芒,憤恨的和師兄弟們交談兩句。

七尺之外,青蝶谷弟子又擺好陣型,手中掌勢變幻無常,眼中精光大放,一個困境即将成型。

無盡又無力的困境裏,馮笙絕望的掙紮着,向往力量。力量,力量。

錦帛撕裂的聲音。

無窮無盡的力量突然湧進身體。

沒有爆發,剎那間風力放輕,天色清明。馮笙呆了一瞬,茫然的側頭。光亮的世界裏,淩崖全身閃耀着白光,帶着洞外的天地,一身白衣在白光下更加熠熠生輝。

陰沉的臉色上,眸色竟是慌張。

淩崖擡手間化劍的劍靈破空而去,生生打碎了襲來的困招。列陣的弟子均回退一步,神色駭然。

淩崖沒有了平日的玩世不恭,有力的臂膀将馮笙橫抱起。

馮笙抖着嘴唇□□一聲:“師父。”放松後的劇痛蔓延了全身。

陌月瞪大眼睛,失聲道:“淩崖天人!”

淩崖眼光從徒弟身上輕飄飄的轉向陌月,冷聲道:“我自會向谷主交代。”

不容置疑的語氣擲地有聲。

“裏面。”馮笙虛弱的指指窯洞深處。

淩崖引出一尾紅魚。

觸手的小漪立馬化成耳釘。

馮笙回望一眼,雙手使力抛進人堆一個物什。

淩崖沖地而起。

彭的聲音在洞裏炸開。

陌月擋住火藥炸開的的煙霧,灰頭土臉看着天空哼了一聲,恨恨的跺腳。

馮笙看着淩崖的側臉,虛弱的問:“師父,我怎麽了?”

那是力量,似曾相識。

有時候覺得好可怕,好似這具身體不是自己的。

淩崖臉色蒼白:“沒事,笙兒,你只是有點累。”

馮笙想擡手沒有力氣,耳朵微微發燙,小漪有傷,但不會危及性命。

平穩的時間很短。

淩崖将手中人放下,馮笙才發現是青蝶谷大殿。

“別來無恙,淩崖。”谷主淡淡的,沒有情緒的語氣,倒顯得有些敵意。

“無恙。”

馮笙發現師父很勉力的樣子。

谷主慢慢踱步,頗有絲興師問罪的意思,他皮笑肉不笑:“我谷中擅長尋卦,我名欲言,音通預言。”

步伐突然停止,谷主目光灼灼的射向淩崖:“你猜我蔔到了什麽。”

淩崖眼眸堅定:“欲言,又止。所以你無論看到什麽,都不能說。”

“哈哈哈哈……”谷主突然大笑,笑的嗓子發甜。而後苦笑一聲,“我說不得,總做得!”

氣浪瞬間撲在馮笙眼前,淩崖甩袖而起,卻沒有擋住。

馮笙被力量一下打到門口方才停住,并沒有受傷。

又是一聲撕帛的聲響。

似乎來自身體深處。

馮笙摸摸受力處,奇怪的擡頭看。

淩崖臉色蒼白,看着馮笙的眼神充滿關切。

“師父,我沒事。”馮笙吶吶道。

噗一聲,淩崖頭上青筋暴起,竟吐出一口鮮血。紅豔豔的很刺目。

谷主怒目相視,想來是應了心中所想。

馮笙傻在那裏,一時竟沒有出聲。

“看來沒錯了。”谷主蜷起指頭,看着手掌,長嘆一聲。

淩崖慘笑着,向門口移動:“谷主放心,我來找你就是告訴你,我定會尋回幻蝶奁。”

“淩崖,天道錯亂,天地殘缺。這場劫難,沒有人可以阻止,別妄想以卵擊石。”谷主深深的告誡,聲音仿佛沉進大地裏。

馮笙忙上前攙扶,被師父推開。

為什麽居然感到身體出奇的輕松,仿佛血液流動都暢快了。

淩崖背靠大樹坐下。

“笙兒。”

“嗯?”馮笙忙應。

“我給你下的禁制。”

馮笙一愣:“為什麽?”

淩崖碎發蓋住複雜的眼眸,語氣糟糕,并不回答:“剛才你自己撐開一道,欲言打開一道。”

那聲音……

馮笙看看手掌,摸摸肚子。

突然一只纖瘦的手按在眉心。

“第三道。”淩崖面頰慘白,語氣疲憊又帶着調皮。

看着眼前慵懶的人眼神溫柔,馮笙一陣晃神。熟悉的裂帛聲音再次響徹身心。

師父的聲音很勉強。

淩崖破天荒的溫柔了一下,親昵的摸了摸馮笙的頭:“以後的路,自己走好不好。”

馮笙看着師父,不語。

良久,說出話才發現喉嚨有些哽咽:“沒關系。自己走才走的遠嘛。師父只要,只要永遠給我留着,留着……”

留着什麽呢?

淩崖點頭,目光延伸到遠處,疲懶又認真:“會的。”

馮笙佯裝輕松,擠出笑意的用指頭比劃出一點:“不如師父告訴我我的身世吧。埋在心裏多不舒服。”

“想知道多少?”淩崖淡淡的笑着,仿佛回憶着美滿的往事。

看着那雙熟識的眸子裝着的深淵,馮笙第一次覺得有點害怕。

不知道為什麽害怕,仿佛師父真的告訴自己,就會失去一切。

“開玩笑啦。不想知道了。”馮笙在原地跺跺腳,嘟起臉頰,“我是不是會變得很厲害?”

“對啊。”淩崖扁嘴,“是會比之前好點。”

“看你以後還說不說我笨。”馮笙哼一聲,努努嘴巴。

淩崖看着徒弟,就像曾經在竹林那樣。

馮笙感到身體飽滿氣息的流轉暢通無阻,充沛,源源不斷。

“我會找回那個盒子的。”馮笙看着師父,不假思索的立誓。

淩崖輕聲說:“笙兒,外面海闊天高,這一次,沒有約束了。你去吧。”

馮笙甜甜的笑:“師父等我回來好不好。我不會給師父丢臉的。”

“不要餓肚子。”

“那肯定的啦。”

“也別吃太胖。”

“…….”

作者有話要說:

先到這裏吧~

第 16 章 反擊

“我們兩清喽!”陌月愉快的拖起裙擺,笑的調皮。

“呃?”馮笙心裏發毛,忙站起拽住美人兒的衣袖。

陌月啊的一聲撞在石桌上,擡頭看到馮笙側過頭露出脖頸,笑容凝固在臉上。

馮笙趕緊收回手,沒撞壞這大小姐吧?

陌月後退兩步,揚長而去。

被暗算了?馮笙苦惱的咬舌。

不過沒什麽不适啊,肚子也不疼,腿也不麻。難道下毒了?馮笙捂住胸口。

開什麽玩笑,或許就是真心道歉的,想多了?

好吧,看誰玩的過誰了。

大典終于開始。

琴瑟共鳴,仙禽翩飛。谷主居于主座,背後巨大的玉石散發明亮又柔和的光澤,囊括半園之地。

青蝶谷設宴後園。

落座的仙友們面前草織成桌,旁有花映。在仙樂袅袅中舉杯痛飲,不可謂不悠然。

此種境界花香陣陣,清新之味彌漫感官,比之仙山,這仙谷确是不同。

馮笙呆呆的看着夜幕下仍舊起舞的蝴蝶。各色交織。

佑洺放下酒杯,疑惑不已:“師妹,你怎麽了?”

馮笙牽強的咧咧嘴,咬牙道:“沒事,好的很。”

陌月在主座谷主旁邊,挑釁的笑笑,悠然的拿起糕點輕咬。

“你不是挺期待這大典嗎?”佑洺喝着酒,順着馮笙的目光看到陌月時,僵了:“哦,被暗算了。”

馮笙氣呼呼的看着師兄的幸災樂禍,狠狠的對着他的腳跺去,被後者躲開。

“中了什麽招?”

馮笙語塞。無力的看着眼前誘人的食物,心裏淚流成河。

現在吃什麽都是味同嚼蠟,不對,比蠟更難吃。就是喝水,也好像喝的蠟汁,簡直太要命了。

不知道時效多久。

陌月開始敬酒,一路走下來,姿态大方,一颦一笑皆合禮法。

馮笙拍拍衣袖,好戲上場了。

佑洺站起,馮笙随着,客氣話由師兄來:“不知贈禮陌月師妹可滿意?”

“當然。”陌月笑,眉梢含情:“還要多謝淩崖天人上心。”

馮笙磨牙,笑的燦爛,在我面前提師父名諱還這種表情,你還真是想惹毛我啊。

好呀,陌月,裝淑女啊,你會,我也會。

馮笙盈盈一笑,巧妙的躲開師兄的阻攔,迎上去:“師姐今日好生美麗,光彩照人。”

陌月回之一笑:“師妹謬贊,怎及你天生麗質。”

馮笙繼續假笑:“哪裏哪裏。師姐您客氣。師妹與您一見如故,敬您一杯,您可要賞臉。”

馮笙裝作恭謹的雙手托着琉璃盞舉到陌月面前。

你的地盤,天時地利人和你全占了,別人奈何不了你,我可是吃肉長大的。

馮笙笑的真摯且無害。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陌月輕輕張口,須臾,又咬下舌頭,笑的婉轉:“我也是呢。師妹這麽乖巧可愛,不如這杯酒轉贈,證我們姐妹之情。”

私下裏沒辦法逼你,這種場合哪能讓你逃了。

馮笙換上天真的臉,蹙眉:“師姐真是說笑。哪有這種反贈之禮,師姐不收,可是看不上我!”

還就不信了,你敢在衆目睽睽下拒絕。這已經上升到派別禮節了。

陌月臉色都白了。這感覺,真舒爽,馮笙差點就要笑了,拼命維持可憐的形象配合的抽搭一聲。

沉穩的聲音從主座傳來:“月兒,小友一番心意,喝一杯吧。”看來谷主覺得對峙下去有傷體面,他開口,陌月只有喝了。

陌月低哼一聲,顫抖着嘴唇接過:“師妹一番盛情,恭敬不如從命。”

湊近耳語:“我谷中的酒,倒要看看你能耍什麽花招。”

馮笙重重的一碰杯,一滴液體悄無聲息的撒在陌月袖口,陌月從容的一飲而下。

“望師姐珍重。”馮笙颔首,忍不住翹起嘴角。

看陌月走遠,馮笙忙捂住嘴,害怕自己大笑出聲,眼神閃的像深夜的星星。

佑洺搖搖頭:“敬酒這種事,你不怕出了事,激起紛争?”

馮笙啧啧兩聲:“再說啊。”愉快的坐下拿起鮮果,咬了下去。

“呸呸呸……”

陌月一路下來沒有絲毫不适,只當是馮笙的心理戰術,俏臉上滿是得意。

起。

辟啵的聲音驟然響亮,驚了滿堂。

正端起酒杯的溫謹門長迅捷的擋住襲來的火焰。四面八方的火燭似是受到牽引,化成一道黃色火線,直撲陌月。

一時驚詫,溫謹門長伸掌驅趕,掌下震顫。所有火線穩穩的頓在半空,湮沒。

馮笙贊嘆一聲。

酒杯悄然灑落的液體滴落在青色錦緞上,如撒上烈酒的火焰,霎時火光一閃,暴漲一丈。

看到袖口火焰的陌月大叫一聲,伸手想要拂滅。一時間滿堂的小厮湧過。

天火,哪有那麽好弄滅。

“你玩大了吧?”佑洺嘆息。

馮笙一雙眼睛純真無比:“師兄你說什麽呀?”

宴會行至半夜,馮笙雖不能飽口食之欲,卻也見識了素琴古筝,水袖歌舞,青蝶如雨。

山間苦修自然不似此刻自在。看漫天青雪,紋花錦衣,不由出神。

人聲鼎沸中宴會散場,馮笙忍不住撲了幾只仙禽,那毛色身形實在讨人喜歡。佑洺黑線的把馮笙撈回,防止丢人,扔回屋子。

因着昨夜的狂歡,馮笙今日醒的很晚。沒有了晨練,整個人都顯得松松散散。而且味覺受損,吃東西如同酷刑,馮笙勉強一口就再也無法下咽。

饑餓襲來的感覺非常不好,馮笙只能流着生理性淚水紅着眼睛邊吃邊抽泣。

佑洺直搖頭,也說服不了,只能作罷。

禮節至上,宴會後停留幾日離開最好。谷內弟子尋了一地,互相切磋,客人興致勃勃觀看,有弟子大膽向長輩讨教,也悟得一二。

陌月抱臂看着人群,語氣平靜:“師兄知道為什麽谷內的蝶花多了十畝嗎?”

