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他念頭轉得急快,一滾身避過立朝上爬,雙腿猛的蹬了幾下,那帶帽子的僵屍王緊跟着雙手橫掃過來,只擦着林飄遙的鞋子,卻落了個空。他離洞口只得十來步了,若是在平時,要拼命跑過去,這些僵屍自然追他不着。但現在人仰躺在地上,沒調整好跑路的姿勢,卻是無論如何也跑不過僵屍的。

左躲右逼,費了偌大的勁,就如同唐僧十萬八千裏西行取經一般的艱難,他終于是連滾帶爬的跌出了洞口。僵屍群隔洞口尚有十數步,而那只僵屍老王的雙手卻已襲到面前,眼看已是無處可逼,林飄遙猛的想起手上靈符,心想:老子小命兒難保,只得靠這乖兒子的破符碰碰運氣了。念頭一起,口中狂喊:“玄黃天法!快點救命!”慌亂中也記不得靈符到底是拿在哪只手上,反正雙手齊往僵屍王身上貼。但見面前金光一閃,那僵屍王混身一震,頓時便再不能動彈。

林飄遙抹了把冷汗,突又想起洞裏的僵屍大軍,擡頭一看,只見僵屍群已跳到了離洞口只有五、六步的位置了。他無技可施,急急抓起手上剩餘的兩張符,看準了先前的位置,猛的摁了上去。整隊僵屍群立時被定住,不過卻不穩當。不少僵屍在那裏一晃一動,左右搖擺。林飄遙心想:原來乖兒子是用這個符來鎖定洞中妖物的。他媽的!竟然不先告訴老子,這不白害我受罪麽?!

他一陣氣惱,站起身來,又發現僵屍群裏一陣晃動,有的竟開始搖搖擺擺的在原地跳動起來,這顯然是兩張靈符威力不夠的原因了。林飄遙又怕又氣:這狗屁兒子,吝啬得跟個老太婆一樣,就不能貼四張符在這裏麽?!想是這樣想,但眼前的危機卻絲毫未平。僵屍群漸漸開始活躍,有幾個甚至已經能往前慢慢跳動。他雙眼盯着洞中,心中大核:若是這整群整群的僵屍撲了出來,老子哪裏還能活命?此時他心中只想能多出一張符,又驚又怕下伸手胡亂一抓,竟真的抓到了一張。

林飄遙大喜,趕緊将符貼到洞口,僵屍群立刻安靜下來:他媽的!和老子鬥!神仙都要給老子馬上送符來收拾你們!他正高興,只覺身後一股陰冷冷的濕氣灌着脖子而進,林飄遙不禁打了個冷顫,回頭一看,一個帶着帽子的僵屍臉正在他身後喘着濕氣。

果然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只眨眼功夫,那僵屍的兩只手臂已朝他臉上直伸而來。平日裏老娘的手刀訓練總算沒有白費,他下意識的往邊上一閃,躲開了。

這人一但開始倒黴,那便是無論如何也擺不開訛運的。原來剛剛林飄遙抓到的,是貼在那只僵屍王臉上的靈符。此時你要他伸手把洞口的符撕下來制服僵屍王卻讓洞內群魔出穴,他又說什麽也不敢了。好在這僵屍王用來用去始終就那幾招,不是橫掃、就是直戳,林飄遙在洞中繞着圈子亂跑,一時間誰也奈何不了誰。

洞大廳裏陰氣逼人,幸好四邊牆上都挂有火把,林飄遙總算沒吃黑暗的虧。想到火把,他靈機一動,猴竄似的跑到一邊,伸手從牆上抓出一只朝那僵屍王身上捅去。這僵屍似乎有點怕火,被林飄遙亂戳亂刺的燒了一通,身上冒出絲絲青煙,痛得它吱吱唧唧的亂叫。

但這也僅止有點怕而已,火把上燒着的是凡火,根本無法對一只僵屍王遭成致命的傷害。被燒了一通,慢慢開始習慣,看到火把刺來,頂多象征性的避避。林飄遙反倒越來越笨手笨腳起來,揮舞了半天、又跑又跳又受驚吓的,別說如他這般無甚內力的人,縱是個內功深厚的漢子,也會直感吃不消。他心中早将逍遙子的祖宗十八代都罵了個遍:這狗屁死兒子,害死老子了!

絕望之際,林飄遙突然想起天烈五劍,暗暗揣測道:這僵屍對火還是有些畏懼的,現在燒不死它,多半是因為火把的威力不夠。老子以前用木劍也能煮飯,現在用火把來使火靈劍法,這火加火,火對火,多半兒便有用了!

他猛的朝後退了幾大步,舉着火把的柄端,擺出天烈五劍的起手式。這天烈五劍,運用到熟練後自然是可以随心所欲、随式而發的,但林飄遙卻是個半吊子,若不擺上固定的姿勢,他便什麽也用不出來。

僵屍王雖然搞不懂林飄遙在幹什麽,但豈會讓他有‘休息’‘喘氣’的時間?尖聲喘哮着雙手直插過來。林飄遙此時尚未把造型擺好,那招火靈神劍自然也就發不出來。慌忙間又想避開,但哪裏還來得及?

眼看僵屍王的雙手就要插進他頭骨裏,卻猛的在半空中一定,兩只白蒼蒼的手就伸在林飄遙眼前停住。他來不及多想,抓得時機,将火靈神劍的心法默念一遍,提氣到手中,猛的大叫道:“火把大法,林家燒烤!祖祖宗宗,全來保佑!”左手跟着沿空中化出一道火焰的軌跡,繞了個圈,往前直刺。只聽得‘轟’的一聲爆響,原本在燃燒着的火把就像被人淋上了一大瓢油一樣,火苗子竄得老高,紅通通的火焰裏隐隐顯出一股紫青色,整個洞廳也在剎時間閃亮起來。

僵屍王定身在半空中動彈不得,立被整堆火焰包裹在了其中。但聽得一陣撕心裂肺的嚎叫聲,眨眼間就被燒成了一堆黑碳。

大功告成,林飄遙狠松了口氣,一屁股坐到地上。看着那堆黑碳,他隐隐有些得意:他媽的,逍遙兒子想害死老子,卻肯定料不到老子還有這麽一手!休息一會,心中又暗暗起疑:剛剛那個僵屍大叔怎麽會突然在空中停住的?莫非是逍遙兒子和小倩躲在暗處悄悄幫我?想到這裏,心中大罵:這該死的逍遙兒子,肯定是躲在哪裏捉弄老子!要看老子鬧笑話!

他站起身來,大吼道:“逍遙子!你給老子出來!”吼了幾聲,逍遙子沒出現,倒是有幾只怨靈開始頗有興趣的打量着他。林飄遙這才想起此刻仍是身在鬼洞中,心中一怕,頓時便不敢再嚷嚷了,自我安慰道:多半不是他們,如果小倩也在,那她肯定會跳出來幫我的,哪裏會陪那個老不死的兒子捉弄我?

既然不是逍遙子和小倩,那救老子的會是哪個呢?林飄遙把所有認識的人、包括小寶在內都想了個通遍,始終沒有找到他要的答案。他把頭一甩,心想:多半是老子長得太帥了,這個僵屍大叔也不忍心殺老子,唉,早知道它這般好心,老子剛剛就該留它一命的

收拾收拾心情,林飄遙就開始面臨着一生中第一件最難抉擇的決定。到底是進是留是回?留下來是不可能的,逍遙子和小倩多半不會來這裏找他,若是一直待這裏,縱然沒讓鬼魂給吓死殺死,自己也得先被餓死。

回去?林飄遙仔細研究過了右邊的十一個小洞口,他實在是找不出哪一條是自己來時的路。若是走錯了,那萬一出洞時又遇到個石精什麽的怪物堵住路口,他可沒辦法像逍遙子一樣把它破掉。況且人家說,順風而行時,風是柔和的,若是你逆風而上,那便會艱難無比了。林飄遙試着走了一截,只看到滿天都是朝自己迎面撲來的鬼魂,那種讓人心驚膽顫的感覺,絕沒有先前順着鬼魂們飄進的方向走起來那般輕松;況且全身迎在陰風中,只覺心口都快被凍僵,他趕緊又退了回來。回去顯然也是不可能的事了。

硬着頭皮下,林飄遙又挨個去檢查左邊的洞口。終于是功夫不負有心人,竟讓他在最左邊發現了一個沒貼符紙的小洞。先前他也是看到了的,不過這個洞緊挨着右邊,又沒貼符紙,他便誤以為是進入口,沒去細看。現在特意觀察了,發現竟沒有鬼魂從這個洞裏竄出,倒偶爾有一、兩只少女魂魄被吸進去的。

艱難的選擇了一個時辰,林飄遙硬着頭皮朝這個只有女鬼魂進入的小洞移了進去。

人是種奇怪的動物,鬼更是一種神秘的存在。這兩者間似乎密不可分,又似乎完全對立。為什麽對立呢?随便舉個例子:人是喜歡晴空的,而鬼卻最怕太陽;面對人時,通常你都覺得一個男人會比較有威脅力,而當你面對鬼時,那多半你是覺得一只女鬼會更讓你感到害怕。

比如說現在,林飄遙面前飄立着的這個女鬼魂,就絕對讓他感覺比原先的僵屍要恐怖得多。

那女鬼全身白素,飄動間自然的散發着一股凄慘悲怨之情。林飄遙老遠就看見了她,開始的時候還以為是那些被吸進來的一般鬼魂,但見她在地道中來回擺動,就是不肯離開,這才意識到了不妥。林飄遙頭皮一陣發嘛,遠遠站着暗自嘀咕:怎麽突然冒出一只鬼檔在路中間的?也不知道害不害人的。他心中這樣想,便不敢朝那邊靠近了,眼看着手中的火把光亮越來越弱,他又取出一只滅了的火把點燃,決定先觀察觀察。

第二只火把點燃的時候,光線陡然間一亮,那女鬼似乎注意到了這邊,雙眼木瞪瞪的朝亮光處看來。林飄遙吓得混身一顫,心想:完了完了,老子千算萬算,居然沒算到這一層上!他慌亂中來不及細想,急将火把一扔在地雙腳去踩,火把立刻滅熄,洞內剎時間黑暗下來。

林飄遙是完全慌了手腳,等将火把踩熄了,他才猛的意識到再沒了發火照明的東西。他蹲在原地,一動不敢動,暗罵到:這死腦筋,見了鬼就吓得不轉動了!老子既然有火把,那鬼魂多半是見不得光的,怎麽輪到老子來怕她了?現在滅了火,老子不是自取滅亡麽?!

他呆了半晌,正準備悄悄退回洞廳中去點火把,突感覺陣涼風刮過耳梢,但聽一個凄凄慘慘的聲音道:“你這負心漢子,挖了我眼睛就想走麽?你不管我了麽?”

林飄遙雙眼什麽都看不見,那聲音就像是咬着他耳朵說的一般,既小聲又清楚,差點便把他吓暈了過去。

好在一天來見的鬼也不少了,多少有點抵抗力,他牙齒打着顫,結結巴巴道:“大、大姐,你忍錯人了,我沒挖過你眼睛。”

那聲音沉默了一陣,林飄遙雙眼漸漸适應了黑暗,隐約間瞧見一個虛虛幻幻的影子飄蕩在他面前。那女鬼似乎嘆了一聲,哀哀怨怨的道:“你總是愛撒謊,結婚那晚,你把我綁在洞床上,是用小刀慢慢把我眼球割下來的我好痛啊,我死了這麽多年,到現在都還沒片刻忘記過那種痛楚。”

林飄遙吓得三魂七魄都跑了一半,顫聲道:“大、大姐姐,你真的認錯人了。不、不信你仔細看看,我絕對不、不是害你那個人。”

那女鬼凄楚道:“我雙眼都瞧不見了,怎麽還能看你?你這負心人不承認好,我便給你看看我的樣子,幸許你便能想起來了。”話音剛落,女鬼混身突的發出一陣綠光,把整個洞穴照得陰森森的。林飄遙硬着頭皮看過去,只見那女鬼長發朝後飄起,露出一張濃妝豔抹的臉來,也不知是不是雙眼看不見的原因,整張臉被她用口紅塗得亂七八糟,一張原本不大的嘴,被染成了個血盆大口。她雙眼緊閉,從眼膜中直往下印出兩道血痕,長長的拖過整張臉。

林飄遙看着眼前的這鬼樣,心裏怕得要死,嘴巴動了幾動,打了幾個咕,硬是沒說出話來。那女鬼收了綠光,嘆道:“我好看麽?”

