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更新時間:2013-04-24 20:08:23 字數:7721

教她怎麽笑得出來呢?

才早上九點,向來不睡到日上三竿不會起床的季天雨卻破天荒的一早便出現在黎子穎與于小沛合開的早餐店裏。

店內仍是一如往常的高朋滿座,人聲鼎沸,聊天談笑聲不絕于耳,反觀那煩惱了一個晚上的人兒,一雙大眼除了呆愣的瞪視着透明櫥窗內的玻璃鞋外,可以說是一點反應也沒有。

“子穎啊!你有沒有覺得天雨好像怪怪的?”工作告一段落後,于小沛立刻回到櫃臺後詢問黎子穎。“你看看她,雖然是看着玻璃鞋,可她那模樣根本就是在神游嘛!哪裏是真在看玻璃鞋啊?怎麽樣?她這幾天在家裏有哪裏不對勁的嗎?”

聽她這麽說,黎子穎也放下手裏的抹布,若有所思的盯着季天雨。

“昨天她說要參加一個好朋友的婚禮,所以一大早就出門到婚紗店化妝,我本來以為她不和那群朋友瘋到三更半夜是不會回來的,畢竟是好朋友的婚禮嘛!大家一定會找個地方好好的慶祝一下,可誰知道才下午一點多她就回來了,而且回來的時候還一臉沉重的樣子,好像發生了什麽事似的,但不管我怎麽問地,她就是一句話也不說。”

于小沛點點頭。“是這樣呀!那不就更奇怪了嗎?平常她不睡到太陽曬屁股是不會起床的,可她今天卻突然七早八早就跟你一起過來早餐店,然後一坐就是三個小時,八成在想心事。”

黎子穎有些好笑的看了她一眼。

“別一副像是偵探在分析案件的模樣好嗎?”

于小沛走進櫃臺,将吐司丢進烤箱。

“拜托,我可是很認真的耶!”他支着下巴,皺眉研究着:“這本來就很不尋常嘛!我會覺得奇怪是正常的,你呀!你這個做人家大嫂的怎麽也不去問問她呢?她好歹是你未來老公的妹妹呀!”

擦拭着桌面的手停了下來。

“你這麽雞婆,怎麽不自己去問她?”黎子穎挑眉揶揄。

“我、我才不是雞婆呢!”她舌頭都打結了。

“是嗎?”

在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争辯時,坐在透明櫥窗前的季天雨終于站起來了。

“別杵在這兒,天雨過來了。”

兩人趕緊假裝忙碌着,直到季天雨走近,黎子穎才擡起頭。

“大嫂,我肚子餓了,給我一份水果松和奶茶。”

黎子穎笑着點點頭。“馬上來。”

見她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後,于小沛湊到黎子穎身邊。

“她早上在家裏吃了沒?”

黎子穎搖頭,迅速開火熱鍋。“沒吃。”

“那她也太能撐了吧!現在才喊餓。”

“別鬧了,快準備奶茶,不要冰的,給她一杯熱奶茶,她平時食量太小了而且三餐飲食不均衡,給她一杯熱奶茶溫溫肚子,我來準備水果松餅。”

于小沛立刻動手泡奶茶。“想不到你這個做大嫂的還挺關心她的嘛!季天晴一定很高興你們姑嫂倆感情這麽好。”

黎子穎瞪了她一眼。“你廢話少說好不好?”

“好好好,不說就不說,這總可以了吧?”

才兩三下的功夫,兩人已将水果松餅以及熱奶茶準備好,正打算好好的盤問季天雨的于小沛立刻自告奮勇地将早餐端了過去。

“天雨呀!你要的水果松餅和奶茶好了。”

季大雨伸手接過。“謝謝大嫂和小沛。”

見她埋頭吃了起來,于小沛非但沒走,還在她面前坐了下來,思索半晌,她還是決定開門見山的問她。

“天雨,你今天看起來好像怪怪的,我和你大嫂都很擔心你,怎麽樣?你是不是在外面遇到不順心的事了?”

原本埋頭吃着早餐的季天雨,一聽到她這麽說,拿在手裏的刀叉立刻放了下來,停頓半晌後她才擡起頭來。

“沒什麽,小沛,謝謝你和大嫂對我的關心,我并沒有遇到什麽不順心的事,你也知道我除了偶爾會約些朋友出去吃吃飯、談談心之外,其餘的時間都是待在家裏,哪會遇到什麽不順心的事呢?”只除了昨天那個不在她預期之內的吻。

于小沛沒忽略季天晴眼底那抹屬于女人的羞澀。

“嘿,我說天雨呀!你該不會是交了男朋友了吧?”

季天雨一聽,剛喝進嘴裏的奶茶差點噴了出來。

“咳咳咳,你、你在說什麽?”

見她嗆着,于小沛急急忙忙地拍打着她的背,幫她順氣。

“拜托,你怎麽喝個奶茶也會給嗆着啊?這不擺明了是心虛嗎?我說對了對不對?”見她低頭不說話,她興奮的瞠大了一雙眼。“其實交男朋友也是很正常的啊!你幹嘛瞞着我們啊?我是你的好朋友,子穎是你的大嫂,有什麽不能說的?”

季天雨尴尬的漲紅了臉。“小沛,你真的誤會了,我真的沒有男朋友,你不要瞎猜好不好?”

“可你大嫂說你昨天參加婚禮回來後就怪怪的啊!”

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段晨悠,想起了那個吻,季天雨白皙的臉蛋立刻飛上兩抹紅霞。

“不是的,那是因為昨天天氣太熱了,我有點中暑,所以回來的時候才會怪怪的,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樣。”

“是嗎?”于小沛擺明了沒被她唬弄過去。“哎呀,我們大家感情這麽好,你這樣隐瞞很不夠意思哦!其實你告訴我們也沒關系啊!說不定我們還可以幫你出個主意,再不然你也可以把那個男人帶回來給我們看看啊!讓我們幫你鑒定一下。”正當季天雨快要招架不住她的逼問的時候,黎子穎在此時走過來了。

“于小沛小姐,請你不要打擾我的小姑用餐好嗎?”

“我才沒有打擾天雨用餐呢!”于小沛仍不打算放棄。“哎喲!天雨,你就說嘛!我只是想幫你而已,可不是因為好奇、雞婆、愛管閑事喲!因為我們是好朋友嘛!見你心情不好,當然會想要幫你喽!而且這種事也沒什麽不能啓齒的,何必隐瞞呢?”

黎子穎簡直被她打敗了。“于小沛小姐,我看一切根本是你自己一廂情願的想法吧!天雨有說她交了男朋友嗎?就算她真交了男朋友,那也是她的事,你這個外人管不着。”說穿了,就是要她少管閑事。

于小沛仍不死心。“可是我——”

“走吧你!”黎子穎用力将她拖走。

瞪着桌上吃了一半的水果松餅,季天雨發現自己再度無法控制的想起了那張俊帥性感的男性臉孔。

想到這裏,再好的食欲也全沒了。

唉,都是那個吻……

七天後,汪品瑗終于和她的新婚夫婿莫可然從日本度蜜月回來了。

得知他們已回國的消息,季天雨立刻來到莫家,打算好好的向汪品瑗請罪。

一到莫家,開門的是莫可然本人,她立刻向他打探消息。

“可然,品瑗還在生氣嗎?”

莫可然親切的開門讓她進來,領着她走進大廳。

“氣得很。”

季天雨一聽,表情一垮,莫可然趕緊笑着安慰她。

“不過我想只要你待會兒好好的向她解釋一下,她應該就會原諒你,畢竟她不是那種會一直記恨的人。”

懷着忐忑的心情進人大廳,就見汪品瑗笑眯眯的從廚房裏走了出來。

“可然,是誰啊?”一看到季天雨,她立刻板起一張俏顏。“你來做什麽?我不是已經說了要和你絕交了嗎?”

一旁的莫可然笑出聲來。“絕交?老婆,我怎麽不知道你如此幼稚啊?都幾歲的人了,還玩這種絕交的游戲。”

汪品瑗立刻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莫可然,你到底站在誰那邊?”

莫可然攤攤手。“我站在中立的立場。”

“中立你個大頭!”汪品瑗氣呼呼的跺着腳。“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結婚那天她做了什麽事,早八百年前我就提醒過她了,沒想到她還是跑錯教堂,這口氣教我怎麽咽得下?”

季天雨趕緊解釋:“品瑗,我真的不是故意跑錯教堂的,實在是我聽錯了、記錯了,才會把聖喜教堂聽成聖心教堂,我絕不是故意的,我一大早就到婚紗店去化妝,還計劃着要早一點到你家去接你,給你一個驚喜,怎麽知道那個化妝師光是化妝就耗掉了我三個小時的時間。

急急忙忙的趕到教堂去後,我見教堂聚集了一堆參加婚禮的人,所以根本沒想到自己會跑錯教堂,還打算到休息室去看你,等我看到挂在教堂門口的那幅陌生的結婚照後,我才發現自己跑錯教堂了。”

口沫橫飛的解釋完,季天雨立刻來到她身旁坐下。

“品瑗,你不要再氣了好不好?”

汪品暖還是氣不過。“不行,你這次真的太過分了。”

季天雨頭疼的望着她。“其實我也很倒媚耶!跑錯教堂不打緊,本想趕去聖喜教堂的,下階梯的時候又丢臉的掉了高跟鞋,我當時可是穿着白色的禮服耶!簡直是丢臉死了,後來還倒媚的讓雨淋了一身,成了個落湯雞。”

汪品瑗一聽,立刻無法抑止的大笑出聲。

“不會吧?”

“就是啊!”季天雨嘟着嘴抱怨。“我想這可能就是老天給我的懲罰吧!讓我出了這種大糗,當時的我丢臉得恨不得一刀殺了自己,一大堆的人站在我身後,你不會知道當時我的處境有多尴尬。”

汪品瑗再也忍不住的笑倒在莫可然懷裏。

“天哪!我實在無法想像,哈哈哈……”

見她終于不再生氣,季天雨可是松了口氣。

“還不止這樣呢!你知道嗎?在那個教堂舉行婚禮的那對新人,他們的禮車居然就是那輛我找了好久的黑色奧迪耶!”

汪品瑗猛地從莫可然懷裏跳起來。

“結果呢?”

想到那個“結果”季天雨就挫敗得想哭。

“結果我當然是立刻追上去啦!可誰知道……”她可憐兮兮的嘆了口氣。“我坐的那輛車子居在半路抛錨了。”

汪品瑗愣了一下,立刻倒進丈夫懷裏哈哈大笑。

“天哪!怎麽會有這麽好笑的事?真是我笑死我了,哈哈哈見她笑成這樣季天雨的臉色有些難看。

“拜托你控制一下好不好?沒追到那輛車我已經夠嘔的了,你還一點朋友道義也沒有的笑成這樣?我當時簡直是氣死了,事情哪有這麽剛好啊?車子說抛錨就抛錨,讓我連續三次都追丢,這擺明是老天在耍我嘛!可惡,氣死我了!”

整整笑了好幾分鐘,汪品瑗這才氣喘籲籲的從丈夫懷裏起身。

“老公,幫我榨杯果汁好嗎?”見他起身離開,她才一臉正經的道:“天雨啊!我看你就放棄吧!那個開着黑色奧迪的帥哥注定和你無緣,倘若不是這樣的話,為什麽你連着三次都錯過那輛車?雖然那是金未來大師的預言,可你也不一定非要照着他的預言去找你未來的另一半啊!一切還是順其自然比較好。”

季天雨一聽,立刻愠怒的瞪大水眸。

“連你也要我放棄?”

“都錯過三次了還能不放棄嗎?”見她瞪了她一眼,她趕緊止住笑。“我不是要潑你冷水,其實你大嫂說得也沒錯,不過是預言嘛!不可盡信的,如果你滿腦子都想着要如何找到那輛黑色奧迪的話,你的生活會被弄亂的,我不贊成你這樣做。”

季天雨氣呼呼的握緊雙拳。“可你要我現在放棄怎麽可能?

我已經找了那輛黑色奧迪快兩個月了,我花費了這麽多的心血,怎麽可能說放棄就放棄?”

“可為什麽你遇見那輛黑色奧迪的時候,不是倒媚的追丢。

出車禍,就是車子抛錨?”

簡單的一句話,當場堵得季天雨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預言這種事是說不準的,你現在這麽拼命的在找那輛黑色奧迪,可要是那輛黑色奧迪的主人是個腦滿腸肥或尖嘴猴腮,甚或是缺胳膊、少耳朵、滿臉豆花外加癫痢頭的醜男呢?那這種的你是不是也要?”

光是想像,季天雨就覺得渾身發毛。

“不可能。”

汪品瑗反駁:“世界上沒有絕對的事。”

季天雨突地站起身,氣惱的猛跺腳。

“你就一定要潑我冷水嗎?”

汪品瑗攤攤手。“我只是就事論事。好,我們現在不談這個了,出去逛個街怎麽樣?才剛新居落成,還有好多的民生用品得準備呢!你就當是贖罪,陪我去買東西吧!”

季天雨仍氣呼呼的嘟着嘴。“你不要轉移話題。”

“現在轉移話題的是你,別忘了我的氣可還沒消哦!”

“可是……”

“好啦好啦!去逛街吧!老公,我和天雨出去喽!晚飯就麻煩你張羅了。”

“可然還會做菜啊?”

“那當然,他做的菜可比我好吃上一百倍呢!”

“你真好,嫁了個好老公。”’

“呵呵,那當然喽!”

“我也要。”

“好好好,幫你找一個好不好?走走走!”

兩個女人的身影漸行漸遠……

離開莫家後,季天雨和汪品瑗一路從百貨公司逛到路邊攤,再從路邊攤逛回百貨公司。

“天雨,你看,這套嬰兒服好漂亮哦!你看我要不要買一套回去?”

一轉頭,見江品瑗流連在童裝部裏興奮得像個準媽媽似的挑着嬰兒服,季天雨真是覺得哭笑不得。

“我說莫夫人拜托你好不好?你上個禮拜才剛新婚,昨天才剛從日本度蜜月回來,今天就拖我來買嬰兒用品,你會不會準備得太早了?”

汪品瑗沒理會她的嘲諷,仍是一臉笑容的在童裝部裏挑得好開心。

“這你就不懂了,早點準備總是比較好嘛!而且我已經和可然商量過了,我們希望可以生個龍鳳胎,就像你和你大哥一樣,所幸可然家族裏也出過雙胞胎,這種基因是會遺傳的,而且機率非常大,那我現在準備也不嫌早啦!反正一樣東西各買兩份準沒錯。”

季天雨對她佩服得五體投地。“哇,你們連這個也讨論到啦?”

汪品瑗白了他一眼。“拜托你好不好?我們既然決定攜手共度一生,自然什麽事都得考慮、都得安排好啊!不然你以為結婚是在辦家家酒嗎?你哦!都二十五歲了,想法卻幼稚得像個十五歲的小女生,難怪你老抱怨人家說你看起來像未成年少女。”

被踩着痛處,季天雨不悅的沉下了一張俏臉。

“你非要說我看起來像未成年少女不可嗎?”

想到這個她就有氣。那個可惡的偷了她一個吻的段晨悠也說她看起來像小妹妹,可她的年紀根本一點也不小,她的外表看起來或許像未成年少女,可思想一點也不“未成年”。

“你夠了哦!汪品瑗,說我看起來像未成年少女已經很過分了,你還說我連想法都很幼稚,我哪裏幼稚啊?我這對‘天真’。”

汪品瑗沒形象的哈哈大笑。

“是啊是啊!你說得沒錯,說明白一點是‘幼稚’,說好聽一點,當然就是‘天真’喽!哈哈哈……”

季天雨氣得漲紅了一張臉。“汪品瑗!”

“哎喲!不行了,笑到肚子痛,好累哦!”見她臭着一張臉,她才忍着笑勾住她的手。“好好好,別氣了,我們不逛童裝了,到五樓去看看吧!那裏有很多漂亮的珠寶、首飾哦!你不是一向最喜歡珠寶、首飾的嗎?”

