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妫冴

“嘿。許長生。”

妫冴微笑說。

他站在月下,月光照進他的眼眸,像是照進一弧深潭。

我恍惚了許久,才找得見自己的聲音:“……啊。你回來了啊。”

妫冴伸出手:“來。扶我一把。”

妫冴身子還很虛弱,幾乎整個人的力量都靠在我身上。他身上只披着一件單衣,手幾乎是冰涼的。

“你站了多久了?”我問。

“不清楚。”他微微有些咳,“今天初幾?”

“今天十一了。”

“十一了啊。今晚月色不錯啊。”

“嗯。”

“沒想到,今生還能看見這樣好的月色,真是我的福氣。”

“嗯。”

他擡頭看了會兒月亮,眉眼很是溫和。

不久,他說:“這樣好的月色,浪費了可惜,這院子看着挺精巧,擔得住這好月光,你陪我走走吧。”

“诶。你先等等。”

我進屋拿了厚厚的披風,給他披上。然後扶着他,他順勢握住我的手,說:“走吧。”

他走得慢,一步一步,踩得鄭重安穩。

“你手裏拿的什麽東西?”他問。

我一看:“一些小玩意兒,街上買的。”

“這麽晚了,還有街市?”

“嗯。今天祭月,扶聞國慣例,解除宵禁。”

他點點頭,然後用一種聽不清情緒的語調呢喃:“……扶聞國啊。”

他從我手裏一堆東西裏抽出來一個東西,頗有興趣的樣子:“這是什麽?”

“面人。面團捏成的人偶。”

他手指撫過面人的笑臉,道:“這小人看起來真快活。”

“嗯。”

他轉頭看我:“你瘦了些。”

我頓了一下:“嗯。”

“這些天迷迷糊糊的,總瞧見一個竹竿似的人影,現在看來,真的是你。”

“……也許是別人也說不定。”

他搖搖頭,眉眼的笑意溫和舒朗:“是你。我認得出來。”

慢慢地順着院子轉了一圈,夜來霜露重,妫冴身體受不住,我便扶他回了屋子。

臨走前妫冴在我身後輕聲說了句:“多謝。”

我一頓,答道:“不用。我甘願的。”

阖上門,站在階下,擡眼看着皎皎明月,驚覺月光也是能刺眼的,看得久了,也會流下淚來的。

妫冴醒來,最最振奮的是容六,她看見妫冴坐起在床上向他微笑的時候,生生愣了好久,才傻着眼跟我說:“阿九姐,主子醒了哎。”然後白眼一翻就暈過去了。

哭笑不得得把她弄醒,她知道妫冴真的醒過來了,興奮得跳了半天,又滿院的歡呼通知:“主子醒了!主子醒了!”

宦虞自是喜不自禁,一連地來問妫冴想吃些什麽,她馬上去買去。

倒是大功臣鐵小花聽見她這樣大呼小叫,很不以為然,撇着嘴道:“醒了就醒了呗,我鐵小花是神醫哎,還會救不醒他嗎!有功夫亂喊亂叫,還不如趕緊弄桌好酒好菜好好孝敬你鐵爺爺才是!”

容六翻了個大白眼,不去理他。

氣得鐵小花連連跳腳,罵道:“個忘恩負義的小胖咂!”

妫冴身體還很虛弱,但看着氣色還好,眉眼溫潤,倒像是比從前更加柔和了。

容六說主子大病過後,跟換了個人似的。宦虞倒是看得了然,說,經歷了那麽些事情,心境變化是尋常事。現在看你,也跟從前不一樣了哪。

容六頗為老成地嘆了一口氣,道:“唉。改變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啊。”

妫冴醒來後,鐵小花說人既然已經醒過來了,也就沒什麽必要頻繁的猛藥催了,于是開了些溫補的藥浴方子,藥浴次數也減少為三日一次。

原本因為妫冴行動不便而直接放進卧室的藥浴缸也被搬到隔壁,先前搬出的家具也都挪回原處。

妫冴笑道,這樣他每日清晨就不用一睜眼就盯着個大缸子看了。

我說,那現在換張大桌子,你有的可看了。

妫冴笑啊笑,說,越來越放肆。

“有棋盤嗎,想下一盤。”

藥浴過後,妫冴說。

我答:“有。”

對局的時候,我着實驚了一下,倒不是妫冴棋力進步,而是,妫冴的棋風變了。從前與妫冴對奕,總感覺對方氣勢迫人,棋路霸道,劍拔弩張。便是他以前未出事,還是三皇子的時候,棋路也是狠辣。而現在,他落子卻是出乎意料的溫和不少,然而,雖是溫和,仔細一看,卻是精準地咬住對方的關節之處,出棋穩重、老道。一局下來,看似不甚激烈,然而我卻是舉步維艱。收官之時,他之前的步步為營才逐漸顯現并織成大網,将我困頓其中,而我一番苦鬥,最終乘白子先手之利,險勝半目。

一局終了,我長抒一氣,竟覺疲累。妫冴也是一聲長嘆,眼底卻是滿足之色,道:“過瘾!”

看見他眼底和從前一樣的興奮之色,我不覺笑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過年忙啊,估計會時不時拖更,小天使請原諒哈

第 41 章 乳母

“不用急,臨川到京城,怎也要大半個月呢。好了,我看看若是有機會,就把這事兒透露給他知道,但具體怎麽做,我心裏有數,你們不用着忙。”

顧绮羅慢慢坐回榻上,笑着安撫如同兩只炸了毛的貓咪一般的丫頭,心中則冷笑道:我步步退讓,你倒是步步逼了上來,既如此,好,就沖着你對我做的這些事,姑娘我若是還讓你好好兒的過,我也就是個泥人了,何況二妹妹和莊姨娘如此信我,總不好讓她們什麽都得不到,豈不讓她們後悔信錯了我?

一念及此,她便微微冷笑,忽地看向兩個丫頭,慢悠悠道:“你們說,我是不是應該和太太學一學管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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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的清楚嗎?确實是一個年輕男人?長得如何?多大年紀?”

此時顧錦繡的房間裏,只有她和心腹的丫頭雲芝,聽見自家姑娘問的話,雲芝一時忍不住,就看了顧錦繡一眼。

見雲芝的眼神古怪,顧錦繡也是一愣,旋即醒悟過來,不由大為光火,惱怒道:“你胡思亂想些什麽?把你家姑娘我看做了什麽人?以為我對癞蛤蟆也有興趣?你是要死了吧?”

雲芝吓得連忙道:“姑娘冤枉奴婢了,給奴婢十個膽子,也不敢這麽想姑娘。”

顧錦繡冷笑道:“我問那男人的具體情況,不過是看一看能不能做點文章,既要做文章,總要個差不多的,若是一個三四十歲的醜八怪。我讓人去蕭家說大姐姐和他有私,別說二公子對大姐姐還好,就是不好,他也不會信這樣荒唐的事。”

雲芝松了口氣,暗道自家姑娘從前都是沒心沒肺的一味驕縱,總算如今心裏裝了這件事後,還學會一點兒算計了。因便笑道:“若是這樣。姑娘盡可放心做文章。那男人年輕得很,穿的雖然是粗布衣衫,但氣質還挺沉穩斯文的。相貌也十分英俊,自然比不上蕭二公子,卻也算是百裏挑一了。奴婢看着春雨和他說話,接着杏花也趕了去。奴婢覺得奇怪,去問王婆子。她支支吾吾說那是春雨哥哥,來找春雨送東西的,我訓斥了那王婆子一頓,就回來禀報姑娘了。”

“春雨哥哥?那也不過是個粗人罷了。”顧錦繡有些失望。卻聽雲芝笑道:“王婆子說是春雨哥哥,怎麽敢保證就真的是?即便是,姑娘要做文章。似也不用說的這麽清楚吧?當日蕭二公子的惡名是怎麽傳出來的?”

“對啊。”

顧錦繡眼睛一亮,接着笑道:“好丫頭。真不枉我疼了你這麽幾年。既如此,我去找娘說說,看看此事究竟該如何弄。”

一面說着,便往呂夫人的住處來,恰好在大門口遇見顧绮羅,她不由有些奇怪,擡頭看看天上太陽,笑着問道:“這快晌午了,姐姐來太太這裏是有什麽事?怎麽不等到傍晚過來時說?”

“沒什麽,是我想着今兒都初十了,蕭家那邊大概就要下聘,恰好正月裏沒什麽事,我也正好趁着這時間和太太學學管家,所以過來跟太太說一聲,說完了,這不就要回去了?妹妹這麽大了,還這樣喜歡粘着太太,快進去吧。”

顧绮羅含笑說完,便款款而去,杏花連忙緊跟在她身後。這裏顧錦繡呆了半晌,面上方浮現怒氣,三兩步沖進了呂夫人房間,恨恨道:“娘,娘,那野丫頭竟然要奪你的管家之權,真……這真是太沒有道理了,您就這麽忍着她?”

呂夫人也正是讓先前顧绮羅突然殺出來的這一槍弄了個措手不及,且她怎麽想,這一次自己還都必須放一些權力出去,因心中正惡狠狠生着悶氣,就見顧錦繡闖了進來,當下不由眉頭一皺,厲聲道:“你什麽時候能讓我省點心?我素日裏教導你穩重些端莊些,你都忘了不成?”

顧錦繡連忙收了腳步,委屈道:“女兒何嘗不記得?只是剛剛在門口遇見那女人,聽她說要奪母親管家之權,女兒一時生氣,所以就……就失了沉穩,說到底,我也是為娘抱不平……”

“我不用你抱不平,你能給我省心些我就謝天謝地了。”呂夫人冷哼一聲,拿起茶杯慢慢啜了一口,才沉聲道:“你爹爹如今不用去衙門,不過是白日裏到各級官員或朋友故舊那裏去走走,若是他回來,聽見你這番話,你以後在你爹爹面前還做不做人?”