林飄遙哪裏敢說個不字?拼命的點着頭,想說好看,嘴巴卻動不了。那女鬼等了半晌,微微有些兒惱了,尖聲道:“難道我不好看麽?為什麽你不說話?!”

林飄遙心頭大喊冤枉:你她媽的死鬼,誰叫你長得那麽吓人?老子不是不說,老子是被吓得說不出話了!他憋了好半天,總算是說出口道:“好、好看。”

女鬼一喜,聲音沒那麽尖厲了,說道:“我是那麽的喜歡你,你卻連洞房的機會都不給我。現在你看我長得漂亮,可是後悔了?可是來找我破鏡重圓的?”

林飄遙心中直罵街:我破你老母,就你這德行還叫長得漂亮,差點沒吓死老子!他想歸想,可不敢這樣說,含含糊糊應了一聲。

女鬼聽他應允了,混身綠光閃了起來,幸喜道:“你雖然挖了我眼睛,但只要以後肯陪着我,我也不怪你。我們現在就重新開始吧。”

林飄遙哪裏知道這句重新開始是什麽意思?本想問她,但見她身上綠光一閃後,那怖人的臉又露了出來,直把他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的心口,又提到了嗓子眼兒。

女鬼似乎在笑,臉上的肌肉擰在一起,那兩道血痕也彎了起來。那張血盆大口微微做了個輕啓樣柔聲說道:“那我們現在就把本該在洞房裏做卻沒做的事完成了吧。”

林飄遙吃了一驚,這其他的事情,或許他知道得不多。但對于洞房花燭夜,新婚燕爾時該做什麽,他還是十分清楚的:這、這老掉牙的醜怖婆想和老子上床?!他不是什麽正人君子,曾經幻想過和翠蘭上床、和小倩上床;甚至連原先在城裏見的那幾個賣笑女,他也想象過。但若是要他和這女鬼上床,別說他不敢,就算是有那膽子,也絕對沒那興趣。也不知哪裏來的勇氣,林飄遙觸電似的猛跳起身來喝道:“不行,不行,大姐姐你怎麽可以這樣?!”

那女鬼楞了一楞,臉色漸漸轉白,凄凄慘慘的說道:“你不是很喜歡女人的身體麽?我身材比誰都好,你要不要看看?”女鬼一邊說着,一邊便開始解衣服,林飄遙還沒來得及阻止,她已經脫得光潔溜溜了,一霎間露出本來形貌。

但見她全身自臉而下,竟是血肉模糊,沒有皮膚,那些栖在她身上的蛆蟲便是她的皮膚,此時衣服一拉開,那些蛆蟲四出亂拱,豁然顯出一具膿血骷髅的形象來。

林飄遙雖說早有防備,卻還是沒料到她一再說自己身材好的話音之下竟是這般駭人的形貌,終是吓了一跳。又覺惡心,‘哇’的一聲便吐了出來,那女鬼聽到了,惱怒道:“你在吐?我的身材不好麽?”

林飄遙聽她喝罵,心中一慌,加之他自己确實是感覺惡心,便實話實說道:“大姐你自己看看,你那個叫有身材麽?”

女鬼伸手在身子上一摸,頓時便抓狂了。林飄遙只覺眼前綠光越來越盛,那女鬼猛的尖聲厲嚎道:“我的身子呢?我的身子呢?!怎麽會是一副骨頭架的!”她面色漸漸由白轉青,那張嘴也越張越大,露出幾顆獠牙來。

林飄遙看得心中更是發毛,大是後悔剛剛刺激了她,結結巴巴的安慰道:“大姐姐,你、你別生氣,我胡亂說的”

那女鬼猛的朝他盯來,看得他一陣心虛。女鬼呆了呆,幽幽道:“你、你不嫌棄我現在這樣?”

林飄遙此時只求不要再刺激他,忙不疊慫的道:“不會的不會的。”

女鬼道:“那你便來吧。”

林飄遙楞道:“來幹什麽?”

女鬼白了他一眼,害羞道:“你說兩個新婚之人在洞房裏該幹什麽?”說着雙手輕擡,朝他臉上摸去。林飄遙看着那只爬滿蛆蟲的手伸到眼前,只覺全世界最髒最惡心最恐怖的事莫過于此,下意識的把頭一縮逼開。

女鬼惱道:“你說不嫌棄我這樣,為什麽還要躲?你可知做了夫妻後,若不行夫妻之事,那便是有違天德,稱之為不受婦道,将永世不得轉生的機會的?”

林飄遙哭聲道:“那管你我什麽事?”

女鬼幽幽道:“這些年我做鬼也做夠了,現在只想和你辦完那事,然後到地府投胎去。上次我也去過,但判官說我既已結婚,卻未曾盡婦道,不得轉生的機會,”說到這裏,女鬼轉頭朝林飄遙看來,聲音漸漸便得尖厲:“所以今天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總之你惹下的事情,便該在你手中給我個了結!”說着身影陡然加長,居高臨下的向他撲來。

林飄遙哪裏還敢呆下去?大叫一聲,轉頭便想逃回大洞廳中。但此刻那女鬼身子堵住了來路,卻又怎麽還能逃得出去?

情急之下,他想也不想,直朝洞深處鑽進。

女鬼一定身,正要追來,哪料到林飄遙反手把兩只火把打了過來。鬼終究是怕光亮的,那火把雖沒點燃,但卻是未熄盡,幾點火星在風中一亮,似濺了些兒到她身上,女鬼頓時便被阻了一阻。

有得這一耽擱的時間,林飄遙跑得遠了,那女鬼在身後尖叫着追來,速度顯然比他快得多。洞穴裏面甚窄,跑了一陣,眼看着就要被追上,卻陡然在他面前出現了幾條分道。

林飄遙來不及細看,徑直往順手邊拐了進去,也沒留意黑暗中有一條奇陡的臺階,他腳下一滑,骨嚕嚕便朝下滾,沒個盡頭。

林飄遙混身跌得精痛,阻不住滾勢,好在倒把那女鬼反而甩得稍微遠了點。他暗暗叫苦:別是個沒底深淵臺階突盡,噗嗵一聲水響,透體冰寒。卻堕入了水裏。

他心中大喜:幸好沒是個懸崖之類。他正想浮上水面,但見那女鬼就守在岸邊上亂蹦亂跳,只等他冒出腦袋。

他暗叫不妙,只好屏住呼吸,在水下探手摸索,黑暗中什麽也瞧不清,只覺觸手之處均是石壁,原來掉進一個深潭之中,而這水潭居然是在地洞裏,倒是聞所未聞。他浮了一陣,感到水下越來越憋氣,又不敢冒出頭,為免窒息而死,只好再潛得深些。游來竄去,只盼能在憋死之前找到一個出處,但想這般的概率無疑極小,心底早哭翻了天。

摸了一陣,居然讓他摸到一處往上順去的石壁,水勢也急了起來。

還好老天爺不絕我這一代大俠!林飄遙心念一動,泅了過來,因見有微光透出,便大着膽子鑽入那個水下之穴,身子剛溜過石洞,突想:萬一這裏邊還有一個女鬼,也要老子和她洞房的,那我就完了,我可怎麽對得起小倩和翠蘭啊?這個念頭冒出來,想壓也壓不住,頓時教他頭皮亂起疙瘩,全身發涼。對不對得起小倩和翠蘭,在他看來還是次要的,關鍵是那女鬼的長相和身材

終于憋氣不住,往上一竄,頭卻撞在石壁之上,幾欲痛暈,又沉下水裏,驚想:這是一條地下水道,教我怎麽換氣嘛?

其實若是換做別人早就斷氣死了,所幸他向來求生意志極韌,危殆關頭,以前練誦過的火靈神劍心法竟隐隐有些兒發揮功效一般,幫他護住最後一股真氣,守住命脈。只是這條地下水道非但奇寒,更似遙遙無盡。他再撐着游了一會,手腳開始無力,只覺得眼前越來越黑,頭暈腦漲,但其實他離亮光透來之處業已不遠。

林飄遙再熬得一程,身子裏憋氣太多,不由自主的便浮上去,一路嗆水,眼見得就要昏迷,所有溺水之人到了這時唯一的反應就是雙手亂抓,盼能在生命的最後關頭抓到一根救命稻草。

出乎意料的,他抓到了一根。觸手滑溜,像是一只手。

林飄遙這時尚未昏迷,心想:“這是什麽東東!”那只手反抓住他急往上拉,林飄遙只覺那手又幹又粗糙,心頭猛的一顫:難道是那女鬼的老爹?

但此時他已被水憋得慌了,急忙抱緊入懷,心道:管你媽!就算是怪獸的雞雞老子也抱了不放,這種關頭誰還顧得上別的?

那只手急收回水面之上,力道竟是出奇的大。林飄遙趁其上提之勢,浮上水面,這一次便沒被石壁磕到了腦袋。

出了水面,林飄遙視線仍然模糊不清,他伏在地上旁亂喘一陣,覺得此處也是一個石洞,卻寬敞了許多,借着不知何處透來的微光,依稀辨得水潭之上是個大平臺,既寬且闊,洞內安靜寧和,既沒有那種陰冷的涼風,也沒有那種森嚎的鬼聲。

洞壁上蕩漾粼粼水光,滴答滴答的滴水聲清耳可聞。他慢慢回過氣來,這才見着石臺邊坐着一個長發披身、衣衫破爛的人影。

第 13 章 013 你竟然……還活着

第13章 013 你竟然……還活着

宋牧之眼神略有些遺撼,當初跟葉綿綿談了三年的戀愛,他從來都沒有碰過她,連她的滋味都不知道。

葉綿綿低下頭看着手機,離峰會開場只有三分鐘了。

她趕緊站了起來,朝着門口張望着。

片刻之後,一大群黑衣的保镖簇擁着一道高大冷峻的身影從外面走進來,許多記者紛紛拿起了手機的相機,卡嚓地拍個不停。

全場都是閃光燈閃爍……

走在人群前面的,正是慕寒川,此時,他便是今天全場的焦點。

他的投資策略也是整個深城的風向标。

俊美的臉上籠罩着一層寒霜,高擡着驕傲的下巴,深眸裏是拒人于千裏之外的高冷疏離。

這個男人渾身散發着一種生人勿近的肅殺之氣。

這讓葉綿綿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信心有些崩塌了,或許是上次受了他的打擊,她心還有些怕他。

很快,他的身影便走進了裏面的高級會場,記者們随後被攔在了門外,接下來,便是國內外一些知名的企業家,網商大佬們魚貫而入。

兩個小時之後,峰會終于告一段落。

葉綿綿知道這些互聯網商界大佬們,在十九層有一個小型的雞尾酒派對,算是中場休息時間。

這一邊門禁卡得比較死,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買通了保安走了進來。

轉了一圈,才看到慕寒川的身影。

他高大修長的站立在落地窗跟前, 正與一名老外在交談,說着一口流利的英語。

昏暗的燈光下,他半張俊臉沉浸在黑暗之中,低調神秘而又充滿了成熟男人的魅力,舉止優雅,走到哪裏都是全場女人矚目的焦點。

“那個是億皇的總裁慕寒川,本人比電視上看起來帥多了!”