季天雨原本還有些不悅,可汪品瑗已拖着她到五樓,一看到那些放在櫥窗裏的珠寶,季天雨原本的不悅立刻煙消雲散。

“哇,這條項鏈好漂亮哦!品瑗,你看!”

汪品瑗立刻湊了過來。“嗯,果然很漂亮,很高雅的設計耶!”

自服務人員的手裏接過那條項鏈後,季天雨立刻迫不及待的戴在脖子上端詳。

“好不好看?”

汪品瑗看了一眼,立刻一臉贊賞的點點頭。

“嗯,不錯,很适合你。”低頭瞄了眼單價,她笑着道:“這個價錢應該在你可以接受的範圍內吧!反正你大哥這麽會賺錢,兩外月前你生日時,你大哥不是送了你一套好幾十萬的珠寶嗎?跟那個比起來,這條項鏈簡直是小巫見大巫,完全不夠看。”

季天雨站在鏡子前仔細端詳着那條項鏈。

“你真當我如此拜金又敗金嗎?錯!美的東西誰不喜歡?我雖然喜歡珠寶,但只喜歡适合我的,可不是愈昂貴的愈喜歡,而且我一年也才奢侈這麽一次,其餘的時候我可是很省的呢!”

“那這條項鏈你不買啊?”小心翼翼的替她解下那條項鏈,放在玻璃櫃上。“可這條項鏈實在很漂亮耶!非常适合你,哪天陪你大哥去參加公司酒會時,你就可以派上用場啦!”

季天雨掙紮着,最後還是放棄了。

“不了,我現在還在拿我大哥給我的零用錢過日子。”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吐了下舌。“你也知道我雖然不太買衣服、珠寶,可卻愛吃美食啊!臺北所有大大小小的美食幾乎都讓我吃遍了,家裏收集的名片都快堆得像小山一般高了呢!”

汪品瑗受不了的翻了個白眼。“你少吃一頓會死啊?吃那麽多,肉也不曉得長到哪裏去,你知不知道這樣是很暴殄天物的?只要你把那些錢省下來,就有錢買這條項鏈啦!真是!”

季天雨也萬分不舍的看着那條被服務人員收進櫥窗內的項鏈。

“我也想啊!可你也知道我可以不買衣服、不買皮包、不買珠寶,就是不能不吃美食嘛!誰教我是個美食主義者呢?不過我近來已經很收斂了哦!因為我有一個很會做菜的大嫂。”

汪品瑗搖搖頭,拉着她往別處逛。

“好在你現在有了個會做菜的大嫂,否則每次跟你出去吃一頓飯,我的腰圍就大一寸,再多來個幾次,我怕到時候我老公不要我了。”

季天雨嬌笑出聲。“才不會呢!你又不是不知道可然愛死你了,而且根本就把你捧在手掌心裏呵護,說真的,我還真沒看過如此疼老婆的男人呢!當然啦!我大哥除外。”

汪品瑗一聽她這麽說,笑得可甜蜜了。

“因為我找了個好老公嘛!怎麽樣,要是羨慕的話,自己不會去找一個?”

季天雨睨了她一眼。“少來,是哪個人說過要幫我介紹的啊?既然如此,我就在家裏等你的好消息喽!”

汪品瑗笑着想反駁,眼角餘光卻瞄見了個身材高大的男人,她好奇的轉過頭去,赫然發現那是一個帥得足以和布萊德彼特媲美的超級大帥哥,而此刻,那個超級大帥哥往她們這裏看了過來,聰明如汪品瑗,自然清楚那個大帥哥看的是誰。

“天雨啊?”

“嗯?”季天雨心不在焉的應了聲,滿腹心思全讓櫥窗裏別致的珠寶、首飾給吸引住了。

“那邊有一個好帥的帥哥耶!”

“那又怎麽樣?”季天雨仍心不在焉的回答她。

“要不是我已經死會了,我一定馬上撲過去,因為那個男人實在太帥了,只不過……人家的對象不是我。”

“哦?”季天雨小小的臉蛋幾乎要貼上櫥窗了。

汪品瑗實在快被她給打敗。“天雨,難道你不想知道那個帥哥的對象為什麽不是我?”

季天雨終于擡起頭來。“哦?為什麽不是你?”

“因為呀……”汪品瑗笑眯眯的宣布:“那個帥哥從頭到尾看的人都是你!”

第 10 章 豬隊友

雖聽着有些坑人,可到底是高興多過擔憂。淼淼現在已完全代入角色了,咱就是一顆神樹啊!

能克制心魔,啧啧,多牛逼的技能點?

世上還有比她更完美的樹嗎?!啊?!

咱這一身都是寶啊,不強大怎麽對得起自己這一身高配?!

淼淼太會腦補了。其實也不能怪她,誰讓上輩子的室友總是吐槽修真界殘酷?殺人奪寶,攔路搶劫,神馬清心寡欲,太上忘情就是個笑話。

淼淼聽多了,又來到這樣的世界,難免受上輩子室友科普影響。再加之她也的确看到了一個大壞蛋,所以這心裏總有些不踏實。

這不,素來懶散的人到了這方世界倒也是勤快了起來。比起變回人,她更愛惜自己的小命。

日子一天天過去,淼淼修煉得很認真。常在跟玉璞說了她愛喝泉水,也不知玉璞又是怎麽忽悠了掌門,淼淼只知有日何常收了傳音紙鶴下了山,然後興沖沖地回來,上來就給她澆灌了一大壺靈泉水,然後美滋滋地告訴她,以後每月她都能去領一乾坤袋子的靈泉水。

淼淼把自己神識放出,感受了下那乾坤袋,不由囧了。

神馬嘛!

就是休淵大陸最次等級的乾坤袋,大概也就一立方左右。瞧何常在那高興模樣,哼唧,沒出息!咱那克制心魔的技能點可是自動觸發的,這無極門能成為天下第一咱的功勞可不小啊!

“瞧你那樣兒,有點出息好不好?”

淼淼一臉鄙夷,“你照顧的可是神樹,就給這點掌門也太摳了……”

何常在低眉思索片刻,用力點點頭,“不錯,掌門那人……是挺摳的……”

“你身為無極門弟子這樣說掌門真好麽?”

蕪瓊花清冷的嗓音飄來,“雖說事實如此,可你堂而皇之說出來不怕穿小鞋?掌門的心眼也是出奇的小。”

啥?

淼淼腦海裏浮現出那個仙風道骨的老頭,臉色不由囧了。

看着不像啊!

何常在掏出小玉瓶,融了聚靈丹與一滴靈泉,一邊給蕪瓊花,小蘑菇等澆灌,一邊道:“前輩也知掌門心眼小麽?”

“呵……”

蕪瓊花笑得陰冷,“芨芨草見過掌門洗澡,跟豆芽似的。靈妖族有個說法,下邊細,心上窄,啧啧……”

轟隆隆!!!

一道驚雷閃過,淼淼與常在趴在了地上!

素來以冷靜智慧面貌顯著于世的蕪瓊花原來也這麽單純啊!還有,還有,這下邊跟上邊有毛個關系啊?!那太監們還不得給自己憋死啊!

阿勒?

好像也有點道理,那啥……

公公們下邊為零,上邊寬度達标的還真沒幾個啊啊啊啊啊!

枝幹一抖,似是贊同,喃喃道:“似有些道理……”

“有道理個頭啊!!!”

何常在大吼,瞬間冒出鯊魚齒,“你們幾個也太龌龊了!怎麽可以跟大樹說這些?!芨芨草,你果然猥瑣!”

“這,這關我什麽事?我就是來打醬油的……”

芨芨草都哭了,為什麽每個人都把大樹猥瑣這事賴它身上?它到底做錯什麽了?

啊啊啊啊啊啊!

“哼!你們草族八卦又猥瑣乃是人所衆知之事,你就莫否認了!”

何常在說着便是收起玉瓶。得,居是靈泉都不給芨芨草了,轉身就回了木屋去。

芨芨草望着她的背影“哇”的一聲就哭出來了,沖着淼淼大喊道:“千古奇……”

“冤尼妹!”

淼淼沒好氣道:“你敢說你沒偷看過掌門洗澡麽?我說你要偷看也偷看個好點的,一個破老頭你也看,也不怕張針眼!”

“我……”

芨芨草語塞,繼而略略有點羞羞道:“門裏弟子都說到掌門那級別就不用吃喝拉撒了,我,我就好奇嘛……想看看他有沒有谷道……畢竟不吃不喝的,又是元後道君,半步化神……”

淼淼囧了。

原來不止她一個人想過這問題麽?!

知音啊!

小草是知音啊!

熱淚飙了出來,急吼吼道:“芨芨草,那他到底有沒有谷道?!!”

“是啊!到底有木有哇!”

小蘑菇與蕪瓊花的聲音也雙雙響起,氣氛忽然沉寂。

心裏都不約而同地想:原來猥瑣的人不止我一個……

芨芨草抖了抖身子,對于大家的反應表示滿意。清了清嗓子,正打算回答,卻聽淼淼道:“有人來了!”

“誰?”

“穆修!”

淼淼幾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字地往外蹦着,“這人又來做什麽?!不是封山了麽?他怎麽能上來的?”

多年修煉,淼淼的意識已能覆蓋到險象峰的山腳下,穆修一上山便是立刻知道了。仇人見面分外眼紅,想起這小王八羔子對自己做的事,就氣不打一處來。

立刻傳音給何常在,“常在,穆修來了。”

“什麽?!”

正在給淼淼調配靈泉大補液的何常在一聽這話立刻扔了玉瓶,“嗖”的一下就飛了出來,拔劍就砍,“那畜生呢?!”

幾個植物不由一哆嗦。

想不到斯斯文文的何常在居然有這樣潑辣的一面,當真是讓人大開眼界啊!

淼淼有些明悟。

玉璞一派都是劍修,且是苦劍士。所謂苦劍士就是那種不吃丹藥,不用任何外物專心修劍的人。所以陳述也好,常在也好,對于靈泉都無所謂的。

而何常在是水木靈根。這樣的靈根根本非劍修上佳資質,但她能入玉璞法眼,多半其實是這樣脾氣吧?

人如劍,劍如心,人劍合一,劍鋒所在,無所不催!

劍修固然金靈根最好,可若無那份無所畏懼,勇往直前的心那也難成大道。

這一刻,淼淼心裏竟是有所體悟,陷入了自己的思維裏,竟是沒發現何常在已對上了穆修。

“你這畜生,你害得我兩位師叔還不夠慘麽?你還敢來?!”

何常在手裏的木劍一下發出青光。在幾個呼吸間竟沒了木質的古樸,轉而變得鋒利,凝練,隐隐透着殺氣。芨芨草與小蘑菇不由抖了抖,本能地感到了一種恐懼。

“劍修都是瘋子!”

蕪瓊花清冷的嗓音似也帶上了緊張。

劍氣所到之處,對草木之靈的傷害是巨大的。

“何常在,你我同門,說話何必這麽難聽?”

穆修對上何常在,與對上陳述似有些不同,言語裏隐隐帶着倨傲。看人似也在看小輩般,有種高高在上的味道。

“對你這等卑鄙小人何須客氣?!看劍!”

“放肆!”

穆修眼裏精光一閃,手一掐法訣,瞬間就有枝蔓蔓延出來。

“如此小道也敢獻寶?”

何常在冷笑。這些年她離群索居,在這險象峰與聖樹為伴。日裏對打,夜裏吐納修煉,就這“木”之術,聖樹認第二,誰敢認第一?!

這點程度的纏|繞圍攻簡直小意思!要知道她現在可是能和大樹過上兩招的人!!!

腳下閃動,步履輕盈,一個巧妙轉身,輕松避開所有纏|繞上來的藤蔓,抛棄手中劍,腳尖輕輕一點,便是踏上飛劍,冷笑道:“怎麽?穆師叔就這點能耐麽?”

穆修也冷笑,眼裏閃過殺機。

修真界以實力為尊,只要不是一脈的,都以實力等級大小相稱。

這個築基沒多久的小丫頭對自己這個築基大圓滿的人無禮,玉璞一脈果是讨厭!

“哦?看來何師妹還是很想讓在下當你的師叔啊?莫要着急,很快我就金丹了,到時你又能喊我師叔了。不過……”

穆修勾唇一笑,可笑意卻不達眼底,“在此之前,你是不是也該對我這個前輩恭敬一點呢?!”

說罷,便是一伸手,掐法訣的速度之快令人絕望。就在半個呼吸間,無數耳蒼果從天而降,在半空中瞬間炸裂,無數如芝麻大小的黑子種子如雨點般灑落。飛劍上的何常在臉色一變,這招在去年築基基本的門派大比上見過,是穆修的絕技。

想到這黑子種子的可怕,不禁顫了下。可劍修就是劍修,能被玉璞看中的人都不是常人。就在一個呼吸間,何常在已克制了自己心底的恐懼,踏劍而飛,在空中迅速轉了起來,無數劍氣在空中交織,一道,兩道,三道……

穆修眯眼,閃過一絲驚訝。

她竟修出了劍氣?更令人覺得膽顫的是,她居然能同時揮出這多道劍氣?

不……

那劍氣不如平時的一貫長虹,而是形成了密密麻麻的線織成了一個巨網……

這是對劍氣控制極細的人才能做到的。

不過……

好看的薄唇微微勾起,舔了舔唇,細長黑眸裏凝過一絲嘲諷與漫不經心。

以為就這樣便能阻擋自己了?

看你能揮到幾時!!

一揮手,正欲再發力,卻聽上空之人一聲慘叫,“大樹,嘤嘤嘤,救我,撐不住啦!”

正看得認真的幾個植物“噗通”一聲就趴下了。

剛想給您喝彩呢!您可倒好!這畫風轉變說變就變,正大光明求救跟求饒有什麽區別?!虧她剛剛還喊得那麽大聲,感情跟陳述一樣,有怨氣沒實力啊!

發呆的淼淼被她這麽一喊總算回神了,可一醒來就差點氣吐血。

“哦?如此說來,聖樹開啓靈智之事是真的了?呵呵,何師妹,多謝了……”

媽蛋啊啊啊啊啊!

寶寶這是又被豬隊友賣了麽……

第 15 章 夜暗風黑

漆黑的山夜下着朦朦的細雨,山路很是潤滑,但幾人卻不得不走。必須在天色完全看不見之前找到歇息的地方,否則就是真正要做回風餐露宿的野人了。

筱筱對姬清月好好的大路不走,卻偏要行山路很是有些怨言。但也只是嘀咕幾句就算了。姬心冰一直冷冷地,似乎一切都與她無關似的。不過,為了不讓沉楓看出破綻,她仍不得不裝出傷勢未愈的樣子。倒是沉楓,對姬清月的安排,從頭到尾從未發過一言,只是跟随而行。像是要打破姬心冰那夜的預言。

于是,這一行人走路也默默不作聲,彼此之間缺乏一種意味和默契感。長久的沉寂憋得最活潑的少女筱筱受不了。直到姬清月的一聲低呼:“有人家!”,才把她從半睡間拉醒過來。

在不遠的前方,一點微弱的火光照映着前方,也給這又饑又渴的一行人帶來了希望。

破舊的茅草屋,一燈如豆,只住着一位衰老的老漢。屋內僅有的幾張破爛的桌椅,大片枯黃的麥草為鋪,顯示着生活慘淡,貧人無告的苦楚。

老漢很是好客,主動将他們請進了屋內。屋內,柴火舔着的破鐵鍋內,新剝不久的狍子肉香陣陣撲鼻,映着熱烘烘的暖氣,惹得衆人食指大動。

圍着火爐,沉楓突然感到了一種親切的氣氛,這使他想起了獨守家中的母親,思念之情由然而生。

嘎拉一聲,茅屋的門被人推開。一名身着長袍的胖子走了進來,眼光先只是一掃周圍的衆人,才唱了個喏,道:“天黑夜雨,不知主人是否能讓在下在此借宿一陣,待雨過後,再行趕路呢?”

好客的老漢顫微微地站起身來,很是熱情,“老漢這屋遠在孤山,一向少有人來,如今一夜竟有這麽多客人來,老漢高興還來不及呢!客人只管請坐下!”