靖楓搖頭。

陌月沒有看到靖楓的動作,也并不等待回答。似笑非笑的勾起嘴角:“因為我娘。”

喧鬧持續的第二天。

警鐘長鳴。

所有客人和弟子全被召到後園。肅穆的氣氛蔓延,但漫天的青蝶實在與周遭格格不入。

馮笙偷偷問佑洺何事,佑洺凝重的盯着天空,搖頭表示不知。

馮笙隐隐覺得不對。

一聲尖銳的哨聲之後,萬千青蝶頃刻間撲向了馮笙,将之包圍。

陌月站在臺上,驚駭的往前移動一分,眉頭緊鎖,咬牙冷哼。

馮笙還沒來得及反應,青蝶瞬間退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牢牢鎖在馮笙的身上。眼光裏,有鄙夷,有不屑,有不可置信。

馮笙清楚,自己惹大禍了。

佑洺露出了然的神色,又輕輕掩去。

被禁足了。

佑洺在屋外輕輕敲打窗戶,輕聲說:“師妹,他們說你拿了幻蝶奩。”

馮笙耷拉着眼睛,一蹶不振。應該是黑衣人帶走的玉石盒子。馮笙道:“我沒有。”

黑衣男子說自己的作用,就是來頂這個罪?

佑洺沉默了一會兒,嘆息:“先睡吧。什麽事情明天再說。”

馮笙躺在床上,思考中神思漸漸模糊。

隐隐約約腦中傳來了緊張的呼號。

“什麽呀。”馮笙口齒不清的無力擺擺手,想驅趕這種感覺。

“嗚嗚嗚……”

“哎呀,煩死了!”馮笙猛的坐起身,大吼出聲。

被自己吓了一跳。

看看手臂上的雞皮疙瘩,感受到背後的冷汗,馮笙雲裏霧裏。

天有些微微亮,身上好疼。馮笙疲懶的掀開被褥下床,想出去走走。

涼氣撲面而來,身上傷口立馬螞蟻啃噬般的一陣刺痛。馮笙倒吸口氣,心頭一陣悸動。

感覺有些異樣,馮笙回頭看去,腦中思索,擡手摸摸耳朵。

天啊!馮笙心中驚慌,不顧谷主的室內禁足,奔了出去。

路上閃閃的魚鱗标記刺痛了馮笙的眼睛。

“終于來了。”陌月笑盈盈的,眼睛裏裝滿期待,緩緩拿環刃指着馮笙的喉嚨,馮笙咬緊牙關沒有動。

小漪的慘叫一聲聲傳來,馮笙心裏發慌,沒了平日的張狂,握着冰竹的手很僵很疼很顫。

打得過陌月如何?這裏,有那麽多人,況且自己也一身是傷。

“你養妖,可想過這是什麽地方?”陌月側過頭,啧啧兩聲。

馮笙張口,頓了一頓,發聲:“我并不知道谷內不允許。”

“诶?”陌月臉色冷了幾分,“這句話就不對。你是知道的。”

馮笙不耐:“我入谷之前不知道。”

陌月冷哼:“就這麽一只小妖怪,居然沒被蝶花毒死!”

冰竹嗡嗡的在手中響起。

“生氣了?”陌月假笑一聲,更是肆意,“她今天得死在這裏。”

馮笙臉色難看。

“進入青蝶谷的妖精,立斃。”陌月高高的揚着頭顱,語氣不善。

“哼,”馮笙用鼻腔冷笑一聲,“你敢。”

“我不敢?”仿佛聽到笑話,陌月笑的幾乎眼淚迸出,“我的地方你也敢這麽嚣張?”

“我以為你很善良。”

“我當然善良!”陌月眼神陰翳,“我可以忍下你對我做的一切,但是,我不能允許有妖出現在我面前!”

“我帶她走。”馮笙嘴唇蒼白,大眼睛失去光彩,眼神帶着懇求。

第 15 章 威脅

馮笙看到男子左手上的四排牙印,第二次咬的時候還記得不要重疊傷口,我真貼心。

“壯士有話咱們好說……”

“好。”男子毫不猶豫的接口,“仔細聽我說。”

馮笙搗蒜般點頭。刀刃在脖子上散發着涼意,敢不仔細嗎?

“我不殺你。但是你出去後什麽都不能說。”男子用勁加大,馮笙立馬繼續搗蒜,“就說你全忘了。我要是聽到任何關于我的事?”

“不會不會!”

“我就把你那條魚做成紅燒的。”

馮笙脖子僵硬的眨眼表示明白。無緣無故惹了這麽尊大神,欲哭無淚。比自己厲害,只能認了。

男子低笑一聲,匕首撤走。

為什麽不殺自己?馮笙想起,那天看他的法術,不是正道中人。這一路看來,也不像什麽心軟的人。明明不想讓別人知道他的行蹤,殺掉自己不是一了百了?小漪的威脅更沒什麽說服力。

“記好了。”

馮笙點頭,動作還沒連貫起來,後頸一痛,聽到男子的聲音模糊:“睡一覺吧。”

黑暗淹沒了所有。

佑洺看着黑影獨自從山口越出,神色轉陰。手中握着的水晶珠子內部一片渾濁。

再次醒來不知是什麽時候了。

“嗯。啊。”還沒睜開眼,馮笙就覺得後頸實在是酸痛。伸手摸摸,緩緩啓開眼簾。

眼前雖然不太刺眼,也不能算是黑暗。這一覺睡得還挺香。馮笙苦笑的坐起來看自己躺在硬邦邦的地面上。

還在被打暈前的房間。看到那近在咫尺的華麗大床,馮笙只能一再平息自己的怒火,該死的黑衣人。

不過小命沒撂在這不錯了,還指望什麽呀。

這怎麽出去。馮笙擡起頭,難受的扭扭脖子。

好吧,那人走前還帶上了閨房的房門,馮笙撇嘴。推開門的一霎那,啊的一聲低呼,咬緊了牙。

昨晚看到星空的大洞如今照射進強烈的陽光,在地上繪出了一片不規則的圖案。這陽光太毒辣,在這宮殿中與周圍森森的氣氛極其不相應。

馮笙揉揉眼,現在什麽時辰了?地上的光斑與洞幾乎是垂直的,天啊,午時了?

馮笙呆了一呆。完了完了,師兄一定發現我不在了,千萬不要告訴這谷內的弟子啊,我闖的可是禁地。小漪不知道怎麽樣了,要盡快出去。

馮笙摸着錦囊中的珠子,擡頭觀察這個洞。用手一比再比,不對啊,昨晚沒這麽大。

算了,不管了,出去再說。

馮笙興奮的爬出去,用一聲悠長尖細的長嚎結束了一場冒險旅程。

重重撲進後園的花海時,馮笙只能心裏安慰自己。那洞出去後仿佛是山的縫隙,只能一直往上。終點是高高的,只有一腳可放的平臺。一邊谷內,一邊谷外。

馮笙吐掉嘴裏的花莖和花瓣,看四周沒人,飛速的往自己院裏跑。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跳進了院裏的湖。

馮笙從水裏浮出腦袋,看到佑洺師兄抽搐着眼角的用手抹掉臉上的泥水,忍耐的顫着手,把眼光投過來。

馮笙噗的吐一口水,往岸邊走。

佑洺接過來,安慰道:“她沒事。解藥給我。”

把錦囊解下來,馮笙無力的軟在了一旁。左臂的傷口只看到分離的白肉,沒有血色。

雖然昨晚睡得不舒服,不過勝在睡得挺足。師兄喂小漪吃下,然後想給自己度靈力,馮笙搖搖頭拒絕,師兄不知道,沒有用。

佑洺無奈的替馮笙包紮下手臂:“累了嗎?要不要休息?”

馮笙親親小漪的臉頰。嘿,小屁孩,我拿命給你換了條命,咱們以後可要相親相愛了。

佑洺悄悄的走了,手掌緊握。嘴邊輕輕勾出了一個緩緩不明意味的弧度。

馮笙靠在樹幹上發呆。有些事,要不要往深處挖一挖?

突然對自己有了那麽點興趣。這些年,我好像從來沒有考慮過這些事,比如,我從哪裏來。為什麽我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事物?還有,為何不能挨餓?

“啊!”馮笙心裏一驚,猛的坐直身子,捂住嘴巴,天啊,都忘了,我,我,我喝了那人的,血,血啊,這不是妖物才會做的嗎?難道我真的是個妖精?

馮笙忙摸摸頭發,沒有貓狗狐貍耳朵,摸摸屁股,沒有老虎猴子尾巴。還有哪?馮笙激動的在全身亂摸一通。

“咳咳。”

佑洺不好意思的淺笑:“師妹怎麽還不休息?”

馮笙尴尬的收回手,非禮自己應該,是可以的吧?

佑洺走過來,手中居然提了兩個陶罐。

“酒?”馮笙訝然。

佑洺神秘一笑:“要不要來點?”

馮笙笑的像偷腥的貓。

曾經偷過師父的酒去給碧書師妹做菜,也暗暗嘗了一些。那真是種奇怪的感覺。明明入口很怪,喝完一口卻想再喝一口。許久不喝,還有些想念。

佑洺看師妹笑的懇切,暗自搖頭,遞過來一壇。馮笙小氣的抿了一口,咋咋嘴。

“昨晚沒傷到吧?”

奇怪師兄口氣的歉意。

馮笙再喝一口,呲牙,“沒有,我很結實的。”

突然覺得好像哪裏不對。

哎呀,師兄怎麽知道我去了哪裏?明明沒有告訴他的呀?并且,今天他見到我就跟我要解藥,看樣子像是知道的。怎麽回事,難道通知了他,可是今天摔壞腦袋忘記了?

佑洺看清師妹糾結的臉色,不以為意的笑笑:“那裏都有些什麽?講來聽聽?”

師兄完全知道啊?

馮笙想了想,也便講了。不過省略了男子的同行,并且最後是自己累極睡去。

“師叔托我照顧你,如果……”佑洺頓了一頓,似乎不知道怎麽接口,只好仰頭大灌一口。從側面看去,那堅毅的臉龐透露着深深的落寂。

馮笙想想自己從小到大闖的禍,無所謂的笑:“沒關系啦。師父知道我随時都會闖禍的。”

佑洺神色迷蒙的回答:“對啊。因為你對師叔來說很重要,所以很多事,做了也不會有太大危險。”

總覺得這話怪怪的。馮笙只能無措的緩慢咽下口中的液體,不作答。

“師妹希望自己能做些什麽?”

“我啊?”馮笙咬着下唇思索,“沒什麽特別想做的。嗯,和師父一起游歷如何?”

“呵。”佑洺露齒一笑,“挺好的。”

“師兄呢?”

“我啊?我希望安墨……”

騰的悶響。

佑洺一把抓住即将滑走的酒壇。壇中的酒根本就沒有下降多少。

馮笙打個酒嗝,不老實的翻騰呓語:“嗯,嗯。”

佑洺看着馮笙稚嫩的面龐,苦笑不已。師妹,安墨,不該是這種成就的。

今天格外熱鬧。

馮笙特別高興,因為可以一飽口福了。一大早就被各種飄香的美食氣味引誘,出門後發現走廊各路洋溢着歡聲笑語,身穿羅裳的女子們走路如飄,裙擺搖動間仙氣袅袅。

手捧銀盤果香四溢,銀鈴笑語悅耳動聽。馮笙探頭探腦的看着,覺得自己仿佛都要飄起來了。

真正的仙境又是如何呢?安墨峰也為仙山,隐于俗世。高聳入天,那裏常年雲霧缭繞,劍聲呼嘯。

果然,不常見的東西,才是最受歡迎的。

佑洺被馮笙嗵嗵的砸門聲震醒,嘲笑的說:“怎麽?喝幾口酒醒來這麽激動?”