“別發花癡了,他可不是你能夠泡到……他可是禁欲系男神,這麽多年來從來沒有聽說他跟哪個女人有過緋聞……”

葉綿綿轉過頭,兩個穿着時尚的年輕女人正在低聲地說笑着,肖想着慕寒川。

她也微微勾了勾唇,端起了酒杯朝着慕寒川走過,或許也能找一個跟他搭話的機會。

就在拐角的地方,另一道身影急匆匆地走過來,直接與她撞上了。

她手裏的酒杯都被撞翻了,紅酒全部撒在了自己的裙子上。

她穩住身形,擡起頭來正要來人理論,定睛看時,卻是驚住了。

那女人很高挑,臉上的妝容也很濃,一雙眼睛帶着譏诮,這正是她的繼妹葉姍姍。

多年的一幕,也是瞬間湧上了心頭……随着時間的流逝,她的內心早已經不再疼痛,有的只是厭惡,就像看到一只綠頭蒼蠅般的惡心。

“真是禍害活千年啊!你竟然……還活着!”

“托你的福,我活得很好,很滋潤呢!怎麽,你看起來很怕我的樣子啊,是心虛嗎?”

“笑話,我有什麽好心虛的。那個渣男,你想要便拿去好了,反正是我用膩了的……至于其他的,你就別想了。”

在這種場合下,葉綿綿不想跟葉姍姍撕逼,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葉姍姍輕笑了一聲,突然湊近到她的耳邊道,“要麽交出天虹的股份,要麽就去死……”

她的聲音裏透着一股子狠勁兒。

第 13 章 鲛人

第13章 鲛人

要抵達後山的無間谷腹地,秦妙言需要帶着李扶光穿越後山重重疊疊的大陣,進入陣法之後,秦妙言有心試試他的真正能耐,便放開了他的手。

這些陣法都是她與門中長老設下,她在陣中可輕而易舉化為雲霧風雨,身形如山中鬼魅般若隐若現。

李扶光費力地跟着她,哪怕秦妙言只是逗他玩,放緩了速度,他想要不被落下也十分艱難,他将周身靈力調動到極限,面紅耳赤氣息崩亂,幾度伸手去抓她卻怎麽也抓不到。

不過好歹沒有跟丢。

待到出陣時,他終于攥住了她一縷長發。

眼前豁然開朗,天地高闊遼遠,青山郁郁無邊,到處靈氣缭繞,仙鶴長鳴乘風而起,巨獸低吟穿過峽谷。

不遠處瀑布似天際傾落倒挂的白練,氣勢磅礴地自九天而下。

而那瀑布之下,便正是以靈玉堆砌的巨大水池,池中清澈無邊,如映天之鏡,将周遭的一切都反射得熠熠生光。

而那池底,更是游動着顏色各異的美麗生物,那便是在秘境之外要遭受宗門哄搶,黑市叫價堪比極品靈器的鲛人族。

每一個鲛人,都美得令人失神,他們的魚尾在水面和陽光的雙重折射之下,泛着缭亂斓光,如夢似幻,在池邊形成了一道道炫麗的虹橋。

秦妙言卻對此等美景見怪不怪,垂眸望去,正見清澈見底的池中,無遮無蔽的兩條鲛人纏在一起,正旁若無人地交合。

她今天可是讓看管她這些後山靈寵的堯花,在鲛人的飲食中加了催.情之物。

秦妙言見過他們集體發.情的樣子,知道那有多麽的糜亂不堪。

她今天無論如何,都要把李扶光的七竅給鑿開。

“你看,那便是鲛人,美嗎?”秦妙言不懷好意地指着瀑布下面的巨大水池。

李扶光沒有出聲。

秦妙言回頭看向他,還以為他是被這無間谷真實模樣驚得傻了。

她回頭之時,李扶光果然一臉的呆滞。

只是秦妙言并沒有看到,他正将手放下時,那一縷被他反複低頭嗅過甚至舔過的長發,濕漉漉落回秦妙言身後。

“問你話呢,美不美?”秦妙言伸手彈了下李扶光的眉心。

李扶光直勾勾看向秦妙言,盯着她說:“美。”

他喉間發緊,聲音自喉嚨擠出來,十分詭異。

他看着秦妙言,有些恍惚,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像仙女一樣。”

“哈哈哈哈……”秦妙言露出暧昧的笑,伸手攬過李扶光的肩背,指着下面說,“鲛人确實個個天資絕色,看着便是賞心悅目。”

“走吧,帶你下去玩。”

秦妙言說着,雙臂勾住李扶光的脖頸,并沒有運氣靈力禦劍而行,而是直接勾着他自山崖向後傾落。

李扶光沒料到,猝不及防被秦妙言帶下山崖,驚呼了一聲,而後他轉頭,便看到了秦妙言燦比紅花的笑顏。

途中秦妙言張開雙臂,山風帶起她的法袍與長發,幾乎将李扶光整個裹入其中。

他們從山頂上極速下落,像一對悍然殉情的愛侶,又似在山間纏綿飛舞的蝴蝶。

這種失控般的下墜,讓李扶光體會到了什麽叫神不附體。

他調動靈力試圖阻止下落之勢,卻被秦妙言一掌拍在腰腹之上,将他才凝結好的靈氣全部打散。

山谷太高太陡,即便是修真者掉下去,雖說不至于摔死,但這般不開絲毫的防護,也難免會摔傷。

他被打散了一次靈力後,竟沒有再試圖去調動靈力保護自己。

他在下墜之中緊盯着秦妙言,看她的長發被山風缭亂,瘙癢在他的側臉,他張開手,抱緊了她的腰身。

他們相識不足一月,面前這人卻救過他多次,李扶光對秦妙言有種盲目到骨子裏面的信任。

他覺得秦妙言絕不會讓他受傷,他抱着她,甚至有那麽瞬間覺得,若當真摔死了,也不要緊。

他的命是她所救,哪怕死在她手心也是尋常。

他的胸腔猶如被掠過耳邊的狂風凝化成的大手一把撕扯開來,涼風透體的同時,他将懷中的人嚴絲合縫地納入了胸腔。

而後胸膛裏面便騰起了一把大火,燒便他的周身,讓他恍然覺得自己化為山火、熱浪、化為了挂在天際的日輪。

他達到了一種渾然忘我的境地,閉上了眼,在兩人即将墜落在山石之上,憑空扭轉腰身,與秦妙言調換了位置。

“睜開眼!怕什麽!不刺激嗎!”

秦妙言喊着,陡然被調換了下墜的方向,抱着她的李扶光用雙臂雙腿纏住了她,竟是做出保護的姿态,她眉梢一挑,雙唇高高揚起。

她擡手摸了下他的臉,而後曲指将指節塞入雙唇。

伴随着一聲悠長的哨音,“呼啦”之間,蟄伏在山林各處的飛鳥,如同受到了鳳凰的召喚,振翅騰空。

頃刻間鳥鳴如潮,引頸向長空而嘯,秦妙言對着李扶光眨了眨眼,問了一句,“怕死嗎?”

李扶光根本來不及回答,他回頭看了一眼,只差幾丈,他的背脊便要狠狠撞上凸起的山石。

他竟是又去抱秦妙言,激出周身的靈力裹住她,而後死死閉住眼,繃緊腰背,準備迎接山石撞擊。

“砰!”地一聲。

撞擊聲響徹山谷,但是李扶光卻後脊一軟,下一刻下墜的趨勢驟然止住,而後便陡然上升。

一聲悠長清越的鷹嘯在耳畔響起,李扶光倏地睜開眼,身下是巨鷹起伏的背脊,身上坐着的是正一臉揶揄的秦妙言。

李扶光愣怔片刻,才發現他和秦妙言竟是被沖天而起的巨鷹接住,正朝着瀑布的方向飛去。

巨大的翅膀綻開後簡直如同陰雲,李扶光撐着手臂爬起來,朝着下面看去,雙眸之中滿是驚奇。

他倒是坐過能飛天的天馬,但是他從沒有坐在巨鷹的肩背上,飛躍山河。

秦妙言就喜歡他這副沒有見識的樣子,這些東西她早早就玩膩了,已經有上百年沒有興致來看一看了。

但是這些也是她曾經最喜歡的,每每攀在騰飛的巨鷹身上,便能體會到超脫人世的輕松。

她也最喜歡不用靈力,再自山崖極速墜落,只是她曾帶過其他的小情人跳崖,對方都吓得發瘋,在半空便用盡術法自救,甚至會踩着她躍回崖上。

因此她沒有一次同人一起在即将墜地之時,跌落在巨鷹的肩背上,再借由它的雙翅乘風上天。

畢竟這世上沒有人會拿自己的命開玩笑,也沒有人像李扶光一樣,會全身心地相信無間谷的谷主秦妙言;沒有人會去可笑至極地試圖保護繭魂境的大能;更沒有人會和一個出了名的瘋子邪修,一起跳崖作死。

秦妙言的面上是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興奮表情。

像個孤寂了數百年,終于找到了玩伴的孩子,驕傲地炫耀道:“怎麽樣!你說你熬了七只鷹,他們可能這般帶着你禦風登天?”

李扶光搖頭,雙眸亮若星海傾落,他對秦妙言道:“好刺激,好大的鷹!”

“嗷——”

“哇哦——哇哇哇——好高呀!”他仰着頭喊了一聲,蓋過了漫天的鳥鳴。

秦妙言笑得花枝亂顫。

山谷裏正在給鲛人下□□的堯花:“……”

“怎麽谷主的愛好越發廣泛,我聽着這人喊得像個傻子。”堯花對身邊和她一樣看管靈獸們的姐妹小聲道。

秦妙言倒是帶不少人來過這裏,但是叫喚成這樣的從沒有過。

堯花粉面桃花,人如其名。

她乃是一介小花妖,完全沒有自保能力,在外面根本活不了的那種,化形之後也只有尋常女子的力氣,除了會發出體香,沒有任何的術法能自保。

她是秦妙言從凡間帶回來的,要不是秦妙言帶她回來,她就要被賣給六十幾歲的鄉紳做第二十幾房小妾了。

堯花身邊的女子眼珠子大得驚人,眼間距賊寬,南轅北轍,各自欲要離家出走。

她和堯花差不多,也是被秦妙言帶回來的,也是只小妖,本體是蜻蜓,名喚丁丁。

秦妙言仿佛有收集癖,總是愛收藏一些奇奇怪怪的生物,丁丁的背上生着一雙薄薄的翅膀,煽動了兩下,她眼睛裏面浮現出了無數個昆蟲複眼,将巨鷹後背上興奮的李扶光看了個清清楚楚。

她點頭道:“是看着不聰明。”

丁丁和堯花小聲湊在一起議論起來,猜測的是這一次尊上帶來的傻子能跟在尊上身邊幾個月。

而巨鷹乘着秦妙言和李扶光飛了好幾圈之後,終于落回地上。

秦妙言拉着依依不舍,還要去抱巨鷹脖子的李扶光跳下來,兩個人俱是衣衫淩亂,長發亂舞。

“帶你看鲛人,你知道的,鲛人在外面十分搶手,很多人畢生難得一見。”

李扶光的視線還跟着飛走的巨鷹,被秦妙言拉着踉跄到了那巨大的池水邊。

鲛人能在無間谷地擁有一片栖身之地,全賴秦妙言喜好“養魚”。

他們都認識秦妙言,卻對秦妙言并沒有太多的熱情,因為秦妙言是真的只把他們當成魚來養的。

給吃給喝,偶爾看看他們繁衍,并不施恩也不交流,有人來搶“魚”殺“魚”她也只做壁上觀。

于是秦妙言拉着李扶光走上最佳的觀魚臺,下面的鲛人大部分便都将目光轉向了臺上,各色的長發散落在水中,如同五色的水草。

随便拿出去一個都要引得浪子追逐的絕美面龐,此刻泡在水中,更顯得勾魂攝魄。

秦妙言對着看直了的李扶光說:“好看吧?我把四國各色的魚都找全了。”

秦妙言對着堯花那邊使眼色。

堯花把水車傾斜,某種植物融合的白色汁液,便混入了池中。

不消片刻,池中的鲛人便再顧不得對秦妙言生出警惕之心,他們被本能驅使着,糾纏在了一起。

一時間池中魚尾翻騰,銀花四濺。

通天瀑布帶來的水汽撲面而來,令人心口沉悶,李扶光站在秦妙言的面前,似乎被面前這一副過于刺激的場景震懾住了。

秦妙言看着他專注的表情,神色滿意。

這時候堯花和丁丁帶着人,把秦妙言提前讓她們準備的吃食端過來。

秦妙言把原地化石的李扶光扔在臺子上,準備去看看自己也好久都沒有看過的‘藏品’們。

不過就在她打算和李扶光說一聲的時候,一回頭,發現剛才還站在她身後,死死盯着池中交.合的鲛人看傻的李扶光,正在朝着臺子外面沖去。

下一刻,一聲同秦妙言方才吹的口哨一般無二的哨音響起。

蟄伏在林間的群鳥再次受到了召喚,沖天而起。

而李扶光這時候躍出了高臺,飛身撲向了一只振翅的白鶴。

“哎!”秦妙言喊了一聲。

李扶光已經騎上了白鶴,掐着白鶴細瘦的脖子,無師自通地開始在空中翺翔轉向了。

秦妙言:“……跑哪去啊!”