“是,女兒知道錯了,娘就別一個勁兒揪着我的錯處不放了。我和娘說,剛剛女兒知道了一個消息,正好用來給娘出氣。”

顧錦繡來到呂夫人面前,就将自己從雲芝處得知的信息和呂夫人說了,又把自己的打算也說出來,然後笑問道:“娘看我這番安排如何?”

呂夫人沉吟了半晌,沖玲珑點頭示意她出去守着,待對方離開後,她方拉了顧錦繡的手,滿面笑容道:“怪不得人都說福之禍所寄,禍之福所依,我兒經過這事,倒長了些智慧,這很不錯。行了,此事你不用管,娘來弄。”

“我就知道娘對我最好了。”顧錦繡得了母親誇獎,立刻笑成了一朵花,興奮道:“咱們要傳就傳個大的,最好鬧得滿城風雨,到時候那蕭家即便不太相信,總會起疑心,只要讓二公子對那野丫頭生了嫌隙,這事兒就好辦了。”

“剛剛誇獎了你,就又露出無知模樣。”呂夫人笑着搖頭:“連個循序漸進的道理都不懂,還想着使手段呢。好了,這事兒你不用懸心,我幫你好好辦成了吧?正好我這裏也有一個霹靂手段,呵呵,如此雙管齊下,那野丫頭就得意不成了。”

“娘,什麽霹靂手段?”顧錦繡眼睛一亮,卻見呂夫人搖頭笑道:“這會兒還不能說,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娘怎麽連女兒也不信?”顧錦繡撅起嘴巴,卻見呂夫人呵呵笑道:“不是不信你,只是你終究太活潑,萬一把此事漏了出去,功虧一篑不說,娘我也會有大麻煩。好了,你不用磨纏了,纏着我也不會說。”

顧錦繡無奈,知道母親的性子,若是打定了主意,自己怎麽厮纏也沒用。不過轉念一想,暗道只要我能遂心如意,母親用什麽手段我才不管呢,我只要蕭二公子來迎娶我便好,只要能做他的妻子,便是娘這會兒要殺大姐姐,我也寧願給她遞刀子。哼!可不是我狠辣,而是她自尋死路,癞蛤蟆非去想着要吃天鵝肉,可不是找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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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少爺回來了。”

秋晴将蕭江北迎進屋中,正要替他脫去大衣裳,就見對方已經先一步解下了鬥篷,随手遞給她,然後自己到桌上倒了杯茶喝下。

秋晴在後面癡癡看着,就覺得一顆心撲通撲通的跳。想到香姨娘在府裏千挑萬選,方把自己放到二少爺身邊,顯然是有用意的,只是任憑自己打疊起千百樣柔腸,奈何二少爺就是一塊不解風情的鋼鐵,這真讓她既着急又羞愧。

“先前岳嬷嬷過來了,聽說二少爺不在,坐了會子就走了。奴婢看着她好像找二少爺有事兒,偏偏她又不說,奴婢無奈,只好讓她下午再來。”

“嗯。”

蕭江北點點頭,喝完茶水就來到書案後坐下,剛翻了兩頁書,就聽外面小丫頭道:“岳嬷嬷來了?”

岳嬷嬷是蕭江北的乳母,不過和別家少爺不同,蕭江北從三歲時就跟了父親去邊關,所以對這個乳母并沒有絲毫依戀親情。但從他回府後,這岳嬷嬷倒是走動的勤快,他也不甚理睬,對方愛說什麽,就由着她說去。

果然,小丫頭話音剛落,就見一個老太太從門外走進來,看見蕭江北,便合掌道:“我的好少爺,可算是把你給等回來了。”

蕭江北擡起頭看了岳嬷嬷一眼,他對這個啰裏啰嗦的老嬷嬷并沒什麽好印象,他更讨厭對方看自己的眼神,與其說是欣慰愛護,倒不如說是看着一座金山。只是對方是自己乳母,怎也不能惡言相向,所以他微微點了點頭,就表示打了招呼。

岳嬷嬷絲毫不以為意,自家少爺對誰都是冷臉,就連香姨娘和老太太面前都不例外,她不覺着自己能比那兩位有臉。只不過她對蕭江北那門親事很不滿意:自家少爺是個什麽樣的人物?那是将來前途無量的,又如此挺拔出色,若是先前真的如傳說中醜陋,和顧家那麽個五品官兒結親也就罷了,偏偏不是,那憑什麽要給少爺娶那麽一位少奶奶?聽說模樣也不是出色的,這京城中才貌雙全的大家閨秀老鼻子去,找個公侯千金,怎也比那五品官的女兒強。

只是這事兒沒有她置喙的餘地,于是這郁悶不平積攢在心裏好些日子了,好不容易今兒忽然聽人說起顧家大姑娘的事,她覺着這是個機會,少爺那人萬事不上心,自己得幫他盯着照顧着才行。于是方匆忙趕來,此時接過秋晴遞來的茶喝了,她知道秋晴的心思,于是也不瞞着對方,便對蕭江北道:“二少爺,那顧家大姑娘的人品,您了解嗎?可是個妥當的人?”

第 30 章 撩人的暗示

第030章 撩人的暗示

葉姍姍緊纂着一只紅酒杯,氣得臉色有些猙獰,她恨不得将手裏的玻璃紅酒杯給捏破了。

看着舞臺上的葉綿綿燦爛的笑容。

葉姍姍幾乎可以料到接下來發生的事情。

她将之前偷拍的照片,然後轉發給了一個做新聞媒體的朋友。

“牧之,走了……”

葉姍姍低下頭,看到宋牧之的眼睛一直盯着舞臺上的女人,看了很久。

她伸手拽住了他的手臂。

“還沒有結束呢,你急什麽?”

宋牧之抽回了自己了的手臂。

葉姍姍臉色緩和了一些,聲音也溫柔了許多,“牧之,我肚子有點不太舒服,我們先回家好不好?”

宋牧之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站了起來,伸手摻扶住了她的肩膀,聲音裏仍舊透着意猶未盡:“行,我們回去吧!”

半個小時之後。

葉綿綿才從晚會上走出來。

其實她最後一個走出來的,之前人太多,她也不想撞見慕寒川。

在把自己的鞋子換給了韓寶兒之後,她又在休息室裏坐了一會,看到宴會廳裏的散得差不多了,她這才慢慢走出來。

在大廳裏走過來的時候,透過人群正好看到蔡七爺正在送慕寒川出門,兩個人正在寒喧。

葉綿綿刻意地繞遠了一些,從柱子旁邊下臺階。

誰知道才走了幾步,便聽見了慕寒川低沉的喚聲。

“葉小姐!”

她硬着頭皮裝着沒有聽見繼續往前走,而且,還悄悄地加快了腳步。

還沒有走下臺階,便被一名多事的保安給攔住了。

“葉小姐,那位先生在叫您!”

葉綿綿知道此時已經躲不掉了,只得硬着頭皮轉身。

此時,慕寒川高大的身影已然站在了她的面前,“跑什麽,我又不是什麽魔鬼……”

“哦,慕先生啊,你誤會了,我沒有跑……我只是看着夜色已經晚了,我想盡快趕回家。”

慕寒川微微勾唇,眸光星亮,“我送你!”

“不用了,我有車……”

葉綿綿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車。

慕寒川瞟了一眼,那輛破車不知道用了多久,車身破舊油漆斑駁不堪,車前罩還換了一個不同色系的,松松垮垮的,估計這速度快一點随時都有掉下來的危險。這麽低端的車,就算是全新的他也懶得多看一眼。

“你一個女生,三更半夜的在路上很不安全。我送你回家,反正順路。”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已經伸手将她拎了起來,幾步走到了自己的車子跟前,打開車門之後,将她“塞”到了自己的車子裏。

所以剛才那句話說出來并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葉綿綿手短腳短的,自然掙不過他,索性就由他去了……

也好,可以幫她省下一小筆油費了。

“你住在哪裏?”

他發動了車子之後,這才問她。

“哦……商業街……就是從工人村那邊拐進去的……”

她跟紀喬希住的都是比較老舊的小區,相當來說房價稍微廉價一些。

慕寒川高大的身影坐得筆直,大手緊緊地握着方向盤,從酒店門口駛入了夜幕之下的車流之中,許久才眯着眸子看向她,“你說的地方我沒有聽說過,這樣吧,加個微信,然後你給我發一個地址,我開導航……”

“好啊!”

葉綿綿拿出手機,翻出來微信二維碼,他拿起手機掃了一下,嘀地一聲之後,她低下頭将他拉到了好友,然後在地圖上将地址發給了他。

高檔的車就是好,真皮的沙發坐椅坐着柔軟舒服,車窗緊閉之後,将所有的嘲雜都隔絕在了車外。

車椅後背上面還有小電視,卡座上還放着高檔的飲料。

他全神貫注地開車,她安靜地坐在旁邊,不時側過頭,看看他英俊的側顏。

在這樣狹窄的空間裏,她感覺整個人都被他強勢的氣息所籠罩着,空氣之中是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那股古龍水的香味兒。

半個小時之後,她住的地方就到了。

“前面路口就是了……麻煩你停一下!”

他停穩了車子,她伸手推車門,推了一下打不開,原來還沒有解鎖。

她轉過頭看着他,“麻煩你打開一下車門。”

他高大的身形這便傾了過來,她努力地往後仰,但還是被他這樣“壓制”在了身下。

兩個人的身形幾乎是緊貼到了一起。

葉綿綿好不尴尬,她明明想要的只是他按一下開鎖健就可以了。

可是自己沒有表達清楚,還是他理解能力太差?

他一只手挂在她的座椅上,另一只手去開車門,這樣整個人便是擁抱她的姿勢,彼此的胸口都可以微微觸碰。

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男性讓她臉紅心跳,彼此幾乎可以貼着臉頰,她感受到了他濃烈的呼吸噴薄在她的耳際。

前所未有的尴尬,前所未有的緊張,她尴尬地閉上了眼睛。

終于,車開了,他直起了身子。

那種壓抑在她胸口的不适感總算消失了……

她尴尬地看他一眼,“謝謝!”

“就這樣?”