“大典什麽時候開始啊?”

佑洺啞然,“大典?那是晚上啊。現在這麽早。”

“什麽?”馮笙愣愣的,“那豈不是還要好久。”

“不久。”佑洺抽抽嘴角。

馮笙按按肚子,有點餓了。

空氣中傳來絲絲甜味。馮笙跳将起來,看到靖楓師兄在湖邊涼亭對自己招手。

巴巴的跑過去,馮笙看到亭中石桌上擺好了飯食,立馬兩眼放光。

定睛一看,這是,雙人份?

“這是?”馮笙疑惑。

靖楓師兄一笑,走開不過十幾步,一襲青衣映入眼簾。馮笙倒吸口氣,這不是陌月麽?

陌月笑的燦爛,口氣溫和:“不知道馮笙師妹傷勢如何?我來請罪,遲了可不要怪罪啊。”

這,這和藹的語氣,誠摯的笑容。

馮笙想着自己真是太小氣了,那麽一檔子事一直記着,頓時愧疚充滿身心,忙不疊的搖頭:“哪裏哪裏。陌月師姐言重了。”

“好啦!”陌月爽快的落座,“這頓飯算我請罪,吃了,我們就不要有隔閡了。”

馮笙看到她神秘的眨眨眼,指着一個奇異的橙色果子,形似葫蘆:“看,這是我偷來的蝶果,一般可是吃不到的。”

馮笙看她的可愛樣子,不由的心中豪氣上來,跟着動筷。

飯食畢,果子獨立。

果子撕掉果皮後,芳香透出,夾雜着很多香味,卻神奇的毫不沖突。每口味道似乎對應一種花香,真的是難得的體驗。馮笙一向愛甜食,覺得唇齒留香。

“吶,”陌月從她那遞過來一個酒杯,“這是蜜酒。嘗嘗。”

“嗯。”馮笙接過,毫不猶豫飲下。入口清涼,淡淡的香味沖淡了一些果子的甜膩。

“大功告成!”陌月一下子從凳子上跳起來,哈哈笑起來。

第 14 章 盒子

馮笙急忙扭頭,心裏哆哆嗦嗦的,會不會長針眼啊。師父保佑,人家真真的不是故意啊。

男子低頭看到小丫頭顫抖着,聲音便放輕了些:“我沒想讓你瞎掉的。我護着你,放開的一點時間內你盡量看。我們多來幾次。”

馮笙的窘态被男子以為是害怕。

平靜了一下,馮笙還是無法直視,只好捂臉點了點頭。

肩膀一緊,馮笙感覺雙腳離地,一瞬,又平實的落在了地上。

男子柔柔的俯視着小丫頭,張口輕聲囑咐。

馮笙聽到聲音從頭上傳來:“這是這片地方的最高點,你盡量看的範圍廣闊一點。”

嗯了一聲,馮笙閉緊眼睛,深吸口氣。眼前驀地一亮,用壯士斷腕的心逼自己睜開眼睛。遼遼廣闊的大荒漠,全是黃色的土地和沙子。

眼珠僅僅轉了一點點弧度,馮笙便受不了的埋頭,男子及時把鬥篷撐開。

男子沉聲問:“有什麽?”

馮笙詫異的想了想,好像有什麽,又好像沒有。需要确認一下,馮笙沒有回答男子,皺起眉頭,擡手拂開了他的手臂。

腳下是塊大石頭,顏色有着岩石特有的色澤。在這片漫漫黃沙地,突出地面的只有一棵胡楊樹和這塊無甚異樣的石頭。

馮笙看到腳前有塊和石頭色澤不一樣的青蛙大小的褐色東西。正待細細查看,眼前突的又是一暗,突然被打斷的探索讓馮笙有些懊惱,想開口打仗。

接着心裏就覺得有些好笑,明明男子是為了保護自己,嗯,利用自己,起碼證明自己還是有用的。就這會兒來說,就算不心存感激也不該惡語相向。

馮笙蹲下身子,拂開下擺,嘿的一聲低喝,出手迅捷,想在明亮中拿住褐色東西。就在手要觸及的那一刻,腳下突然猛烈晃動,馮笙沒有防備,一個不穩,鎮定間撇到褐色已經遠去。男子被腳下的颠簸驚到,沒有及時送來黑暗。

馮笙眼睛劇痛,也沒思考,閉緊眼睛沒臉沒皮的就沖男子撲去。男子下意識的撐開鬥篷裹住小小的人。腳下的石頭仿佛有了生命,就像是野馬被騎上背,觸動了禁忌,兩人被瘋狂的甩了出去。

男子還是比較靠譜,強烈的沖擊力下只是悶哼一聲,沒有放開馮笙。如同落入平靜水面的石頭,兩人在黃沙地上飛揚了一片灰塵漣漪。

馮笙一時沒有調整好姿勢,壓在男子身上,鼻子放在了男子鎖骨之上的軟肉,而牙齒,就狠狠的磕在了那塊硬若磐石的骨頭上。齒縫間銅鏽的味道在舌頭蔓延,一時間,馮笙的淚水幾乎狂飙,不可以缺牙齒啊!

男子呼吸聲加大,馮笙才意識到身下還有一個喘氣的。注意力一轉移,才發現兩人此時姿勢的不妥。

馮笙的整個身子都被男子摟抱在鬥篷裏,手放在,這是哪裏?而,這,這入手的仿佛絲帛的觸感……

“嗷!”如同摸到了燙手山芋,馮笙不疊的滾出男子的懷抱,把自己縮成一個球,一個勁的滾啊滾啊滾,太丢臉了,繼續滾啊滾啊滾啊。

男子臉黑的像鍋灰,眼角抽搐。

馮笙嘤咛一聲,好累,不想動了。咦?好像有東西頂在自己的背上,好硬。

“嗷!”馮笙慘號一聲,背上原本就有傷啊啊啊!

因為陣眼移動,幻境不攻自破。

黑色覆蓋住馮笙的世界,馮笙萬念皆空的抱緊男子,這一程路太苦了,不想再動一根手指頭了。

像個樹袋熊鎖緊男子,男子幾次示意放手,馮笙都不為所動。

因為身材嬌小,男子似乎權當背了一件行李,一路躲避動手什麽的,馮笙都近距離感受到。因為感官遲鈍,也沒感覺到危險刺激什麽的。

直到很久後,男子終于把馮笙扯了下來:“自己走。”

馮笙看到前方一排排燈籠飄過來,呃?快窒息了,這麽多的怪物,怎麽打?

男子站在不遠處,一動不動。

看到燈籠飄近,馮笙指尖發麻。不能動啊不能動。

“咦?”馮笙忍不住發了一聲,想要伸手戳戳。這哪裏是怪物,分明,分明就是燈籠啊。

燈籠鬼?

“笨蛋。”

男子低聲咒罵,一腳踢翻了火爐,火光四射。頓時空氣灼熱,一聲聲仿佛夢呓的叫聲從燈籠群裏傳來。

男子拉上馮笙狂奔,後面的火光逐漸遠去。

馮笙甩開男子的手,覺得很渴。

男子摸下手背,無語:“沒到地方就要被你害死了。”

渴只是一瞬間,接下來就是很餓。馮笙一向挨不得餓。今天就吃了早膳,如今怕已經午夜了。念頭一起,餓的更厲害了。腹內絞痛,冷汗都開始冒了。

男子看小丫頭不對,似乎有點迷糊了。就低笑着重新拉上手前行。

意識有點模糊。男子沒有抛下自己,馮笙很奇怪。走路被拖着,腳下踉踉跄跄。一路上總是出現一些不該有的事物,馮笙甚至看到了幾棵柱子裏的鬼影。

馮笙恍惚的想,這些不都是妖物鬼物嗎?怎麽會出現在一個修仙大派的大殿裏。

男子速度極快,一路幾乎都是依靠躲避走的。再拉上一個拖油瓶,不知道慢了多少。

終于停下時,馮笙擡頭看到了星空。滿天的繁亮映在深藍的畫布上,美得都想揭下裱起來。這只是一塊羅盤大小的空洞,是用來觀天象的?

馮笙感覺自己餓急了。

無力的垂頭時看到了男子被自己咬破的手掌。那種顏色很魅惑。

迷離的感覺在心頭爆炸,仿佛是受到了引誘,馮笙緩緩埋下頭咬了上去。

咬的很輕。馮笙是這麽覺得,但是牙齒好像變厲了,沒有怎麽用力,已經嵌入了肉裏。

饑渴從深處蔓延,這裏就是救星,馮笙無意識的吮吸,腥稠的液體進入了身體。

感覺很妙,仿佛液體穿過了我的肉體,徑直貼附在了骨頭上,然後緩緩的滲透進去。不夠,還是不夠。

猛然的拉扯驚醒了馮笙。口中一松,馮笙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饑餓感好像沒那麽重了。

舌蕾感受到澀澀的味道,馮笙被電到般開始呸呸呸。

男子皺眉看看手,似笑非笑:“怎麽?你是個小妖精?”

馮笙懶得理他,呸完開始咳嗽,喉嚨仿佛火燒般難受。

男子看看傷口下的灰色霧氣,沒當回事,甩手有趣的看了丫頭一眼,徑直走了過去。

馮笙痛苦的擡頭跟上,轉了一個彎,才發現到了一個小巧的屋子。推開房門,像是一個女子的閨房。

鏡子梳子發簪一應俱全。沉香色的床邊挂着粉色的床紗。來不及看清具體樣貌,馮笙緊盯男子的走向。

男子走向了牆角。蹲下,砸碎了地板上的石頭,拿出了一個散發着熒光的盒子。

大小也不過女孩子的脂粉盒。馮笙看不太清楚。

一陣“簌簌”的聲響。

馮笙繃緊神經。男子收好東西。

自己的利用價值就到這了?

霎時。

鋪天蓋地的青色沖出,仿佛下了一場芽色的葉雨,模糊了馮笙的眼睛。

美極了,可惜前面是一個全身蒙在黑布裏的影子。

是一群青蝶。

落在身上,有點癢。

一時的美景讓馮笙有點做夢般的不真實感。眼角瞥到男子眯着眼睛打掉了手上的生物,然後看過來,四目相對。

馮笙瑟縮的向後動了動。

男子淡然的走過來俯下身子,舉着手中的盒子讓丫頭看。馮笙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警惕的确定他沒什麽動作後,看過去。

是玉石盒子。翠竹色,瑩潤光滑,色澤濃郁,看起來卻是非常犀利,有些紮眼。馮笙有些詫異,盒子頂部雕刻着一只蝴蝶,探頭仔細看,刀法非常細膩,紋理清晰,俨然如同振翅欲飛的真物。

男子彎起嘴角,把盒子推近一些,輕輕晃了晃。

意思是讓我接手?馮笙疑惑不已。

狐疑的盯緊男子,馮笙伸手接過來。

還沒有拿好,圍繞兩人翩飛的青蝶居然一下全都湧到了馮笙的手上。

馮笙吓了一跳,盒子瞬間脫手被男子接住。手上仿佛針紮般被刺了好多下。

果然沒安好心!

可是剛才,沒有看到盒子上任何開口的痕跡。

馮笙忙細致查看,手上一點異樣都沒有,仿佛剛才都是幻覺。

男子看丫頭可愛的表情,低笑一聲。

盒子已經被收好,不知道被放到了哪裏。

馮笙顫抖着嘴角,滿心無語。

男子離自己很近,馮笙垂着的眼睛厲色一閃,用盡所有力氣和靈力灌注在冰竹上,全力催動襲向他的胸口。這招叫流年散盡。适合近攻,能封住對方的身形和法術,以禁為訣。

這已經是如今能使出的最好法術。

不成功便成仁。

馮笙緊張的要死,看到男子凝固的動作時,如獲大赦,像沙漠中抽幹的人看到了綠洲。

“哈哈哈。”馮笙得意的大笑,眸中充滿得意。

男子眼睛一翻,骨骼輕動,好似抖落了一層薄冰一般,伸縮自如。

馮笙眉毛亂跳。差距真的這麽大,豈不是死定了。而且距離這麽近。

男子輕易地把匕首貼在馮笙的脖子上。

第 13 章 女鬼

男子站定。

馮笙吓了一跳,正常情況男子應該裝作沒聽見,任由自己聒噪才對。

男子若有所思:“你覺得接下來會是什麽鬼?”