李扶光眨眼之間已經騎着仙鶴飛遠了。

秦妙言有些憤怒的跳腳!

第 35 章

澹寧皺眉,不知道該怎麽繼續向陳憶霜解釋——在對方的心中,他可能和魔族也差不了多少。

一個人魔雙血,在大門派修士眼中能擁有多少信用度?

饒是如此,他還是不甘心地問:“陳忠被魔族寄生這麽久,你是他道侶,就沒有發現什麽不對勁嗎?”

他以為陳憶霜會和之前一樣否決,卻沒想到她居然猶豫了,接着很慢地點了點頭:“有。”

澹寧愣了一瞬,因為過度震驚,聲音都壓了下去:“你說什麽?”

陳憶霜低着頭:“阿忠他……這大半月以來,的确與往常不大一樣。”

朝夕相處幾百年,陳忠所有的習慣她都知道,雖然與之前的差別極其細微,但她怎麽可能發現不了。

澹寧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甚至過了一會兒,才難以置信地發問:“既然你都知道——為什麽還不信我的話?”

“我沒有不信,”陳憶霜平靜的聲音裏帶了顫抖,“只是我不能去信,我寧願相信他還是原來的阿忠。”

這個邏輯乍聽起來不可理喻,但稍微一細想,便是難言的揪心。

澹寧輕輕呼出一口氣,只覺得胸口充滿了燥郁之情。

陳忠躺在地上,目光無神地看着周睽。

就在剛剛,他體內的“某一部分”,被周睽用一種暴烈的手段,摧枯拉朽般清除出去。

僅留下了一個殘缺的殼子和被寄生後剩下的一小半神魂。

陳忠躺了一會,才積攢了一點說話的力氣。他眼睛移到不遠處的周睽身上:“周宗主真是深知灼見,怕是幾大門派裏沒有一個能比得上你的。”

“居然能看出魔族……”陳忠輕輕地咳了一下,聲音愈發虛弱,“只是下手未免重了些,要不是如今知道,面對魔族你與我們在一條戰線上……”

他用的還是對周睽的舊稱,沒說完就疲憊地閉上眼睛。

周睽看着他,不鹹不淡地說了一句:“過獎了。只可惜神魂受損,陳掌門怕是熬不過去了。”

陳忠閉着眼睛苦笑。

他最多只能再撐半個時辰,一是因為被魔族寄生後神魂受損,二則是因為周睽下手着實不輕。

神魂受損興許還有治愈的可能,但從一開始,周睽就沒有想留下他的性命。

聞道園林驚潮有一陣子不知所蹤,獨空寺方丈重傷未愈。他一死,萬象門群龍無首,四大門派只剩下一個淩玄臺。

接替他的丁弘……在任何方面都不可能是周睽的對手。

按照陳忠剛剛了解到的周睽立場,他也許不需要這麽做,但如果再加上一個澹寧……

四大門派不會放着一個即将魔化的人魔雙血不管,如果要保澹寧,周睽就只能選擇站在他們的對立面。

“我倒是沒想到周宗主會對那個人魔雙血如此情深義重,”陳忠說,“後半程問的話,竟全是關于魔化的……可惜沒問出什麽來。”

周睽一直以來的神情都可謂冷淡,直到這時才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到底問出了什麽東西,恐怕只有他自己才能知道。

“我不為難你,只是再問你最後一件事,”他說,“趙子淵,萬象門幾百年前魔化的那個人魔雙血,魔化前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陳忠緩緩睜開眼睛,他的眼珠已經濁了,卻又仿佛透過悠遠的時空和被遺忘在身後的回憶,看到了另一個人的影子。

“他是,”陳忠哽咽道,“他是我見過的,最勤奮、最真誠、最正直、最……讓人喜歡的人。”

周睽閉上眼睛,心裏的痛楚無以複加又層層累累地湧上來。

陳忠還沒有說完,他就出手一道淩厲的火焰,無視身後的局面,破開結界向澹寧的方向飛去。

“嘩啦”一聲,大門被推開,澹寧先是下意識地防禦,接着放松下來,驚訝道:“你怎麽來了?不是說好了遞信號……”

周睽說:“有點不放心,過來找你。”

他大步走進來,神态間是少有的不安,看到澹寧的時候才稍稍松了口氣,過來一把把他擁進懷裏。

澹寧有些不知所措,但周睽顯然狀态不對,也就沒有掙紮,任他抱着。

“你怎麽了?”澹寧問他,周睽的衣服上還殘留着隐隐的血腥味,“那邊不順利嗎?”

“沒什麽,就是想你了,總得和你一起走。”周睽深吸一口氣,松開澹寧,又看到澹寧似有些震驚地看着他,才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好像有些孟浪了。

但他沒有立場、又不想違心地解釋什麽,也絲毫不想撇清二人之間的關系,于是伸手幫澹寧理了理鬓發:“我來帶你一起走,萬象門這邊不太安全。”

澹寧不太自在地移開眼睛,這話他不會答,也不知道該怎麽回應周睽,只能把話題拐到旁邊的陳憶霜身上。

“陳憶霜這邊沒有什麽問題,”他神不守舍地說,“就是她不肯承認陳忠和魔族有牽扯,陳忠被魔族寄生,于名聲上晚節不保,對她本人也是太大的打擊。”

周睽這時終于注意到了陳憶霜,他抛出一個東西到她面前:“陳忠留給你的。”

那是一枚戒指,像是被燒過般有黑色的焦痕,上面鑲嵌着不同樣式的寶石,應當是一件法寶。

陳憶霜用她的杏眼盯着那枚戒指,澹寧見狀把她身上的束縛解開,讓她能拿起戒指細細端詳。

“這只是件遺物,”陳憶霜小聲堅定道,話音裏有化不開的哀傷,“并不是他留給我的。”

澹寧轉頭去看周睽。

“或許吧,”周睽只是說,“陳仙子,你得明白,我們不是為了你來這趟的。如果不是因為澹寧,我們甚至不用兵分兩路。”

他的話說得頗有餘地,幾乎就差明說出二人要放她一條生路。

陳憶霜聽了卻沒什麽動作,她不帶感情起伏地問:“阿忠,他是被你……了嗎?他真的被魔族……”

“他被魔族寄生,神魂受損,恕我愛莫能助。”周睽說。

陳憶霜問:“距離阿忠離開有一會兒了,你為什麽用了這麽長時間?”

澹寧不安地皺起眉,除了語氣,陳憶霜幾乎是在質問他們了。

“陳仙子想從周某這裏聽到什麽?”周睽已經不想再回答她,對澹寧遞了個眼神,示意可以走了。

留下陳憶霜并不是全無好處,就算她再不想承認,在門派長老和其他門派的次次詢問後,也一定會把“陳忠被魔族寄生”這個消息透露出來。

修真界認為這個消息是真或假并不重要,但它一定能在短時間內轉移掉四大門派尤其是萬象門的大部分注意力。

對于他們來說,這就夠了。

無論是萬象門還是淩玄臺的訪客,都還沒有發現異常。澹寧對周睽點點頭,收起黑白短刃,準備一起離開。

然而還沒走出幾步,陳憶霜突然又說了話。

“我不想要什麽真相,我也不關心阿忠到底是誰殺的,”她手裏攥着那枚戒指,沒有看他們二人中的任何一個,“我只是不能接受。”

陳憶霜話語中不祥的意味太深,澹寧忍不住道:“陳仙子,難道你能接受一個魔族在你身邊嗎……”

“也許你們是對的吧,”陳憶霜平靜地打斷他,“魔族不是阿忠,如果是他,他必然不能接受這樣的對待——但是萬象門傾注了他一生的心血,不該被這麽踐踏,他也不該得到這樣的結——結局。”

直到最後一刻,她的語氣依舊平靜,就像深潭之水那樣毫無波瀾,只是透過平靜的水面,能看到水下流動着的殷紅鮮血。

如同鏡面被打碎出裂紋,凝滞的空氣碎成尖銳的鋒刃,無形的手扯開空間——

澹寧向後一步,臉色突變。

陳憶霜碎了本命法寶,強行突破了澹寧對她的法力封鎖。

修為壓制的力量極其巨大,陳憶霜這樣不過是在自尋死路。

爆發出的力量如同煙火流星般轉瞬而逝,陳憶霜不是不知道後果,她便是為了這後果而來。

如消逝的晨露般再無聲息,她甚至沒有留下一點兒神魂給來世,就被澹寧來不及撤去的嚴厲封鎖吞噬殆盡。

澹寧站在原地,呆呆看着倒下的陳憶霜,不能接受眼前的景象。

陳憶霜就這麽毫不猶豫地赴死了。

而此時此刻,他是難過的。

“她為什麽要這樣呢?”過了很久,澹寧才低聲道,說給周睽,也給自己,“我只是想讓她活下來而已。”

他很喜歡陳憶霜,因為對方曾經僅出于禮貌的關心和照顧而感激,希望她能平平安安的,特意為她留了能走的路。

可陳憶霜就是這麽決絕地踏入了死地。

“我和你在魔淵裏這麽難,不都是為了活下來嗎……”澹寧說。

他感到周睽輕輕握住了他的手。

“每個人都有可以為之去死的東西,”周睽說,“你有,我也有。”

“我知道,”澹寧難過道,“我只是覺得,為了另一個人這麽做不值得……”

或者并沒什麽不值得的,只是他現在還想不通。

他只想活下來,只想能在下一天、能在之後的每一天都活下來,都不魔化。

陳憶霜能不費吹灰之力地達到他的理想,卻又将這一切這麽抛棄……

周睽将澹寧的手抓緊了一些,他的手很溫暖,澹寧忍不住回握,終于覺出一點踏實與安心來。

他把眼睛睜大,看進周睽的雙眼。

“沒什麽不值得的,”周睽溫和道,“她只是比我們都懂得多。”

“走吧,”他說,“陳憶霜死之前發了一道示警信號,再不走怕是來不及了。”

第 35 章 似雲中霧裏

耗子…莫非這白白淨淨的小夥子,竟是那日膳房見到的老鼠?

難怪…阿貍見到他便控制不住。

“靈主大人,玧兒如今是我的徒弟,還望你身旁這位姑娘……”東方炘看了阿貍一眼:“額…高擡貴口…”

我故作鎮定:“咳…阿貍,你可知錯?”