他唇角微微勾着,眸光深邃星亮。

她迷茫地看着他,“哪……還要怎麽樣?”

“我有些口渴,你家裏有茶嗎?”他慢理條斯地說道,話裏帶了幾分暗示,是想将今晚的融洽相處再綿延一會。

葉綿綿心想這家夥送她回來,原來是想去她的房間啊,這三更半夜的去女人房間肯定沒安好心,這男人到底把她當成什麽了?

“有呀,你稍等……”

葉綿綿輕俏的身影下了車,片刻之後,她從便利店裏跑出來,扶着他的車門,然後扔給了他兩瓶飲料過來。

“不知道你喜歡紅還是綠,所以兩種都買了,晚安,慕先生!”

慕寒川低下頭一看,冰紅茶,冰綠茶……頓時滿臉黑線,他車上什麽高檔飲料沒有,缺這兩瓶?

他仍舊坐在車子裏,擡頭看着樓道的燈光一盞接着一盞亮起,然後停在了九樓,随後有一戶門開了。

他微微勾唇,這才發動了車子。

夜色如海,黑色的勞斯萊斯像魚雷一般緩緩地駛入了夜色之中。

半個小時之後,車子在酒吧街停了一會,微醉的慕司皓扯着領帶上了車。

“哥,你現在品味直線下降,怎麽連冰紅茶這種地攤貨也喝上了?讓我幫你消失掉吧!”

慕司皓正準備擰瓶蓋要喝,慕寒川冷着臉訓斥道,“放下!”

第 33 章 ☆、舊處見新人

到淩晨時,君修把千錦送到關着蘇媛的屋子前,他領着一隊人破門而入,千錦趁着混亂進去。

蘇媛已經睡着,地上的女子見他們進來迅速起身離去,千錦小心躺在她躺過的地方。正好蘇媛被驚醒,君修過去扯下她眼上的布條,她一看到君修,便撲到他懷裏哭了起來。

千錦閉上眼,只覺身上傳來一道灼熱的目光。

他小聲安慰着蘇媛,問她是否有看清虜他人的模樣,她卻沒有答,只哭着,君修也不再問。

不久後聽到身邊一陣響動,蘇媛細細地道:“千錦,還暈着……”

君修喊了人,緊接着,千錦被一人扛在背上,衆人一同朝外走去。

這期間,她一直假裝睡着。

等到行館前,她佯裝清醒過來,揉着脖子問這是在哪。

此時君修與蘇媛在車裏,而她只是一個婢女,旁邊沒有一個人理她。

一行人到行館前,君修派人将千錦送回皇宮。

千錦也未流連,轉過身就頭也不回地離開。

當然是不舍的,可這種不舍,不能在任何一個公衆場合流露。

方淩雪受了輕傷,夜裏包紮後服了藥,此時睡得正沉。

千錦讓宮人不要吵醒她,只默默地在旁邊守着。

第二天聽說,昨日她和蘇媛被俘後,侍衛又與黑衣人進行了一番苦戰,黑衣人想要刺殺皇上,幾番進攻卻都沒有得手。行館離皇宮甚遠,又在婚宴之上,皇上雖帶了多人,但與早有預謀的黑衣人比起來終歸顯得薄弱。黑衣人撤退後皇上下令讓人不要追,可君修說他新婚的妻子被擄走,皇上不願派人去找,他自己可以去!

于是他順着黑衣人離去的方向,只帶着數十人找了整整一夜,到清晨時終于将王妃安然帶回。可在尋的過程中,他和他的随身侍衛常風都受了重傷。

宮人都說,王爺與王妃的感情,當屬一段傳世的佳話。

剛好方淩雪悠悠醒轉過來,千錦咳了一聲,剛剛還湊在一起閑聊的宮人立馬散了開去。

方淩雪擰着眉頭,卻依然把昨日的事仔細地問了一番,卻默默然什麽都沒說。

到天将入夜時,外面有人來傳話,說是王妃求見。

方淩雪坐起身,讓千錦去迎她進來。

此時的蘇媛身着華貴宮裝,發髻高高地挽起,雖是初為人婦的模樣,眉眼間也依然存着傲氣,可還是有種與生俱來的威嚴感。

看到千錦她小跑着過來,拉住她的手道:“你沒事吧?今日我可擔心了你一整天!”

千錦輕拂開她的手,不着痕跡地退開兩步:“奴婢多謝王妃關心,皇後還在屋裏等着,王妃且進去吧!”

“千錦——”她有些不解。

然千錦卻低着眼,是恭敬順遂的模樣。

蘇媛終于沒說什麽,只道:“既然無事,那我就放心了!”

官家的女兒,縱是再驕縱,該懂的禮數也還是會懂,之前方淩雪待她好,她回來後第一件事便是來宮裏看她。旁人都說,王妃與皇後親得很,要說是母女也是有人信的。

她在中宮沒有待得太晚,千錦送她走後回來看安公公站在殿中。

他看上去有些焦急,一見到千錦進來便快步到我面前道:“姑娘跟老奴走一趟吧,皇上突然說,對淑妃娘娘思念得緊,此時正在寝宮發着脾氣呢!”

她了然地跟着安公公往外去,到離中宮遠了,他才說了來意,原是昨日皇上出宮去後,回來沒見着江蘭馨,此時喚她前去,是想問問她是否知道她有什麽別的去處。

她搖着頭,可心裏卻是無比通透。

江蘭馨進宮便是為了君修,她對他的感情從一開始就寫在了臉上,只要與他有關的事,她就總也想不明白,上次他要離京時她便不顧一切地要與他一見,只是君修未來,來的只有聶勇。

昨日是君修成親的日子,是大喜之日,于她,卻是大傷之日。

一個想見的人,卻不能見。

一個想嫁的人,也不能嫁。

這種感覺,是鋪天蓋地傷人肺腑的難過,千錦也曾體會過。

只是再難過,江蘭馨都該清楚,此時她的身份和處境,也該清楚,君修此刻的舉步維艱。偶爾任性沒什麽,可任性完,日子該怎麽過還得怎麽過。

這一天一夜過去,再難纾解的心情也都該纾解了。

可事實上,昨日皇上回宮後,已暗地裏派人尋了一天,卻始終沒見着江蘭馨的蹤影,是“死人”,所以不能大張旗鼓地搜尋,這才病急亂投醫般地想到要來問千錦。

她是江蘭馨的婢女,也是她身邊,唯一一個知道她還活着的人。

然縱是如此,她也從不知道這皇宮之中江蘭馨還有什麽可以去的地方。

思來想去,也唯有一個淩安宮。

淩安宮皇上肯定已經尋過,那麽,就只剩了一種可能——

君修從前住過的地方。

當然,這話千錦沒與安公公說,也沒與皇上說。從皇上寝宮出來,她徑直回了中宮,方淩雪問她皇上都問了些什麽,她胡亂地答着,說是皇上只讓她說說江蘭馨平日的起居與喜好,別的也沒多問。

“是麽?”方淩雪低笑,然唇齒之間,卻不經意間透了些苦澀。悠悠地嘆了聲:“你到底喜歡她們什麽?”是對着千錦,可話,卻明顯不是對着她說。

之後她就讓千錦伺候她睡下。

很快,方淩雪的呼吸愈漸平穩下去,千錦命人熄了燈,又囑咐外間的宮人好生守着,這才回了自己房間,等夜又深了幾分,她從窗子裏翻出去,繞着小道直往君修的院子去。

屋子裏燃着燈,她一翻過院牆就見裏面搖曳着燭光。

許久無人的院子,卻有燈光。

千錦搖搖頭,江蘭馨這人,有時候覺得她挺聰明的,可有時候又覺得她做事全然不過腦子,她這個樣子,若是被別人看見,不光會讓她落個□□宮廷的罪名,還會讓君修的奪嫡之心暴露在衆人眼前。

到時她與君修,一個都活不了。

想到這裏,千錦毫不猶豫地推開門,果然見一女子的背影,看樣子她正在四處觀望着。許是聽到聲音,那女子轉過頭來。

卻不是江蘭馨。

是蘇媛!

她見是千錦,狐疑地問着:“這麽晚了,你不在母後身邊,來這裏做什麽?”

看到她千錦無比震驚,此時她這一問更讓她心中亂成一團麻。她是為江蘭馨來這裏,但江蘭馨還活着的事除了皇上已無人知曉,她自然是不可随便與蘇媛說起,再者,就算是大張旗鼓地找江蘭馨,也斷不該來一個已被分封出去的皇子寝宮。

可這種情況,她不能猶豫太久。

蘇媛不擅權謀,但好歹是個聰明伶俐的女子,倘若她與方淩雪随便一提,她就什麽都藏不住了。

于是回道:“皇後娘娘已經睡下,奴婢聽人說王妃來了這裏,便過來看看,可有什麽需要伺候的!”

“是麽?可我沒跟誰說我要來這兒啊!”

千錦有些驚訝,卻依然面不改色地回着:“王妃有所不知,宮裏四處皆是人,就算王妃不說,也有數雙眼睛看着,斷不會讓王妃有一點差錯!”

“說得也是!”她轉過身去,對千錦這話,她是信了。

她依然細細看着房間裏的每一處,似乎在找着什麽。千錦碎步過去跟在她身後,問她可需要幫忙,她搖了頭,好半晌才問:“以前,他便是住在這裏麽?”

千錦一時沒反應過來,可轉念一想,她說的定然是君修了。

“王爺以前确是住在這裏,他走之後,這裏便鮮少有人來了。”

她突然轉過身,直愣愣地看過來:“千錦,你在宮裏那麽久,你一定知道,父皇為什麽不喜歡他?”

話問得突然,千錦有些怔愣,只是,這樣的問題,她根本不能回答。

蘇媛有些失望,她移開目光:“你說,這宮裏的人,都有多少張臉孔啊?”

千錦依然沒回。

蘇媛繼續道:“是不是表面上越好的人,實際上其實越是心狠?”