胖子行了一禮,便在沉楓一行人的對面坐下。有意無意間,眼光從衆人臉上一一掃過,嘴角泛出一絲淡淡的冷笑。

自胖子現身後,姬清月心中一直便在盤算:這胖子來路不明,很有可能是沖着他們來的。看這胖子眼光充盈,想必身手定是不弱。尤其是膽敢孤身前來,必是有恃無恐。看來今夜倒是不能平安渡過了。

古怪的氣氛就充斥在這一圍人之中,連筱筱也感覺到氣氛的不尋常,不再多口說話。只有身為主人的老漢沒有查覺這一份微妙的氣氛,只是熱情的招呼着他的客人們。

過了一陣,才聽到破門上輕微的敲門,一個清越的聲音傳了進來。“在下等躲雨至此,不知此間主人可否收容在下一行,還請行個方便。”

老漢略有些奇怪,但随後便是喜笑顏開,想不到今夜他的客人如此之多,對于一向孤獨的老漢,倒也可說是他的一種好運。

姬氏姐妹卻是臉上變色,先前她們一直都未查覺,直到來人敲門發話才感覺到對方的存在。可知來者武功只有在自己之上,決計不會在自己之下。如此高手現身此處,還會有什麽事?

門開後,走進一行三人,領頭的似乎是個家丁模樣的幹瘦漢子。他撐着一柄油紙傘,正在緩緩收起。中間的是個劍眉星目的白衣少年,沉楓本也算是俊美少年了,但跟這人一比,卻又比下去了。他的身後,跟着一個始終垂着頭的老仆,卻是看不清他的面貌。

姬清月臉上微微變色,如此高手,來一個就夠了,更何況是三個。而且很有可能是沖着自己一行人來的。姬清月突然感到一種身陷囫囵的恐懼。

白衣少年沖着屋內衆人友善一笑,便同他的仆人們選了一塊地方歇下。卻只是離火爐旁的衆人遠遠的,似乎不願同他們多打交道。

姬清月心中冷笑道:來吧!來吧!有多少來多少。我倒要看看今夜還能竄出多少人來。

正想着,一陣凄涼的歌聲自遠方傳了過來。

沉楓一行人都是一驚:這魔頭怎麽也追上來了?

在衆目睽睽之下,蒙狂連個招呼也不打一下,就推開那破舊的木門,也不管在座諸人那些難看的臉色,大刺刺地在火堆旁坐了下來。全不把在座諸人放在眼裏。

而這草屋的主人,那位老漢,也不知道再什麽時候已經沉沉睡去了,想必也無法發出什麽反對的意見。

衆人中臉色變得最快的自然是沉楓,因為蒙狂明擺着是沖着他來的。姬氏姐妹的臉色也不怎麽好看。再怎麽說沉楓如今還是和她們共坐一條船,若有什麽事情發生,自然怎麽也少不了她們的一份。

那胖子的臉色也變了一變,但很快就恢複了正常。別人都未察覺到這一細微變化,只有蒙狂輕輕哼了一聲,顯示了他對胖子的留意。

那公子哥兒模樣似的白衣少年一行三人,始終躲得遠遠的,那老仆和幹瘦漢子兀自低着頭,在主子面前連大氣也不敢出。白衣公子卻不知是從何時,從懷裏摸出一塊上好的白玉,細心地雕鑿起來。

蒙狂對他們也沒有什麽興趣,只是用一種饒有興致的目光打量着沉楓一行人,看得他們直發毛。直到一聲巨震把衆人驚起。

本已破舊不堪的木門在剎那間全部化為碎粉,一聲長笑,一個高鼻鷹目的大漢走進屋來。在他的身後,幾條閃動的人影隐約可見,其中一個,正是以前脅迫沉楓的那個風雨樓白面書生。

鷹目大漢眼光一掃屋內,便很快看見了他所要的目标。但其餘諸人他也不知是敵是友,沉吟一下,朗聲道:“風雨樓今夜欲借此地了解一件事,還望各位行個方便。”

大漢說完,屋內諸人卻半點反應也沒有,像沒聽見似的。始終連動都懶得動一下。

大漢心下大怒,正待發作,卻聽那胖子懶洋洋道:“來者可是風雨樓的天鷹七獸麽?”

大漢大怒,今日來者,俱是風雨樓的一流高手,共是七人,平日號稱為天鷹七雄。胖子卻如此侮辱他們,豈能不怒。身後已有幾個人影已是站不住腳,“哧哧”幾聲輕響,出鞘的刀身在月色下反射着雪亮的光芒。

胖子懶洋洋道:“平日就聽說風雨樓衆人蠢,今日一見,倒也真是名不虛傳。你們也不用你們那幾雙狗眼打量打量,就到踢門進來耀武揚威,真是以為此處無人麽?”

大漢心中一凜,才重新掃視起衆人來。當他眼光落到蒙狂那柄半月劍上,臉色立時就變了。“戰獅”蒙狂的兇名之盛,連風雨樓這種窮兇極惡的黑道至尊都不願輕易與之結怨。

至于姬氏姐妹,一見所靠的位置,便知是和沉楓一路的。最後,他的眼光落到那白衣少年一行身上。

大漢沉聲道:“請問公子高姓大名,不知是否朋友?”他也勉強算得上風雨樓有數的人物,武功亦可以列入高手之列。是以憑借眼力,業已看出這三人的不凡之處,說話才會如此客氣。

這倒并非說大漢怕了白衣公子三人,而是不想在此時節外生枝,強自招惹強敵。

那白衣公子卻全然不予理會,兀自專心地雕着他的玉石。

大漢眼皮一翻,但終于強自忍下氣,把話再重複了一遍。若不是不想多生事,要在平時,他早就翻臉動手了。

這一次卻起了反應,那幹瘦漢子擡起頭來,看了大漢一眼,冷冷道:“我家公子姓朱,排行第三。”

屋中衆人無不變色,那大漢倒吸一口冷氣道:“朱三公子?哪一位朱三公子?”

幹瘦漢子輕蔑地一笑,卻就不說話了。

天下姓朱的實在太多,排行第三的朱三也數不勝數。但最有名的朱三公子卻只有一個,那就是魔教的朱三公子。

魔教作大陸上最為神秘的兩大門派之一,數百年來一直暗中隐為邪道至尊,同白道的聖地雁宮都是秘不可測且一直無人知其秘密的所在。相比之下,像風雨樓這種立基尚不到百年的黑道門派,與自家的祖宗邪尊魔教相比,其下的差距仍是不可以道理計的。

魔教的勢力和神秘的武功,雖然可怕。但最最可怕的是,魔教的報複手段!那就是對敵的狠辣手段,一旦與之結怨,魔教弟子永無止盡的追殺和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手段,直可令天下任何人自動上吊。所以說若是沾惹上魔教,終身如沾附骨之蛆,永世不得翻身。

像風雨樓這種門派,還不配給魔教塞牙縫。

而據說魔教這年輕一輩,最出色的有三個人。

“朱三羽四壁無雙。”

雖然最出色并不代表最恐怖,但也是非常的可怕了。

朱三,最喜歡在江湖上行走,以風流不群和俊美容貌,不知迷倒了多少懷春少女。他以魔教弟子的身份公開出面,不知道已遭到多少次白道中人狙擊,但他到現在還活得好好得,這就足已證明他的可怕。

就算他并不可怕,風雨樓也絕惹不起魔教。大漢這點是很清楚的。

那大漢雖明知魔教勢大不好惹,但也不敢輕易堕了風雨樓的名聲。所以他采取折衷的辦法就是繞過朱三公子一行人不惹,去找其他人的晦氣。朱三公子倒也懶得理睬,獨自專心的雕着他手中的玉石。他的兩名仆人見主人沒有動作,也就縮了回去。把其他人抛在一邊。

見大漢有了決定,門外那幾人也随之閃了進來。倒也是一副氣勢洶洶的樣子,很能吓人,那胖子和姬氏姐妹看在眼裏,只是冷笑不已。

大漢卻也能審清局勢,那胖子雖然可惡,但卻不是此行的首要目标。待先把那一行人解決了,怕還不能把他碎屍萬段嗎?只是那姬氏姐妹卻不知其來歷,看樣子似乎也是高手。雖然自己這邊以七敵二穩占上風(他們不知道沉楓也習武了,雖然典型是個武學菜鳥),但始終還是麻煩。

大漢正想着,他身後衆人卻忍不住了。一人上前,嬉皮笑臉道:“好标致的小娘子,不若跟了我們去,包你們‘享受’不盡,如何?”其他人都轟笑起來。

姬清月俏臉一變,恨那人口齒輕薄,正待出手。旁邊的姬心冰冷哼一聲,玉指輕彈,三股螺旋形的寒冰氣勁同時射出,分上中下三路向那人襲去。

大漢臉色也是一變,搶先一步擋在那人身前,一掌推出,迎向那三股寒冰氣勁。

勁風相撞的“咯”的微響,大漢悶哼一聲,退後開半步,姬心冰的嬌軀亦不由得一晃。大漢雖然表面上看來若無其事,但心下實則卻暗驚不已:這兩個女人果然并非易與之輩,只是事前卻沒想到竟有如此棘手。當下手一擺,身後六人上前,組成了一個陣勢,正是風雨樓的“斷魂鎖心大陣”。

這陣法本來就是集七人之力,而對千軍萬馬之功。這陣本身的奧妙且不說,光是組陣的七人,每人俱可跻身高手之列,單是七人齊上姬氏姐妹就接不住了,何況更有奇門陣勢之功。

姬氏姐妹對望一眼,知道弓在弦上,不得不發,只得雙雙飛身躍出,接下這一場。

甫接幾招,姬氏姐妹便感覺不對,陣中每人的每一擊,其威力都遠在估計之上,不是她們兩人就可以接得下來的。唯一方法,只有對其遠而避之,然後再尋反擊時機。但既然兩人已身陷陣中,處于包圍,如何沖得出去。每一記千鈞大擊,都在不停地消磨着她們的內力,似乎要将她們層層卷入而又卷出。原來這“斷魂鎖心大陣”的威力全在于可以将七人之力集中于一點攻擊,正所謂兵家合則利之理。集七人之力,必可以創出一個超級高手之功。

這是此陣的最強點,但其實亦是它的最弱點。

看到這裏,沉楓嘴角不禁現出了一絲冷笑。立起身來,慢吞吞地向陣邊走去。雖然筱筱死命拉住他,但顯然沒有用,沉楓決定的事,那是誰也攔不住的。

靠近陣邊,陣中卷出的陣陣罡風已足可刮得人站不住腳。沉楓看樣子似乎也是立足不穩,面上現出吃力的表情,連連後退,尚有搖搖欲墜之勢。

看到沉楓的狼狽樣,風雨樓中人俱都發出一陣轟笑。污言穢語也随之而來,不過對象卻顯然是姬氏姐妹。

“小娘子,你們看,你們的姘頭來了,看樣子他似乎還挺關心你們的呢?”

“那弱不禁風的小子有什麽好的,連風一吹都站不穩,不象大爺我,身強力壯,大爺我的強壯,到了床上你們就知道了。”

“你看你看,那小子又走過來了,真是姘頭連心啊!”

“小娘子,還是投降吧!要拼,我們到床上去拼不是更好!”

姬氏姐妹耳中聽着這些污言穢語。心中自是惱怒,但手下卻絲毫不松,防得很緊,拼死抵擋着對方一重重過一重的進攻。

風雨樓中人占盡了上風,自是得意之極。以前與沉楓筱筱有一面之緣的那白面書生見到沉楓挺直了身子,又搖搖晃晃走了過來。獰笑道:“且看我把那兩只母狗的姘頭捉來,當作兵器進攻,且看她們還下不下得了手。”

衆人盡皆贊妙。那領頭的大漢雖然心下不以為然,但也不想打攪衆人的興致。只是看着白面書生在百忙中閃電般伸出手,将沉楓将老鷹捉小雞般捉進陣來。

姬清月芳心不由突地一跳,如果這些人真的以沉楓作為武器進攻,那卻如何是好。偷眼看了姬心冰一眼,看到她臉上的堅定神色,姬清月就知道,想要她手下留情,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白面書生獰笑一聲,右手抓着沉楓的肩胛,把他的身體當作兵器在空中劃了道圓弧,正待擊出。這時,一道電光閃過,挾着尖銳的破空之聲,劍刃如流星般迸射出一溜眩目的寒電。

風雨樓中人七個,倒倒下了三個!

沉楓掌心躺着一枚亮銀劍丸,面帶微笑,陰陰地掃視了全場一圈,包括姬氏姐妹在內。

第 9 章 新來的話唠

一陣惡寒,忙轉移注意力,目光落在了腳邊的玉瓶上,心裏一陣歡喜。

聽說這可是好玩意啊!

吃了這個自己就能早點變回人了吧?啧啧,其實讓掌門知道自己開啓靈智也好啊!

可一想自己如今這功效,還是生生忍住了。別了,還是等咱再強大點再說。

美滋滋地衍生出一根樹枝,将一個瓶子卷吧了過來。拔去塞子,濃郁的靈氣四散開來。就這吸上一口,都覺通身舒坦了,不知吃下去是什麽滋味?

小蘑菇等幾個咽着口水道:“大樹,還等什麽?快吃啊!”

“嗯嗯,你們別急,見者有份,等會我也給你們淋上!”

“真得?”

蕪瓊花難得激動,“大樹,你太厚道了!”

“都是好朋友嘛!”

淼淼笑得陰險,幾個植物哪裏會是人類的對手?咱要強大就必須有小弟啊!表看這幾個植物沒什麽攻擊力,可能力在她看來卻是不俗。

芨芨草以後可以打探情報,以後弄個什麽情報館,賣賣情報,到時還怕沒資源修煉麽?再看小蘑菇,這家夥本身就是合|歡丹的原料,而自己也能釋放發q毒氣,制造幻覺,一朵不見效,可它那多子孫,要一起釋放,嘿嘿,那也夠人喝一壺了!

而蕪瓊花就更厲害了,有将雨霧凝結為冰的能力,其本身也有解毒的功效,也是很不錯的能力。

毛爺爺說得好,要團結一切可團結的力量,這修仙界素來不把他們植物當顆菜,可淼淼卻覺植物是生命力最強,最偉大的存在!

她現在多尋點小弟,到時要穆修這個人類好看!敢給她刻字?打不死他的!

一瓶泉水淋在腳底下,一股濃郁的靈氣四散開來。淼淼舒服得都在眯眼了,哇塞,果是無極門的寶貝啊!好好吃啊!

一番吸收,很快夜幕降臨。從修煉狀态醒來時,淼淼發現自己能觀察的範圍更遠了。啧啧,一瓶水抵她平日修煉半個月,真是好東西啊!

幾條枝蔓延伸了出來,将剩下的玉瓶一卷,藏到了自己茂盛的樹冠裏。又尋了三瓶,給小蘑菇,小草以及蕪瓊花灌溉。幾個植物吸收了靈泉居然立刻就沉睡了,搞得淼淼一下就慌了。

大家身嬌體弱的,自己會不會給他們澆太多了?要弄死了怎麽辦?

要無極門的子弟知道了,非得暈過去不可。

親傳弟子一年修煉的量也不過一小瓶。淼淼倒好,直接一人發一瓶當飲料喝了。她是上古之物,又根深葉茂的,一個白天就吸收了。

可蕪瓊花芨芨草等修為低,身軀不如她結實,哪裏受得了這般灌溉?一下就沉睡過去了!

淼淼這下慌了。連連喊了幾日都無人回應,她忽然覺得自己的植物女王的大業要狗帶了。

如此,在戰戰兢兢中又過了半月。發現大家只是沉睡,倒是安下心來,不再慌張。

沒煩心事了,八卦心又起來了。

她神識掃向屋內。陳述下山沒多久就來了個新弟子。剛剛築基的修為,水木靈根,是個可愛漂亮的小姑娘。

比起陳述這位可可愛多了,每天都會掐個法訣給她澆水。

那水裏含着小姑娘自身的靈力,雖與靈泉差了n個檔次,可好歹聊勝于無。且心意實在,沒幾天下來,淼淼就喜歡上這個可愛的小姑娘了。

但是人家可愛歸可愛,也有不好的地方。她不是陳述,自然不能讓這小姑娘知道自己開啓靈智了,且吃靈泉也得偷偷的,搞得她很不自在啊……

“大樹,師公說你開啓靈智了,讓我要對你起恭敬心,順承心……”

這日,小姑娘給她澆完了水,忽然難過的撫|摸着樹幹,喃喃道:“可為什麽你都不理我呢?”