馮笙轉轉眼珠:“肯定是水鬼啊。天時地利人和全占了。”

男子頓了一下,接口:“并且還是女鬼。”

這裏是陰煞之地,女水鬼應該是最厲害了。男子是陽體,馮笙小心翼翼問:“你不克,女水鬼嗎?”

男子一口氣噎住,咳了一聲:“陰也克陽。這裏陰極,我的能力被壓制了。”

哦?這樣,那就來點□□吧。馮笙急不可耐的把手伸出水面,瞬間,手心火焰跳動。

笑容在臉上緩緩放大,馮笙驚喜的拍水:“看啊,我的仙術提高了。”

男子猛的回頭,臉色慘白,從牙縫裏擠出根本聽不清的一句笨蛋。然後餓狼撲食般撲倒在馮笙旁邊。

一張兇惡的臉龐幾乎頂上馮笙的鼻子。極度震驚之下,馮笙竟忘記了躲閃。一柄鋼叉襲到了臉上。

冰竹嗡鳴一聲,帶動馮笙的手遲鈍的擋了一下,鋼叉順着肩膀劃出了半尺的傷口。迅速後跳,馮笙才看清了眼前的敵人。

那是一個騎着大魚的女人。大魚有着野豬一樣的面容,口內森森白牙,眼神狠絕。女人披頭散發,全身赤-裸,手握鋼叉,浮着病态的泥土般的色彩,眼珠外突,呲起的牙和她騎的魚如出一轍。

眼神對峙中,馮笙提起豪氣,黑衣男子既然力量被削弱,那就自己來打敗她。

瞬間,馮笙覺得自己氣勢轉變,淩厲果斷。轉動冰竹,更覺得心應手。不禁嘴角一勾,笑的傲然。

女人眼珠駭人,忽的發難,馮笙做好準備,卻猝不及防。魚在水中飛速,經過自己時,也沒有絞起水浪,徑直沖向了男子。

馮笙腦子短路一下,後知後覺忙撲上去,拉住了女人的腳。簡直和魚一般滑溜,握住的同時也被甩了出去。

應該是陽氣入侵,女人相當不樂意,鋼叉對着男子揮的又快又狠。馮笙趕緊從水中探出頭,沖上去。男子的鬥篷是個寶物,女人的鋼叉點到也沒有破開。男子速度極快,揮舞着鬥篷下擺也回了女子幾招。

馮笙手拟撥動琴弦,劃出四道仙線捆縛女子。仙線松散的在空中把女人圍在中間,然後猛然收緊,在後面單掌平推冰竹,冰竹化作一道碧色光芒,嘯聲震動空氣,氣勢洶洶的對準了女人心口。

馮笙不敢原地停留,立馬換了地方。

果然,女人一瞬就撐爆了琴弦,氣流阻礙了冰竹的攻勢,回首怒然一叉,馮笙驚呼一聲,冰竹劇震,竟是擋住了女人的兵器。女人有些意外,愣神的剎那,男子的拳頭已經到達了女人的胸口。

女人在刺眼的光芒中被震到遠方的牆上,重重的轟鳴一聲,女人嵌入牆裏,然後像貝殼裏的軟肉,稀稀的滑落牆壁。

後面一聲悶哼。

馮笙保持着僵硬的驚愕神情回頭看去。

男子一條腿被豬頭魚咬在嘴裏,豬頭魚猛烈的左右晃動中男子不由的跟随搖擺。

趔趄一下,馮笙左手握住右腕,右手舉過頭頂,食指中指并起,遙指冰竹牽出一線指揮,注入仙力,垂直向下,鎖緊眉頭兩指艱難一定,冰竹化劍光芒四射直刺豬頭魚的後背。

右手如同打在石板上,馮笙啊的叫喚一聲跳起來猛甩手,冰竹召回。

男子腳下工夫狠厲,掙脫魚口,飛游過來,隔着鬥篷撈起馮笙就不顧一切往前,手心在水中向後發力,加快速度。

馮笙忙照做。

都忘了,逃乃上策。

有道透明的屏障在眼前,速度太快,沒有琢磨就闖了過去。

一身的濕意頃刻烘幹。接着就是燥熱,然後刺眼的白光逼得馮笙閉上了眼睛。這些發生的極快,且兩人腳下沒有放慢速度。即便閉了眼,馮笙仍是覺得眼珠被刺的生疼,周身一片火熱,忍不住嗯哼出聲,腳下慢了半拍。

男子拉起鬥篷擋住光線,腳下快速移動,手中拉力未變,使得馮笙幾乎趴在地上,兩人肢體分離。

世界陷入一片白光之中,馮笙迷茫的漫步着,仿佛走在雲端。又如同身在火漿,熱烈煩躁。

一切都在靜止,無聲無息,天地間只餘一人,痛苦的嘶吼啞音,欲哭無淚,每邁一步腳下宛若刀割,卻不能停留。

男子無奈的盡力遮住身子,嘆息。這丫頭的火很是厲害,身上除了鬥篷幸免于難,已經空無一物,不好施展,所以才迫使她對抗水鬼。

如今——

陡然一片黑暗降臨,清涼加身,馮笙一個激靈猛顫了下,觸感到自己正靠在一個軟中有硬的物體上。眼睛死閉着,酸澀痛緊,眼皮竟是沒有力氣擡起。

馮笙擡手指腹撫上臉龐,才發現不只是眼皮,整個身體都如同被掏空,幹澀無力,活動的手腕發出了骨骼碰撞的嘎吱聲。指頭上染上濕意,可能是眼睛自我保護時分泌流下的“淚水”。

身體懈怠着,靈臺這時卻無比清明。馮笙停下腳步,黑衣男子說不定已經遠去,不禁心中有些洩氣。

另外不知道眼前是什麽東西幫助自己渡過難關。應該是一塊大石或許一個門,在身體失控時跌進了石縫或者藏在了門後?

男子僵硬的把馮笙籠在鬥篷下,絲毫不敢動彈,如同石頭靜立,腦中飛速轉動。

時間仿佛過得很漫長,馮笙不知道外面情況如何,覺得不管怎樣,總該睜眼看一看。

馮笙額頭靠着牆,重心下移,鼻子輕努,然後嘴唇貼上,啵一聲,給了一個大大的響吻同時,大喝一聲:“得道多助!”

瞬間,牆突然遠離,眼前放亮,燥熱加身,馮笙吓了一跳,眼皮掙紮好久才緩緩睜開。亮光又刺痛了眼睛,馮笙只好舉手遮擋,看到了遠處的黑色鬥篷男子。

男子臉色難看的盯着馮笙,眉心皺的變了形。

呀,他沒走。馮笙的情緒從驚喜中緩緩過渡到忐忑不安。為什麽要用那種想撕人的表情對着我?

“嗤。”男子突然冷笑一聲,扭了過去。

我怎麽你了?馮笙怒極的伸出食指就想對他口出不遜,醞釀好的情緒包裹着語言就要噴發,卻因一時驚駭卡在喉中。

手上,有血。

這血是哪裏來的。這回輪到馮笙臉色難看了。

用左手劃過臉頰,看到指頭上面粘的的紅色血痂,馮笙幾欲絕倒。

試問能有幾人看到一人雙目流血還毫不自知表情豐富時能面不改色?馮笙絕望的想,男子果然好膽色,看了那麽久。

垂下眼眸小心的擦掉血跡,馮笙內心崩潰的不要不要的。

男子看過來,別扭的扭開頭,又忍不住轉過來:“你還是先閉上眼睛吧。不然一會兒會瞎掉的。”

“嗯?”馮笙懷疑的舉手擋住眼睛,從指縫往前觀望。男子背對着自己,右方有塊大石,左邊,居然是一片茫茫沙漠,怪不得太陽那麽毒辣。

怎麽可能有沙漠?氣不打一處來,馮笙大嚷:“我說你有完沒完,這時候還弄什麽幻境啊?”

男子羞的直惱,語氣低沉:“不是我。”側臉轉過來的眼珠寒光四射。

馮笙一凜,氣勢低了十分,結結巴巴:“那,那個,也不是,不是我啊。你幹嘛,那麽兇…….”脾氣真差。

男子皺起眉頭思索片刻,眼光又移到了馮笙身上。

謹慎的看到男子盯着自己好久,馮笙心裏發毛。男子目光遲疑,而後開口:“你應該看的到。”

馮笙哭喪着臉:“大哥你看我眼睛都睜不開……”

看丫頭表情誇張,男子低笑一聲:“這會兒好好看看,一會兒你就閉上眼睛,我背你走。”

溫柔的語氣卻讓馮笙毛骨悚然。

男子眼睛紫色鮮豔的很。

馮笙哭都哭不出來,現在一條船上,也跑不開,沮喪道:“看什麽呀?”

“當初你在我的幻境裏看到了施法人我,現在你要找到這片地方的主導。應該是一只幻獸。”

天啊,這是要犧牲自己的眼睛嗎?才不要做瞎子。寧願死也不要報廢這個器官的。馮笙默不作聲,眯着眼無言的對男子做出反抗。

男子只是靜靜地看着,目光平靜。馮笙覺得氣氛有些怪異,只好退一步看看他,再退一步看看他,忍不住開口:“吶,你到底要怎樣?我瞎了你養我啊?”

男子毫不猶豫的點頭,語氣冷淡:“對,我養你。”

一聽就是敷衍啊啊啊!馮笙在心裏咆哮。到底要怎麽辦?

在這裏等着也不是辦法,馮笙一狠心,咬牙道:“行!”

随即放下擋在眼前的手掌,準備向四周看,男子臉色一變,一個箭步沖過來,撩起鬥篷将之罩在裏面,馮笙頓時眼前一暗。

哎,奇怪。馮笙擡頭:“哎?你不是要我看嗎?”

男子恨鐵不成鋼的嘆息:“要看也不是這麽個看法,不過一瞬你就瞎了。”

馮笙側頭:“那你說怎麽看?”突然臉頰發熱,耳根爆紅。鬥篷下光線極弱,不過即便如此,自己揚頭的姿勢還是看到了男子滾動的喉結和赤-裸的肩膀。

作者有話要說:

單機寫文的感覺好酸爽,嘤嘤嘤

第 12 章 天火

男子後退一步,馮笙正好上前,絆的兩人都是趔趄,男子聲音飽含無奈:“趕緊找出口。”

馮笙這才發現以柱子為中心,地上密密麻麻的出現一堆黑黢黢的東西往外擴散,随着柱子崩塌的嚴重,數量越來越多。看起來好像是酒杯大小的螞蟻。

“出口有什麽特點?”馮笙忙随着男子開始逐一劃過牆壁。

“隐形的。”

“……”