而後也不等千錦開口,就自嘲着道:“呵……這種話也就無知時說得,再過些時日,若再說起,指不定會不會丢了性命。”

說罷,她又在屋裏轉了一圈,等看夠了,她小心地熄了燈,看着千錦把門關好了,這才往宮外去。

更深夜重,宮門早已鎖了,千錦把她領到中宮,讓她在偏殿歇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就聽說君修帶傷入了宮。千錦正在與方淩雪說着昨晚蘇媛的事,就聽外面人說他到了中宮,正在大殿等着。

千錦扶着方淩雪出去迎他,正好蘇媛從偏殿過來,一見到他便迅速過去,嗔怪着說他傷還未好,這麽着急來宮裏做什麽。

見此情景,方淩雪泯着嘴微微笑着,扶着千錦轉身回了房間。

他是來接蘇媛的,此時見着蘇媛,便連本該給皇後的安也不問了。

看起來,他們夫妻當真伉俪情深。

千錦垂下眼,努力掩飾住眼底的一抹澀然。

之後聽說,君修先是去了皇上那裏,本是要向皇上請辭的,可皇上說他傷重着,連日的奔波對身子不好,回封地也沒必要急着這幾天。

還說蘇媛剛嫁入皇家,還有許多規矩都不甚明了,便趁着這些時日,讓方淩雪好好□□□□。

話說得格外好聽,可皇上的随口一言,從來都是聖旨。

君修只能領命。

之後的幾天,蘇媛白日裏都會來宮裏,到了夜色将臨時才會回行館去。也不知是不是千錦的錯覺,她總覺得,不過幾日的功夫,之前蘇媛臉上天真而幹淨的話,竟一點點地不見了,隐隐地有了方淩雪的影子。

第 33 章 往事

林大磊手下的動作頓了一下:“什麽事?”

月娘見他神色坦蕩,只有一絲疑惑在其中,便放下心來:“沒什麽,我只是問問而已。”

不管那女的目的如何,像她家三石這般的木讷,當初都差點把她推給別人,在感情這方面,她是一點也不擔心的,更何況他為人實誠的很,有一說一,有二說二,也不會扯謊,所以有些事情他不說,她也不會主動去說破。

林大磊有些奇怪的看了眼月娘,她已低頭拿起小棍寫寫畫畫了,莫非她知道了什麽?按理來說,有些事情他是該主動交代的,但每次看見她那張全然信任的小臉就給忘到九霄雲外了。

有些話,有些事情,從別人嘴裏說出來,和他親自說出來完全是兩碼事,月娘嘴上雖然沒說什麽,但明顯一副有心事的樣子,若是聽了別人嚼舌根,他們以後夫妻的日子那麽長,可不能因為一些過去的往事生了嫌隙。若她十分在意他以前的往事,大不了讓她揍一頓解解氣,以後在加倍的對她好就是了,只是無論如何都是再也放不了手的了。

林大磊想通,又不忍她跟着他在地裏吹冷風,便領着她回家了。

回到家,林大磊見院子裏的繩子上正晾着他的衣裳,便不悅的皺起了眉頭,又不舍得說她,只好暗自把這樣的小事記下來,以後有了換洗的衣服,他要第一時間洗掉,省得她趁他不在碰那些冷水。

兩人收拾了一番,待到晚間吃過飯又去井邊擡了水洗澡,天色便已經暗了下來。月娘穿了裏衣躺在床上,還在想今天那女的說的話,林大磊把她的衣服洗好了才進來,天氣愈來愈冷了,等過幾天有時間了弄個炕燒燒,他是不怕冷的,只是月娘身子單薄,手腳總是冰涼的,總也捂不熱似得。

月娘見林大磊走了過來,乖巧的往裏面讓了讓,林大磊急忙止住她:“你剛剛把你原來的地方捂得有點熱氣,還是不要動了。”

月娘便聽話的不再動了,睜着大眼看林大磊脫衣服,除了第一夜他上床時穿着單衣,這幾日都是光着膀子,月娘也沒有開始那幾日害羞了,但林大磊每次露出他那結實精壯的胸膛,她總是會不自覺地臉紅。

林大磊回頭果然再次看見了那嬌嫩花瓣的綻放,輕笑了一聲,走近前掀開被子,月娘往裏縮了縮,扭過頭去,林大磊就勢躺了進去,讓月娘躺在自己臂彎裏,另一只手就去摸了摸她的小手,嗯,還不算太冷。

月娘閉着眼睛不去理會他灼熱的視線,把臉埋在他的胸前,好像許久沒有枕過枕頭了,自從成了親,她都是這樣枕在他胳膊上睡的,雖然有些硬硬的,卻是夠寬,而且還熱乎乎的。

林大磊見月娘一直不睜眼看她,卻沒有睡着,睫毛微微地顫着,真是好看!精致的五官,白皙光滑的皮膚,還有着一頭烏黑的長發,小唇粉粉嫩嫩的,林大磊便不自覺的回想起了它的滋味,最喜歡的還是她胸前的傲人,軟軟的,香香的,那抹纖細的腰肢也令他回味無窮。

這般想着,身下便有了反應,他伸手晃了晃月娘,低聲嘶啞着嗓音喚道:“月娘,先別睡,和我說說話。”

月娘本就沒有睡着,心裏也在想着他,聽他喚她,便低低地“嗯”了一聲。良久沒有聽到他繼續說話,月娘疑惑地擡頭看去。

被中暗香盈動,林大磊正僵着身子調整自己的呼吸。今天不行,他有很重要的事情和她說。

“怎麽了?”月娘見他鬓間竟然滲出了汗,這大冬天的,這男人體裏的火是不是太旺盛了些?

“沒什麽。”林大磊努力平緩着體內的燥熱,伸手安撫的摸了一下月娘的頭,“有些事情,我想親口說給你聽。”

月娘見他神色鄭重,心想定是他以前的事情吧,可是她已經都知道了,唔,是了,他還不知道她知道,那她要不要裝作不知道呢,還是和他說其實她已經什麽都知道了。

她這邊正猶豫着,林大磊已經開口說了起來:“其實,我之前是成過一次親的。”

他說完心裏便十分的緊張,這樣忐忑不安的情緒,在他的記憶裏,除了爺爺重病那些日子,從來沒有過的。不知道月娘會是什麽反應,是傷心欲絕到再也不想理他,還是把他大罵一頓然後棄他而去,亦或者心中暗暗生了怨恨,再也不像之前那般全心全意的為他好……

無論是哪種,都是他不想看到的,之前忘記說的确是他太過着急了,是他的錯,無論怎樣他都會承擔,只希望他的娘子不要太過難受了。

林大磊在這不安的氛圍裏等了片刻,見月娘一直沒有吭聲,便暗自奇怪,莫不是已經都不願和他說話了?依她的性子,不會是在暗自抹眼淚吧?

林大磊急忙伸手去摸了一下她的臉,觸感依舊光滑細膩,卻沒有淚水的痕跡,正疑惑時,月娘已擡起頭望着他,奇怪的問道:“怎麽不繼續說了?”

林大磊低頭便望進了那潭清澈的如同湖水般的眸子裏,滞了一滞,她這般若無其事,他反倒不知道該如何繼續說下去了。

月娘以為他想起了以前不好的事情,心裏難受,小手放在他滾熱的胸膛上柔聲安撫他:“沒事了,以前的事情都過去了,再說,那些事情也不是你的錯,你從最開始就是被動的,不要內疚了。”

林大磊睜大眼睛望着她,好久才吶吶的問道:“你……都知道了?”

“嗯……”這般小心翼翼,是怕她會生氣吧?

“是王嬸和我說的,那日你去地裏時……”

林大磊苦笑了一聲,他怎麽忘了王嬸的存在,是個什麽都憋不住的人,知道了一點芝麻大小的事情也要嚷的人盡皆知,月娘從她嘴裏聽說,實在是不足為奇。

只是月娘這般毫不在乎的模樣倒是讓他實在感動,甚至她還反過來安慰他,他還以為她會……

“那你……怎麽想的?”聲線居然有些難察的顫抖。

怎麽想的?是在問她對這事的看法吧?

“我覺得,你一開始就不該答應那門親事的,不僅一點好處沒有,還耽誤了你這麽多年……那些人都欺負你……”

心疼的語氣,在為他抱不平,為他不值得,卻沒有任何的埋怨、指責和厭惡,更沒有懼怕……

他的月娘,他最好的月娘,天底下恐怕沒有人再比她對他更好了,林大磊緊緊地把月娘擁進懷裏,像憐惜最心愛的寶貝,生怕弄壞了一般,小心翼翼的,近乎膜拜的親吻着她,這麽可人兒,這樣的體諒他,不問因由,只是簡簡單單的心疼他。

月娘被他抱得透不過氣來,但是又不忍心推開他,只好輕輕地撫着他的後背,讓他的情緒慢慢平複下來。他看起來什麽都不在意的樣子,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面孔,其實當年的事情,也在他心裏留下來一片難以走出的陰影吧?

會刻意疏遠別人,以為別人會畏懼他,嫌惡他,唾棄他……

他才沒有不好,她的三石最好了,誰都沒有他好,誰都不知道他有多好,當然,別人也沒必要知道了,她一個人知道就好……

月娘緊緊地回抱他。

“之前,并不是有意要欺瞞你,是那幾日有些着急,就忙忘了。”林大磊緩過那一陣的激動,松開她一些,向她解釋。

忙着娶她吧?月娘喜滋滋的想着:“嗯,沒關系的。”

“你不介意嗎?我是個鳏夫……”

月娘急忙捂住他的嘴,皺着小眉頭呸了三下:“你胡說什麽,在詛咒我呢不是?”

林大磊愣了一下,複又反應過來,輕輕的吻了一下她的手心,低聲道:“是了,我有娘子了,是我糊塗了,娘子若是生氣,罰我便是。”

“罰你怎樣?”月娘拿眼斜睨他。

真好看!

林大磊情不自禁的湊近親了一下她的臉頰,滿意的看到原本還露出小爪子的貓咪立馬變得溫順下來:“你說怎樣便怎樣?”