阿貍皺眉:“可是他真的很香嘛…”

說完,還不忘色眯眯的向那小夥望去。

那小夥退後東方炘身後,面對阿貍這一副表情,故作鎮定。

“阿貍,聽話!”

阿貍看起來十分委屈,湊到我身後,小聲道:“那…紅燒肉…”

我尴尬一笑,向東方炘看去。

東方炘道:“我馬上去做,馬上去做!”

說完,東方炘帶着那小夥子進了膳房。

這時,我方才故作氣憤瞪了阿貍一眼:“你還委屈呢,臉都讓你給丢盡了。”

她依舊一副委屈狀,不敢擡頭:“他真的好香嘛…”

“你就這麽喜歡吃耗子?”

阿貍拽着我的衣角,又委屈又不滿:“那你就這麽喜歡吃花月糕?”

我反問道:“這能一樣嗎?”

“當然一樣了…”

我正要說點什麽,東方炘就把一盤紅燒肉端了出來。

“來了來了…”

今日,還挺快的。

阿貍見到紅燒肉,拽着我衣角的手也拿開了,直勾勾的望着。

只是,貌似她還不會用筷子,本想用手抓着吃,卻被燙的迅速躲在我身後。

我一笑輕撫她後背:“阿貍,你現在可不能用手抓了。”

“那用什麽?”

我朝東方炘看了一眼,他放下盤子,從廚房拿來一雙筷子。

“靈主大人,請…”

我接過筷子,遞給阿貍:“用這個呀。”

她懵懵懂懂拿起,一手一根,沖着紅燒肉就插了進去:“好東西,真的不燙了…”

哎,這可有得教了…

不過,看到她,像是看到了兒時的自己,什麽都不懂,是天帝伯伯手把手的教我,是天後嬸嬸照顧我的起居。

“阿貍,筷子不是這麽拿的。”

就這樣教了她一個下午,她也不負衆望,能稍微用得了。而今日下午,光是紅燒肉,她便吃了十盤。我的晚飯也就順着她在這裏一起吃了。

在吃飽喝足後,她總算心滿意足回到房中睡會兒了。

可是,怎麽還是見不到七夜呢?

哎…慕楓的藥。差點兒給忘了…不過,這藥怎麽跟之前的不大一樣。。

在幻靈殿轉了一圈,确定沒有七夜的影子,本欲準備回去睡覺,卻在浴室聽到些動靜。

怎麽會有水聲?

我将門推開一個微小的空隙,映入眼簾的,是一頭長發遮住若隐若現的後背。

随着水珠從身上漸漸滑落,頭發跟着濕了些。

這個背影,好熟悉…

是七夜。

也不知過了多久,入神的我沒注意力度,突然就弄出了聲響。

“何人?”

我慌忙地轉過身:“我…我不是有意要偷看你洗澡的。”

屋內突然沒了聲音,待我再去瞄一眼的時候,七夜穿着一身簡單的黑袍走了出來,正好,便與我撞在一處。

他下意識地抱住我,在與他四目相對的瞬間,我的腦中突然又出現一些零零碎碎的畫面,卻又無法拼湊。

“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只是…只是路過。”

也不知他在想些什麽,突然就将我放開:“沒事。”

這是…怎麽了?莫非真是生氣了?

“額…我是說真的,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他看了我一眼,輕聲道:“無妨,天色漸晚,你也去休息吧。”

怎麽今日感覺怪怪的?莫非,他如此在乎…

在他正欲離開之時,我扯住他的衣袖:“我真的…”突然就用力過猛,将他的衣服都扯了下來。

我下意識松開了手,看着他咽了咽口水:“…不是故意的。”

他轉過身來,想要拉上衣服,卻不想已經被我撕成兩半…

“我不是有意的…這個衣服…我…我賠你一件就是。”

他突然湊了過來,扯下我身上的外衣,輕聲道:“扯平了。”

我下意識雙手護住胸前,望着他不敢多說一句。只見他将我的外衣穿在身上,勉強遮住了身體。

這一身粉粉嫩嫩的衣服,穿在他身上,竟然還有些好看。

片刻,他又一聲不吭的離開,在他走遠後,我才緩過神來。

今天這是怎麽了?我做錯了什麽?

許久,我才慢慢回到房間。

待到次日清晨,早膳之時,桌上終于熱鬧起來。

為了滿足阿貍,我特意讓膳房做了紅燒肉,總算堵住她的嘴,沒有多問。烈火則是規規矩矩地在吃飯。

飯桌上一片鴉雀無聲,我低着頭也不敢多說一句,生怕增添尴尬。

就這樣,平常的清晨過去。

這裏,似乎變了些什麽,怎麽七夜不同于往常一樣,如今,生分了許多。

我頂着尴尬,在烈火與阿貍都不在之時,問道:“你…昨日的衣服…”

“我說過,扯平了。”

這麽簡單的幾個字嗎?

“我撕壞了你的衣服,竟然是要賠的…”

他笑了笑:“那看了不該看的,你豈不是要以身相許?”

“我…”他說完這話,我竟沒有想要拒絕的意思。

此時,他突然湊近了我,輕聲道:“你的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麽?或者,在你的心裏,我到底算什麽?”

算什麽?

我竟也不知道。

“我……”

他輕聲低語:“我很想知道答案。”

“這個……”

我竟也不知道說些什麽,我喜歡他嗎?

我找不到答案…可我無法拒絕他。

對他,也一點都不想拒絕。

可昨日,怎麽就沒有這種感覺呢?

到底是怎麽回事,究竟是怎麽回事?

我沉默了許久,他沒有得到答案,突然一笑:“我等着你給我答案…”

他輕撫我的臉頰,語氣十分溫柔:“我等你慢慢告訴我,就算再等五百年,就算你一次又一次忘記我。”

五百年?這是什麽意思?

“靈界的事務我來解決。”

說完,他轉身離去。

從來沒想過,自己會被人這樣寵着,而且,是這樣一個可望而不可及的人。更為荒唐的是,他竟說,是為了我而來。

看着他離去的背影,我竟不自覺輕輕一笑。

好生奇怪,從來都沒有這種感覺。

他便像是一束光,照亮我的前路。

第 18 章 第二形态!

等到淩霄給一衆隊員簽完名,林隊走到淩霄面前。

淩霄看了他一眼,道:“怎麽?還有事?”

“我為我之前的無禮道歉。”林隊開口說道。

淩霄聞言有些驚訝,他沒想到這看上有點死腦筋的林隊,居然會這樣。

淩霄擺了擺手,道:“算了吧,沒事的話,我們先走了。”

他話一說完,就想要拉着依依手往回走。

“等等!”林隊見狀,立刻說道。

淩霄回頭,道:“還有什麽事嗎?”

“我想要邀請你進入利劍部隊!”林隊說道。

淩霄想都沒想,立刻搖頭,“以後我或許會加入利劍部隊,但是現在不行,我要參加全國高中交流賽,之後會去武大上學。”

林隊聞言,也就不再多言,點了點頭。

淩霄帶着依依轉身離去,利劍部隊的成員們默然不語。

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選擇,其他人沒有權利幹涉。

朱老沒有問淩霄本命神魂是什麽,到底是幾品。

但是淩霄心中,卻已然有了猜想。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本命神魂,有着第二形态。

之前的虛影是狀如藍鯨,應該就是傳說中的鲲!

第二形态應該就是大鵬,兩者合一就是鲲鵬!

沒錯,洪荒神話中妖師鲲鵬!

至于到底是幾品還重要嗎?已經不重要了。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未來該會多強大啊。”淩霄口中低喃。

十多分鐘,淩霄就将陳依依送到了家。

兩個小時後,陳洛帶着飯菜回家。

三人其樂融融地坐在桌子上,溫馨地吃着晚飯。

淩霄看着眼前的一幕,心裏很是溫暖。

與此同時,他的心裏更加迫切,迫切地需要實力。

很多東西,不是你想要留住就能留住的。

淩霄已經失去了父母,他不想再失去更多!

對于異界生物,淩霄沒有絲毫的憐憫。

這是一個文明與另一個文明的戰争!

除非有一方倒下,不然……不死不休!

幾天之後,淩霄坐上全國高中交流賽預賽的高鐵。

這一節車廂,全部都是南城中學的學生和老師。

每個學校都是兩名老師帶隊,擁有5個參賽名額。

三中這邊自然是淩霄為首,夏瑜等四名高三學生。

二中那邊,淩霄看了一眼,沒什麽熟人。

至于一中那邊,倒是有兩個認識的,蘇瑤和劉牧。

很快,淩霄的眼睛就在一個紮着馬尾的女生臉上停住了。

“這人難道就是一中排名第一的張蕊?”淩霄心中暗道。

那名女生似乎察覺到了淩霄的目光,一擡頭就看見了淩霄。

她與淩霄四目相對,眉頭皺起,臉上挂着一絲不悅。

淩霄沒有絲毫尴尬,反而沖她笑了笑。

随後淩霄站起來,朝着那個女生的方向走了過去。

“淩霄,你去哪裏?”三中帶隊老師見狀,立刻出聲問道。

淩霄聞言,道:“我過去打個招呼。”

帶隊老師聞言,點了點頭,似乎怕淩霄搞事情,又補了一句。

“別弄出什麽幺蛾子。”

淩霄擺了擺手,道:“放心吧。”

他話是這麽說,但是他到了那邊之後,第一句話就讓帶隊老師頭皮發麻!

第 16 章 籌劃

楚墨也不反駁,起身笑笑,拿着玉梳犯了難。景妃自鏡中看到楚墨為難的樣子,掩口輕笑。轉身将楚墨輕按與座上,一把玉梳在指尖靈活舞動,不多時便為楚墨整理好了發髻,轉身拿過金冠笑道:“墨郎那雙手豈是做這些事的?還是用來決斷天下吧,這等小事便交由顏兒來做。”

楚墨看着鏡中的發冠,起身輕刮景妃鼻梁笑道:“就是你最有本事。”待景妃為其整理好穿戴,連腰間玉佩香囊也一一束正後,楚墨大步向門口走去。至門口,腳步忽停,微微偏了偏頭,卻欲言又止,最後只是吩咐門口溶月道:“朕晚上要宴請使節,就不來用膳了。”

“臣妾恭送皇上。”景妃送走楚墨後,懶懶坐于妝臺前,看着鏡中的自己,一頭秀發烏黑光亮,任由身後的溶月擺弄。

片刻後,景妃丹唇輕啓,漫不經心道:“可去看了?如何?”,“看着倒是玲珑剔透,說話也是守禮妥帖的,沒有半分架子,想來是個好相處的。”手中輕擺景妃三千青絲,靈動翻飛。

“唔,這後宮中的女人,不能不聰明,但也…”鳳眸微立看着鏡中自己與溶月的倒影道:“不能太聰明。需知聰明反被聰明誤,即便是機關算計也怕是要命歸黃泉。”溶月一怔,轉身将景妃衣物拿下,笑道:“奴婢謹遵娘娘教導。”

微頓複道:“不過她身邊那個丫鬟倒是個機靈的,您瞧。”說話間自袖中掏出初夏所送玉镯。景妃瞟了一樣,蔑笑道:“這樣的貨色想來你也是看不上眼的。不過一個婢女存了這般心思,還望她能用在正道之上,若是用歪了,呵。”

緩步行至案前,執卷笑看,溶月于一邊伺候。主仆二人雖是無語,卻默契十分。至華燈初上,才傳了晚膳。景妃見滿桌魚肉,也沒了胃口。随手撿了幾口吃下,柳眉輕皺道:“撤了吧。”

閉目養神,鼻尖香氣缭繞。景妃突然幽幽道:“既是能用的,瞅個時間安排過來吧。若是當真如你所說,盡早…盡早承寵也算是個幫手。”

溶月恭聲領命,話鋒一轉道:“今兒我去蘇美人那,回來的路上瞧見寧妃身邊的映雪了。看樣子是去了莫貴嫔的鸾鳴宮,奴婢打聽過了,那住了四位新來的娘娘。只有兩位較為出挑,一位是蘇州鹽運使趙大人的千金,另一位則是去年新科狀元現在翰林編修劉大人的胞妹。不知這回寧妃瞧上的是哪個?”