馮笙憋着滿肚子氣不停敲打,覺得應該先去龍座前探一探,畢竟那是之前的經驗點。

同想象中一樣,沒有。馮笙立馬環視四周,這個宮殿即便沒有之前的大,也絕對不小,這樣找下去實在不是好法子。

男子站在牆角撫動空氣。

正想呼喚男子問些線索,腳上突然一痛,馮笙一低頭,發現那些黑東西居然已經在腳下,驚愕看到一個正啃食自己的腳趾。

馮笙嗷的叫了一聲,不停後退,一下坐在了龍椅上,看清地上的竟然是成年男子中指長的——人。

吃肉,還是生肉的黑衣小人。

男子并未察覺,輕輕鎖眉,仰視大殿。

馮笙立馬禦風而行,想要飛離這片地方,可是還未行至一丈,咚的竟是整個人砸回了地面。

馮笙□□一聲,想起地上全是人,忙站起來。

上空有詭異的重力,根本禁不住。

地上被壓扁了一大片的“黑螞蟻”。還好沒有血,剛才差點吞進去一兩只,好惡心,馮笙惡寒的呸了兩口。

就這一瞬間,“黑螞蟻”沿着腿開始往上爬,整個腳面全變成黑色了。

還好這大小讓馮笙覺得沒什麽威脅力,下意識的抖抖腳。

“啊嗚!”馮笙一下從地上跳将起來,忘了,他們可是吃肉的啊,一堆嘴巴緊緊咬着自己的腳,就是不松口。

馮笙一着急,身上氣浪頓時震飛了身邊一大片“螞蟻”,飛散中,看到原本被自己壓扁的突然充好了氣,又是一條好漢了。

馮笙快要哭了,在身上打下屏障,一路飛奔向男子,現在好想有鞋子穿啊。

馮笙在男子前及時止住了腳步,因為男子那裏并沒有這裏安全。“螞蟻”又開始朝中心圍攏,馮笙想着,需要注意一點,防止發生男子身前的事情。

男子身前有一個三四人高的“黑螞蟻”。

浩浩蕩蕩的“螞蟻”群往那“大螞蟻”身上爬,然後融進去,變得更大。

男子出招的紫色光輝,一次打開一個大豁口。

發生這種情況定是男子下了殺手,馮笙面前的“螞蟻”并沒有開始彙聚,還好自己比較善良,馮笙不停修補身上的防護,害怕再激出一只大的。

“螞蟻”的嘴巴很厲害,不止吃肉,還吃仙術,護身訣開始出現缺口,馮笙不敢出手,所以需要用最快的時間找到出口,雖然馮笙清楚,所謂的出口不過是進入下一個虎口。

馮笙朝男子大吼:“你都知道什麽,快告訴我。”

“這是黑紙陰兵,怕火。”男子聲音停頓了一下,仿佛有些不情願:“我使不出來。”

火?對了,覺得不一樣,這裏更加潮濕了,并且上方的空氣好像也有點問題,一般的火可能還真不行。

“大螞蟻”完全包裹住男子,馮笙看不出戰況。不過男子也是一身黑,說不定根本看不出來。

馮笙試了幾次,果然不出火。雖然平時不濟,可連個小火苗都沒有确實不正常。

沒辦法,用這個吧。馮笙閉上眼睛,右手附上心口,心神沉在深處,左手在上身開始畫橢圓,身體內部随之運轉,一圈,兩圈,三圈,找到了,點在那處,咬牙開始往外牽引,很痛。

當手心跳躍着火苗時,馮笙已經汗流浃背。這麽痛,怒視“大螞蟻”,馮笙手臂在空中一揮,小小的紅色沖上了它的脊背。

“轟”的一聲,好似進入了棉花堆,原本小火焰一下燃燒開來,幾近爆破。

馮笙離那裏已經很遠,火勢一下沖過來離自己不過一尺。

馮笙吃了一驚,火舌舔舐着,那麽近的距離,男子不會燒死了吧。

整個空間充斥着火的燎缭聲,馮笙不安的亂走。地上的單層“螞蟻”吓壞了,四散奔逃。雖然男子很可惡,不過後面看來還有很多東西,他不在,自己豈不是兇多吉少?

馮笙來來回回的踱步,一擡頭,看到了一面牆壁上露出了淺色的漩渦。可能是火的煙霧原因,居然熏出了出口。

馮笙臉色一喜,高興的忙走近。剛邁一步,突然肚中一陣絞痛,眼前昏花。

不是吧?馮笙腿一軟,直接撲在地上。

師父說,不要輕易使出這招。

模糊中,好像有人站在了身前。

應該是男子,真是的,好歹救了你,也不說扶一下不是?陷入深眠時,馮笙想的是,或許男子被燒的衣衫褴褛或者□□,确實不應該出現在自己眼前。有些好笑,不過嘴也咧不開,眼前全黑了。

總覺得呼吸不暢,而且身上癢癢的。

馮笙猛吸一口氣,鼻腔嘴內一股壓力,激的開始猛咳,人也立馬清醒,眼睛睜開也是一股辛辣,不由的又閉上了。

男子黑着臉晃晃馮笙的肩膀。

有人提肩膀,馮笙才覺得軟綿綿的腳着了地。扶一下那人的胳膊,站定。

以為入眼的男子會很狼狽,馮笙沒想到男子依舊黑衣,不過用寬大的鬥篷裹了身子,依舊沒有露面,多出來一條濃黑的眉毛。

眯起眼睛,馮笙這才發現竟然在水裏,高度沒到了小腹。

“怎麽回事啊?”馮笙問。

男子沒有回答,問:“你哪來的天火?”

馮笙想了想,是當時那心火。傲然答:“我是仙人吶。”

男子嗤笑一聲,表示不屑。

馮笙看看詭異的水中情形,心頭不安。男子道:“水屬陰,物極必反,我們快到陽界了。”

“啊?”馮笙下意識的捂住自己的胳膊。男子一直留着自己,就是為了血。接下來到了陽儀,說不定會把自己放空,想想都恐怖,馮笙定在原地不敢動。

男子盯馮笙一眼,語氣頗不耐煩:“趕緊給我走。拖你了這麽久,怎麽?”

拖……

馮笙立馬覺得背上有些蹭的那種疼,天啊,“你,你,”抖嗦的更厲害了。

男子紫眸充滿威脅:“走不走,你要留在這?”

馮笙硬着脖頸不回答。

男子走近,紫眸逼視:“我還不同意呢,拖累了我兩個時辰,怎麽能輕易放下你。”

兩個時辰?那要走多長時間啊。現在水深及腰,就算剛開始的那種慢速,他起碼也要過了七八個宮殿了吧。

自己居然還沒死?也沒缺胳膊斷腿。馮笙松口氣。

男子突然笑了一聲:“你應該很慶幸自己會活着走到最後。”

馮笙努力轉轉腦瓜,遲疑的回答:“為什麽要慶幸?”

念頭一轉,驚呼:“你沒打算讓我走出去?”

“聰明。”

冷汗“嘩”的從毛孔裏開始往外冒。天啊,一般來說,聰明的人總是活得不長。接下來的戲碼要麽男子冷酷的果斷一招把自己解決在這裏,要麽哈哈大笑着豪邁的一拍自己的肩膀,我交你這個朋友了!

看起來不像是能做出後者的。那豈不是死定了?馮笙挪出一小步,結結巴巴:“別,別這樣啊。”

“如果前面你的表現太差,我就把你留在那裏了。”男子猶自說些,馮笙的結巴聲音太零碎,他根本就沒聽到。

像是死刑犯獲得大赦,馮笙哀嘆一聲,果然話不能只聽一半啊,會吓死人的。

馮笙無力:“那你也太不負責任了吧,我不是自己願意進來的,你逼我的啊。”

“你有你的作用,如果太沒用,擔當不了,要你何用?”男子說着自顧自往前走,唇角勾起,掩沒在鬥篷下。

馮笙吐血的跟上,發現這裏分明和剛進來的甬道是一樣的,奇怪,宮殿呢?在沒知覺的情況下,竟然說了出來。

男子驀地大笑:“你是真蠢嗎?”

什麽嘛?馮笙心裏一跳,這男子性情真的好生奇怪啊,不會是腦子有病吧?

“你忘了初見我時的情景麽?”

對了!幻境,馮笙立刻恍然大悟。這裏是陰地,怎麽可能有皇宮呢?天子的大殿是陽氣最重的地方,陰地設宮殿,小鬼們自己找死啊。

那,馮笙懊惱的看着男子,自己果然是被玩弄于鼓掌之間,以他的能力,怎麽可能依靠自己破關呢?況且前面最容易,如果剛開始就是自己發揮了作用帶他離開,他怎麽有能力帶着拖油瓶突破到這裏。

馮笙越想越覺得自己根本沒用。剛開始還洋洋自得,根本就是自戀嘛。诶?那會不會這個也是騙我,只是我的心理作用?馮笙小心翼翼的摸上後背,卻猛的挺了一下身子,真……痛啊。

馮笙牙癢癢的小聲嘀咕:“一看就是沒見過世面的人,幻化出來的皇宮真小氣。”

水位沒有變,但腳下的路是下坡,看水一點點沒過自己的腹部、胸口,眼看就要脖子了,馮笙大喊:“我馬上就淹死了。”

第 11 章 食聲

在這種封閉式的情況下,轉過幾個彎之後,馮笙只能肉疼的表示自己已經沒什麽方向感了,所以更要跟緊男子。

自己已經拿到解藥,只需要走出這個地方。一旦有出口,一定要先逃。

馮笙謹慎的跟随,心裏吐槽自己蹩腳的技倆,不然就甩了你自己走了。

靜的人發毛。

男子同樣仿佛沒有人的氣息。

馮笙忍不住想說話驅趕這種不自在的感覺。

“你為什麽要我來這?”馮笙發問。聲音在這裏空蕩蕩的,更回聲嘹亮,不禁心裏一緊。

男子看都不看,也不接話。

走了很久久,地勢好像有些變化,模糊中馮笙發現前方的路是一直延伸到地下的。

“呼!”

男子拂袖,近處火光熄滅,四周一片黑暗。

原本就不亮,馮笙心裏發毛,肩膀突然一緊,接着整個人就被扔在牆上。

你還真當我沙包!馮笙狠狠的心念。

男子抵上來,聲音冷淡:“聽好了,接下來你最好聽話一點,不然死在這可是會屍骨無存的。”

馮笙猛點頭。

“首先,現在開始不管看到什麽,不要發聲。”

馮笙只有噤聲,後面不能退,只能跟着他走。

黑暗中聽覺突然變得靈敏,馮笙跟着男子的細微腳步聲摸着牆前行。腳下果然是下坡,可是眼前居然不是那麽黑了,并且光亮還很是體貼,緩緩的,淡淡的,給人很舒服的感覺。

男子的黑衣仿佛罩上一層熒光。

開始有雜亂的聲音發出,馮笙仔細的去聽,裏面居然有女子的呼叫,男子的大笑,喝聲,痛號……

男子步子很快,馮笙緊跟着,發現聲音更是混在一起,有什麽也無法分辨,不過吵的腦子渾渾噩噩,煩的很。

狠狠地搖頭,馮笙發現四周已經變了,不再是剛開始的低沉甬道,反而是氣勢磅礴的宮殿,白玉鋪就的地面甚至可以映出影子,擡頭,木雕的飛檐栩栩如生,大殿中擎天的筆直柱子上金龍紋閃閃發亮,直行的方向……居然是龍椅!

大殿空曠至極,馮笙很奇怪。寥寥兩人身在其中如蝼蟻一般,從殿口走向龍椅距離很長,越是走近,耳中聲音越是強烈,幾乎就要在腦中炸開。

男子一步一步走的極穩。

馮笙心裏偷偷埋怨男子的步伐太慢,但是也只敢靜靜待在後面。

咬緊嘴唇,馮笙心念靜心咒。開始上龍階,其中白玉竟然內嵌青玉龍雕,一步,又一步。

馮笙心中恐慌,沒有路了。

男子步伐不停。

緊盯着男子,在龍椅前,男子身影居然開始漸漸隐沒。馮笙大驚,繃緊的神經突然就斷了,沒有思考就拉住男子衣角:“怎麽回事?”

男子眉毛一擰,猛然轉身出手打在身後,馮笙一個趔趄,眼角看到無數的煙影從大殿的牆壁,柱子上擠出來,猶如慢動作般。在轉過去的瞬間,已經全部撲在了自己臉前,張牙舞爪。

鋪天蓋地的氣勢。面前沒有一絲縫隙,湧動着一堆灰色的霧氣,濃烈的仿佛塵土,其中還不時擠出一個個灰頭土臉的猙獰面孔。

男子的手就在馮笙的鼻尖上,替她撐開一道紫色屏障。

馮笙尴尬的摸摸鼻子看過去,男子的眼睛紫的發墨,瞪過來仿佛毒蛇。

“笨蛋!”

“怎麽辦?”

男子忿忿的一腳踹上馮笙小腿,馮笙沒時間生氣,後退兩步,發現後面有堵牆,就在龍椅前,轉過身,卻是根本看不到的。

馮笙拍了幾下,根本穿不過去。剛才,他不是都進去了麽?

男子語氣低沉:“這些食聲鬼吃的是聲音,發現說話聲就會封閉出口。你快想辦法打開。”

馮笙焦急:“怎麽打開啊?”

看這食聲鬼的數量,根本就沒辦法開打,恐怕會被吃的幹幹淨淨。

男子聲音染上怒氣:“想辦法,不想被吃掉舌頭就快點!”