淼淼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

掌門讓玉璞一脈的人照顧她不假,可沒讓玉璞跟每個弟子都說自己開啓靈智了撒?!

難怪這小姑娘天天都跟自己說話呢,感情玉璞那大嘴|巴早把自己賣了!

想到這裏不由沒好氣地道:“你那師公真多話,就該學學陳述,禍從口出!”

“嘻嘻。”

小姑娘高興地蹦了起來,“你果然開啓靈智啦?咯咯,師公其實什麽都沒說,是我推理出來的。”

“……”

什麽意思?

自己這是被騙了嗎?被一個骨齡才27的小姑娘騙了?

在這修真界27歲的骨齡真還很稚嫩呢!

而自己……

算上上輩子的年紀都七八十了,居然被一個小屁孩騙了?!

頓時惱羞成怒了,抽出一根枝條對着小女孩屁|股上就是一下,“小小年紀,撒謊!該打!”

“哎喲!”

小姑娘被打疼了,抱着屁|股上蹿下跳的,心裏暗暗佩服。

不愧是休淵大陸唯一的太虛菩提樹,她也是築基修士了,剛剛那一下過來,她居然毫無察覺,等察覺到了,任憑身手如何敏捷都沒能避開。

大樹打了她,何常在也不生氣,反而覺得親切,比起宗門裏的師兄弟們,大樹顯得有人情味多了。

連連讨饒着,“大樹,大樹,你不要生氣嘛……我錯啦,不該騙你!給,給,這個給你賠罪好不好?”

一個小玉瓶出現在她跟前,淼淼的憤怒瞬間被秒殺,“靈泉?”

“嘻嘻,大樹你最喜歡吃這個了吧?我是水木靈根,對植物和水都比較敏|感,早發現你有服用靈泉水呢!是陳師叔給您的吧?師叔就是外冷內熱的人。”

淼淼有些囧,如果她大樹的身體能表達表情的話,她想她的樹幹上一定已寫了一個大大的“囧”字了。陳述是個忽然抽風的大冰塊,而眼前的小姑娘卻是個話唠。

就在她胡思亂想着的時候,何常在拿出了幾顆丹藥,笑嘻嘻地道:“這是聚靈丹,溶解到靈泉裏可增加效果呢!”

說着便是微微昂頭,臉上帶着些許得意,“我自小就與植物親近,所以也就有了一點養殖靈植的心得。大樹,其實你不該保密呢,若是給掌門知道,靈泉為媒介,各種丹藥為輔,你很快就能修煉成人身了。”

“我也想啊,但我又怕他們強迫我簽下什麽契約。”

淼淼也是心動,可是上回與玉璞聯手騙了掌門,到時若是給掌門知道了,恐怕自己會被穿小鞋。

而且修煉得多了,她也慢慢發現了一些自己的功效。

這無極門的開門師祖将自己種在這裏,之所以讓人在自己未開啓靈智前要任由自由生長,恐怕就是不想讓人知道自己擁有淨化以及克制心魔的功效。

那不是傳說,是真的!

淼淼想明白這點後雖然高興,自己不是廢柴呢!可高興過後卻是擔心起來了,心魔對每一個修士來說簡直是死亡一般的存在。

多少修士修為無長進以及渡劫失敗都是敗在了心魔上,若是被掌門發現自己開啓靈智了,會不會提前給自己來個契約啥的?那自己就沒自由啦!

其實她現在的想法也是很矛盾的,因為玉璞知道她的秘密,從本質上來說玉璞也是危險的,若要解除危險,那最好的辦法就是讓掌門知道。

而且靈妖化形時都會有異象,自己到時想瞞都瞞不住。

淼淼本能地感到這事恐怕瞞不了多久,自己被契約似是不可避免之事,但她不願去想,天天在這兒自欺欺人。

見這小姑娘親切,不由吐槽,但克制心魔的事卻沒說。

哪知小姑娘一聽就笑了,“您是開山祖師爺種下的樹,那是與無極門的機緣,哪裏敢強迫您簽契約啊?而且,大樹,一般修士都不會強迫靈妖簽契約,因為一旦被反噬可是要死人的!所以都得自願呢,師公那只離火鴉是例外,雖是不情願,可契約卻是同等契約。”

“嗯?”

淼淼意外地道:“離鴉不止一次跟我抱怨了,怎麽?它與你師公竟是同等約麽?”

“這說來就話長了,總之是師公外出游歷時,陰差陽錯地與離火鴉弄了個同等契約,離火鴉不高興,師公還不高興呢……”

淼淼囧了,感情還有這麽多內幕啊!

何常在搖着玉瓶,聚靈丹已完全溶解,她倒在了樹腳下,道:“大樹,我去練功啦!對了,我叫何常在。”

“常在?”

淼淼又囧了,怎麽腦海裏浮現了皇阿瑪的臉?

“嗯,我叫常在,大樹,你有事就喊我。”

“哦……”

日子又恢複了平靜。何常在雖然話多,可卻從不往外傳話。如此,在險象峰一待就是十五年。小蘑菇,芨芨草,蕪瓊花陸續醒來後,看在淼淼的面上,她也一并照顧了起來。

還別說,小姑娘還真有些本事。

原本他們幾個就是胡亂修煉,自然生長。可有了小姑娘打理後,修為還真提高了。比如淼淼,現在又多了一個新技能。

她的根須可以突出地面,在短時間內形成複雜而龐大的木藤,何常在小姑娘不幸被拿來當對打對象,結果一個回合下來,小姑娘就被她的根須木藤徹底困住了。

而此刻,她腦海裏終于又多出了一排字來:萬木令,以自身為載體,幻化萬木陣法……

來到休淵大陸六十五年,淼淼得到了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傳承。

萬木令的修煉并不複雜,可威力卻是吓死人。共分十二層,居是可以一直用到渡劫飛升的。

這部功法應就是小草他們說的本族傳承了。

得到功法的淼淼很高興,但很快她就發現,這套功法雖是簡單,以她的智商都能弄明白,可若修煉起來卻是一點不簡單。

每上一層都是難上加難,在太虛菩提樹的家族裏,在上古二十萬年的時間裏,唯有二十人,不,二十棵樹将此修煉到了極致,其他都折損了。

而此功法難處就在:每進階一層就會引來天雷!

這對淼淼來說簡直是晴天霹靂啊!!有木有?!!

雷者,火光也,克木啊啊啊啊啊!!!

第 5 章

第 5 章

北冥淵尊主遲衡,堂堂大乘期修士,繼腿軟後又出現了新症狀,胳膊也開始酸軟,連端茶杯的時候手都打顫,直看得言韶和淩岐兩個目瞪口呆。

等到兩人出了殿門後,言韶便把淩岐薅到一個沒人的角落裏嘀咕:“你說,這個虞瑤到底是什麽妖孽?”

淩岐回想了一下,面無表情地搖搖頭。

“那你說她和咱們尊主是什麽時候…”說着他伸手兩個大拇指對着彎了彎,“我覺得不像是尊主說得突然冒出來的,但是咱倆成天跟着尊主怎麽什麽都沒發現呢。”

這回淩岐沉默了良久才擡頭,迎着言韶期待的眼神,開了尊口:“不得妄議尊上。”

言韶噎了一下,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你就不好奇?放眼整個異元大陸,咱們尊主的修為可都算得上鳳毛麟角的存在,如今怎麽會被個小元嬰整得四肢無力,一副虛脫了的模樣。”

淩岐抿了抿唇:“好奇。”

“就是嘛!”言韶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開始摩挲着下巴琢磨,“你說她有沒有可能練得是什麽吸人精氣的術法?”

“不太像。”淩岐老實道。

“也是,練那種術法的一般容貌都會發生變化,怎麽也不該長得那麽寡淡。”

淩岐無語望天。

“難道是逐流绮羅的影響?怎麽說也是情花,有點什麽神奇的反應也不奇怪。”言韶依舊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

淩岐忍不住提醒:“尊主命我們查其背後之人。”

言韶一拍腦門:“哦,對,我都忘了這茬。”

兩人相顧無言了許久,言韶才揉了一把臉:“真是搞不懂尊主在想什麽,一邊對人家又摟又抱舍不得撒手,一邊又讓我們查她。”

說話間,遠遠便見一名相貌端莊,身着暗紫色衣裙的婦人大步走來,來人正是遲拂珊的母親,也就是遲衡的堂嬸宋明玉。

言韶立刻給了淩岐一個眼色,兩人迎了過去,齊齊行禮:“叔夫人安好。”

宋明玉微微颔首:“淩護法,言護法。”

言韶問:“不知夫人前來所為何事?”

“尊主可在,我有事想面見尊主。”宋明玉态度和善,說話幹脆利落。

言韶客氣的讓她稍等片刻,便轉身入殿禀報,片刻後出來請了宋明玉入內。

彼時,遲衡正和虞瑤大眼瞪小眼,見到宋明玉進來立刻收斂怒氣,轉而審視地看向宋明玉,見她要行禮,還客氣了一句。

“堂嬸不必多禮。”

“多謝尊主體恤。”宋明玉嘴上如此說着,但是該盡了禮數卻是一點兒沒少。直到起身,她的目光若有若無無地從虞瑤身上飄過。

“今日昭雲殿真是熱鬧,堂兄剛走,堂嬸就來了。”遲衡輕笑一聲,語氣莫名。

宋明玉面上不動聲色,翻手呈上一個小木盒,将木盒打開,裏面躺着兩枚紅彤彤的果子。

虞瑤抻着脖子打量了兩眼,臉上滿是好奇。

遲衡的目光從虞瑤臉上劃過,濃眉微蹙,眼底閃過幾分疑惑。

宋明玉見他沒吱聲,依舊沒有任何膽怯或者緊張,而是依舊表現得落落大方:“我今日來此是替我家那個不懂事的向尊主賠罪。”

“嗯?”遲衡擡眸直直地看向宋明玉。

宋明玉微微一笑,如同唠家常一般道:“我也是言護法上門後才知曉,拂珊那丫頭在後院偶遇尊主的愛妾,覺得她可憐便将人留下了。”

“愛、妾?”這兩個字仿佛被他在舌尖把玩了一番才吐出,面上帶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斜睨着虞瑤。

虞瑤被遲衡看得渾身刺撓,扭過頭,避開他的視線,小聲抗議:“這話不是我說的。”

宋明玉臉上的笑意一頓,旋即似不着痕跡地解釋:“瞧我,可能是我理解差了,尊主別放在心上。總之啊,就是我家那丫頭看見這位姑娘身上帶着傷趴在後院裏,而且還哭得慘兮兮的,這不就動了恻隐之心将人留下了,若是因此耽誤了尊主的事兒,我替她向您賠罪。”

遲衡淡淡地“嗯”了一聲,轉而問道:“那帖子呢?”

“那帖子,唉…”宋明玉笑臉緩緩收起,面露愁容,“她和她身邊那個侍女碧玺不知從哪兒弄了幾本話本子,什麽紅葉傳情、花園密會,不堪入目。”

宋明玉還真從袖子裏掏了兩本話本子,呈給了遲衡,泛黃的書頁、卷起的頁腳都證明這書确實被人反複翻動過。

“所以她倆就一合計,想着尋個人試試,恰好這位姑娘在這方面頗有經驗,與拂珊多聊了幾句後,她就忍不住想試試,後來便托了這位姑娘幫忙。”宋明玉這話說得很微妙,直接模糊了時間線。

突然被人提起的虞瑤倏然瞪大了眼珠子,嗯?哪方面頗有經驗?!

她正懵着便察覺到上方某人投來的視線,涼涼的,令人有些膽寒。

“既然都是誤會,說開了便罷了,只是堂嬸回去後還是得告誡堂姐莫要輕信旁人,否則…”遲衡收回了落在虞瑤身上的視線,意味深長地看了宋明玉一眼,“不是每一次本尊都有耐心聽堂嬸解釋。”

宋明玉臉一僵,連連稱是。

虞瑤在一旁看着遲衡的反應,心覺有些怪異,一雙大眼不斷在兩人身上徘徊,耳朵更是豎起仔細聽着,生怕落下什麽重要信息。

遲衡警告性地掃了她一眼,繼續道:“本尊記得此前吩咐言韶尋的是堂叔,不知堂叔怎麽沒來?”

宋明玉正想解釋,遲衡便低笑一聲,道:“其實來的是堂嬸反而更好,相信堂嬸是個明白人,應該明白本尊的意思。”

宋明玉嚴肅點頭:“尊主請放心,我明白您的意思。”

虞瑤聽着兩人打啞謎一般的談話,揉了揉臉,不明白啊,聽不懂啊。

直到宋明玉離開後,虞瑤也沒搞明白他倆剛剛說的到底是什麽意思。

只是…

她擡眼掃了遲衡一眼,見他的目光直直落在自己身上頓時覺得渾身難受。

“你有話就直說,這麽看着我幹什麽?”

遲衡冷哼了一聲:“本尊只是好奇你是如何與遲拂珊說的,竟讓她以為你是本尊的…愛妾!”

虞瑤噎了一下:“反正我沒說這兩個字,至于別人是怎麽理解的就不是我能左右的,再說了,女子之間的事情你少打聽。”

這下換成遲衡被噎住了,他心中惱怒的同時又不禁升起一絲好奇,這個玩意兒怎麽膽子就這麽大?

其實,虞瑤也是有依仗的,其一她自覺有金手指,所以遲衡不能把她怎麽樣,其二則是她本就是原文作者,所以對遲衡這個人物還是有兩分了解的。

事實證明,遲衡确實沒把她怎麽樣,只不過是把她扔在昭雲殿,而他則消失了。

虞瑤原本想将人叫回來,後來想了想沒有他在自己也挺自在的,于是,來到遲衡一直坐着軟榻上,打了個哈欠,躺下準備睡覺。

她剛剛閉上眼睛又睜開了,抱着軟枕聞了聞,香的?

雖然很淡很淡,但還是能夠聞出來,好像是院中臘梅的香氣。

想不到啊,遲衡那種随時随地都炸毛的狗崽子居然還會用熏香。

虞瑤在胡思亂想中沉沉睡去。

遲衡這邊帶着淩岐和言韶在梅園的觀景臺上吹冷風,他身上緊着了一件單薄的緋紅長袍,北風呼嘯鼓動着衣物獵獵作響

他的雙手搭在欄杆上,懶懶地看着遠處:“你們覺得虞瑤是誰的人?”

淩岐還沒來得及反應,言韶已經嘴比腦子快的來了一句:“不是您的人嗎?”說完之後他就抽了自己一嘴巴。

遲衡回頭,極其平靜對着他勾了勾手。

言韶遲疑了片刻,還是湊了過去,随後便被遲衡揪着衣襟直接扔了出去,嘭得一聲,冰封的湖面龜裂開來。

伴随着冰裂聲傳來的還有遲衡的警告聲:“你若再敢胡說八道,本尊就把你的嘴用烙鐵封住!”

言韶甩着發暈的腦袋,龇牙咧嘴地從地上爬起,悶聲道:“是,屬下記住了,再也不會胡說八道了。”

聽着他從善如流的請罪,遲衡嫌棄地別開視線,對于這個不靠譜的下屬,遲衡已經有點兒麻木了。

“淩岐,你是怎麽想的?”