“哦?去年的新科狀元劉清?可是皇上禦筆破例欽點的那個?想來去年宴會上似是見過一面。人才确實出挑,竟不怕本宮,直言起了本宮身世與當今所受非議,倒是個大膽的。”景妃聽着溶月的話,慢慢自記憶中搜索出了這麽一個人。

“既是如此,私下打聽打聽寧妃那便有什麽動作。不過先等我見過這蘇洛汐再說,若當真與衆不同,也省的咱們費那些心思了。”景妃轉而慵懶複道。“是,奴婢會盡快安排。”

寒冬數九,天地間一片肅殺。歲月匆匆,宮中各處娘娘均懶得出來走動,均在宮中躲避嚴寒。冷清的宮道上偶爾看見幾個太監宮女匆匆低頭而過。雖是人煙稀少了些,在倒也樂得清靜。

“春草如玉花滿天,柳岸聞莺碧波漣。雙飛比翼碧霄遠,紅塵俗世若等閑。”看着自家主子一筆好字提于畫上,初夏不僅皺了眉頭,歪頭納悶道:“外面明明是數九的天兒,冷的要死,哪有什麽花兒啊草兒啊的。”

蘇洛汐聞言笑笑,自案後轉出,玉指纖纖,輕點初夏額頭啐道:“讓你平日多讀些書你就是不聽,整日只知玩耍。”初夏揉揉額頭撇嘴道:“我又不考狀元也不選妃,有那些個詩詞歌賦還不如給我幾個燒餅。”,“就知道吃,日後還不把婆家吃窮。”,“是是是,誰比得上你,找了世上最大的婆家,吃穿不盡。”,“主…主子!有好消息!好消息!”

主仆二人正在屋中打趣嬉戲,門簾忽的被掀起,一股寒意自外而入。初夏本就說不過蘇洛汐,見小吉子進來,便把惱意都發洩在他身上,上前輕揪着小吉子的耳朵,佯怒道:“毛毛躁躁的什麽時候能改改,這麽大呼小叫的也不怕吓着了主子。”柳眉倒豎煞有介事的說道。

蘇洛汐被小吉子那呲牙咧嘴的模樣逗得掩嘴直笑,小吉子像個猴子一般上竄下跳,嘶嘶的吸着氣道:“我的好姐姐,是我莽撞了,可饒了我這回吧。來世變個猴兒天天給主子和姐姐請安便是。”

初夏也被小吉子那抓耳撓腮的樣子逗樂,笑的前仰後合道:“誰要只猴兒來請安,還怕不夠心煩的。”剛一放開小吉子的耳朵,小吉子急忙揉着耳朵跳到蘇洛汐身邊,滿面堆笑的行了個禮道:“主子,可是有大好的消息。方才璟琮宮的溶月姑姑派人傳了話,說是年關将至,景妃娘娘為幾位主子準備了些衣物、首飾,有主子您一份兒吶!”

蘇洛汐臉上的笑意一斂,沉吟了一番,心中百轉。景妃自上次派溶月前來暗自試探自己,想必心中已有計較,如今看來是想拉自己入夥。雖是在外人看來是個絕好的機會,奈何其中辛酸只有自己可知。

這景妃現在聖眷正隆,提拔自己不過是礙于各方壓力,免得讓人閑道妄圖專寵罷了。況且這提拔之人未必只有自己一人,若是應了景妃之意,日後若想保命難免在這些人中明争暗鬥一番。得到景妃真正賞識還好,若是一步踏錯怕是就連死都不知道怎麽死。想到這些,腳步微轉,輕踱起來。

但即便是得了景妃賞識必要是入了皇上的眼,而這世上又有哪個女子願意與他人分享夫君?只怕日後自己的對手反而是那高高在上的景妃。別的事尚且遑論,且說景妃能根據一個拾來的步搖而派溶月前來試探,足見其細心入微。

況且一個女人,既無子嗣亦無背景,能在後宮之中屹立多年不倒,與背景雄厚伴随皇上多年的寧妃分庭抗禮,怎會沒有些非常人的手段?念及此處,停下腳步,擡眼看看窗外白茫茫的一片,似是有些入神。

無論如何,我一定要抓住這次機會!蘇洛汐當機立斷想到。剪水雙眸中透出一絲堅決,當初自己願意進宮選秀不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伴君側嗎?若是當個白頭宮女雖能安慰度日,可晉兒怎麽辦?想來若是自己無憂度日,晉兒又要過着自己之前的日子,他還那麽小…

“初夏,替我收拾一下。務必要裝扮的精致得體,讓人印象深刻。”蘇洛汐淡淡吩咐道,走向內室。初夏聞言怔在原地,自家小姐自小便不喜華貴服飾、濃妝豔抹,今日這是怎麽了?不過這也能看出小姐對這事放在心上了,也是可喜可賀。初夏笑着應了,急忙跟入內室。

有道是“人靠衣裝佛靠金裝”,蘇洛汐本就傾國之色,只是平日不願細心裝扮罷了,後來到了蘇魁安的府中雖有小姐之名,可吃穿用度不過比丫鬟稍好些,何來打扮?今日也是入宮後的頭一遭,雖是位分低微,好歹也是皇宮。

在初夏的一雙巧手之下,很快一個美人便自內室走出。

三千如墨青絲绾成一個優雅賢淑的十字髻,镂空銜珠金牡丹步搖下墜絲絲流蘇扣于髻上。兩道黛眉細細掃過說濃還淡,一雙靈動的丹鳳眼中盈盈似水。高挺的鼻梁柔美白皙,小巧的雙唇不點而朱。如白瓷般的鵝蛋臉紅潤細膩,身着水紅彩繡蝶紋妝花緞大袖衣,外罩牙色兔毛披風。

整個人少了以往清麗脫俗的氣質,反而為蒼白肅殺的冬日添了一抹嬌豔明媚的色彩。看着小吉子那如癡般的樣子,輕笑一聲道:“咱們這便去感謝景妃娘娘的恩典。”

第 19 章

一處隐密的山林裏,十幾名黑影伏低身子快速移動着,更高處,樹影在月光下晃動,一陣又一陣。

遠處,有狼嗥,黑壓壓的一片天,偶有成排雁鳥飛過。

朱芽兒雙手被縛在腰後,一張嘴被一塊破布堵住,好幾次美眸瞪向在一旁好整以暇坐着的上官雲,難得這位大人也是一身黑衣黑褲,外頭更罩着一件厚厚的毛氅,幾乎完全把自己隐匿起來。

風呼嘯而過,林子裏很安靜很安靜,卻突顯出那風吹在樹上窸窸窣窣的聲音,格外擾人。

時間,過得極緩慢。

上官雲有點不耐的起身來回定動,天寒地凍的,他卻因為不安和一絲莫名的期待,身體奇異的亢奮而發着熱。

昨兒晚上,他收到一封畫着一朵荷花的信,要他今日來此處相見,一手交人一手交圖,而且必須他親自孤身帶着朱芽兒前來,否則她不會出現。

那字跡出自冬豔,半點錯不了,再加上那朵荷,那是以前兩人傳達信件及訊息時的通用标記,一模一樣,是除了他,世上任何人都不知道的暗號。

冬豔沒死!這個事實再确定也沒有!

這世上只有她知道藏寶圖的一角在哪裏,而她等一下就會出現在這裏,交出藏寶圖的一角,因為,她要救朱芽兒,她唯一的妹妹。

當初,要不是她事跡敗露被關進閻家堡的地牢,閻浩天又宣告要處死她,為了避免節外生枝,他不得不派人先下手為強,找一名丫頭跟着前去徹底搜了她的身,确定她身上沒有任何東西之後才燃了炸藥放了火,以免她突然改變主意拖他下水…這是他自保的唯一之道。

沒想到,她卻沒死!

這半年多來,他私下所經營的生意,在各地布下的秘密聯絡據點,陸陸續續出了狀況,想必全都出自這丫頭的傑作…上官雲咬緊牙根恨恨地想着,卻在同時聽見了一陣細微的腳步聲。

他倏地擡頭…

一抹纖細的身影已站定在不遠處,和他一樣一身黑衣,還覆上面紗,在淡淡的月光下,她的面容看不真切。

“是你?”

“是我。”

那嗓音和身形…确是冬豔無疑。

“東西帶來了嗎?”

冬豔看了另一旁被綁着的妹女一眼。“先把芽兒放了。”

“你當我是傻子嗎?沒看到東西前,我是不可能放人的。”

冬豔從胸前的暗袋內掏出被撕了一角的紙遞給他。“你可以拿身上的藏寶圖對對看,就會知道它是真是假了。”

上官雲上前幾步,看了面紗下的她一眼才伸手接過,把身上那張一直藏得很好的藏寶圖拿出來和那缺了的一角比對,密密合合的,沒有一絲的差錯,他激動得想狂笑大叫,可現在卻不是時候。

“這半年多來,你都在哪裏?”他低低地問,極刻意的,不想讓另一頭的朱芽兒聽見兩人的交談。

“你不需要知道。”

“那些事都是你幹的吧?我建立十幾年的地下組織,是你讓人給一一搗毀的,是吧?我早該想到的,我該把當初放火的那個人碎屍萬段才是,他怎麽可以連你有沒有死在那場火海裏都不确定,就離開現場了呢?那該死的屍體又是怎麽一回事?”

冬豔冷冷一笑。“是那個你派來搜我身的丫頭,也許是沒算好讓火藥炸開的時間,連自己都沒逃出去,你的人沒跟你說,可見是你平日為人太過殘暴,壞了事就要砍人,幹脆瞞了這事,拿錢遠走高飛了。不過,他千算萬算還是錯算了,因為不管他成是不成,你都還是殺了他,我說的沒錯吧?”

出事後,赫連麒派人查過這件事,也确定了上官雲根本不知道跟來的那丫頭出了事,因為辦這事的人瞞着他,拿了錢便走人,後來又被殺了,根本就死無對證!

上官雲做事一向小心,再加上官官相護,要抓他這尾大魚實屬不易。

所以,她耐着性子等時機…

就算要用上一輩子的時間,她也會等。

聞言,上官雲火大的低咒出聲,那該死的家夥!就知道那幫人辦事不牢靠!

“你又何必生氣?如果我真死了,你怎麽拿得到完整的藏寶圖?就算派芽兒潛進堡內,也是找不到一點蛛絲馬跡的,不是嗎?”

上官雲一愕。“你知道芽兒是我派去的?”

冬豔輕哼,未語。

雖然赫連麒已事先提醒她,但親耳聽到這個事實,她還是覺得難受不已,從沒想過芽兒會恨她,也從沒想過她付出了十幾年的努力要換回芽兒的健康,到最後根本就是一場空。

芽兒不需要她,無妨;恨着她,也無妨。但,她真的不懂,芽兒為什麽可以和上官雲這個曾經對她不過毒的人合作?難道,芽兒又受制于他?

“我知道,如果你活着,一定會密切注意着閻家堡的一舉一動,所以才會出此下策…但,既然你知道她是我的人,你又何必親自跑這一趟?”上官雲狐疑的挑眉,一股不安襲上了胸口。

因為,她根本不确定芽兒跟他是一夥的。

因為,她的出現還另有目的。

不過,這些全不必告訴他。

“這個問題的答案,你慢慢想吧,現在,我可以帶她走了吧?”她,終究是妹妹,再怎麽錯,也是她冬豔的親妹妹啊。

“帶她走?”上官雲低笑出聲。“你當我瘋了嗎?放了兩個知道我底細的家夥,我還怎麽混下去?”