“啊?”馮笙不滿的驚呼,不是全部吃掉啊?只吃舌頭,那不是更可怕。

這根本就是看不到的,馮笙描繪出了大概的形狀,對準中心施展仙訣,肅穆的大喝:“破!”

男子悶哼一聲,迅捷把人從灰霧拉出來,再次甩到無形的出口上。馮笙沒有打開出口,反而被自己的仙訣反彈進了食聲鬼中,後怕的摸摸嘴巴,幸虧舌頭還在。

空間太小,仙訣不行,馮笙蓄力冰竹,卻反彈嚴重,虎口發麻。

腦中一轉想出一招,對着龍椅大喊大叫,卻刺激食聲鬼攻勢更猛,男子後退一步,惱怒:“笨蛋。”

根本不行!

馮笙也惱了:“這裏到底是哪?我根本就想不到辦法。”

“陰陽兩儀!”

什麽?

馮笙緊跟着接口:“這裏是地濁?”

“沒錯,陰界。”

果然,陰陽相克。早說嘛,用的着這麽麻煩?

男子有些吃力,馮笙倒是悠閑下來,饒有興趣的探到男子側邊,眯起眼睛壞壞的笑。紫色前面濁氣彌漫。

男子疑惑的目光傳來,馮笙挑了一下眉,一手運成風,在男子臂上狠狠一劃,另只手用盡全力把他整個人推向後方出口。随即雙手化掌,擋住滾滾灰塵,争取時間,只是一瞬間,屏障轟然倒塌,馮笙甚至沒有時間轉動思維變招,後方一陣拉力,天旋地轉,眼前只有一堆星星在那裏閃啊閃。

還好,這次不是撞牆了。馮笙心裏如是想。

咳嗽着睜開眼睛,馮笙感覺喉嚨又痛又癢。動動舌頭,還是在的。視線集中,看到身旁的男子凝重的站着。

男子胳膊上黑布像是一條小蛇,無力的纏繞着。馮笙看看自己被梼杌扯掉的袖子,覺得兩人現在挺配的。不過真是可憐了這身好衣服。

不過紅色的血似乎并沒有凝固,難道下手太重了?馮笙歉意的靠過去,想要施一個訣治傷。

男子回頭一瞥,壓下那只小手。

馮笙讪讪的收回手,也對,他是魔界中人,說不定這仙術反而會傷了他。再說,幹嘛要治他,是他拉我進來這險境的。

心裏剛吐槽完,馮笙視線一轉,幾乎跳起來。

這,這,還是剛才那個宮殿啊,沒有走出來?

天啊,馮笙驚愕的捂住嘴巴,剛才咳嗽了。

男子淺笑:“這不是食聲鬼的地方,是別的。”

別的?馮笙松口氣:“是什麽呀?”聲音竟是沙啞幹澀。又警覺的覺得柱子上似乎有所變化,和上個看到的有點不一樣。

馮笙頭皮發麻的問:“是不是出口都在龍椅前?”

“不一定。”男子走向一邊,敲敲石牆。

馮笙一回頭看他離自己太遠,忙跑過去。笑話,怎麽能遠離這尊大神呢?

“別動!”男子臉色一沉,大喝。

馮笙一驚,忙停下腳,擺着一個跑的姿勢,也顧不上難受,害怕的抖起來。已經知道自己運氣很衰了。

“沒事,慢慢走過來。”

就這樣?馮笙極輕極輕的落腳,摳摳索索的挪到男子邊上。

男子說了慢,馮笙覺得自己不止腳步,連手都像在擺慢動作:“為什麽要慢慢的?”

男子無辜的眨眨眼,淡淡道:“我覺得應該慢慢的。”

馮笙幾乎絕倒,我可是被你這句慢慢的搞得有點小抽啊!

看男子認真的四處觀察,馮笙突然對這黑布下的臉很感興趣。雖然他不是什麽好人,不過好歹也算相處了是不。

男子眼神盯向了柱子。

馮笙鬼使神差的把手伸上去。

就快抓到了。

寒光一閃。男子出手如風。

嗯……手腕劇痛,馮笙心虛的大叫掩飾:“我說你不會手勁小一點麽?”

男子目光駭人:“別以為你能為所欲為。你以為我不敢殺你?”

又拿殺我來威脅,馮笙無奈:“你是男子漢麽?動不動就來吓我!”

男子眯着眼不說話,眼中一冷。

馮笙更惱火,剛才到底哪來的心思還想給他治傷:“有本事你殺了我呀!你以為我不知道嗎,陰陽兩儀,有本事你也是陰體。”

現在是在濁陰之地,剛才男子的陽氣溶了陰氣彙聚的出口。走出這片,将會進入陽清之地,或許會需要自己的陰體,就看他敢不敢賭!

馮笙倔強的瞪着男子的眼睛,一點也不想避開。果然,火氣上來後氣勢都壯了幾分。

男子嗤笑一聲,放開馮笙的手:“聲音真難聽。”

“你……”馮笙氣的不知道該說什麽,真想搬個椅子照這腦袋狠狠砸下去。

不過話已出口,馮笙也沒思考到要說什麽。原本指着男子的手指頭移了方向,嘴巴張的能塞下一個蘋果。

柱子有所不同,馮笙之前卻說不上來是什麽感覺。此刻竟硬生生的看到柱子仿佛內裏有什麽東西在扭動,外面那層石塊如同貼附上去的,随着運動嘩啦啦的往下面掉渣子,并且逐漸加劇。

兩人在殿邊,殿內有八個柱子,還都算是遠,馮笙目瞪口呆的看着,想着柱子都倒了,宮殿會不會轟然倒塌。

此刻一注意,才發現比着之前的大殿,這裏明顯小了一圈。馮笙嚴重的危機意識淡薄,不由自主的想仔細觀看一下。

第 10 章 怪物

馮笙沒想到這麽深入。一路小心翼翼,看到大殿時天色将昏。

這大殿也太,太不正常了吧。

馮笙感覺現在自己所在的已經是谷中的邊緣了。大殿緊挨山崖。

看起來倒是宏偉的,但是破敗不堪。馮笙能聞到空氣中飄起的浮塵味道。

确定無人且無獸看守,馮笙慢慢走近。高約數丈的柱子上爬滿了蜘蛛網,周圍植被全都是幹枯的,但是卻都又高又大。

馮笙心頭發顫,這裏不會有毒吧?把樹啊草啊的全都毒死了?這種鬼地方。還有,師兄不是說有守護獸的嗎?果然都不靠譜,既然來了,還能不進去?

馮笙頭皮發麻的伸手推開石門。手中冰竹已經流轉着青白相間的光芒。

周圍靜寂。空餘石門的摩擦回響着。探頭,殿內烏漆抹黑的,馮笙覺得頭都要炸了。稍稍适應下,修行之人夜中視物不難,只是吓到了。

就在大殿的一排排火柱上,那麽只要進殿,應該挺近的,是迅速跑過去拿了就跑,還是謹慎的漫步觀察?

天色沒有黑透,光線順着開的門縫透了一些進去。

馮笙要是高手就慢慢來,既然是菜鳥,那就速戰速決,拿了就跑!

心數一,二,三,跑!

剛沒兩步,腳下一空,嘴上一沉,竟被淩空制住了。

後面有人一手抱緊箍住馮笙雙臂,一手捂住了嘴,猛然後退。速度快及,馮笙甚至能聽到風在耳邊的呼嘯聲。

馮笙還沒來的及掙紮,就聽到了震天的嘶吼聲,滿含不甘和怒火。

能發出這種聲音的,絕對是一個龐然大物。

馮笙覺得耳朵嗡嗡響,一動才發現連捂耳朵都做不到。頓時怒了,掙紮下發現身後人力氣很大,自己絲毫動彈不得。

馮笙狠狠揚頭向後一頂,聽到悶哼一聲,捂嘴的手下滑了一些。原本連嘴唇都無法動彈的嘴頓時露出一半。

他還是下手很重,下巴被勒的生疼,馮笙張開嘴就毫不留情的咬了下去,覺得自己的尖牙被咯的疼。潮濕的腥味在嘴裏飄散,有些誘人的滋味。

馮笙使勁的磨牙,感覺嘴裏的手掌一晃,跟着臉頰被狠狠一捏,下巴疼的眼淚差點流出來。

淚眼模糊中,馮笙看到前方的黑暗中似乎有兩盞燈籠逐漸靠近。

回神的時候才想起這裏好像有東西。是什麽?呀咦,難道是守護獸?怎麽會在殿內?那燈,豈不是眼睛?若是本能下,馮笙一定立刻逃開。

馮笙緊張的思維都轉的很慢,緊盯着那燈籠,害怕它一下子沖上來。殿內的黑有些不同尋常,馮笙還是看不清楚。

後面的人還是不松手,胳膊像是鐵臂把馮笙牢牢封住,難道他是想等這怪物沖上來把我扔上去緩沖時間,馮笙哭喪臉,不要啊!

馮笙緊抓着冰竹,全身繃緊,做出最好的應戰,要是被扔進它的嘴巴,起碼也要撐住它的喉嚨防止自己被咽下去。

正胡思亂想,寂靜的大殿裏一聲低吼,那燈籠已經撲面而來,吼聲四處回蕩,馮笙卻被狠狠甩向了大殿中央。

與預估的方向偏差太大,馮笙一時穩不住身形。背後一痛,便知撞上了重家夥。那似乎是一根一臂環繞大小的鐵柱子,卻沒有鑲在地上,被馮笙一下壓在了背下。

馮笙□□一聲,這還不如撞在牆上,受力面積大。背上估計得有這根柱子的印記了。

腦裏千回百轉,身體反應很快。馮笙麻利的跳起來,剛才滿耳朵蜜蜂叫,也不知道一瞬發生了什麽。

剛站起,前面一陣疾風從旁而過,之後深沉的呼吸停留在了自己的耳側。馮笙從來不知道自己運氣這麽……銷魂。

那只怪物應該就在自己的左前方向。嘴巴裏呼出的臭氣抽打到了馮笙的耳朵。馮笙屏住呼吸,一動不動。

那人很快,馮笙自認肯定比不上,那該如何躲開這怪物?

突然眼前一花。

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長長的打在了前面地面上。看着逐漸亮起的天地,馮笙覺得身上霎時出了冷汗。背後遠處點了火!

一霎那的驚恐讓馮笙手顫了顫。忙自我安慰,誰看到這樣的景象都要有點表示。

怪物的嘴巴裏流出粘稠的惡心唾液,啪踏啪踏的滴落在地上。馮笙吓得愣在那裏,一時沒了反應。可是,它怎麽也沒動作?

瞎子!

眼前的物體大小和馮笙想象中差不多,身材壯碩,得有三四頭野豬加起來那麽大,人面豬牙,勾起的獠牙又長又尖。看起來還挺白,做把劍不知道怎麽樣啊。

馮笙定下心神,才發現怪物的眼是灰暗且毫無光彩的,不過在黑暗中還是亮的挺唬人,想來已經瞎了許久,馮笙松口氣,不然自己這會燈光下恐怕已經身首異處了。

馮笙的額頭還不到它的鼻子。眼光一瞟,壞了。怪物的一顆牙尖有一絲絲滑進了自己左臂上的衣縫裏。只要一動,必然無法逃遁。

馮笙咬牙,苦惱的努力矮身,想無聲的避過去,讓它的牙遠離自己的衣裳。

可惜天不遂人願。

怪物的頭突然一沉,馮笙胳膊上的布被猛的扯了開來,整條胳膊的布料全被撕掉了,這種時候,就是真的豬也知道這有人了。

一聲殺豬般難聽的嚎叫!馮笙兩手翻轉,冰竹靈活的從手中擋住了它臭哄哄的獠牙。可是後勁不足,冰竹脫手,馮笙也來不及了,連忙用這可貴的時間回退。

“砰砰砰!”