站在遲衡身後的淩岐斟酌片刻道:“屬下以為钰公子和遲長老都有嫌疑。”

這時,已經連滾帶爬回到觀景臺的言韶補充道:“遲長老仗着堂叔的身份對尊主不敬也不是一日兩日了,其不臣之心早已人盡皆知,所以屬下以為遲長老的嫌疑更大些。”

遲衡輕輕敲着欄杆,思索着言韶的話,其實言韶說得他也知曉,只是他總覺得事情沒有這麽簡單。

“尊主,您想想,當年老尊主在世時遲遲未有子嗣,而钰公子又遺傳了大爺先天體弱,所以最有可能繼承尊主之位的便是遲長老一脈,後來有了尊主您,到手的尊主之位就這麽飛了,遲長老自然是不甘心的。”說到此處,言韶微微一頓才繼續道,“而且您每月總有兩日不見人,北冥淵已經隐隐傳出一些風聲,雖然尚無人猜到緣由,但是有人猜測您可能和钰公子情況差不多。”

遲衡眉心一折,撚起欄杆上的積雪,看着它在指尖一點點消融。

“此事繼續追查。”遲衡呵笑一聲,“本尊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誰在背後搞鬼!”

淩岐和言韶齊齊應聲:“是!”

“那個,尊主。”言韶遲疑開口,“屬下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遲衡回頭看着他:“你想好了再講。”

言韶讪讪道:“…那屬下還是不說了吧。”

遲衡撚了撚指尖,眼神不善地看着他。

言韶立刻警醒,挺直腰板道:“屬下覺得那個虞瑤挺邪門的,屬下怕您…色令智昏。”

遲衡不屑地嗤笑一聲:“且不說本尊是不是這樣的人,你覺得以她的姿色,本尊會為她昏了頭?”

“是屬下多慮了!尊主如此英明怎麽可能做出那種蠢事!”言韶幹笑兩聲,眼珠子一轉,小聲道,“既然您不會,不如把送上門的解藥先用了?”

話剛說完,淩岐便不贊同道:“尊主三思,逐流绮羅,一株兩花,誘人上瘾,很難戒斷!”

言韶反駁:“很難戒斷也不代表不能吧?尊主又不是那等色令智昏之人。”

遲衡沉思許久,對着兩人擺擺手:“此事容後再議,先查清楚她背後之人。”

第 5 章

第 5 章

慘白日光照射在修道院斑駁的外牆上時,代表早餐結束的刺耳鈴聲乍然驟響。兼做特別餐廳的小禮堂裏回蕩起凳子腿兒們摩擦地面的吵鬧噪音,執祭亞當斯和修女瑪利亞一個繼續敲鈴一個捏尖嗓子大聲吼:“排好隊!安靜!端起你們的碗和勺子,不許賴在餐桌上!”

那鈴铛的聲音難聽得過分,讓人打從心底泛起一股又癢又麻的不自在。修女維持現場紀律的尖叫也一直沒停,從隊伍的整齊程度到孤兒們胸口袖口是否沾染食物殘渣,再到幾個拖着鼻涕特別邋遢的小刺頭,她幾乎數着人數一個個斥責過去:“我簡直不敢想象,要是讓聖地來的大人看到你們這種無可救藥的模樣,耶倫蓋爾修道院還能不能繼續下去真是個疑問。”

細細碎碎的嗡嗡聲戛然而止,緊接着猶如沸騰之水般再次翻湧。

“約書亞,等會兒咱們還能不能溜出去了?要不還是別了,萬一這個時候被抓到神父面前……”拖鼻涕的小胖子達達努力向上吸吸鼻子,他那不正常膨大的肚子都跟着一塊往上擡了幾下。被攔下的孩子擡起眼睛先往修女和執祭站立的位置看了兩眼,低下頭機警的與小跟班耳語:“沒事兒,那些大人物這幾天就快來了,修女要去上面盯着那些動不動就歇斯底裏的大小姐們熟悉祈禱詞,看門的瘸子說神父昨夜從外面回來得很晚,執祭肯定得去照顧他,沒人有功夫盯着咱們。”

“那還是去,上次撿的鳥蛋烤熟後真是香死我了,一想起來晚上覺也睡不着。”達達說着說着伸出舌頭用力舔舔嘴,仿佛還能從厚實卷翹的嘴唇上舔出點烤鳥蛋的味道。

眼看冬天就快要到了,如果這時候不想法子弄點吃的藏起來,說不定哪個落雪的早晨就會被人發現自己已經僵硬的屍體。約書亞還不想早早榮歸神國,但他更不打算獨自承擔失手後神父傾瀉而下的怒火,所以,帶上群拖後腿但能平分懲罰的“同伴”溜進森林尋覓儲備糧才是最優解。

圍繞着耶倫蓋爾修道院的廣袤森林以及周圍上百畝良田都是教廷財産,但是居住在古老建築裏的孤兒們卻不被允許吃飽肚子。理由很簡單,神父認為飽食會讓這些孤兒忘記感恩。為了強調教廷收養這些小雜種所付出的艱辛,同時也為了培養他們對信仰的虔誠,孤兒們每天只能享用兩頓飯——每頓包含兩片黑面包外加一碗和清水沒有太大差別的燕麥粥。

饑餓總能催生出無情無盡的想象力,約書亞打從記事起就一直待在修道院裏,關于森林的傳說他聽過不下上百個版本。有人說那裏隐匿着無數魔獸,要不是有修道院擋在森林出口,北方的城鎮都得被獸潮毀滅殆盡;有人說森林裏居住着黑魔法師,夜深人靜的時候那些喜歡鑽墓地挖人祖墳的家夥就會騎着骷髅馬在月光下狂笑馳騁;還有人說有神明居住在耶倫蓋爾,未經神明允許擅闖森林的人一定會被詛咒然後凄慘死去。

不論成年人們拿出什麽可怕形象進行恐吓,對于饑餓的孩子來說森林只代表着一種意思——儲備糧來源庫。

他寧可自己在覓食途中被野獸抓住吃掉得個痛快,也不願日日夜夜飽受饑餓的煎熬。那就像是被怪物追着後腳跟啃噬一樣,根本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是個頭。約書亞見過巨熊捕食杜鹿,只需一爪子下去鹿的頭骨就被拍得粉碎,一點多餘的痛苦也沒有。

“等會兒幹活時咱們就走。前幾天我拿了條死貓去給看門的瘸子,他答應把收拾最外邊那塊草坪的活兒分給我。反正那片地方緊貼森林,整不整都一樣,誰也看不出來。留兩個人在外面守着,你們跟着我。”

這個小頭領顯然早早計劃好了一切。

耶倫蓋爾修道院歷史悠久,有很多漂亮的建築物和幾何對稱的花園,那些依丘陵而建的華麗石雕以及規整嚴謹的植物單靠執祭與修女們維護顯然不可能,所以粗活雜活兒都要孤兒和附近的佃農來做。做滿十七天給發一小張贖罪券代替庸俗的錢幣,能夠讓人認為自己被赦免了一個月內不小心犯下的種種罪行。孤兒們大多攢了這玩意兒偷溜出去找人換零嘴,為此付出勞動倒也“心甘情願”。

精明的約書亞把手下分成好幾組,有專門負責惹事生非引走大人注意力的,有輕手輕腳溜門撬鎖偷工具的,還有背着袋子只管跟着撿拾戰利品的——如果東西都放在一個人身上,很容易就會被那些接近成年的大孩子發現并搶走。他們馬上就要成年了,成年後就不能繼續留在修道院接受救濟。一部分人會跟随神父的腳步宣誓成為底層神職人員,還有一部分人拿上幾個銀幣的資助就會離開。

也就是說,至少一半大孩子不太在意會不會因為欺淩弱小而被執祭懲罰,反正他們馬上就要滾蛋了,動起手來随心所欲格外兇狠。

那些下手狠厲的孩子多半膽子大得什麽都敢幹,出去闖蕩闖蕩說不準就能混出些名堂。不過在修道院帶了十幾年,約書亞極少見到離開的人再回來,只從看門瘸子那裏聽說誰發達了誰又攀上了大人物……仔細想想也是,哪位“成功人士”願意讓人知道自己曾經出身低賤呢?

“好嘞,我這就去挨個提醒他們別忘了集合時間,等會兒見!”

達達擡起袖子“哧溜”抹過口鼻,袖口布料上瞬間多了道光亮。如果是位将軍,這種分量的“勳章”怕是能綴滿胸口,可惜它就只是袖子上的一道風景線,根本沒有任何用途。

約書亞嫌棄的皺緊眉頭,努力說服自己別再盯着小胖子的袖子看了。

可人有時候就是這麽奇怪,越覺得惡心還越要仔細瞧,好在小胖子沒過多久就滿懷使命感的跑出遠……袖子和他的主人暫時消失了,約書亞這才舒了口氣。這個年紀的男孩片刻也安生不下來,憑借着偶然從故事書裏“提煉”出的只字片語,他們很樂意在各種行為上都添加些無傷大雅的小裝飾。時而假裝自己是在無盡之海馳騁大笑的傭兵,時而又把自己想成無惡不作的大盜賊,往往走在路上就會為了争奪某個角色而鬧得不可開交。

既然馬上就要“秘密”潛入森林,大家一致同意這回要扮演燒殺擄掠呼嘯山林的黑胡子矮人。至于說矮人是不是真的有一捧黑色大胡子,或者是不是特別喜歡埋伏在森林中襲擊過往商隊,他們一點也不在乎,更不想追尋真相。

激動人心的時刻終于來臨,給修道院看守大門的老瘸子言而有信,果然把約書亞和他的小弟們安排在距離中庭最遠、最靠近森林的一大片草坪上。

安排好兩個望風的手下,約書亞他們三三兩兩鑽進森林。一時間刺耳之際的貓叫聲此起彼伏,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野貓聚在一起要打群架。

今天運氣不錯,孤兒們發現了許多叫不上名字的可食用塊狀根,還有人撿了不少蘑菇。考慮到修女近來越發焦躁的壞脾氣,他們決定看過上次下的兔子套後就趕回去。

“約書亞,前面是不是有個樹洞?”

達達形影不離的跟在後面,少年順着他指出的方向定睛一看——前方約三米處有顆斷了一半的粗大喬木,斷口處向下凹陷形成了一個坑洞。

像這種天然形成的陷阱裏,往往會存在讓人意想不到的收獲。約書亞向後一揮手,幾個孩子迅速湊上來:“怎麽了怎麽了?”

“你們去撿些石頭,我要試試前面那個樹洞。”

很少有這個年齡段的孩子能表現得如此謹慎,怪不得他能在修女眼皮子底下成功拉起這麽個小組織。

被他招來的孩子們很快撿回一堆石塊,達達等在旁邊激動萬分。眼看首領覺得差不多了,他像是腳下生了彈簧那樣跳起來:“我來砸!我砸的準!”

他準頭确實可以,于是約書亞擡擡下巴,小胖子立刻從石堆裏挑了塊趁手“武器”遠遠丢進樹洞,空蕩蕩的回聲傳了出來。

“沒東西啊……還是說已經死了?”

不肯相信沒有收獲的事實,達達猶猶豫豫道:“要不,我過去看看!”

下面有沒有能吃的東西,聲音完全不一樣,哪怕是具動物屍體回音至少也該悶悶的而不是空空的。

“算了吧,萬一掉下去可沒人能把你弄上來。”

約書亞想想,果斷搖頭。

吃肉很好,但受傷很壞。

他是有打算借着這些跟班分散神父的怒火,但他從來沒想過要害他們受傷甚至死亡。他知道死是什麽,按照修女和執祭的說法“死”就是靈魂回歸天國在神的身邊享福,□□埋進泥土腐朽,從此以後不能說話也不能再坐起來吃東西。

不能吃東西?那可真是太糟糕了。

小首領決定放棄前面的樹洞。

要知道距離他們最近的醫生居住在距離修道院一小時車程的摩爾城外,神父絕不會為了一個孤兒花錢雇車接醫生過來,哪怕他蹩腳得厲害。至于傳說中的“治愈術”……就算真的有也不是會發生在孤兒身上的神跡。

可惜他能忍達達卻忍不住,早上那片面包吃進胃裏連個泡都沒冒就被消化掉了,在森林裏跑這麽久他正餓得發慌。只要眼前出現任何能塞進嘴裏的東西這孩子都不會放過,所以小胖子沒有聽從首領的勸告,徑直走到樹洞旁趴着向下看。

耶倫蓋爾森林深處飛來一把形狀奇怪的武器,不等他真的把頭伸進樹洞,正正好好砸在樹洞和達達的臉之間。

那武器由一長一短兩節粗木棍組成,就像是農夫給小麥脫粒時使用的農具。

“孩子,如果我是你的話,我絕不會把腦袋往那裏面伸,除非迫不及待想被食腐蛞蝓從鼻腔裏吸走腦子。”

森林裏緩緩走出來一隊人馬,為首之人全身上下披着盔甲騎在馬上,他旁邊走着個身穿白麻長袍,赤腳空手的人。

苦修士走到小胖子面前,這孩子張大嘴擡頭眼巴巴盯着他的膝蓋不知該作何反應。菲利普斯不由想起留在父母身邊的幼弟,當然了他的弟弟可不會好奇心旺盛到如此地步——趴在食腐蛞蝓藏身的樹洞口,這種事稍微有點常識的人都不會去做。

“孩子,你不冷嗎?”

成年人溫和的低下頭,并未因為沒能從幼崽臉上看到合格的敬畏而感到氣惱。達達哆哆嗦嗦爬起來,他抖得太厲害了,從頭抖到腳,仿佛枝頭即将被風雪打落的枯黃葉子。

耶倫蓋爾森林裏有鬼怪、有黑魔法師、有魔獸、有……等等等等的可怕傳說充斥着他的大腦,裹着風聲的鏈枷以及突然出現的奇怪成年人快把小少年給吓傻了:“先、先生,日安,願……願……”

他哆嗦着“願”不出來了,菲利普斯微笑搖頭:“孩子,你該說願聖光照耀你我。你是……修道院收養的孤兒嗎?勞煩帶個路。”

小胖子沒聽懂“勞煩”兩個字是啥意思,但他明白“帶路”這種事通常都能得着好處。

比如說……逃過神父的懲罰。

“好的先生,請跟我來!”達達反手在鼻子底下蹭蹭,袖子上再次多了道光亮。和他一起溜進森林的孤兒們早就作鳥獸散,倒是約書亞留在原地沒走——跑也沒用,這小子将來一定會在修女面前供出自己。與其等會兒被人拎着耳朵揪出來,還不如想法子讨好讨好這些外來者。

他真的很聰明,很有一種無論多麽艱難都能努力尋找機會活下去的氣質。

“這是你的同伴?”

埃克特指指戳在隊伍前方的約書亞問達達,小胖子抽着鼻子點頭:“是,是的,先生。我們沒有做壞事,只是找點吃的而已。”

約書亞:“……”

豬隊友,大概說的就是達達這種。

這片森林也是耶倫蓋爾修道院的財産,按照達達所說嚴格追究起來他們溜進來找食物的行為應當算作偷竊,是要被吊起來鞭笞然後砍掉手的……

“我很抱歉。”

狡辯已經毫無意義了,下次選同伴時他會更當心些。

好在埃克特和菲利普斯經歷了一路被人刁難折騰的旅途眼下正在為聖子候選的“迷途知返”而倍感欣慰,對待嘴饞的小孤兒也異常寬容。

苦修士将手伸向後方,堵在樹洞口上的鏈枷順勢“飛”回主人掌心。他注意到因自己的舉動而瞳孔地震的約書亞,赤腳白袍的中年男人露出溫和的微笑,然後馬上又繃了回去:“偷竊教廷財産可不是小罪過,看在年齡的份兒上,下不為例孩子們。”

他不動手施以懲戒的原因并非基于憐憫,只不過因為這兩個孤兒尚未達到能夠接受刑罰的年齡罷了。

達達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嘴巴闖了多大一場禍,把頭一縮再也不敢多說一句。倒是約書亞,敏銳察覺到領導整個車隊的兩人心情似乎很不錯,看上去像是好說話的樣子……這個狡猾的孩子再次迅速調整策略:“是的,先生,我已經認識到錯誤了。我知道神父是為了我們好,饑餓有助于人們認識自己的罪孽。但是……對不起,瑪德琳修女身體不太好,最近安德斯執祭也非常忙碌,我不想讓他們額外再花費精力擔心,所以……我真的已經知道錯了!”