月娘哪裏舍得要他怎樣,想了想,問了一個所有女人都會明知故問的一個問題:“那你……可還想着她?”

縱然是不在意他以前的往事的,心裏也知道他的心思在她身上,但還是想親耳聽他說出來。

“她?鄭氏?”林大磊愣了一下,皺起了眉頭,這麽多年,卻是連她的樣子都已有些模糊了。

林大磊搖了搖頭。

月娘不甘心,咬着唇又問道:“那她……長得漂亮嗎?”

林大磊挑了挑眉,他的小娘子這是在吃一個已經不存在的人的醋了麽?遂輕笑了起來,親了親她的臉頰,又親了親她的嘴角,這才答道:“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月娘在我眼裏是最好看的。”

第 31 章 棍法熟練度升級

淩霄現在都有點好奇了,自己的命魂到底是幾品的。

這樣強大的命魂,這麽強悍的增幅效果,最起碼也得是個高品命魂吧。

不然的話,那也太說不過去了。

“怎麽不說話了?被我說中了?”汪寧根本不知道淩霄在想什麽,以為自己說中了實情。

他不屑地搖了搖頭,仿佛是在說,你淩霄,不行!

淩霄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說道:“見識少就別說話!你的智力上限也我幼兒園的水平。”

“你!混蛋!”汪寧氣急敗壞。

蘇瑤和張蕊樂了,笑得樂不可支。

汪寧被淩霄氣得半死,惡狠狠地說道:“我倒要看看,你能嚣張多久!”

很快,又一名學院上臺。

淩霄故技重施,開始瘋狂刷起熟練度。

提升的不僅僅是淩霄對武技的掌握,連帶着對命魂之力的掌控,也往着更高層次發展。

并且淩霄對自身命魂的了解,也在不斷增加中。

淩霄開發出自己的命魂武技,想來也不會太久遠。

“叮!宿主正在施展中品武技——《掠影棍法》,熟練度+1!”

“叮!宿主正在施展中品武技——《掠影棍法》,熟練度+1!”

“叮!宿主的中品武技——《掠影棍法》熟練度提升,當前熟練等級為小有所成!”

淩霄聽着這一聲系統提示,他的眼睛一亮。

随後只聽淩霄大喝一聲,“穿雲!”

淩霄手中的長棍,仿佛在這瞬間分化出十幾根長棍一般!

速度之快,竟然直接帶出十幾道殘影!

嗖嗖嗖!

長棍穿破空氣,聲音不絕于耳。

那名武道館學院也被這棍影給驚呆了,絲毫抵抗都沒有,瞬間被棍尖擊飛!

汪寧身體一震,甚至沒有看那名受傷的武道館學員。

他先前就覺得淩霄施展的棍法,有些眼熟,這會兒才看出來。

汪寧難以置信地驚呼出聲:“《掠影棍法》!這怎麽可能!”

其他人不明所以,臉上統統帶着問號。

淩霄開口道:“不錯,就是《掠影棍法》,不行嗎?”

“這……這不可能!你才看了10來秒,怎麽可能這麽快就學會了《掠影棍法》?

要知道,這可是中品武技啊!”汪寧有些歇斯底裏地說道。

汪寧這會兒已經在暴走邊緣了,他之前說是今天剛得到了武技,但是實際上《掠影棍法》早就在他手上了。

但是他一直都沒能掌握,這才拿出來當做賭約。

原本他想着即便淩霄意外十戰全勝,也能惡心惡心淩霄。

汪寧自視甚高,他學了很久的《掠影棍法》都沒學會,淩霄這個小地方的土包子又怎麽可能學會呢?

然而,現實跟汪寧開了一個天大玩笑。

他始終沒能學會武技,淩霄只看了飛速看了十秒就掌握了,這讓他怎麽能接受的了?

“只看了十秒?就學會了中品武技?”

“我沒聽錯吧?要真是這樣的話,淩霄的武道天賦有多高?”

“恐怕不僅僅只是學會,之前那一記穿雲,難度并不小!”

“這……這特麽是什麽怪物啊?”

第 31 章 神魂颠倒

(更新時間:2003-7-69:11:00本章字數:53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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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後,班塔耶等三人領了一個瘦弱高挑的獸人回來。

瘦弱的獸人可是很少見的!這樣的身材和特殊的才能讓其他人随即猜出,這人一定是一個鳗系的獸人。這一系的獸人可說稱雄于北方大洋上,無往不利。只是因為身材不讨好,不容易得到女性垂青,導致這個系的獸人人數比較少。

獸人貏厊對着衆人微一點頭,友善地招呼道:‘我是貏厊,你們好。’出奇的,這個人有着獸人中少見的好脾性。

漢斯本來聽說是個獸人還有些興奮,還以為終于可以找到一個同好,好好打上一頓。現在見到眼前這個瘦巴巴的家夥就是那個獸人,不由一陣失望,打這種人一點瘾頭也沒有,說不定拳風掃過就趴了!

本來還在難過,不過想起不久之後就能和尼路好好大打一場,心情便立刻好起來。想到這裏,漢斯大掌一揮,“啪”地一聲,拍上貏厊瘦削的肩膀,接着大方地呵呵笑道:‘老子我漢斯。我決定不跟你打架了!’

被漢斯這一拍,貏厊往前跄踉了一步,當場咳了起來。漢斯見狀似乎也想到自己的手勁太大,尴尬地搔起頭。不過,看來班塔耶有事先告知過衆人的個性,因此貏厊除了微露驚訝之外,倒也沒有生氣。

順了順氣,貏厊看着滿臉尴尬的漢斯,不在意地回答:‘謝謝!’他覺得這個大塊頭龍人天真直率得可愛。

漢斯聞言還當貏厊當真害怕和他交手,心中大樂,呵呵大笑:‘不客氣!不客氣!’

貏厊點頭一笑,将目光落向其他人……一個皺着眉頭的栗發少年、一個冷着臉的黑發少年,還有一個站在陰暗處完全看不到長相表情的……呃………應該是少年吧!

栗發少年首先有禮而規矩地伸出手:‘我是皮喇!’

一本正經的表情讓貏厊頓時呆了一下,顯然對漢斯與皮喇間的落差有些無所适從。但随即也伸出手與這位自稱是皮喇的少年對握。

手才剛放下,冷冷的聲音便響了起來:‘明斯克!’

貏厊轉頭看去,原來就是那個冷着臉的黑發少年。比起前面幾位,這個叫明斯克的龍人實在冷淡很多,因為他只丢下這個名字,就不肯再開口了。害得貏厊一只手僵在那裏,不知道如何反應。

這些人的個性真是比班塔耶說得還要來得鮮明啊!

正當貏厊在心中這樣苦笑時,最後一個陰影中的少年,往前一跨,離開了陰影,港口旁的燈光照在臉上。貏厊倒抽了一口氣,臉上立刻露出了迷醉的神色。

好美!

飄飛的淡金色長發、白皙透明的臉蛋、優雅高挺的鼻梁、柔美溫潤的嘴唇、迷蒙神秘的棕色眼神,遺世孤絕的氣質,雖然斜飛的眉未免有些不完美,但也添了女性少見的英氣。

這真是上天的傑作啊!他這一生追求的不就是這樣的女性嗎?貏厊在心中感嘆,沒想到班塔耶說的雇主是這麽一個美麗無方的女性啊!貏厊在驚嘆之餘,完全忘記了班塔耶對雇主的介紹:‘一個種族特別,擁有一金一紫眼睛的十五歲少年。’

原來,班塔耶為了避免洩漏龍人族繼承有人的消息,并沒有告訴貏厊今天來的是“王子”,只說一個友人急往伊闊利市,要他掌舵。僅在貏厊追問時,才按照薩摩的身材編了一個樣子給他聽。可惜,這當口,“美色”在前的貏厊早忘了班塔耶的話了!

其實這美色也不是薩摩故意的,因為他有一半是精靈人,頭發總會不自禁地随着元素擺動,看起來就是比其他人多了一點飄逸的氣質。更因為在風眼裏呆太久,沒曬到太陽,皮膚顯得有些白皙透明,加上怕紫色的眼睛吓到貏厊,所以又施了一個小魔法在眼睛上,因此看起來有些迷蒙。這一切組合起來就成了讓貏厊色授魂與、神魂颠倒的“美色”了!

薩摩見到貏厊神魂颠倒的樣子,雖然不知道究竟發生什麽事,但他直覺地“非。常。不。喜。歡”這種眼神!

皺緊眉頭,薩摩拿眼看向其他人,冷靜的眼神中帶着詢問的味道。只見其他六個人,人人都是一臉古怪的表情,就連遲鈍的漢斯也一臉詭異地看着貏厊.

薩摩在其他人身上得不到答案,正想開口問,貏厊卻急急忙忙地開口:‘小姐你好,我是貏厊,很高興為小姐服務!小姐有什麽吩咐盡管說,貏厊一定盡心盡力做到做到。’

此話一出,現場一片死寂……衆人古怪的表情升級為“扭曲”,只是,每個人的扭曲原因大致不大一樣。

小姐?!薩摩一呆,我嗎?!薩摩腦袋不由得有了短暫的空白。

‘哈哈哈哈哈哈…………。’漢斯的大嗓門首先爆出笑聲。

接着幾個高低不同的笑聲也出現了。

‘呵呵呵呵呵呵………’這是耐達依。

‘哈呃哈哈哈哈呃……’這是班塔耶試圖控制的笑聲。

‘嗚嗚嗚嗚嗚嗚………’這是尼路悶着嘴的笑聲。

明斯克也冷不起來了,臉上一陣陣抽搐,揚起的唇角洩漏了他的情緒。

倒是皮喇沒笑!他板着一張極度嚴肅的臉,眼中閃着憤怒,似乎對貏厊的表現很生氣。

貏厊不解地看了衆人一眼,沒有理會他們莫名其妙的笑聲,回頭對着眼前美麗的少女兀自說道:‘小姐的目的地是伊闊利市吧?食物都準備齊了嗎?要不要貏厊代勞……。’

薩摩的臉突然變得鐵青,他懂了!這個該死的獸人竟把他當成女的?!薩摩板起了臉,眯起眼,危險的氣息逐漸在港邊散開。

高低不同的笑聲同時嘎然而止。王子生氣了!