接連撞倒了好多鐵柱。馮笙在燈光輔助下,看到了這些都是燈柱。那人在後面很遠,點了一根燈柱,不知是敵是友。

背上火辣辣的疼。

好歹後面是人,馮笙也不顧什麽,拼命轉身就奔,在那人腿邊膝蓋一軟,撲倒在地。深深的對自己表示鄙視。

無力的擡頭,這般近了,馮笙看到了一身黑和一雙冷色的紫眸。天不佑我,馮笙心中哀嚎一聲,絕望的想,怎麽運氣這麽差。

前方有一道石門緊閉。

還沒來得及頹廢,腰間一酸,男子腳尖勾了馮笙一下,直踢向他的前方。那面就是那梼杌一般的怪物。腦筋短路了一下,還是要做祭品了?

很快馮笙就發現不對,男子下腳以勾為主,自己飛的很高,且能完全活動,即便怪物猛撲,也可以做出應付。

冷冷的紫光閃了馮笙的眼睛。

馮笙輕巧的落地,迅速召回冰竹。心中安定許多。

那人結出了偌大的紫色屏障阻塞了怪物的前進。紫色的光亮中,馮笙看清石門旁有一個成人拳頭大的圓形槽洞,應該是放置鑰匙的地方。

怪物怒吼連連,一再蓄力。馮笙疑惑,他要幹什麽?

紫光瞬間消失,怪物的聲音也同時變為痛號,跟随着嘩啦啦的石頭崩裂聲。那石門被怪物撞出了一個大洞。

馮笙目瞪口呆。這……這果然是,好直接好粗暴。感覺男子似乎看了自己一眼,跳進石門內。

天啊,他的速度。他居然可以在怒極的怪物前退開,致使發力不受控制撞上去。

怪物哀聲嗚咽着,伏着頭,猛然極速後退,一下退到了大殿門口才停,痛極的表現。

馮笙在大殿中間位置,大殿的門在身後,它居然封死了自己的退路,馮笙心塞的指着殿門哆嗦着。

情況突變。一道紫色光柱從裏面的石門擊到了怪物身上,怪物擡頭,怒吼震的馮笙心痛不已。此外還有一雙冷冷的紫色眸子盯着我。

混蛋!

那人在逼自己進石門。

馮笙既打不過怪物,也跑不過怪物。如今想避開,只有進石門一條路可行!它撞出的洞還不足以塞下它龐大的身軀。

馮笙毫不猶豫的往石門跑,心裏問候男子的祖宗。猛的腳下一滞,才想到此行目的。解藥在燈柱內!略微更改下路線,馮笙在最後一個燈柱裏摸出三個小珠子,饑不擇食般撲進石門。

腳底板一涼,鞋子被門外的怪物拉扯走了。

嘶吼聲已經聽而不聞了。

剛才馮笙幾乎擔在了石門上,這厚度真是好吓人,生生的竟有兩尺,怪不得要借助莽獸之手。

男子站在那裏,看馮笙狼狽的從地上爬起來。一只腳穿着鞋,一只沒有。

馮笙抱起自己的腳丫子看,獠牙劃出了一道口子,傷在腳底很麻煩的,幸虧不重。

馮笙很惱火,踢掉另一只鞋。

看看男子着裝,心中嘆息。

小心的把珠子放到腰間的錦囊裏,馮笙觀察四周。

這就是平平無奇的一條甬道。但房頂壓的很低,有種無名的壓迫感。昏暗的光線下看不到漆黑的盡頭,輕巧的步子傳出的聲音顯得格外陰森。

隔不遠就有一個火爐,一路走來,那人隔挺遠虛空點亮一個,看有無情況,沒事再繼續前行。行至無甚光亮,隔空再點一個,拂去後方亮點。

火光很微弱。不過這種不知名的地方,還是省點術法的好,免得一會無力。也不知道他來這做什麽,還非要拉着自己。馮笙看過去,撇撇嘴,他這身裝束實在是礙眼的很,跟這黑色都快融在一起了。

第 9 章 中毒

“月兒!”威嚴聲音傳來,是谷主。

馮笙捂住胳膊半蹲在地,雙手顫抖。這一刀,可不輕啊,血都從肩膀下一點流到了手腕,馮笙次哈着,暗自搖頭,可憐了衣裳。

谷主卻是不慌不忙,無所動作。

“都怪你。”馮笙黑着臉對師兄埋怨。

佑洺苦笑。

“爹,明明是她!”陌月小臉皺到一塊。

“閉嘴。”谷主看過來,“傷了少俠,實屬我管教不嚴。月兒,過來道歉。”

“我不!”陌月臉色轉為不服,“她傷我更重啊,你看。”

女兒家,淤傷總不能都拿來給人看吧。馮笙無畏的吹吹口哨。

看她要撩起袖子,馮笙忙道:“谷主言重,不必道歉,誤會罷了。”

谷主冷起臉,側頭:“為什麽對少俠出手,是待客之道嗎?”

陌月撅起嘴,美目含怒,委屈極了:“我看他一身暗色,還掀起巨浪,以為是有人闖谷!”

一衆人莫名其妙的轉眼看馮笙的水藍淺色長裙,回頭注視陌月。

馮笙揚揚下巴示威,還沒嘚瑟完,猛的皺眉:“你沒看到那黑衣人?”

“什麽?我哪裏知道!”受不了衆人目光,陌月抽泣着後退一步,大吼一聲,狠狠剜馮笙一眼,咬緊嘴唇快步離去。

天啊,不會又是只有我能看到吧,馮笙頭皮發麻,忍不住伸手摸一摸。

“衆位仙友随我來。”谷主說完翩然前行帶路,很是匆忙。

馮笙講述完黑衣人之事,看衆人面面相觑。

“仙友們請看。”谷主嘆息一聲,站起袖袍一揮,面前轟然出現了氣勢的八卦圖。

八八六十四象,變化無窮。這是卦象齊聚死門?怎麽可能。

兩指曲,三指點,卦象閃沒,隐隐約約出現一派混亂。

谷主拱手:“勞四方信任,青蝶谷一直守護遠古卦圖,這次混沌,非同小可。因卦圖有異,我就牽引天道窺得天機,也反噬嚴重……”

馮笙在旁站立,心下凄然。

不懂還要帶傷聽講!

談話沒有太久,卻是高深莫測。

卦象不詳,馮笙跟着人群緊張後沒有更大反應。

佑洺一路無言,送馮笙到屋前叮囑好好休息後默默離去。

回到屋子,抖開新送來的衣衫,馮笙眼前一亮。綠色的彩蝶交領上衣,配着暗花襦裙,水碧色腰帶蝶狀點綴,很是驚豔,沒想到青蝶谷的服飾這麽漂亮。

穿上轉個圈圈,馮笙一頭紮進在柔軟的床鋪。

伸着懶腰在院中打着哈欠,馮笙感嘆院中的花兒開的真豔。新的一天開始了。讓人看了忍不住想要折下一朵,□□一下。

“早!”

馮笙吓了一跳,回頭尴尬的看着佑洺,吐吐舌頭,也不知道心頭哪來的邪念。

“現在谷主還在接引客人,大典後天才開始,你可以這兩天在這裏好好看看。”佑洺看看馮笙的左臂。

“深處有守護獸,別走進去了,”佑洺指了指一條小路,“這可不是我們山上。”

“守護獸?”馮笙嘀咕,“有守護獸的地方?”

但見佑洺肩膀一聳,低笑道:“別打這的主意,你要是惹禍,恐怕需要師叔來才能帶你走出去。”

守護獸嘛,不走進她的守護範圍又不會攻擊。一般來說,守護獸長得都比較奇特,好奇嘛。

劍峽得天獨厚,因外有一窄橋,行至末處又突寬,易守難攻,從上俯視狀若利劍,下乃萬丈深谷,淵墨難測。過橋入口天設,亂石堆措,行如迷宮。

青蝶谷百年基業,低于平地,谷內溫暖潮濕,四季花開不敗,鳥語花香,實是仙境。谷中院落□□曲折,各色皆有,高低錯落,卻是小家碧玉之色。

此時呈現在眼中的,才真是人間絕色,明豔不可方物!

一叢叢綠色紅色枝莖間,閃出無數粉色,紫色,這邊淡黃的花蕊吻住那裏素白的花瓣。擁擠的綠葉斜出,托住了一朵鼓鼓的乳白花蕾,日光下散發着新鮮的調皮。成千上萬的各色盛開,姿色或美豔,或活潑,或清冷。

萬頃妖嬈,地勢的波形造就了浪般的花潮。邊際和天連成一片,天地一家。站在花旁,恍若自己也是其中一株了,刺眼的陽光晃了眼。

馮笙感到心髒深處的嘭嘭聲都傳到了手臂血管中,情不自禁咬了唇。

紫色的衫,青灰色亦或黑色的發,他的妖嬈勝過這湮沒天地的花海!

馮笙維持着手心打開,微仰頭,愣怔凝望的姿勢很久很久,很久。

……景羽塵

景羽塵,景羽塵,景羽塵。

細嗅花香,綿軟嗆喉,馮笙忍不住捂了口鼻,在棄開之前又緊緊抓住了花枝,握在手心。

萬頃花園此刻靜極了,只有陽光打下的彩環在空中閃耀。谷中弟子都在前殿迎客,招呼。

馮笙沖入花海,肆意舞動,暗花襦裙淩空飛旋,。

小漪化出一個氣泡包裹住自己,在旁邊左搖右擺,光線為她的鱗片添彩,馮笙覺得,她現在就是世界上最炫目的飛魚。

不禁伏上去,吧唧的親了一口泡泡,看吓得瑟縮了一下的小漪,笑的得意忘形。

跑累後躺倒,馮笙才發現光線刺眼,迅捷的把冰竹擋在眼上,努努鼻子,動動眼皮。

陽光把一切都變的夢幻。

眼前突的一亮,冰竹被拿開了,馮笙惺忪的伸手擋住光亮,看到小漪把冰竹抱在懷裏,一副護寶的謹慎模樣。

很好笑,馮笙不懂為什麽小漪這麽喜歡冰竹。

“回去我送你一根簫好不好?”

“我不。”小漪抱的更緊,“就是這個。它叫冰竹。”

“小漪喜歡這嗎?”馮笙揚手撥了一撥,看花兒擺的千嬌百媚。

“不喜歡。”小漪剛說完就打了個噴嚏,揉揉發紅的眼睛,更是惹人同情泛濫,“我喜歡水。”

馮笙抿嘴忍住笑意,對啊,魚,當然要喜歡水啊。

馮笙舉起冰竹湊近嘴邊。

就像那次一樣,覺得自己就像一支簫,聲音是從身體的骨骼,血液,筋脈裏傳出來的,全身的共鳴。

許久的餘韻。

花香清醒了思維,馮笙只覺得味道過于濃烈,眼睛還有些模糊。

視線聚攏,馮笙才發現小漪靠在自己腳邊睡着了。

再看,就覺得驚異,身邊的花兒從躺下時的藍綠紫色皆變了紅色,紅的攝人妖冶。

馮笙推推小漪,不見醒來。捂臉苦笑,抱着她可是大工程啊。

遙遙無邊的花海,馮笙只好右手抱起小漪,入手滑溜冰涼,根本就沒有想象中重,看她肥嘟嘟的樣子,畢竟只是一條魚罷了。

如今已近正午,一上午的肆意頗為快意。天很熱,從小漪身上傳來的絲絲涼意滋潤肌膚。

不對勁,小漪沒理由在太陽下還睡得這麽香甜,她也沒有用氣泡護住自己。念及此,馮笙加快腳步。

之前她一直伏在肩膀上,馮笙沒察覺,此刻一看,心急如焚。

小漪臉色呈現出不正常的緋紅,呼吸有些凝澀,小巧的五官皺在了一起。

不會是曬得吧?馮笙也顧不上什麽,抱起她沖回院子。

碧水蕩漾。

巨大的樹影打在水面,碧水蕩漾。

陰影下的水溫很涼很舒适。

小漪眉頭微微舒展,馮笙松口氣。

可是僅僅是一瞬的輕松,小漪再無變化,神情依舊痛苦。

馮笙有些慌,不對,不對!

佑洺随馮笙回來,皺眉:“她吃了什麽嗎?”

“沒有,”馮笙反而冷靜:“我們就一直在後園。”

佑洺伸手握住小漪的手腕。

“中毒。”

馮笙瞪大眼,不可置信:“中毒?”