他垂頭絞着手指,小心翼翼擡起眼睛去看成年人的表情。

埃克特知道這孩子言外之意想表達什麽,作為一個不受父親寵愛的私生子,擺出弱點祈求施舍的招數他過去見得不要太多。

“你們打擾到的并不是我,孩子,向我請求寬恕是沒有用的。菲利普斯願意放過你們偷竊的行為只因為你們都還太小,來得及改正錯誤,但這并不表示他同意原諒你們沖撞梅爾大人的魯莽。”他決心吓唬吓唬這個膽大包天的小東西,于是側身露出後面那輛外觀樸素正緩緩攆過泥土的馬車,“去向梅爾大人道歉吧。”

如果聖子候選原諒了他們,這當然很好,皆大歡喜。萬一他不願意,也算給這個敢和護教士讨請的孩子一點教訓,換了別人他怕是要因為在不合适的時間點上耍弄小聰明而吃個大苦頭。

*

耶倫蓋爾修道院的孤兒們只知道最近有聖地的大人物要來,他們并不清楚這位“大人物”究竟是哪一種大人物。反正無論哪一種都不會和被父母抛棄的他們産生交集,除了眼下這種情況。達達緊張的看了眼約書亞,他棕褐色的眼睛大大向外凸起,恐懼使得瞳孔微縮。

約書亞回了跟班小弟一個眼神,心裏隐約意識到上一步棋大約是搞砸了,現在他只能擡腳走向馬車。

“約書亞……”達達幾乎控制不住喉嚨裏的顫抖,小胖子啞着嗓子惴惴,他的小首領已經走到後面去了。

那是輛外觀極其簡樸的馬車,就和偶爾出現在修道院門外的出租馬車一樣,沒有招人豔羨的奢侈裝飾,只不過車廂略大了些而已。側前方的挑角上挂着聖光教廷的徽記,一枚荊棘與玫瑰組成的圓環。

“梅爾大人,這兩個孩子潛入森林行竊,而且還沖撞了車隊,請問該如何處置?”

随着手指敲擊車廂門帶來的動靜,騎士長的聲音也一塊傳進木質車廂。牧師喬伊斯停下講解,疑惑的向外看了一眼:“……?”

騎士長是不是對他們這位聖子候選大人太過盲目自信?梅爾大人他……距離文盲大概也就一步之遙罷了。

教內人人必背的經典一問三不知。

聖地歷年發生過的重大事件一問三不知。

教廷結構、神官職位、上下尊卑……還是一問三不知。

看來聖地內的那幾個月“錘煉”并沒有在這少年身上産生任何效果,以前大家是沒有注意,現在,脾氣好起來的聖子候選眼神裏透着股清澈的愚蠢這件事是無論如何也瞞不住了。

他真能“正确”處理這樁小案件嗎?

“唉……”

唯一令人欣慰的是梅爾先生至少識字,不至于讓臨時給他充當補習老師的喬伊斯太過絕望。

要知道瓦爾哈利亞斯背後站着的可是吉魯克公國王室,學院煉金術專業預科生卻對影響甚大的聖光教幾乎一無所知,完全可以從側面印證新王對教廷的印象有多糟糕。

王室與教會上次進入蜜月期還是在三1四百年前,如今的新王野心勃勃,迫不及待想要重現類似弗列吉那帝國那樣的人類之光。查爾斯二世本就對教堂過多幹涉城市行政事務而大感惱火,聖光教廷教宗本篤十一又以曾為新王父親加冕為由肆意插手世俗政治,依照眼下這種情勢,恐怕過不上幾年要麽吉魯克另立君主要麽聖光教廷教宗暴斃,很難有第三條路可言。

事實上,喬伊斯結結實實冤枉了吉魯克的新王查爾斯二世,梅爾先生無知實乃另有原因。

——作為一個生在種花家長在紅旗下的年輕人,這幾天接觸到的新“知識”無論放在哪個領域都是相當炸裂的存在。

三觀炸裂的那種炸裂。

你要是讓我根據文獻做個閱讀理解或材料分析當然沒問題,張口就來的活兒,但要是換成對着個連實體都沒的虛無形象痛沉己過祈求寬恕……對不起,臣妾實在做不到哇!就像是硬要一個因為學校食堂大廚表現太過糟糕而不得不點外賣的學生為此寫上三千字檢查那樣,他根本就不會認為自己有錯好麽?

比如眼下這種情況,換做種花家任何一個懂道理的成年人肯定會先問兩個孩子是否受傷受驚,接下來嚴厲批評的重點也是他們擅自脫離監護深入危險森林的淘氣行為而非追究所謂的“偷竊”。什麽偷竊?兩個小屁孩嘴饞進了森林野采而已,只要不糟蹋東西,吃就吃了呗。

但是在這裏,在中央大陸上,揮手随便放過這兩個“小賊”才是不正常的表現。喬伊斯壓低聲音偷偷告訴艾爾洛斯,無論耶倫蓋爾修道院讓孤兒餓肚子還是孩子們單純的貪饞,偷竊教産,企圖染指屬于教廷的財物,最嚴重者将會被處以斬手之刑。哪怕法官開恩也得進監獄服五年苦役,就這還是看在他們未成年的份兒上法外開恩了,換做成年人少說也得終身□□。

艾爾洛斯:“……”

開什麽玩笑,這倆小東西加起來能不能有十八歲?

這是一場突如其來的考驗,無論騎士長有心還是無意,他都把艾爾洛斯架到了臺子上。

看來……這個聖子候選的名頭對于教廷內部人士來說,至少現在真就只是個名頭,少年再一次确認自己的吉祥物身份。那麽問題來了,是閉上眼睛随波逐流茍且自保呢,還是冒險伸出JIOJIO試探一下這個世界的上下限?

茍住了固然能夠活到最後,但人之所以為人,心中總要有條底線以及一些能做或不能做的事。

車門外等待宣判的孩子看上去約莫九1十歲左右,棕色卷發淺褐色眼睛,兩頰生有明顯的雀斑。他似乎穿着用帆布修改的已經洗到發白的衣服,簡單樸素宛如兩個開了口的面口袋又重新對到一處,手肘和膝蓋以下都敞着,露出已經看不清皮膚本色的細瘦肢體。他的朋友、或者說他的共犯就站在不遠處,異常膨大的肚子引起了艾爾洛斯的注意。

一般來講,要胖也得全身一塊胖才合理,又不是女人懷孕才會只有肚子明顯變大。這個年齡段的兒童不應該像幼兒那樣腹部鼓脹,因為随着年齡逐漸增長他們的腸道菌群逐漸穩定不再輕易産生氣體,而且腹腔的容積也變大了,除非脂肪過度堆積,吃飽飽也只是胃部凸出哪有連帶着小腹往外鼓的。

看他朋友的情況再聯系到他們都是孤兒的事實,這兩個小孩根本沒有吃到脂肪過度堆積的條件。

第 65 章 前夢

第68章 前夢

栾少憐臉色發白,他嘴唇動了動想要解釋,卻又不知道從哪裏開始說起。

“我……”

莫老頭看不下去了,拍了拍栾少憐的肩膀,說道:“你怕啥子喲,老大和沈顧問又沒有說啥子。”

胥清歌看了沈星然一眼,手指敲了敲他手背,示意他別把人孩子吓到了。

沈星然勾住她的手指,無奈的看了她一眼,才擡頭對栾少憐說道:“我沒有要質問你的意思,也沒有要怪你,你不用緊張。”

栾少憐微微松了口氣,旋即又看向兩人,“那我還能待在西南分局嗎?”

胥清歌聽不下去了,她眼角微微上挑,“你才剛進來就想着跳槽?”

栾少憐愣了愣,随後反應過來沖胥清歌鞠了個躬,“謝謝七隊,七隊放心我一定好好表現。”

“好好表現就行了。”說完,她又将目光挪向于小冉,“栾少憐說的沒錯,你的确更适合去趕屍門,趕屍門現在的門主是栾少秋,她的體質跟你一樣應該會好好教你。還有,西南分局,不收小白。”

于小冉在聽到最後一句話時表情明顯變得失落,她緩緩點了點頭,“嗯,我知道了。”

齊全扶額,走上前去拍了拍于小冉的肩膀,“姑娘你別誤會,我們老大不是嫌棄你的意思。就好比你得先上學,畢業了,才能找工作,趕屍門是學校,我們分局是工作單位。你懂我意思不?”

于小冉失落的情緒被一掃而空,雙眼發亮,“您的意思是我只要從趕屍門學成歸來,還是能進你們分局的?”

齊全笑呵呵的點頭,“當然,”他指了指栾少憐,“他還是趕屍門門主的弟弟呢,還不是照樣進了我們分局。”

栾少憐摸了摸腦袋,“連這個你們都知道?”

李霁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栾少秋,栾少憐……這名字擺在一起了之後會很難猜嗎?”

于小冉跟着他們笑,笑完了之後又看向胥清歌,“那胥清歌同學,我以後能進你們隊嗎?”

沈星然臉黑,特別是看到于小冉還臉紅期待的模樣臉就更黑了。

胥清歌沒有點頭答應也沒有搖頭拒絕,“等你能打過嘲風就行。”

莫名被點名的嘲風滿臉問號,偏頭問小雪,“老大為什麽要說我?”

小雪撇嘴,“你管那麽多做什麽,主人叫你做什麽你做什麽就好。”

嘲風:“……”

齊全心裏松了一口氣,還好老大這次不是指着他對別人說,想進我們隊很簡單,能打過老齊就行。

害得他不管去哪都有人想找他打架,連去廁所都能碰到想切磋的。

齊全越想越心酸,心酸過後就越看嘲風越順眼,多好一孩子,就算頭發是綠色也沒關系。

“小風啊!”齊全走上前拍了拍嘲風肩膀,滿臉柔和慈愛,“你上次不是說想要個七隊專屬游泳池嗎?挖,我們回去就挖。讓局長給你挖個大的。”

嘲風原本還被齊全忽如其來的親切溫柔給弄得渾身不自在,但在聽到他接下來的話後眸子一亮,“真的嗎!”

齊全點頭,“真的。”

旁邊三個新人:好想進七隊……

然後他們将目光齊刷刷的投向了嘲風。

一直不怎麽說話的北辰看向胥清歌問道:“七隊,只要打敗了嘲風就可以入隊了嗎?”

胥清歌目光頓了頓,多看了北辰幾眼,點頭回答,“可以。”

沈星然眉頭微不可見的動了動,捏了捏胥清歌的手指。

胥清歌撇嘴,毫不客氣的捏了回去。

“好了,學校這邊沒有什麽了,老莫,老齊跟楊院長交涉一下,筱筱你回去好好研究一下夢,魇的屍體,還有夢的那顆妖丹,你要好好利用。”

“好的。”

胥清歌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看着沈星然說:“我想喝奶茶了。”

沈星然跟着她起身,點頭,“好。”

小雪見兩人準備走了,趕緊飛到主人面前,偷偷傳音道:“主人,現在還是十五呢,你怎麽就跑出來了。”

胥清歌擋住她要給自己喂蓮子的動作,“不用了。”

“主人你不疼了嗎?”

沈星然低笑,牽住胥清歌的手在小雪面前晃了晃,“因為有我了。”

小雪:“……”這個人為什麽這麽得意!?

胥清歌也看不下去了,她解釋道:“他用靈力幫我壓制了。”

“所以主人你今天發給我的消息其實就是這個意思?”

“我今天給你發什麽了?”

小雪默默後退了一點,“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她一看她家主人這個反應就明白過來了,那條消息應該又是在她剛睡醒腦子迷糊的時候發的,發了就忘了。

胥清歌低頭拿出手機翻了翻,等看到那句,“我現在離不開他了”之後,她眉毛抖了抖,嘴角僵硬。

沈星然眼尖的看到了那句話,他桃花眼一彎,笑的禍國殃民。

胥清歌手抖了抖,強撐着一張面無表情的臉,“我說的是離不開你的靈力和幫助。你不要多想。”

沈星然點頭,“我知道啊。”稍頓,他目光在對方臉上轉了幾圈,“清歌覺得我該多想什麽?”

胥清歌:“……”

什麽都別想,毀滅吧!

她深吸了一口氣,“還要不要去買奶茶了?”

果然,等過了十五,還是把人打一頓吧。

沈星然也知道要再逗下去對方就真的要發飙了,于是見好就收,“再買塊小蛋糕吧。”

胥清歌被他牽着離開,“我要兩塊。”

沈星然忍着笑,“行,兩塊。”

小雪目送他們離開,心情有些複雜,難道主人沒發現她在沈顧問面前越來越不一樣了嗎?

沈顧問,高人也!

…………

…………

“局長,魇的屍體不見了?”

清晨蘇筱筱剛來上班,打算繼續研究研究夢,魇這兩具屍體,結果一進地下室才發現魇的屍體不見了。

這間研究室裏的東西沒人會亂動,屍體更不可能動。

當下蘇筱筱心裏就有了不好的預感,直接沖到了蘇聞的辦公室。

蘇聞被吓得手一抖,剛泡好的枸杞茶灑了一身,他被燙的一哆嗦,指着蘇筱筱不知道說些什麽才好。

蘇筱筱低頭乖乖認錯,“局長對不起,可魇的屍體不見了,老大說過魇的形成很奇怪,要我好好研究一下。”

蘇聞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後,眉頭也蹙了起來,“讓後勤處調監控,再叫老齊來檢查一下陣法有沒有被破壞。”

第 9 章 :刀劍入夜

木格子大門上黑影一竄而過之時,寧小齡睜開了眼。

“是誰!”

一股寒意侵入手腳,她厲喝一聲,瞬間清醒。

一片死寂。

不過那只是極短的一瞬,甚至寧小齡的一呼一吸還未結束,右側的黑暗裏,極低的嗡嗡聲伴随着暗斂的殺意驟然刺出。

瓷瓶破碎聲清脆響起。

一柄長刀自右側的木架之間刺了過來,寒意已凝成一點,直奪脖頸。

那是極險的一刀,似草木下瞬間竄起的毒蛇,帶着驚人的速度與致命的殺意。

而寧小齡卻不知哪來的直覺靈性,竟在那瓷瓶未破之時便已覺察,身子做出了後撤的反應,刀意撲面之時,寧小齡的身子已退了兩步,那一刀的刀意盡出也無法再波及她。

那暗中的刺客驚訝于她的反應,而他與少女隔着镂空的櫃閣,受限于此,他無法立刻做出第二刀的撲殺。

寧小齡雖躲過這驚魂一刀,卻也驚得手腳顫栗,眼皮狂顫。

此刻大門緊閉,屋子也并不寬敞,一片黑暗之中,那柄噬人的尖刀依舊在黑暗中對準着自己。

寧小齡從未經歷過這些,她還未來得及做出任何有效的反應,長刀掙破木頭的咔擦聲響起,那刺客并未選擇直接抽刀繞櫃再來,而是直接一拍刀柄,讓尖刀直接破空而來,與此同時,他身形一晃,同時繞櫃疾速而至。

殺意再至。

寧小齡無法看清刀的來路,只有心底那點神識驚動的直覺驟然放大,讓她本能地撤步後仰。

嘩!

刀鋒将至之時,外面夜風忽作,一間窗戶忽然被風吹開,簾幕亂動,廊上的燈火照入,将那刀光映成紅亮的芒點。

那是方才刺客入屋時所開的窗子。

那一點薄光裏,寧小齡看清了那一刀的來勢,那一個瞬間,寧小齡的身形竟一下快了數倍,她腳步點地,身子傾倒,以掌拍地,雙掌交換間身子向側騰躍,靈巧地劈開了那奪命一刀。

叮然一聲裏,尖刀已刺入了身後的隔板。

這一切的發生不過是極短的時間,刺客的身影于黑暗的交錯間也至,只是他的一掌竟也落到空處,只沾到了些許衣袂。

他無暇去想為何這小丫頭忽然這般迅捷,只是本能地反手抽出刀刃。

他發現自己竟無法抽動。

緊接着,疼痛感自手腕爆發出來,似被什麽東西狠狠咬住了一般。

刺客猛然甩腕,将一個雪白的身影振了下來。

那是一只沒有尾巴的雪狐,身體嬌小得像是幼貓,只是它的反應快極了,腳一沾地,便如彈丸般飛速躍動,朝着少女的方向跳了過去。

刺客瞬間明白過來,緊接着心中驚駭無比:“先天靈?你竟然能結靈?”