面紗下的嬌容輕勾起唇角。“所以呢?你又想殺人滅口嗎?”

“難道你如此天真的以為。我會放過你們?”說着,他手往上一揚,埋伏在四周不遠處的幾道黑影全湧上來…

冬豔冷笑。“我說過,只能你一個人來的,你忘了?”

上官雲哈哈大笑。“東西已到手,你能奈我何?”

“如果我告訴你,那一角的圖是假貨,你覺得如何?”她一笑。

就在上官雲怔愣之際,冬豔驀地飛身到芽兒身邊,伸手去抓她的手臂,想立即把人帶走…

事情,卻未如她所預料的發展。

一切的一切,快得讓她來不及反應…

朱芽兒的雙手非但沒有被縛,就在她飛身過來要救人的當下,朱芽兒一直握在腰後的一把利刀直接刺進她的小肮…

鮮血不斷地冒出來…

冬豔痛得彎下腰,不敢相信的看着朱芽兒,那劇烈的疼痛穿透她的四肢百骸,讓她直冒冷汗。

“為什麽?你為什麽要這麽做?”聲音破破碎碎地,像她的心。真的真的再也縫合不起來。

朱芽兒伸手把嘴裏的破布拿開丢在地上,并揚手揭去冬豔的裏…面紗,露出的面容根本不是冬豔,而是千彤…

“是你?”朱芽兒意外地看着她,沒想到上官雲說今天會有人拿圖來換她,來的人竟是千彤這個丫頭?這是怎麽一回事?

見到千彤的容貌,驚詫的人還有一旁的上官雲,他完全不敢相信眼前所見到的。

“你不是冬豔?”上官雲愕然不已的大叫出聲。“怎麽可能?你怎麽可能不是冬豔?”

除去那張臉,她的字跡、她畫的荷花記號、她說話的嗓音、對他說話的方式…她不可能不是冬豔!

“冬豔?”聞聲,朱芽兒倏地回眸瞪向上官雲,還抓着那把利刃的手直發抖。

“你剛剛說冬豔?該死的!你該不會以為來救我的人是沒死的冬豔,卻還要我在事後動手殺了她吧?”

她簡直不敢相信,上官雲竟然會這樣陷害她,要她親手殺死自己的姐姐?如果,眼前的人真是她姐姐的話,如果,她的姐姐冬豔真的沒死的話,那她剛剛做了什麽?

所以,上官雲是刻意把她放在另一頭,不讓她聽見他們的談話?所以,上官雲本來就打算拿到藏寶圖一角之後,讓她親手把她姐姐殺了?然後呢?他也會殺死她吧?

“你給我解釋清楚!上官雲!”她朝他吼叫。

上官雲還是瞪着一雙大眼看着眼前的千彤,根本不理她。“不可能…她明明就是冬豔…除了那張臉不是,其它的都…”

話陡地頓住了,上官雲終于想起了什麽!

如果只有這張臉不是冬豔,那只有一個可能…

她變了臉!

而這世上唯一精通變臉之術的,只有赫連山莊易容變臉術秘籍的傳人…赫連麒。

該死的…那人竟然出賣了他?

如果他是那個替冬豔變臉的人,那麽就代表着,他之前答應與他連手共謀江山,根本就是一場請君入甕的騙局!

上官雲驀地臉色慘白,正揚手要衆人速速撤退時已然不及,不遠處的山頭上,已出現兩排弓箭手,每個人都手持箭弩地對着他們…

“該死!有埋伏!”上官雲低咒一聲,随即轉向一旁的冬豔,心思一轉,倏地抽出手下的一把劍,上前就要抵住她的咽喉拿她當人質。

就在此時,一抹高大身影飛掠而來,一道掌風疾射而出,不只打偏掉他的劍,還震得上官雲虎口發痛發麻,連連退後數步,可見此掌風之強勁及來人內力之深厚,非是一般。

見狀,上官雲轉身想逃,滿天箭雨飛射而來,擋住了他的去路。

“姐夫!”朱芽兒第一個叫出聲,想上前抓住他的手臂,他卻使力将她的手給震開。

閻浩天的眼裏卻只有受了傷的赫連千彤,她也看見了他,沾了血的唇角不由露出一抹苦笑。

“你怎麽也來了?”這個計劃,不是只有她和赫連麒知道嗎?他又是怎麽知情的?

他惱地皺眉,長臂一伸,将一臉蒼白、血色盡失的她給抱入懷中。“你給我閉嘴!不準說話!”

“姐夫…”朱芽兒又在身後喚了他一聲。

“你沒有資格這樣叫我!賓!”閻浩天連頭都沒擡,怒氣澎湃的他根本不想正視這個女人。

如果她不是冬豔的妹妹,他當真會一掌斃了她!他知道他會的!因為她真的很該死!

“不要這樣…浩天…”千彤伸手扯扯他的衣袖。“我的頭好暈…抱我離開這裏好嗎?”

她知道,這裏會有人來善後,她不要閻浩天傷了朱芽兒,雖然,她的心已千瘡百孔。

他瞪視着那對他勉強微笑的容顏,一抹淚光在他眼底深處閃爍。“知道了,我馬上帶你回家!你給我撐着點!”

“好…”她笑笑,下一瞬間卻閉上了眼,昏了過去。

“她,真的是姐姐嗎?你告訴我!她究竟是不是姐姐?”朱芽兒看着他懷裏奄奄一息的千彤,心緊緊揪着。

“不是!”閻浩天冷冷地道。

嗄?“真的不是?”

“她不是你姐姐!你也沒資格當她的妹妹!”再次震開她的手,閻浩天抱着千彤,轉瞬間飛離這一片混亂。

朱芽兒跌坐在地,心在瞬間像是被掏空了,她冷漠的看着眼前的一切,連逃都不想逃。

這場讓人措手不及的如雨飛箭,讓十幾名黑衣人全部挂彩,上官雲的武功底子在這場混亂中才不得不顯現出來,平日的文人貌,将他一身功夫掩藏得十分徹底。

“出來吧!赫連莊主!畏首畏尾的躲在林子裏,算什麽英雄好漢?”上官雲驀地提氣大喊。

千算萬算,也沒算到自己這把老骨頭了,竟還會着了那小子的道!懊死的赫連麒!這陣子竟然把他耍得團團轉?今日,他非親自除去這小子不可!

不遠處,一處矮叢裏,被點了名的赫連麒扇子揮啊揮地,就是不想正大光明走出去。

一旁那尊貴的爺等不及,伸手推推他。“喂,右相在叫你了。”看戲等太久,蹲得他兩腳發麻。

誰都知道好嗎?他喊那麽大聲!

赫連麒在心裏低嘆,俊逸柔美的臉上卻是一臉笑意,對着眼前這位極極尊貴的爺道:“現在應該你出場了,皇上。”

“我?”金宿指指自己。

“您該說朕,皇上。”赫連麒好笑的提醒。這金宿小子當真以為自己是來玩的嗎?完全沒個皇上樣子。

“戲也看完了,總要有人善後的,對吧?現在人證物證确鑿,藏寶圖就在右相身上,加上那一角,一整張圖完完整整的,你先前也派人搜了右相府,找出了那百年來未曾現世的盟主寶印,再加上他跟我要的易容變臉術秘籍,我還可以當證人,千邺三寶全都在他手上了。”

擁三寶,千年易位。

現在三寶都在上官雲手上了,不用等到判決下來,也知道定是死罪一條。

金宿啊地一聲,恍然大悟的點點頭,陡地眯起眼瞧他。“你帶我來看戲,原來是不安好心的,嗯?”

咦?美眸很無辜的眨了眨。

“皇上怎麽這麽說?微臣可是為了效忠皇上,替皇上找出那千年易位傳說的罪魁禍首,才勉強跟右相同流合污唱了好久的戲耶,連我世代傳承根本見不得人,不,是不想見世人的變臉秘籍都給獻上了,您就該知道微臣有多麽盡心盡力、無私無我了。”

金宿摸摸鼻,點頭又點頭。“是朕不對。”

“那皇上可以出場了吧?”赫連麒比了一個請的手勢,順便把這位尊貴的爺給扶起來。他還得去救人呢,要是千彤那丫頭因此有個三長兩短,閻浩天會把他殺了吧?光想到這兒,他就頭皮發麻。

就在上官雲等得極不耐,再次出聲喊赫連麒的名字時,迎面走來的卻是…皇上金宿?

箭雨已停,随着皇上的現身,埋伏在四周的皇軍也全部現身而出,将上官雲及衆多黑衣人全圍了起來,他們身上的金甲铿锵作響,訓練有素的同聲齊喊萬歲萬歲萬萬歲,嗓音震天,氣勢如虹。

“把你面巾揭了吧,右相大人。”金宿兩手擱在腰後,語氣極淡。

上官雲看着他,又看看将他們團團圍住的皇軍,知道自己就算武功再高也難逃出生天了,不如…

上官雲把面巾拉下,當場彬了下來。“請皇上明察!微臣上官雲是為了替皇上找出藏寶圖才出此下策,所有的事實都不如皇上所見…”

“大膽!難道你要說朕的眼睛是瞎的?看見的都不是事實?”金宿龍顏大怒,聽都不聽他一句,揚手一揮。“來人!把右相給我押入天牢!”

上官雲大驚,萬萬沒想到皇上連一句辯解的話都不聽他說,他不斷的用頭磕着地,磕到額頭都流出血來,站在他面前的金宿卻還是無動于衷,冷情得讓人心寒不已。“請皇上明察!請皇上明察啊!微臣一向忠心愛國,絕無叛逆之心!請皇上開恩!開恩啊…”

“開恩?你不只偷了閻家堡的藏寶圖,還在千邺國四處布下反叛據點,私募兵馬,長年進行反叛之事,府邸還藏了武林盟王寶印,再加上威脅赫連山莊莊主交予你變臉秘籍,打算把朕殺了再變成朕的模樣,代替朕坐上寶位,這大逆不道之罪,叫朕如何開你的恩?饒你的命?”

“不!不是這樣的!皇上!真的不是這樣!微臣是無辜的!真的真的是無辜的!請皇上明察!皇上明察啊…”

“來人,拖下去!”

“皇上開恩!皇上開恩…”他不斷喊着,被人抓住雙手在地上拖着走,還是不斷的回頭向皇上求情。

天上的月,被一朵烏雲所掩,帶着一絲詭谲的暗紅,像是透着血光。

一直到上官雲被拖走,一旁的朱芽兒也被人給一起帶走,赫連麒才搖着扇從暗處緩緩走出來…

“皇恩浩蕩啊。皇上明察秋毫,未受奸人所誘,早日讓真相大白,公告天下,千年易位傳說一破,民心才能真正安定,千邺國才能繼續再一個千年盛世呵,當真是萬民之福。”赫連麒恭敬的朝金宿福了身。

他是特地留下來歌功頌德的,這樣的表面功夫可是一點都不能少,雖然,他很懷疑這金宿小子會喜歡聽。

聞言,金宿摸摸鼻子笑呵呵,望着他的眼充滿着興味與期待。“我說赫連哥哥,朕今兒個才發現,你比閻哥哥好玩多了。”

嗄?赫連的身子一頓。

這話…實在有點吓人呵,怎麽聽都不太妙…

赫連麒的俊顏瞬間變得有些扭曲和蒼白。

不好…得快溜才行!

如果金宿小子要玩他,他鐵定會被他玩死的…那他裝病裝那麽久是在裝辛酸的喔?