佑洺按住馮笙的肩膀:“我記得之前有人告知過我,青蝶谷不能有妖,花感知到妖氣會散發香氣,同時自身變色,那香氣會對妖有很大損害的。”

馮笙不知所措,只好目不轉睛看着佑洺。

“那怎麽辦?”馮笙聲音很沉。

“解藥浗生殿內有很多,每隔一丈的燈柱內都放有三顆,三顆便能治愈。”

浗生殿,不就是守護獸守護的禁殿?谷中弟子都不能随意踏足的。

“不能向谷主求藥嗎?”

佑洺皺眉:“怕是有些難。青蝶谷本就禁妖,這,明知故犯。”

千回百轉,還是要去。

馮笙頭疼。小漪是自己帶進來的,如果不救,不就算是親手殺了她嗎?

馮笙艱難的咽口唾液,覺得頭皮發麻。草草的跟佑洺打個招呼:“師兄,我先回去了。我幫她驅除一下。”

佑洺目光複雜的看馮笙。

在屋子裏踱來踱去,馮笙覺得不能再拖下去了。用了幾種辦法,情況沒有絲毫好轉。

咬咬牙,馮笙遙望後殿。這是自己的事,不能指望師兄幫忙,也不該拉他下水。

鼠頭鼠腦的摸清身邊的情況,馮笙決定即刻出發,快的話還能趕回來不被發現。

小路草長的很茂盛,都向路中間延伸,勉強留下一人走過,開始還有花兒和蝴蝶,後來再走卻越來越荒涼,很有序,不久就有分叉路口。

很好辨認,是三條相似小路和一條大路。想必通到浗生殿的路有很多,在這裏彙合。

禁地,不知為何會有禁之說。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這都是幾年前的東西23333,發出來是為了鼓勵自己寫完,不坑= =,文筆很稚嫩

第 8 章 小妖

馮笙轉身想着偷偷溜走,猛的怔住,湖中翻滾的波浪聲也悄悄停歇。

一身與自己相同色澤的水藍色袍子,其實夜間真的并不那麽顯眼,可是,在這裏。

“師兄……”

佑洺目不轉睛的盯着湖面。

馮笙戰栗般猛的轉頭,小童坐在幾條魚的背上,反而将全身都暴露在了空氣中,原本還只在水中浮了半身呢!

馮笙有些氣急,師兄一身打扮手執寶劍的樣子明顯不過,這女童怎地還不逃呢?從狐貍那件事看來,師兄可不是善類的。

馮笙糾結的拽着衣衫,很是不知所措。

突然有很強的被注視感,馮笙側頭,果然看到女童使勁的看自己,眼鏡眨巴的厲害,長長的睫毛柔軟的上下撲閃,稚嫩的眼中突然湧上了滿滿的驚喜。

呀?

馮笙心裏發毛,還沒有人用這麽熱切的眼神看過自己。

透過晶瑩的黑亮眼珠,一尾紅魚顯現,那是極漂亮的顏色,攝人的誘人彩光。

馮笙原本還以為是自然孕育的靈寶,原來是一只小妖。

“你從何來?”師兄的問話将馮笙驚醒,又看了妖的原形,原來,四目相對時,能看到那裏的深處。

“師兄,她這麽小……啊!”馮笙的話被打斷,然後狠狠的仰躺在地上,身上一重。

馮笙擡起冒花的眼睛,看到一張放大的笑臉,黑水銀般珠子的大眼睛,兩個鼻子幾乎靠在了一起。

佑洺應是愣了一下,此時才聽到冷冽的拔劍聲,馮笙激靈的忙抱住懷裏滑溜的幼體,翻個身把背留給師兄,一抖再抖。

師兄收劍定是很快,不會戳個窟窿的,馮笙自己都捏着一把冷汗。

這法落在自己身上比落在女童身上造成的傷害小很多。

聽到背後的悶哼,馮笙忙扭頭,看到師兄只是皺着眉,連狼狽之色都沒有,不禁松了口氣。

脖間一緊。

“我認得你!”稚嫩的女孩兒牢牢箍着馮笙的脖子。

馮笙呲着牙拉扯她的胳膊,真不愧是魚,跟抹了油一樣難纏。

沛南入鞘,佑洺走過來,“你認識她?”

認識?不認識啊,開玩笑!

可是看師兄警惕的眼神,怎麽辦啊?師兄會不會殺了她?

“師兄……”馮笙眸光溫柔。

“妖氣弱但明顯,可見修為不高也不懂隐藏,你是初踏人間?”佑洺蹲下眯起雙眼緊盯女童。

小孩不停踢騰着自己的肚子,馮笙苦着臉,還要防止她劃出懷抱,不知道師兄心思如何,馮笙也不敢妄動。

“我家在泷河,我偷跑出來的。”女童聲音奶聲奶氣。

突的一下劇烈掙紮,馮笙順着女童驚恐的眼神看到了師兄的劍——沛南。

既為寶劍,與師兄心靈相通,師兄斬妖無數,這劍或是感應到了妖氣,蠢蠢欲動。

馮笙很急。

“她還小,師兄放她回那泷河吧!”

小孩樣貌的她占了不少便宜,将這樣的孩子斬于劍下,是誰都不忍心的吧!

“好,你即刻離開!”

“咦?”

很意外,馮笙以為會很難說服他。

身形瞬間高大起來,馮笙星星眼的崇拜着。抱起女童走向水邊,剛才躺在了水邊的淤泥上又滾了一滾,滿身泥漿,又沉又髒。

馮笙低聲對女童說:“趕緊回家去哦,不要再停留了。”

女童不滿的扭動,腰間的冰竹被踢的不停亂動。她也發現了,攀在馮笙的一條臂上淩空去瞅。

女童驚聲尖叫:“沒錯,就是它,是這個!”

馮笙幾乎抱不住了,已臨近了水邊,一個不穩撲通的摔進了水裏。

還好水性不錯啊,馮笙低聲咒罵,最近跟水真是糾纏不清。

馮笙無措的抓緊冰竹,女童在水裏浮出個腦袋,一雙小手也力氣奇大。

“這是我的!”馮笙呲起牙做兇惡狀。

“不要,我一直在找的!”稚嫩的聲音也是怒氣沖沖。

我護着你,你還來給我搶東西。馮笙咬牙,眼神兇巴巴的。

佑洺走過來看着,不動作也不說話。

“即便你小,我也不能讓給你!”馮笙咬牙切齒。

女童眼睛一瞪:“你才多大!我三百歲了,起碼比你大一半!”

三百?什麽大一半,你老诋我十幾倍了。

“嗖!”

沛南忽的出現在眼前,劍尖指着同樣呆住的紅魚:“趕快走,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師兄待人溫柔有禮,對妖精,果然不同啊。

看女童的大眼睛裏蓄起的豆大淚珠,馮笙覺得愛憐的泡泡立馬升起,不行!甩甩頭,手下不能松懈。

僵局繼續。

女童看起來喜歡極了冰竹,可是沒有任何哪怕一絲理由轉手她人。

女童鼓起腮幫子瞪馮笙片刻,突然放手,身後水中露出紅尾猛拍水面,一個氣泡飄到了馮笙的臉前,停頓在那裏。

“诶!”佑洺輕喝一聲警示。

馮笙疑惑的伸出手指輕輕戳,“彭”的碎了。

女童化作紅魚原形,栖身在一個小小水晶瓶中,飄在空中。

耳垂一痛,馮笙下意識的摸去,卻是化作了耳墜。

馮笙臉色頓時黑了,自己可是沒有耳洞的,這魚,竟是生生給戳了個出來。

她不會變身,只能原身栖在幻化的耳墜之中。

“笨蛋,我可是照顧過你的,我叫小漪!”脆生生的聲音從耳邊傳來。

“師兄,這是怎麽回事?”馮笙煩躁的摸摸耳朵,不解。

佑洺挑挑眉:“她賴上你了。”

“啊?”馮笙大驚失色,“我怎麽不知道啊?”

佑洺無奈的搖頭。

馮笙急了:“我帶着一只妖怪會被追殺的!”

看師兄順着來路返回,馮笙甩甩身上的水珠,郁悶的跟着。

“我自願為仆,你還不願意啦?”魚在游動着,馮笙覺得耳垂承受的重量一直不均勻。

馮笙扁扁嘴,“你腦子壞啦?幹嘛自願為仆?好麻煩!”

“麻煩?”

感覺耳垂暴動,馮笙忙接口:“不,不,不麻煩。”

任性的魚。

喃喃的聲音若有若無的傳來:“因為,跟着你可以見到他啊。”

馮笙看師兄離自己有些遠,忙跑起來跟上。

夢裏,馮笙覺得自己仿佛掉進了水裏。這水極溫柔,不僅能自如的呼吸,還能撫摸到它的紋路。

這種熟悉,好像身體的一部分一樣。馮笙伸手,看到手上的水亮晶晶的,閃着別樣的光輝。

眼前有身影飄過,擡頭,粉色的花臺,搖曳的五彩水草中若隐若現的軀體,一張臉,微笑着的,好熟悉,那是—那是——那是——

……誰?

馮笙睜開眼睛,接着皺眉伸手捂住受不住強烈光線的惺忪,天大亮了。

停留數日,終是要趕往目的地。

寒暄不必有馮笙什麽事。暫住的院子雖然住人不少,卻頗為寧靜,一院盛開的各色豔麗,還有一汪碧水。

青蝶谷,不愧有此名。

谷中常年溫暖濕潤。

環繞花兒的蝴蝶除去常見的白色金色,居然以綠色居多。綠色中帶有黑白彩點,各有一番姿色,也不盡相同。

馮笙在贊嘆中走過花叢,領路的弟子是靖楓師兄,他我們介紹,“這是谷中才有的青蝶……”

來賓不乏白發蒼蒼之人。

生辰在這些老怪物眼裏不值一提才對。馮笙很是疑惑。

靖楓師兄告辭後,佑洺師兄轉頭看馮笙,噙着一起贊許:“你想對了,這當然不單單是個生辰宴會,青蝶谷擅長蔔算,應該是卦象有異。”

一片烏雲緩緩爬過頭頂。籠住了月光。

來了?

這是什麽架勢,挺唬人的。

馮笙站起來拍拍衣服。

氣氛有些沉悶,空間似乎有些撕裂,馮笙驚訝的看到天地一片血紅。自己的水藍色裙隐隐都透出了污穢的暗紫色。

馮笙心驚,這肯定不是正道法術!

一個黑影出現,突兀的就出現在自己的前方。馮笙吓了一跳,張大了嘴巴低叫一聲。

似是被驚擾,黑衣人怔了一下,仿佛是求證什麽,停下來看着馮笙。

黑衣人全身都裹在黑衣鬥篷裏,連額頭和頭發都不放過,臉上只留了一雙眼睛。

那是紫色的眸子。

馮笙盯着他的眼睛看,目光相對,他緩緩眯起眼睛。“你看得到我?”

“你是誰?”馮笙擰緊眉毛。

長袍一甩,男子确認馮笙看的到後,立馬就走。

怎能這樣一走了之!

馮笙立馬追趕,趁機趕上。

黑衣人一味躲閃,馮笙的攻勢淩厲,眼看即将占上風。

“喝!妖女!”背後一聲嬌叱。

殺意從背後傳來。

看紫眸浮上笑意,馮笙怒從心起。

已臨近,馮笙無奈的急忙回身一揮,擋住了青衣女子的臨近。

匆忙中眼神略過身後,哪裏還有黑衣人影。他本就速度極快,這下可好!

“妖女居然敢來青蝶谷撒野。”青衣女子眉清目秀,眉頭微斂自有一番風情。

“哼!妖女?”馮笙氣極反笑,“你放走了一個妖魔,你才是和他一夥的妖女吧!”

女子冷哼一聲,“不與你廢話。”

雙手執環,女子已閃到身前。馮笙的冰竹,在手中旋轉成風。

簫長環短。

女子占不到便宜,反被打了多次悶棍,馮笙玩轉冰竹,怒意稍減。

“師妹住手!”佑洺驚怒。

馮笙一晃神,女子攻勢抓緊,鋼環利刃劃過肩膀,馮笙堪堪躲過一點,胳膊立馬血流如注。一個不慎從空中跌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