這也難怪,先不說被錯認為女人的難堪。只看到貏厊現在一副“窈窕淑女君子好俅”的垂涎模樣,任誰都會心火上升。

做為貏厊的介紹人,班塔耶緊張地連忙拉回貏厊:‘貏厊老哥!小弟求你了!先別說話啊!’班塔耶一邊說一邊還留意着神色不定的薩摩。

貏厊不解地反問:‘咦?為什麽?我正在問小姐有沒有什麽沒帶齊全,我可以嗚──’

貏厊正想告訴衆人他有管道可以迅速買到必須的食糧,倒是班塔耶眼看薩摩的怒氣即将引發,連忙捂住貏厊的嘴。任憑貏厊怎麽掙紮,他還是不放手,兩只眼睛兀自緊張地看着神情冷凝的薩摩。那個讓現場鴉雀無聲的人此刻早已将危險的目光放在他的身上。

班塔耶不禁在心中唉嚎。不要啦~~~~他是無辜的!他真的,真的,已經告訴過他,王子是男的啊!他怎麽知道這個天殺健忘低能的獸人會……會做出這樣的事?!真的不是他的錯呀!

見狀不妙,尼路立刻被衆人拱出圓場。

‘呃………王子………屬下想……’在薩摩的怒氣之前,尼路少見地吞吞吐吐。

王子?!貏厊聞言瞪大了眼,王子還是王紫?男的嗎?不可能!

‘嗚嗚嗚……’他想反駁,更想求證,這樣完美的女性怎麽會是男的,但是班塔耶卻将他的嘴緊緊捂住。

開玩笑,讓他繼續說下去,到時候他這個介紹人就會被扒骨抽筋,一半丢到海裏喂魚,一半丢到森林裏喂魔獸。

薩摩散去了眼睛上的魔法,紫金雙色的眼睛帶着危險的怒意銳利地看向尼路。他們沒告訴他,他要載的全是“男”的嗎?

迎着薩摩銳利的目光,尼路幾乎要忍不住跪下了。

‘王………王…。王子………’別這樣看啊!我會怕……這次換尼路在心中哀嚎。

像是察覺出尼路的懼意,薩摩閉上眼,收斂怒意。

‘說吧!’低沉的聲音聽得出壓抑過後的怒意。

尼路咽了口唾沫:‘屬下以為,貏厊只是一時迷惑,不是有意的!若是王子将氣息放開,貏厊一定不會如此失态。’尼路建議。

因為,薩摩的五官有精靈人的精致柔美,平時配合薩摩獨特的氣息是決不致讓人誤以為是女性,但現在,薩摩為了避免族人追蹤,因此刻意收斂氣息。如此一來,是避免了讓人認出的危險,但沒了這份氣息,也就不免顯得有些柔弱了!

一路上,他們也是覺得收斂氣息的薩摩除了那對眼睛,實在看不出任何危險性。也只有那對眼睛會在收斂氣息時不自覺地流露出威嚴而冷酷的氣息。而剛剛,薩摩為了不吓到貏厊,又施了一層魔法在眼睛上,也難怪乍看之下,貏厊将薩摩當成女的了。

薩摩聞言,呆了一呆。随即嘆了一口氣,散開了氣息。

這時的貏厊已經冷靜下來了。先是看到散出凜凜神威的紫金雙色的眼睛,想到了班塔耶先前的介紹─一個有着紫色和金色眼睛的“少年”。難不成真是男的?!

想到這裏,貏厊将目光離開“少年”的臉!啊!開襟的短上衣讓他幾乎已經肯定眼前的美女其實是一個漂亮的少年!因為,短短的衣服看不出任何女性應該有的特征!

接着,眼前的漂亮少年釋放了氣息。這一釋放,可讓貏厊看呆了眼。他根本就是一個男的!一個危險、威嚴、冷峻的少年。這時的少年要用“漂亮”來形容根本不恰當!只能說,他是一個英俊而危險的少年。更讓貏厊吃驚的是,竟然有人能夠同時擁有這兩種南轅北轍的樣貌!

班塔耶見事實瞞不住了,只得嘆口氣,在貏厊耳邊道:‘貏厊老哥!老實告訴你吧!他是我們龍人族的王子!’

貏厊聞言,先是一楞,接着冷汗開始沿着背脊直流!龍人族王室的威嚴是不容侵犯的!這點在所有種族中都非常有名!

龍人族在七百年前曾經因為一個獸人當衆說當時的龍皇在民間廣泛流傳的私生子傳說,而遭龍人族的族人擄回部落囚禁,準備祭天。

後來獸人族當時的王出面協調,發現,問題不是出在龍皇原不原諒,事實上當時的龍皇根本不在意這些小事,真正的問題出在所有龍人族族人都認為這個獸人當衆誣蔑了龍人族,因此不願放他回去。最後,這個獸人還是死在祭天的名義下。要說龍人族與獸人族交戰連連的原因,其實除了獸人好戰的本性之外,龍人方面也有這一個心結在。

想到這裏,貏厊有點害怕班塔耶會猛然從自己身後捅上一刀。

但這其實是貏厊多慮了!先別說薩摩從小在中央大陸長大,對這種王室威嚴的觀念并不堅持,若不是貏厊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樣,薩摩還懶得跟他生氣;再者,龍人雖對自己的王室極端崇敬,但也不至于到一點小誤會就置人于死地的地步。七百年前的事件其實并不單純,只是大多數人都不知情,所以才會以為兩族是因此而交惡。

事實上,只有少數人才知道,這個獸人之所以受到如此強烈的報複是因為,他不僅當衆批評龍皇與他族的女性有不正當關系,這位獸人還曾經在傳說中女性的部落中呆過一陣,并在獸化之後,強暴此女,而導致此女腹中的龍皇子嗣也因此沒了!可惜,他并不知道這個孩子對龍人族有多重要,還以為只是為龍皇解決了一個來歷不明的私生子。以此類推,龍皇不知道還跟多少女人有這種不明不白的關系,因此才在酒後大力宣揚龍皇的“作為”,他篤定了龍皇不敢行動,才不會間接證實了他的确行為不檢。

卻不知,龍人族雖然生育率比龍族高,但是,身為領導者的龍皇卻出奇地不易育有子嗣。這或許是因為,龍皇有過多龍族的血,因此生育力低的緣故。通常龍皇一但有子嗣,這孩子會承襲父親濃厚的龍族血液,很有可能就是下任龍皇。只可惜,歷任龍皇除了一兩個之外,其他都沒有留下子嗣!龍皇也就只能靠龍人族中,偶爾出現的龍血較濃的皇階龍人來繼承。

這個獸人不知道這個孩子可能就是龍皇這一生中唯一的子嗣。而龍人族也不會特地将緣由解釋給衆人知道。因此,當這個獸人被帶到龍人部落中時,龍皇其實是很痛心的!而族人也是因為知道這一點,才堅持要以祭天的名義處死此人。

雖然獸人族的王後來也得知原因,但為了種族的顏面,堅持要讓這名獸人回獸人族後再處決。這點,龍人族自然不允,因此兩方談不攏,才是雙方交惡的原因。

正當貏厊緊張地胡思亂想時,一個人影風一般在眼前出現。那是皮喇!

‘王子!要皮喇挖下他的眼睛嗎?’皮喇舉着短匕問。

貏厊一聽,汗冒得更快,沒發現衆人都浮現了不認同的表情。

薩摩皺皺眉:‘不必!’沒有那麽嚴重。

皮喇聞言,不甘地收下匕首。

‘我是薩摩。’示意班塔耶松開手,薩摩報了姓名。

貏厊呆了一呆,迷醉的神色一掃而空,貏厊一臉驚懼,好一會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王……王子,貏厊見過王子!’

薩摩微微點頭:‘不用多禮,這次麻煩你帶我們去伊闊利市。’

貏厊聞言,連忙說明:‘貏厊知道!這一段航程最多大略需要一個半月左右,若途中遇到風浪可能會拖延一點時間,但應該不會晚于兩個月。’貏厊解釋。

薩摩點點頭,回過頭問:‘食水帶夠了嗎?’

尼路連忙上前,接着回答:‘我們帶了八人份一個半月的食水,還缺半個月。’

貏厊聞言插嘴道:‘如此夠了!貏厊的船上備有食水,大概夠四個人一個月的需要。剛好可以補這部分的不足。’

薩摩滿意地點點頭。

一旁的尼路看着貏厊仍顯慌張的表情,輕輕一笑,誠懇地補充:‘聽班塔耶說,你的航海技術在模裏邦聯無人能比,這趟路就麻煩你了。’

貏厊聞言,自信地拍拍胸口,表示一切都包在他身上,還不忘感激地看了班塔耶一眼,沒想到班塔耶将自己看得這般重要。

班塔耶見狀笑了一笑,但等到貏厊一回過頭去,他又馬上露出迷惑的表情。雖然他很欣賞貏厊的才能,但是,天曉得,他從來沒這麽誇過他!真不知道尼路幹嘛這麽說。

倒是薩摩露出了贊賞的表情。尼路這記收買人心的舉動做的恰到好處,讓他極為激賞。

第 41 章 魔爪

三級的島主府已經變成了兩層的木樓,進門是個大廳,大廳兩側是六個房間,那是六位侍女各自的屋子。

沿着裏側樓梯上去就是二樓,這裏只有一個大卧室和一張能容數人打滾的超級大床,旁邊有個無門的浴室和一個有門的衛生間,沒有查看浴室和衛生間,看床已經被鋪好,脫了衣服爬上就倒頭就睡。

睡夢中迷迷糊糊的就感覺,好像有什麽東西在纏繞自己的身體,接着身體就像是在大海上起起伏伏,猛然睜開眼,就看到娜塔莎在自己身上!麻酥酥異樣舒爽的感覺,讓他知道,自己還是沒能逃過娜塔莎的“魔爪”,被她偷襲逆推了!