第 6 章 ☆、太子相救

這一次責罰,讓她在床上躺了兩日。

到第三天雖然還痛着,卻已經可以下床了。外面隐隐傳來莊嬷嬷的聲音,她推開門往外去,正好看到莊嬷嬷走到近前,正端着一盆衣服急急地尋着人。

她湊過去問她在找誰,她看她一眼,問了下她的傷勢,見她活蹦亂跳着便放下心來,說是東宮的衣服洗好了,可此時大家都忙着,竟找不到人去送。

她一把搶過她手中的木盆,道:“上次太子救了我,我還沒好好謝過,正好我無事,今日便讓我去吧。”

她有些不願,四下看了眼,發現确實無人閑着,這才再三囑咐她仔細着些。

她一路到了東宮,門口的宮女讓她把衣服放下便走,她照那人說的做了,出門時恰好碰到君騁前來請安。她退到一側向他行了禮,他兀自朝前走着,并未留意到她。等他走過去一截,她提高聲音喊道:“奴婢謝太子救命之恩!”

他停下腳步,轉向她讓她擡起頭來,之後才悠悠回道:“不過順手罷了,你不必放在心上。”

“太子舉手之勞,對奴婢卻恩同再造!”一句話尚還未落,空中忽傳來“嗖”地一聲。

她正對着他,于是清楚看到,他背後飛來了一支箭矢。

說時遲那時快,在衆人還未回神之際,她一把推開他,挺身擋在了他前面。

箭入皮肉時并沒有感覺到疼,只是血腥味忽的一下彌散開來,連空氣都變得異常甜膩。

血的味道,是記憶裏噩夢的味道。

她暈了過去,醒來時是在東宮偏殿,身邊站着一衆婢女,其中一個見她睜眼忙轉身往外去,不一會兒君騁便急急地進來了。

她撐着身子想要行禮,他卻道:“你身上還傷着,便不必行禮了!”

她謝了恩,他抿着唇端詳了我一陣,才問道:“你傷還未愈,為何要救我?”

“奴婢賤命一條,理當護太子周全,更何況,奴婢這命,還是太子給的!”

“你就不怕死?”

“奴婢當然怕,可事發得突然,奴婢來不及想得清楚。”

他不再接話,只吩咐下人讓他們好生照顧她,就轉身往外去了。她本想問他是否有抓到兇手,刺客是否有留下蛛絲馬跡,但想想,她一個弱不禁風的小宮女,若我問了這樣的問題,指不定就引起了他的懷疑。

太子仁善,可太子也非泛泛之輩。

太子在東宮門口被刺殺,事情傳出去,朝野上下皆驚,皇上更是震怒,下令連夜徹查。

只第二日早上,便聽說事情查清楚了。

是七皇子,他一貫熱愛騎射,皇上喜他骁勇,便允許他在宮中練箭,可到底才七歲,多少有些恃寵而驕,昨日便是不顧下人阻攔在大道上練習,一時沒控制住力道這才闖了禍。

可這番說辭皇帝不信,盡管審訊時七皇子被吓得話都不敢說,可他還是覺得,這件事裏有着争權奪勢的陰謀。于是那之後,因唆使七皇子傷害太子,七皇子的母妃被降為了嫔,就連七皇子也未得逃脫,皇帝将他禁足在寝宮,罰他抄孝經千遍,再不許他在皇宮射箭。

罰完之後便是論功行賞,皇上問千錦要什麽。

千錦只道:“身為奴婢,只希望主子們好着,不敢求賞!”

皇帝沒有再問,到底只是個奴婢,就算救了太子,也還只是個奴婢,根本用不着他費心。

于是那之後,各種她認識不認識的衣裳首飾被送到了浣衣局,連帶着皇帝的指令也一起來了。

他說她有勇有謀,是營救太子的功臣,所以從今以後,她再不是下等宮女,而是僅次于春和的上等宮女。

皇上完後,是皇後。

方淩雪召她入中宮,同樣是一句話:“你舍命救太子有功,想要什麽,說吧!”

她把頭揚起來,直直地看向鳳座上的人:“奴婢別的不想,只求能離開浣衣局。”

坐上人細細地打量她一陣:“既有此心願,在皇上面前時怎麽不提?”

“皇上雖為九五之尊,可奴婢知道,這後宮,當是娘娘做主!”

“哦?”方淩雪來了些興趣。

她又道:“再者說了,皇上派人,多是憑着他自個兒的心思,派給誰都是随意一點,可娘娘不一樣,而且,奴婢知道,任憑宮中百花争豔,只有跟着娘娘您才保得一生榮華。”

“你想跟着本宮?”方淩雪話中多了玩味。

千錦猜不透她的心思,可事已至此,只能搏上一搏。她彎下腰,一頭磕在地上道:“求娘娘成全!”

頭沾地的一瞬間,她忽然有種感覺,她到底還是心急了。

她這個請求,方淩雪不會同意。

果然,鳳座上的人未有所動,她揮揮手讓她起來,只道:“本宮的人可不是誰都能做的,你走吧!”

她有些不甘,然春和已經過過來遣她出去,她揚聲喊了兩句“皇後娘娘”,春和攔住她,厲聲呵斥道:“皇後寝宮,豈容得你喧嘩?”

她垂下眼睑,心知此事已了,做着慌亂的模樣道:“奴婢不敢!”

她離了中宮。

時方淩雪悠然在上,春和在宮門口對她怒目圓瞪。

這樣的結果她早該有預料的,方淩雪是怎樣的人,怎能如此輕易将一個不知根底的人留在身邊?據她所知,這方淩雪初進宮時并不得皇上喜愛,卻還是能一步步走到如今這位置,其手段和心智實在不是常人可比。

這樣來看,她不收千錦,反倒說明,她沒有過多地懷疑她的動機。

回到浣衣局,裏面的人全都換了一副模樣,從前對她愛答不理的人悉數湊上來,連莊嬷嬷也是遠遠地迎過來,滿臉堆着花兒一般的笑容。

他們都在“關心”她,問她傷勢如何,問她皇後又賞了她什麽東西。

宮裏就是這樣,卑微時無人理,一旦爬到高處就會成為衆人關注的對象。即便,她只是救了太子,有了這虛無缥缈的一道功勞,以後在這宮裏,也算是有名有姓的一個宮女。

也還是宮女。

她沒有回話,只讓莊嬷嬷攔住她們,借口傷還疼着就回了房間。

第 7 章 臘月初九

1937年1月21日,民國26年農歷臘月初九。

宜:沐浴、開倉、出貨財、開業開市、交易、立券、買車提車納財、栽種、納畜、牧養、畋獵、入殓、破土、安葬。

忌:祈福結婚嫁娶安床遷入新宅喬遷新居入宅造船。

關世傑在北平證券交易所苦熬了21天。在這21天裏,他幾乎每天都擔驚受怕,患得患失,生怕自己記錯了民國第二次股災的時間。跟着他一起提心吊膽的還有苗輕侯和呂雲飛。

這兩個人雖說全權委托給關世傑操作,但每天還是不放心地跑到交易所來看看股市行情。他們見上海棉紗每次都大漲小跌,也放心了不少。

21日這一天上午10點,他們終于等到上海棉紗每包漲到290元了。交易員剛在黑板上寫上290元,苗輕侯和呂雲飛就讓各自委托的交易員抛出了股票。

就在他們剛抛出不到十分鐘的時間,上海棉紗每包就跌到了280元,之後這支股票直線下滑,一路跌至210元。至于當天的收盤價是多少,已經不是關世傑他們所要關心的問題了。

關世傑拿到了苗輕侯給的淨利潤七萬四千元分紅,還有呂雲飛刨除關家油坊借款加利息,拿到了二萬一千元紅利。三個人皆大歡喜。

當天晚上,苗輕侯在北平大飯店做,東宴請關世傑,順帶着也喊上了呂雲飛。

這二十一天以來,苗輕侯和呂雲飛在交易所也碰過面,呂雲飛知道苗輕侯是大華貿易商行的少東家,而苗輕侯只知道呂雲飛是關世傑的朋友,并不知道呂雲飛的底細。後來關世傑才把呂雲飛的來歷告訴給了他。

苗輕侯沒接替父親做大華貿易商行的董事長前,一直很鄙視市井流氓。但自從擔任了商行的董事長,才知道有一些地痞流氓還真惹不起。譬如商行所屬店鋪經常會有一些無賴訛錢鬧事兒。商行盡管也在各個地頭打點過,但效果不是很好。

經過幾次的接觸,苗輕侯覺得呂雲飛在黑道上能成氣候,因此就讓關世傑帶上呂雲飛。

呂雲飛是東霸天張八,張德泉的親外甥,家中排行第六。畢業于北平警察專科學院。從警三年,因為濫用私刑和收受賄賂被開除警察隊伍。後來替張八掌管賭場和錢莊。因其足智多謀,心狠手辣,江湖人稱白面閻羅呂六哥,手下人都稱呼他為六爺。

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自從呂雲飛接手賭場和錢莊的生意,不僅地盤擴大了,營業額也水漲船高。而且軍警界也籠絡了一些人脈,風頭幾乎蓋過了他的親舅舅東霸天張八。

呂雲飛也想多結交一些上流人士,以此擡高自己的身價。

苗呂二人彼此心照不宣,都想結識對方。因此關世傑就成了他們之間聯系的紐帶。

當晚三個人推杯換盞,觥籌交錯,喝得酣暢淋漓,人仰馬翻。雖然談不上推心置腹地交流,但也算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

酒至半酣之際,呂雲飛提議三個人效仿桃園三結義,結為異姓兄弟。

苗輕侯連連拍掌稱好,關世傑也不便于推辭三個人酒醉飯飽之後,坐上苗輕侯的轎車,就去了天前東側的尚和堂錢莊。

呂雲飛吩咐兩個手下,找來香燭供品,三個人就跪在關二爺的塑像前歃血為盟,念叨了一些:不願同年同月同日生,但願同年同月同日死,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話之後,正式結為了異姓兄弟。

呂雲飛26歲為大哥,苗輕侯23歲,生日大關世傑三個月為二哥,關世傑為三弟。

關世傑趁熱打鐵,跟苗輕侯和呂雲飛兩個人,說出了自己被沈家父女羞辱,也想要做米鋪的買賣,擠垮沈文孝的生意,只是不知如何操作。

呂雲飛說:“這還不好辦,我派一些兄弟天天攪和他的買賣。用不了多久,老東西的米鋪就關門了。”

“不妥,我只想憑實力讓沈家父女知道,我關世傑是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地搶了沈家的生意。再者說,趙劍有軍方背景,好像家世也比較顯赫。我怕大哥為了我這一點小事兒,惹上不必要的麻煩。”關世傑說。

“三弟說的在理,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這事兒要從長計議。”苗輕侯說。

“行,就聽兄弟的。我有幾個兄弟在巡捕房做包打聽,我讓他們探探那個趙劍的底。”呂雲飛說。

三個人又喝了一會兒茶,才各自回家了。

關世傑回到家,拿出九萬八千五百元銀票,跟父母講述了這二十幾天以來的經歷。關七爺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把銀票數了一遍又一遍。母親則一邊唏噓着,一邊抹着眼淚,嘴裏直念叨:菩薩保佑。

正在讀初級中學的小妹關若雨,也陪着母親掉眼淚。

大妹關若雲也從房間走出來,勸慰着母親說;“大哥都把錢還清了,咱們一家人高高興興才對。”

大妹就讀于北平音樂學院,跟小妹一樣,學校都在放寒假。平時一家人都忙,很難得聚在一起說說話。

一家人要整整齊齊。關世傑忽然想到了這句話。

關世傑在穿越來的那個年代,因為計劃生育,只有他老哥一個單打獨鬥。現在多了兩個妹妹,讓他欣喜不已。

關世傑暗想,在這個時代,他不僅要照顧好家人,而且還要做一番事業。未來怎麽做,暫時還沒有想好。做好當下,然後再循序漸進。

國難當頭,匹夫有責。他要為中華民族和這個滿目瘡痍的國家,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

這一夜,關世傑輾轉反側睡不着,他想了很多。

七七事變之後,北平在1937年7月30日淪陷,他要在這半年之內,讓沈家父女重新認識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