世間可修行者便是千裏挑一,天生便可具象靈的,更是萬中無一。

寧小齡沒有與人廢話的習慣,直接循着透着燈光的窗戶奔去,她對着窗外大喊了一聲救命,随後身子一躍,正要破窗而去。

那刺客的驚駭也是短暫,他本能地摸到了腰間,那是一柄小弩。

寧小齡起跳之時,他立刻對準少女的身軀将要越向的位置,扣動半首,咻得一聲裏,那弩箭瞬間破弦而出。

少女再如何天資過人,對于生死終究缺乏經驗。

她此刻的修為不足以讓她在空中,沒有支點和借力的情況下改變自己的速度和位置。

所以她跳起之後,那一箭循着她的軌跡而去,她避無可避。

風聲撕破,那一支小箭既快且直。

雪白小狐察覺到了殺意,毛發炸起,騰空而上,似要擋住這奪命一箭。

但那靈終究初成,與箭鋒相對間一觸即潰,碾為煙跡,星星點點地倒流回寧小齡的識海,她喉嚨一甜,鮮血還來不及噴出,箭已直逼腰間。

就在這志在必得的一刻,那刺客卻忽然震住了。

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不知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那箭已撕紙破窗,釘到了牆上,而那小丫頭的身影,竟似鬼一般憑空消失了。

接着,大門忽然打開了。

一襲青衣的清秀少年面無表情的走了進來,他的手上,拎着一個驚魂未定的小姑娘,正是寧小齡。

刺客如臨大敵。

“回去吧,別讓我改主意。”那青衣少年攤開手掌,那是一塊玉牌。

刺客愕然道:“青花司的玉牌……怎麽在你這?”

寧長久道:“見此玉牌自當聽令,回去吧。你們若還不甘,可以再來,我會嘗試殺人。”

說話間,寧長久反手握住了刀柄,一下将其抽出,寧長久手臂一甩,咻得一聲間,那刀沒入他的鞘中,刀刃崩碎的聲音猶如炸膛的爆竹。

……

……

那房間中,女子睡袍淩亂,冷汗淋漓。

她頹然坐倒在床榻上,依舊不敢相信剛才看到的那一幕。

那陣法已成,來勢洶洶,那少年明明已形同困獸,而僅僅是短短的三個呼吸間,她眼睜睜地看着他拿起了桌上的掌燈,腳步沿着規整至極的方位踏出,總共七步,不遲一分也不早一息,在那匪夷所思的精準裏,破陣而出,來到了她的面前。

“這便是我給你的誠意。”他只說了這一句,便再沒廢話,直接奪走了她枕下的玉牌。

她這一刻才恍然明白過來,他所說的誠意便是強大。

因為他足夠強,所以他們必須重視他,甚至是迎合他。

只是……這個年紀輕輕的小道士,為何這般厲害?

她深吸了一口氣,立刻去找紙與筆。

無論他是什麽來歷,無論他究竟會站在哪邊,這件事必須讓小姐第一時間知道,絕不能讓那個來歷不明的少年成為影響大局的關鍵。

女子取過紙筆之後,對着門外吹了一聲口哨。

待到她字條拟好,墨跡風幹,一只朱紅小雀已停在窗棂上,轉着烏溜溜的眼睛盯着她。

女子快速将紙條卷起,那小雀便張開嘴,直接将紙條銜入口中,撲棱着翅膀飛近了夜色裏。

女子對着茫茫夜霧,悠長地嘆了口氣,心中稍稍定了一些。

今夜發生的事太過突然,她無力去揣測其後的伏線,只能做完自己該做的。

“雨兒,你……你這是在做什麽?”

門外聲音傳來。

女子身心俱驚,她轉頭望去,卻見一襲睡袍,尚有些惺忪的趙石松不知何時立在了門口,神色複雜地看着她。

她方才太過緊張,對于趙石松的到來竟也沒有絲毫的留意!

“你……”趙石松顫抖着擡起手指着她,他想起了方才那振翅而去的朱紅小雀,不敢置信道:“你是她的人?”

女子沒有回答,同樣神色複雜地看着他。

趙石松再無睡意,氣憤得跺腳,“唐雨!我究竟哪裏待你不好?你在她那裏只是個下人,而我呢?錦衣玉食,榮華富貴,哪樣沒有給你?哪怕你生病中邪,我依舊陪了你好幾日,你究竟還有什麽不滿意?!”

趙石松身體激動地顫抖起來,他胡須顫動,眼角的皺紋愈發深刻。

名為唐雨的女子輕聲道:“我知道你待我好,我心裏知你謝你,也是想待你好的,只是……”

她話語中的情緒漸漸淡去,如今夜悄然停歇的雨。

“只是二十天前,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帶着這麽多人,跟着去圍娘娘的殿!你走的那一刻,這一切就成定局了。”

趙石松憤怒而疑惑,他跨過門檻,快步走到了她的面前,盯着她那年輕而美麗的臉,痛惜道:

“那個女人究竟有什麽魔力?你雖是從小在那長大,但以你的身份,又怎麽可能見過她?你這般愚忠到底為何!如今趙襄兒雖回來了,但她終究勢單力薄啊……你此刻回頭尚有餘地,我……可以既往不咎的。”

說話間,他伸出手,想要去扶住她的肩膀。

唐雨卻不留痕跡地後退了一步,目光愈發堅定。

“我若是愚忠,你們便是愚蠢。”

“為何?”

“你們沒見到娘娘的屍骨,便敢說娘娘死了,不是愚蠢又是什麽?”

“可是……”

唐雨不想再聽下去,她的眼睛愈發寒冷:“況且二十天前,乾玉宮裏死的許多人,有一些是我過去的姐妹。”

窗外有鳥雀聲鳴,那朱紅小雀已去而複返。

趙石松看了它一眼,心中泛起了巨大的恐懼,他終于意識到了什麽,立刻後退,疾聲大喊:“來人吶!”

……

寧小齡的房間裏,滿地狼藉,那刺客已經離去。

寧小齡回想着方才的那一幕,依舊驚魂未定。

她在半空之中無助地看着那一箭離弦而至之時,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胳膊,猛得将她拽了出去。

她抓緊了寧長久的手,險些哭了出來。

今晚所有的一切發生得都太過突然了。

她按着自己的胸口,那心跳似是一下一下地敲打着掌心,撲通撲通地難以平靜。

她窩在床上,愁眉苦臉地看着師兄:“師兄,我們回去吧……”

寧長久道:“我會找個合适的時間,先送你回去。”

寧小齡道:“那你呢?不和我一起走嗎?”

寧長久道:“我要留在這裏。”

寧小齡問:“難道如今這座皇宮裏發生的事情與師兄有關?”

寧長久道:“那是他們的恩怨,不是我的因果。”

“嗯……”寧小齡想了想,還是壯着膽子問:“那師兄在找的因果是什麽?”

第 10 章 情傷

情傷

等他們走遠,“總算過關了!”老十拉着我的手歡呼起來。老十三和老十四也都輕輕舒了口氣。我引着失魂落魄的蓉蓉做到椅子上,搬了個椅子來,坐在她旁邊,李師傅低着頭,不知在想什麽。

“葉子,你真是我們的福星。”老十雀躍的說。

“怎麽說?”

“我們就沒這麽輕松過,每次皇阿瑪來,十哥都要掉層皮!”老十四笑着說。

“老十四,你別說風涼話了,你以為你比我能好多少。”老十立刻反駁道。

“呵呵,是……,每次都被你拖累,這次真是托葉子的福。葉子,你好好調教他……”老十四的嘴巴也厲害的很。

“你……你以後有事別求我!”老十惡狠狠的說。

“十四爺,你這麽說可折煞奴婢了,人家李師傅聽了要怎麽想啊?”我很想和李光地打打交道,看看他到底是什麽樣的人,怎麽會把蓉蓉弄的這麽憔悴。

李光地倏地擡頭,尴尬地說:“各位阿哥、格格、葉子姑娘我們該上課了。”

他今天的講課,可以用晦暗澀澤來形容,有失水準。老十直接趴在桌上睡覺了,老十四也越來越無精打采,老十三不時回頭看我,眼神和平時很不一樣,唯有蓉蓉自始至終,一絲不茍的默默聽講。我自己也有無窮無盡的煩惱,默默神傷。以後還是少來這兒,見他一次,我前面那麽多天的心裏建設就全部白費。

好容易熬到了下課,我陪着蓉蓉準備回慈寧宮,蓉蓉由我扶着,沿着長廊慢慢走。老十三心細,跑過來問:“蓉兒沒事吧?”

“沒事,她心願得償,總算能好好學數學了,太激動了。”我幫蓉蓉掩飾着。

“蓉兒,你真沒事?”老十三又關切的問了一句。

“沒事,剛剛太激動,現在有點累而已。”蓉蓉輕輕說。

“恩,那就好,你在前面廊沿坐下,休息一會吧!”老十三話鋒一轉,“葉子,我有點事想請教你,你過來一下?”

“有什麽就在這兒說吧?”我知道他要問什麽,但這事,他幫不了我們。

“走吧!書在屋裏。”他的語氣不容我回絕。

蓉蓉也幽幽說:“你去吧,我也想一個人休息下。”老十三又囑咐了她一聲,拉着我回了書房。

他轉身關上門,回過來直視着我,眼神裏帶着我從未見過的意味,有憤怒、有受傷、有疑惑……

“問吧!”我靜靜地說。

“你那天到底對他說了什麽?又做了什麽?”他聲音很低,但咄咄逼人。

“哪天?對誰?”我不是想裝糊塗,而是根本不知道怎麽回答他的問題。

“七天前,你生日那天!你和四哥究竟怎麽了?”他簡直有點氣急敗壞。我心一揪,他過的不好?

“他怎麽樣?”我不該問,但還是忍不住。

“你應該最清楚,”他急促的說,看見我眼角的淚光,緩和下來,“他很不好,每天除了公務,幾乎不說話,整天把自己關在書房裏,經常發呆,吃的越來越少。”

“你不勸勸他嗎?”我焦急的問。

“你覺得有用嗎?你們到底怎麽了?”

“他是怎麽對你說的?”

“他就說了一句,他說,你要的東西他給不了……”我的心一陣絞痛,無力的跌坐在椅子上。原來,我心裏想的他都知道。

十三拉起我的手,輕輕的說:“葉子,你到底要什麽?還有什麽是四哥不能給你的?我們對你的心,你應該都知道,可是我從來沒有看見四哥為了一個女人花那麽多心思,所以我退出,我一心一意希望你們好。”

“葉子,你知道他默默為你擋了多少風雨,你向皇阿瑪要‘自由’,你知道有多危險?全天下,就是皇阿瑪自己,也不能随時自由進出每一處的,該有的規矩都是要守的,沒有四哥悄悄提點我為你解圍,你那天可能就死了!你穩穩的坐在這兒,有多少人在皇上面前嚼舌根,四哥暗暗為你做了多少工作,一律為你擔下,力保你的名聲,力言你的操守。”

“葉子,你知道嗎?四哥每天都在我這兒,裝的若無其事,實際卻是想聽到你的消息?為了那條鏈子,四哥一改儉樸的習慣,親自設計,動用了多少能工巧匠、玉石金銀,連夜趕工、精益求精;為了安排那天的出游,你知道四哥要冒多大的風險?你知道這些天他都把自己折磨成什麽樣了……”

我默默看着十三,淚水在眼裏肆意的流淌,我知道,我都知道,我的心都要碎了,可我真的不能。委委屈屈跟了他的我,絕不是他想要的。否則他根本不用這麽費神,直接要了我就行了,我絕不會拒絕他。

“葉子,你真的鐵石心腸嗎?難道你喜歡不是四哥?是老十?可……難道你想要的是皇阿瑪?”他在胡說些什麽。

“你說這些話時,想過你四嫂嗎?”我用勁最後一點力氣說出這句話,我不知道老十三能不能明白,畢竟,對他們而言,妻妾成群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在這兒,沒有女人因為自己是小老婆而需要感到羞恥。可他是明白的!他知道我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我踉跄着走出去,蓉蓉迎了上來。她有話要對我說!可我的話對誰說……

我躺在床上,心如刀割。蓉蓉躺在我身邊,講着她和李光地的故事。

故事很簡單。兩年前,她進京,住的是裕親王府,李光地臨時在裏面教幾位貝子算術。他才思敏捷、睿智過人,朝夕相處,蓉蓉就陷了下去。

回到草原,蓉蓉日思夜想,再托人去尋他,說他已經走了。蓉蓉唯有苦學算術以解相思之苦,太後憐惜她,就讓皇上允她到暢春園來學習。沒想到今天居然與他重逢。

還有,蓉蓉給我的那塊玉佩,是李光地不小心失落,被蓉蓉撿着,就留下作紀念的。她送給我,其實是想讓自己死心,可無論如何不能。

我和蓉蓉默默流着淚,不一樣的故事,一樣的心痛。可蓉蓉還有希望。我仔細想着李光地這個名字,有些印象,他好像後來做了大學士,很顯赫,可他有沒有娶蓉蓉,我不知道。

“他喜歡你嗎?”我希望蓉蓉能夠幸福。

“不知道。”原來蓉蓉是單相思。

“他肯定記得你。”不然,他今天不會失态。

“恩……”蓉蓉點點頭。

“能求太後指婚給他嗎?”

“不能!”

“為什麽?”

“因為,因為太後想把我指給八爺!”我終于理解了,為什麽她見到心上人,卻淚流滿面。也難怪八爺今天一直看着我們這邊。以前太後不是看好十三爺的嗎,怎麽改八爺了呢?如果是老十三還好辦一點。

“不能求太後改主意嗎?”

“已經通知了我父親,诏書可能很快就要下了!”蓉蓉面如死灰。

“可還沒下啊,你就認命了?”蓉蓉沒有回答,我起身拉着她,“走,我和你一起去求太後。”

“可是,女兒家怎麽可以去說這個事情呢?”

“現在你還想這個?終身幸福難道不比一時的面子重要?矜持能當飯吃?”我完全不理解清朝女人的想法。

“可是,可是你怎麽知道他想娶我?”

我重重坐回床上,是啊,以他的年紀和地位,就算沒有三妻四妾,也肯定有結發之妻了。他還記得蓉蓉,可不代表他就喜歡蓉蓉。如果沒有愛,那麽只怕蓉蓉寧可嫁給陌生的八爺。畢竟,這樣不會心痛。我發覺蓉蓉的問題和我的問題多少有些相似。

“我們去想辦法弄清楚,如果他也喜歡你,那無論如何,我們去求太後改變主意。”但只怕很難,八爺現在正得寵,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怎麽弄清楚?”

我也不知道。我和四爺,不需要問,我看到他的眼睛就知道了,因為那裏面滿是愛意。可是李光地……

“我去試探他!”死馬當活馬醫,像蓉蓉這樣的可人兒,即便以前不喜歡,現在讓他喜歡上,也不是什麽難事。

蓉蓉抓緊我的手,像把自己全壓在了我手裏,沉甸甸的。明天我就去。

一夜無眠,滿腦子是老十三的話,是四爺的影子,還有蓉蓉的事,我開始懷疑我的堅守是否是對的。

頭昏腦脹,到了早上,反而沉沉睡過去了。

“咯,咯!”敲門聲把我驚醒,天已經大亮,我想起昨天對蓉蓉的承諾,趕緊起床開門,還好,數學課上的遲,只要吃飯前過去,我都能找到李光地的。

開門一看,是小桃,“我的小祖宗,你怎麽跟個游魂一樣,眼睛怎麽了?”她急切的問。

“沒什麽,有點落枕,找我什麽事?”

“太後叫你過去,今兒是十五,四爺、四福晉來請安,也不知怎麽就提到了你,太後說好些天不見,就讓傳你去見見。”我的心簡直就要炸開來,他不知道我的心痛嗎,一定要羞辱我嗎?為什麽叫我去?