“你先別動。”

一個大老爺們,怎麽能讓女人騎身上!

“讓你勾引我……”

“讓你逆推我……”

潘曉璇和嬌嬌帶着三個新來的侍女從仙島內轉了一個遍,剛剛回到島主府一樓,就聽見了娜塔莎毫無掩飾的叫聲,還一直大喊着,那種叫聲潘曉璇從未聽過,可有種讓人發熱的感覺,新來的侍女中有個二十七八年歲大些的極品美女,聽到聲音後輕啐一聲,紅着臉跑出了房門,另外兩個也不好意思的跟着溜走。

嬌嬌已經一邊偷笑着,一邊輕手輕腳的沿着樓梯去偷看,潘曉璇關上房門,奴着嘴一臉不高興的也向樓梯走去,還故意把樓梯踩得“噔噔”作響。

“壞了……那倆丫頭回來了!”

這要在半途而廢,他非哭了。

“你們倆來得正好,快來救救我,我實在不行了,這家夥也太壯了!你找她們吧。”

“嘿嘿,你活該,雷哥加油,把她弄趴下,讓她瞞着我又來偷吃。”

一聽娜塔莎求救,潘曉璇到不生氣了,竟然大方的坐到床的另外一邊欣賞。可一個大姑娘家,那裏見過這種場面,越看身體越是燥熱,尤其看着娜塔莎複雜又帶着滿足的表情,更是忍不住了。

她是不想幫忙,可卻忽略了一個人,嬌嬌才不管那些。

一連兩個同伴已經成了李雷的女人,這一切就活生生的在眼前發生,嬌嬌在那忍着初次的疼痛,興奮地大呼小叫,聽得潘曉璇心中很不是滋味。自己能接受心愛的人三妻四妾很多人跟自己争寵嗎?得到自己的身體後,李雷會更加的疼愛自己嗎,她糾結了。

燥熱感逐漸消退,潘曉璇陷入了冷靜的思考中,可心中總有一個聲音提醒自己。你是侍女,照顧李雷讓他開心是自己的責任,其他人能做到,自己就應該做的更好,以後還要有漫長的時間相互陪伴,他開心自己也開心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下定決心的潘曉璇展顏一笑,渾身感覺都輕松起來,手不由自主的開始解身上的紐扣。可當衣襟解開再看向奮戰的兩人時,李雷已經氣喘籲籲的趴在嬌嬌的身上,而嬌嬌正眯着眼睛幸福的看着他,李雷竟然已經完事了,氣的剛準備獻身的潘曉璇一下又努起了嘴,伸手在李雷身上狠狠擰了一下,起身就往樓下走。

“你個大壞蛋,大流氓,我再也不理你了……”

剛剛靈士的潘曉璇現在的力氣可不小,一下等的李雷直咧嘴,從嬌嬌的身上爬起,看着她氣呼呼的背影有點莫名其妙,剛辦事時不吃醋,自己弄完了她又吃哪門子的醋啊!

“咯咯咯,他是嫌你時間太短了,沒把她也收了。”

緩過點勁的娜塔莎笑的合不攏嘴,一邊用找來的毛巾給李雷擦拭,一邊一邊用手指逗弄那根讓她又愛又恨的東西。

“呵呵,嫌時間短,下次我對付她自己,你們誰也別幫忙。”

李雷渾身舒爽之下又倍添自信,那種自豪感是無法用言語表達的。已經毫無睡意,摟着兩人在床上說了會情話,剛剛體會到那種快活滋味,本想再來一發,可見到兩女總捂着那裏皺眉頭,還拒絕用靈魂之力治療,只好打消了梅開二度的想法起身穿衣。

讓兩人好好休息,走到樓下大廳,就看到潘曉璇正拿着朵花狠狠地揪着花瓣,本想着把她拉樓上一次性解決了,可新來的三個侍女已經回到島主府,正向生悶氣的潘曉璇請教修煉的問題,李雷只好讪讪的笑笑向着門外走去。新來的三妞不錯,其中還有個混血兒,這要是把她們都弄上床,一起弄……這貨不由得遐想起來。

一出門就看到好玩的一幕,島上有堆金磚,李雷現在的錢不少一直也就沒再理會。沒想到為了這堆金磚,煉器師夏雨峰竟然和商人元寶起了沖突。

“你讓開不,再不讓我錘死你。”

夏雨峰拎着打鐵的錘子在那大呼小叫,可誰都知道,這貨心地善良,典型的只會說狠話不會做。不過新來的元寶應該不知道,他怎麽有膽量阻擋夏雨峰,夏雨峰又要金子幹什麽?

“我就不讓,這可是金子,金子你知不知道,這可是島主的錢,有我在,你拿去融化做武器絕不可能。”

“這點金子算個屁,島主有的是錢,他都不在乎你瞎攙和什麽?我不跟你說了嗎,在外邊金子不值錢,拿去花還不方便,用的都是金票。”

“金子不值錢?你糊弄傻子呢?”

不論夏雨峰怎麽解釋,元寶梗着脖子就是不讓路,一副守財奴的模樣,還有好幾個人嘻嘻哈哈的看着熱鬧,連李雷走到背後都沒注意。

“咳咳,你們都閑的蛋疼了?該幹嘛幹嘛去……”

咳嗽聲傳來,人們一看是島主來了,嘻嘻哈哈的就要散去,元寶跑到李雷近前就告狀。

“島主,他要偷你的金子。”

“你個財迷,偷什麽偷,放着就是方便有人需要自己拿。”

夏雨峰來拿金子肯定有用,這堆金子扔着确實也是不在乎被島裏人拿去花掉,李雷對着元寶笑罵一聲,他這名字起得也夠絕,眼裏除了錢什麽都看不到。

“額,你的意思是我也能拿喽?”

一聽這話,元寶眼中冒出星星,當李雷一點頭,抱起兩塊金子就往商行裏跑,可那小身板還沒修煉過,兩大塊金磚足有好幾十斤,沒跑兩步就慢了下來就是舍不得放手,看的人們直搖頭。

“島主啊,你以後能不能少召喚點奇葩,耽誤我幹活!”

夏雨峰嘟囔着就開始往自己儲物戒指裏裝,自從到了這個世界,李雷一共就弄到手四個儲物戒指,三立方米的那個自己用了,給了李長海,老婦人和夏雨峰一人一個容量小的,好方便他們幹活。要不是仙坊裏這玩意賣得太貴,都想島裏人一人一個。

“你拿金子煉兵器?”

李雷疑惑的發問,夏雨峰一撇嘴,“哪那麽容易,十斤黃金才能練一斤精金,煉制低品的靈器精金還有用,中品的就得需要赤金,一百斤才能提煉一斤。還得和其他金屬一起鍛造,咱們缺的東西太多了。對了,你有時間去兌換點銅錠回來,我有用。”

已經對夏雨峰的牢騷有點免疫,可李雷還是感到有點蛋疼,這煉器果然是吃錢的玩意,中品以下就這樣,那七品以上的還不要了人命!

第 99 章 浮生暫寄夢中夢(三)

第99章 浮生暫寄夢中夢(三)

天照鏡原本叫作照妖鏡,被置于仙界司天宮禁地的宮門之上,可以查驗和警示所有過往的妖魔鬼怪,傳聞中是用以看守這禁地主宮中的兩件上古神器的。

至于預蔔仙魔未來,算是它衍生之能。

這司天宮禁地雲搖是第一次來,天照鏡也是第一次見,只是不知緣由,它似乎對她有種莫名的親近。

雲搖想了想,決定還是忘記在鏡子中看到的那一幕——她想它一定是預蔔錯了,那位魔尊大人大約是生而無心,莫說如鏡中所觀,即便是憐憫,他又怎麽會對她生出一絲呢。

雲搖自嘲地笑了下,試着将天照鏡靠進腕心。

便見腕心的往生輪印記亮起,一道流光覆上天照鏡,散去時,它也已從她手中消失。

大約是被吸納到往生輪中了吧。

果然,她的一切特殊與“幸運”,都只因為她是被往生輪選中的祭品而已。

雲搖想着,有些無奈地笑起來,朝禁地宮中走去。

在跨過中門時,她便覺着已經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實在是疲累之至,沒辦法再向裏面走了。

……歇一會,就一會好了。

小仙子靠在了色澤沉樸的宮門上,阖上了眼。失去意識的身體再撐不住,順着門上那些嶙峋的花紋,一點點滑了下去。

在摔入塵土前,一角玄色憑空而現。

滿身染血的小仙子被那人接進了懷中,雪色長發被風掠開,露出那人清絕冷峻的側顏。

他下颌繃得極緊,眼尾漠然冷冽,像是壓着暴虐的戾意。

只是最終那些情緒都在他低眸望向懷中昏睡容顏的那一刻,消弭淡去了。

慕寒淵跨過中門,無視過那一道道加身的殺意、目光與畏懼,他向着司天宮正宮內走去。

兩人身後,一重重宮門轟然關合。

将整個仙界隔絕在外。

興許是在司天宮禁地那場大戰裏,抽調仙力乃至神器之力過多,雲搖自那日之後,便陷入了時夢時醒的昏沉中。

即便醒來,依然虛弱無力,時常連院落都跨不出。

她的生息也在這樣的消磨中,一日日衰弱下去。

随之見漲的,除了往生輪的氣息之外,還有慕寒淵那一日愈怒過一日的脾氣。

“砰。”

散發着詭異的令人作嘔氣味的湯汁盛在剔透的玉碗裏,被重重擱在了雲搖榻外的木幾上。

盡管聲勢驚人,卻一滴都沒濺出來。

“全喝了。”

剛醒了沒半炷香的雲搖,險些叫這個味道再熏暈過去。

“我不要喝。”她捏着鼻子,倚着榻案朝裏面扭頭,“喝這種東西,還不如直接死了呢。而且誰知道你這是從哪兒弄來的鬼東西……”

慕寒淵胸膛起伏得劇烈,眼眸裏死死壓着戾意:“青木老兒熬得,既然你懷疑,那我将他打斷四肢,到你面前來替你熬藥好叫你放心?”