小桃看我木木的,沒有反應,就把我推倒梳妝臺前,熟練的幫我梳頭洗臉化妝,再幫我挑了身素雅的衣服,我茫無知覺的随着小桃走,越走心越靜,遠遠看見四爺的身影時,我感覺我的心已經不跳了。

我低着頭靜靜随小桃進去,東首的兩張椅子上坐着他們倆,我低頭向太後請安,再向他們倆請安,我始終低着頭,連眼角也不願意掃出去。

太後把我招到她身邊,“怎麽又瘦了,葉子?”太後心疼的說,“四福晉今天來請安,帶了人參來,我等會讓她們給你熬些去喝。”

“奴婢謝太後恩典,奴婢不敢!”我低着頭輕輕說。

“這就是葉子啊!真标致,難怪太後這麽心疼她!連我也喜歡,葉子,這個镯子送給你。”柔和悅耳的聲音,不緊不慢,來自于四福晉。

“葉子,快去謝謝四福晉!”太後見我沒動靜,提醒着我。

我不得不擡頭走過去謝恩。什麽叫雙腿灌了鉛,我現在終于知道了。四福晉,端莊秀美,氣度從容,淡雅中透着高貴,一看就是大家閨秀,此刻,正舉止優雅的從手腕上取下一個镯子,要賞給我。

我緩緩走過去,三步路的距離,原來可以如此漫長。我忍不住忿忿的看向四爺,他筆直的坐着,面無表情、不置可否,眼裏的心疼卻顯露無疑。原來不是他的意思。我福了福,“謝四福晉賞賜。”我扯起嘴角,不知這算不算笑臉。

她溫和的朝我微笑,輕輕把镯子套到了我的手上,我感覺到她手心濃重的汗意。而我,則全身發麻,幾乎沒了知覺,一個第三者,不,也可能是第四五六七者(我不知道他有多少姬妾),并不好當。他的大老婆居然沒有鬧、沒有吵,還跑來送東西,他真是幸福。而我,只覺得諷刺。

在我搖搖欲墜之前,我必須離開這兒。

“太後,奴婢頭疼的厲害,奴婢想先行告退。”我知道這樣很失禮,可比起我忍不住爆發出來,要好多了。

“恩,臉色不好,眼睛怎麽也是腫的?”

“回太後,可能昨晚落枕了。”

“唉,快回去休息吧!自從上次摔了,就一直這麽病着,要不要再宣太醫看看?”

“謝太後恩典,奴婢回去歇一下就好了。”

“去吧!”

我轉身欲走,太後追問道:“葉子,你那還缺什麽嗎?”

我看了一眼四爺和他的四福晉,緩緩說:“謝太後恩典,奴婢鬥膽,想要些各色香料!”是該為回去做準備了,我該潇灑的離開了,爸媽應該想我了,真想立刻飛到他們的懷抱裏。

太後沒有多問,點了點頭:“恩,我等會叫人送些去,你聞些香料可以安神。去吧!”

“謝太後恩典。”我顧不得他們的眼光,飛速離去,一路沖回屋。淚花飛濺。有一種痛,叫沒有知覺。

第 7 章 鬥戰勝門

中場休息時,黃隊球員圍坐成一個圓圈,一邊喝水,一邊聽着站在圓圈中間的楚江講解下半場的戰術布置。

看到科爾索饒有興致的看着楚江,詹保羅微笑着問道,“怎麽樣,要過去和他打個招呼嗎?”

“不用了,不要過去打擾他。那個……楚,平時也會指揮隊友麽?”

漢字的發音,對于一個意大利人來說,确實是困難了一些。盡管這樣,科爾索還是記住了楚江的名字,雖然還不是十分确切。

“平時也這樣。楚江在我們學校,可是有着‘小教練’的稱號!”莫言柯不失時機的推介着自己的得意門生。

“他會怎樣改變場上的形勢呢?我還真有點好奇呢!”

科爾索微笑道。說完,三人都笑了起來。

在他們看來,小孩子能有什麽高明的戰術?充其量,無非就是鼓舞鼓舞士氣罷了!指望他們在這麽小的年紀就能體現出高超的足球戰術素養,這似乎有些不大現實。除非,他是一個天生的足球天才。

在場地另一邊,藍隊球員三三兩兩的各自成團,只有關系好的才聚在一起。和藍隊相比,他們就像是一群散兵游勇。

很快,5分鐘的休息時間結束,下半場比賽開始了。

藍隊還是上半場快結束時的那種打法,注重防守,等着黃隊進攻。反正他們已經一球領先,保持住進球的優勢就能獲得勝利,沒必要和黃隊冒險打對攻。更何況,黃隊現在落後一球。他們肯定會主動攻出來。等他們冒險進攻、後防空虛的時候,再打他們反擊,既可以節省體力,進攻效果也會更好,何樂而不為?

藍隊的如意算盤打得是不錯。可是,他們萬萬沒有想到,黃隊居然會率先收縮防線,擺出一副鐵桶陣的樣子。前場,只剩下兩名黃隊前鋒,就連前腰球員都跑回後場了,屯重兵于後場,仿佛現在比分領先的是他們一樣。

這是什麽情況?黃隊球員迷惑了。

不僅是他們,就連旁觀的同學們全都疑惑不解,包括莫言幀和詹保羅在內。

“楚江在做什麽?”二人對望了一眼,各自搖了搖頭沒有說話,心中卻是大為迷惑,“難道,他放棄了嗎?以一套不以進攻見長的陣容,想在落後的局面扳回一球,這确實很難。反正只是一場訓練賽,想要放棄也未嘗不可。不過,認輸好像不是楚江的性格啊?”

在場上,楚江依然鎮定自若的指揮着隊友防守,笑容挂着平靜的笑容。同樣,黃隊的隊員也和楚江一樣,平靜的組織起後場的防線,将中前場的控球權拱手讓給藍隊,進攻時也不願投入兵力,好像真的就此認輸了。

看到這一幕,科爾索笑了。

“示敵以弱,引蛇出洞麽?有點意思啊。看來,我們都小看那小家夥了!”

經科爾索這番提醒,詹保羅和莫校長一下子都明白過來。

黃隊本來就是以防守見長,貿然出擊無異于以己之短、攻敵之長,損失了後方的穩固,還不一定能提高進攻的質量。相反,大兵壓上也正好給了藍隊進攻隊員更多的空間,讓他們發揮更加自如。這,無異于飲鸩止渴。

主動退防,示敵以弱,不僅可以穩固後防,保證落後的差距不會擴大,還能麻痹對手,讓對手放松警惕。藍隊本就擅長進攻,見黃隊主動回撤,肯定忍不住想要壓上進攻。就算一時半會能忍住沖動,但時間久了,隊員的思想很容易就會出現分化。

畢竟,藍隊可沒有像楚江那樣,有威望,又能看清場上形勢的人物存在。

其實,這種戰術打法在高水平職業聯賽中并不鮮見。落後一方主動退防,然後利用進攻一方麻痹大意、戰術思想不統一的機會實現大逆轉,這樣的例子很多。就算進攻一方識破了防守方的計策,用控球磨時間的方法消磨對手士氣,防守方也可以再選擇改變打法加以應對,無非就是浪費一點時間罷了。

反正只是落後一球,計策失敗,浪費一點時間并不會造成多大的損失。可如果計策成功,帶來的成果可就不同凡響了。

不過,這種戰術打法在青年隊比賽中并不多見了,尤其難能可貴的是,想出這種戰術打法的人居然是一個還不滿18周歲的年輕孩子。科爾索沒想到,楚江年紀雖小,但球商已經這麽高,在同齡人之中絕對算是個中翹楚了!

果然,沒過多久,黃隊的陣型在不知不覺中就亂了。

守門員想守住勝果,要求後衛加大回防力度。可兩個邊後衛閑的時間久了,開始忍不住要上前進攻。兩個中前衛也不再頻頻後撤協助防守,開始忍不住頻頻前插。兩個邊鋒更是直接留在對方半場,防守時候都不願意回防了……

這時候,如果有人從足球場上方的空中往下看,就會發現黃隊陣型緊湊、進退有據,而藍隊陣型則是前後脫節、好像一盤散沙。

“是時候了!”

楚江輕松的接下一名藍隊球員的遠射,持球觀察了一下場上形勢,敏銳的發現己方9號前鋒的位置出現一個很大的防守空當,在他旁邊沒有一名防守隊員!楚江馬上把足球抛在身前,直接一個大腳,長傳找9號!

“嘭!”

足球劃出一道美妙的弧度,準确的落在黃隊9號上空。

好球!

楚江高達15的開門球屬性和15的長傳屬性,在這一球中發揮了十分明顯的作用。

9號球員遲疑了一下,前幾次進攻未果,讓9號對自己有點失去信心……在這時候,恰好一名身披黃馬甲的隊友高速插上,從他的右邊沖過。

“傳給他。”9號起跳,頭球一點,足球落到隊友跑動路線上。

單刀球!

藍隊所有球員的神經都繃緊了,奮力的往回追趕。

“B……”

突然,裁判的哨音不合時宜的響了。

越位!藍隊後場任意球,主裁做出了準确的判罰。

在9號球員頭球一點的時候,隊友正好處于越位位置。如果他沒有選擇傳給隊友,而是自己帶球進攻的話,那就不存在越位了,正好形成單刀。他,浪費了一次将比分扳平的絕佳機會!

聽到哨音,9號無奈的搖搖頭,垂頭喪氣的往回走,同時也沒忘記向楚江高高揚起大拇指。

“楚哥這個長傳絕對是無可挑剔!只可惜我……”他默默的想道。

楚江微笑着高舉起右手揮了揮,仿佛是在對9號示意,“沒關系,下次再來!”

看到楚江的安慰,9號失落的情緒平複了許多,信心慢慢回到他的心中。

受到這次驚吓,藍隊隊員一下子老實了許多,開始注意起防守來。

可惜,好景不長,看到黃隊依舊一副鐵桶陣的模樣,藍隊進攻球員再次蠢蠢欲動,不知不覺中再度加大進攻力度,陣型又一次脫節。

沒過幾分鐘,黃隊9號前鋒再次尋覓到藍隊後方的空當。而楚江也沒有辜負他的跑位,一腳長傳依舊準确的将皮球送到他身前,精确的就好像用激光測量過一般。

單刀球!這一回,他沒再猶豫!

面對出擊的門将,9號輕巧的一挑,足球輕松的繞過門将,鑽進了藍隊的網窩。

1:1!比分,扳平了,楚江完成一次完美助攻!

9號球員興奮的跑回後場,和迎上前的楚江緊緊擁抱。這一球,首先應該歸功于楚江!正是由于楚江出色的視野、完美的長傳,這才造就了這一粒進球!

科爾索的小本子上又多了兩個單詞,“長傳”、“大局觀”。

失球之後,藍隊球員不禁開始互相埋怨,他們沒想到自己在占據“優勢”的情況下,居然被進攻乏力的黃隊替補一方球員将比分扳平了!

門将開始抱怨後衛,責怪他們壓得太靠上;後衛指責中場,說他們對後防保護不夠;後腰埋怨中前衛,認為他們防守不出力……

接下來的比賽,黃隊球員的戰術思想更加不統一起來。有人想攻,想要再度取得領先;有些人則想守,免得被對手再次抓住反擊的機會……就這樣,黃隊的陣型更加散漫,進攻使不上勁,防守也出現了更多的漏洞。

看到這樣的情況,楚江再次大手一揮,黃隊率先完成變陣,由注重防守的4312,搖身一變成為更加攻守平衡的41212小菱形。

兩名邊後衛頻頻前插;兩側的後腰位置往前頂,與前插的後衛形成呼應;前腰則左右游弋,為前鋒創造機會……

“乘勝追擊麽?”科爾索微笑着用筆輕輕敲打着筆記本的封皮,不由得對這個中國男孩更感興趣起來。

黃隊的場面一下子打活了,在場上開始壓着藍隊那幫主力球員打。藍隊的禁區區域一時間風聲鶴唳,險情不斷。

不久之後,由于藍隊球員的一次防守犯規,主裁果斷的吹罰了任意球。這一次任意球的位置位于大禁區弧頂一帶,距離藍方球門只有25米,位置極佳!

看到這個任意球,楚江立刻屁颠屁颠的一路從本方禁區跑到了對方球門前。他想測驗一下,自己先前在公交車上所看到的那個高達20的任意球屬性,到底是真是假。

這場比賽中,楚江感覺到自己好像和以前有些不同,似乎比以前的能力增強了不少,與那個游戲裏設定的“楚江”倒是有些相似。

“難道那個游戲裏設定的能力真的轉移到我身上了?我被一個游戲附體了?”

回想起公交車上的那一幕,楚江心裏不禁冒出一個古怪的念頭。這個念頭聽起來似乎不可思議,不過,就連回到兩年前這種更加不可思議的事情都發生了,還有什麽是絕對不可能的呢?

看到楚江跑上來,而且還是一副想要主罰任意球的模樣,雙方球員都石化了。

這是什麽情況?門将主罰任意球?這難道是被奇拉維特附體了麽?而且,楚江從來都沒有主罰過任意球啊……那小子,根本就沒有訓練過任意球……他知道任意球是往哪邊踢麽,該不會直接當門球踢……

看到這個場景,場邊三人組也是目瞪口呆。

“那個……楚,他還有任意球的絕技?”科爾索一臉疑惑,現在的門将,訓練任意球的可是越來越少了,至少,比大熊貓要少上不少……

“也許……大概……可能……似乎……是?……”詹保羅眼睛都要跌碎了,他從來都不知道楚江還有這一手。

楚江可不管這一些,直接把球抱在懷裏,揮手讓隊友快點離開罰球點,一副“這個球,我踢定了!”的模樣。

迫于楚江的“淫威”,黃隊的隊員只好從了。不然還能怎樣,楚江可是黃隊名副其實的大哥大,就連扳回比分的進球都是他助攻的。

四名後衛和三名後腰齊刷刷站到了楚江身後,随時準備為他“料理後事”……

把足球輕輕放在罰球點上,楚江擡頭看了看對方的人牆和守門員。

“人牆高度不夠,站位也有問題,守門員的選位好像也有問題……從我這個角度,踢這個任意球至少有五種踢法,進球率都在80%以上……看上去,罰任意球好像也很簡單嘛……”

楚江沉思起來。

“嘭!”

楚江肩膀重重的被人拍了一下,把他吓了一跳。

“怎麽回事,大黃?”楚江回過身,詫異的道,“你小子不是想和我搶任意球?你可是一個中後衛哦,你知道什麽是任意球嗎?”

“你一個門将都想罰任意球,我中後衛怎麽就不行了?”

大黃郁悶的想。不過這時候,他也懶得去和好哥們争論這些。他只是指了指裁判,道:“裁判吹完哨都半天了,你小子不想踢就一邊待着去,別讓他把任意球又給吹沒了。”

“啊……”楚江這才回過神來,回頭看向裁判,果然發現裁判正不懷好意的盯着他。任誰被人晾在一邊,心裏都會有些不高興。

“對不起,對不起!我剛才好像是忘記了。我馬上踢,馬上踢!”

“忘記了……忘記了……”所有人一起石化了,“蒼天啊,大地啊,哪位神仙大姐能告訴我是怎麽回事啊……”

所有人都以看白癡的眼神看着楚江。

“有點意思。”科爾索輕笑道。

“是啊,是啊。”兩位學校的巨頭一邊擦着腦袋上的汗,一邊讪讪的笑道,心中已經把楚江暗暗罵了一百遍。

“呃,那個,我現在可以踢了麽?”

楚江陪着笑,小心翼翼的問道。

“可以……”主裁木然的點了點頭,再度吹響罰球的哨音。

幾小步急促的助跑,楚江一腳重重踢在足球右下方。足球順勢飛出,輕松的避開人牆,靈巧的躲過守門員的封堵,順利的落入藍隊的球網。

輕松、寫意、一氣呵成!

1:2,黃隊反超比分!進球者,鬥戰勝門,楚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