說着,他就要轉身。

“別——”

雲搖慌忙回身,只來得及拽住了慕寒淵的袍袖,将人拖在了原地。

慕寒淵側眸掃下,淩冽眼神落到了從榻上趴出來的小仙子瘦得快要脫相的細白手上。

他眼神更幽沉下去,殺意愈濃。

連雲搖都察覺了,讪讪地将手縮回被衾下:“額,青木神君修行不易,你也別總緊着他一個神君折騰啊。”

“若非他最擅仙藥,你以為我閑得去尋他?”慕寒淵轉回榻旁,冷聲冷氣地說着,拿起了被他擱在木幾上的湯碗,“将藥喝了,一滴都不許剩下。”

“我不,我寧死不——”

屈字沒出口。

雲搖的下颌就被那可惡的魔毫不客氣地捏開了,他雙指并攏,自碗中一劃,便見那令人作嘔的深褐色藥汁變成了一道水流,直落進雲搖口中。

“唔唔唔唔唔唔!!!”

雲搖全副力氣都拿來跟慕寒淵拼命掙紮了,雙手揮舞連抽帶打,然而與之前數次一般,照舊毫無結果就被悉數鎮壓。

藥碗中最後一滴藥汁都引入雲搖口中。

慕寒淵撤了手,冷淡掃下:“好喝麽。”

“………………魔頭你等着!起始神君回來一定會将你天打雷劈、萬劍穿心的!!”

雲搖無能狂怒。

見她終于有點力氣和他跳腳了,慕寒淵竟數十日來難得地牽了一下唇角。

“張嘴。”

雲搖僵了下,慌忙捂住自己嘴巴:“還有啊??不喝不喝,打死不喝,這次你再敢——”

話沒說完,故技重施。

雲搖氣鼓鼓地仰頭睖着慕寒淵,只來得及看見一個藥丸大小的東西飛入唇中。

只是沒想到,這回嘴巴一合,卻是……

“甜的?”雲搖意外,“是凡界話本裏說的饴糖嗎?”

“嗯。”

慕寒淵一掃袍袖,席身坐在了榻邊。

他将雲搖扶起,擡手抵住她後心,存儲于經脈間的靈力徐徐送入她身體。

仙界應當是沒有饴糖的,可仙凡天塹,下凡比登天還難,魔是怎麽逃過的仙凡劫雷?

雲搖正想着,忽覺一陣溫潤力量從後心送入。

她怔了下,随即反應過來,輕磨起牙:“這麽多仙力……你又去禍害哪家仙子仙君了?”

“他們的太駁雜,你又不許傷他們性命,只抽那一點有什麽用?我去與劫打了一架,順便抽了他一道仙力。”

“?”

雲搖驚回首:“???”

“看什麽,專心運氣,”慕寒淵冷漠将她腦袋掰回去。

“難怪你進來時就一身血腥氣,我還以為你做了壞事……”雲搖一頓,忽笑了,“你是去打了一架,還是挨了一頓打?他這道仙力,其實是被你騙來的吧?”

“……”

慕寒淵面無表情,手下忽一用力。

“哎呦。”

雲搖被仙力撞得一疼,氣得微微咬唇,心裏把魔頭剮了千百刀才解氣。

不過在那暖融融的,叫她昏昏欲睡的仙力裏,她忽想起個問題:“不對啊……你一身魔氣……仙力半點不相容,最損魔身才對……怎麽帶回來的……”

慕寒淵冷顏垂眸,嘲諷:“自己都要死了,還有心思挂念旁人。起始神君選了你做仙格祭品,也是看上你像祂一般蠢的麽?”

“……”

換了從前,小仙子聽見這句怎麽也要罵回去。

只可惜如今她連神識也已大不如前,連調息中,竟都不知何時昏沉過去。

慕寒淵眼神晦暗下去,心底殺意戾氣翻湧而起,卻叫他再一次壓下。

為了師尊……

往生輪,必須蘇醒。

從劫那兒借來的仙力在雲搖周身經脈內運轉,但也只維系了兩日,便叫往生輪吸納去了。

小仙子又無精打采地蔫了回去,整日要麽是睡,要麽是困得昏昏欲睡地靠在榻前。

這一日又是。

慕寒淵強忍着坐在榻旁給她念那些羞恥的凡界話本,一扭頭的工夫,就發現小仙子瞌睡地靠向了床柱上。

他連忙擡袖,将她腦袋扶住。

盡管還是墊着他手背磕在了床柱上,但雲搖總算醒來,迷蒙地睜了睜眼:“嗯?念到哪一卷了?”

慕寒淵趁她不察,假作拂袖地垂回收,他眼皮跳得厲害:“不許再睡了。”

雲搖弱着聲:“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

“為何不能。”

“……”

睡得迷迷糊糊昏昏沉沉的小仙子眨巴了下眼,忽靠着床柱,望着他笑起來:“哎,慕寒淵。”

“——”

慕寒淵心口劇烈地抽疼了下,他猛地擡眼。

那一瞬裏,面前白衣若雪的小仙娥,幾乎要與凡界那個紅衣飒爽的女子身影完全重疊了。

然後他就聽見她蒼白着臉,卻笑吟吟地問他:“你到底是想我活,還是想你的師尊活啊?”

“……”

慕寒淵欲擡的袍袖滞在了膝前,指骨克制着攥了起來。

小仙娥等了兩息,又笑了下,她輕懶地側過身:“所以啊,我早些死了,往生輪就能早些醒過來,為你找到她了……這樣不好嗎?”

慕寒淵死死攥着衣袍,聲線沉啞:“我只怕你熬不到往生輪蘇醒,就要死了。”

“應當,不會……”

小仙娥慢慢合上眼,嘴角勾着淺淡的笑:“我能感覺到……它就要醒了……若你能找回你師尊……那你要聽她的話……別再為禍了……不然起始神君回來……你會……死的……”

“活下去吧……只要活着就……很好……很好了……”

“……”

慕寒淵僵着,一動不動地坐在榻旁。過窗的日光将他身影埋入陰翳,像座巋然孤寂了萬年的青山。

榻上的小仙娥睡得昏沉。

氣息微弱得已經很難聽到了。

他在那片死寂裏,努力地分辨着她的一呼一吸,她的脈搏,她的心跳。

生命。

活着。

原來只有在流逝的那一刻,那些他以為蝼蟻般輕賤的,才如此重若萬鈞。

才如此……叫神魔也恸楚。

許久。

那山徐徐傾覆。

在翳影裏,一聲壓得極低的、難以分辨的悶聲,從支起的窗柩縫隙下溜了出去。

——

那是魔臨仙界的第一百日。

那天早上醒來後,雲搖的精神突然極好。她昏睡了太久,腦子已經有點壞掉了似的,呆呆地坐在榻上許久,像是才反應過來,她忽然笑了,從榻上躍下,朝宮外跑去。

司天宮主宮又大,又幽靜,又漂亮——每一件擺設,每一處開鑿,都讓雲搖覺得甚合心意,就像為她量身定制似的。

慕寒淵此刻不在。

她在整個司天宮主宮中徜徉了許久,摘花拈草,捕蝶捉鳥,極盡肆意了大半日。

可惜尋寶沒成功,傳聞中藏在司天宮裏兩件能翻天覆地的上古神器,其中一件應當是往生輪,可另一件她怎麽也沒找到——只從後山的壁畫上,隐約看出來了,另一件應該是個小塔似的物件。

壁畫上還說,這兩件上古神器不僅極為強悍,更甚者,還能分存聖者一魂一魄,以渡萬世之劫。

沒找到就沒找到,雲搖不貪心。

玩夠了她便坐在司天宮禁地外的宮檻上,等慕寒淵回來。

——

自從魔尊降臨仙界,連着與劫打了幾架,盡管仍是屢戰屢敗,卻一次強橫過一次,任是再新晉的仙子仙君都看出來了,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魔就該是這仙界之內再無敵手了。

衆仙人心焦得很。

好在這魔看起來沒什麽事業心,每日除了去青木神宮欺負那位倒黴神君煉藥,就是跑去禦靈仙山找劫聖打架。

至于占了司天宮禁地主宮這事——來一個被打回去一個,幾次下來,也沒人敢再去了。

衆仙齊齊憋着勁兒,等三聖聚頭,收拾丫的。

于是這司天宮在的起始仙山上,就愈發冷清下來。

雲搖直等到日色漸黯,才等到了慕寒淵回來。

魔焰甫一出現。

夜色便像在這從來只有白日沒有夜晚的仙界裏降臨下來。

日月交替,仙界從所未有,雲搖瞧着很是喜歡,不由地笑吟吟地站起身來,朝對方招手:“慕寒淵!”

“——”

慕寒淵眼神一沉。

他落身時便看到她了,本以為坐在那兒的只是他幻覺,卻沒想到……

“你為何會出來?”慕寒淵聲線沉冷,一瞬竟招得九重天上的雲層中隐有劫雷聲動。

雲搖卻像沒聽見似的:“日月都看過了,你陪我去看星星吧。”

“……”

慕寒淵死死盯着她,眼尾魔紋沁起血色似的紅。

換旁人早吓跑了。

雲搖卻背着手仰着臉,只笑不說話地盯着他。

慕寒淵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

再多神藥仙力也拖延不得的,便是宿命。

那一天終于還是來了。

“……好,”慕寒淵側身,握住她手腕,“你要下凡界嗎?”

“凡界?”

雲搖一怔,“那多可怕,又要挨劫雷,又要遭天罰……你不會下去過了吧?”

慕寒淵卻未答,也不看她:“那你想去哪。”

“……魔尊大人這麽溫柔,我還有點不習慣。”

雲搖輕蹭過鼻尖,笑起來,她遙遙一指起始仙山下,隔着重重籠罩的雲山霧海裏隐約可見輪廓的司天宮前殿。

“就去那兒吧,那裏就有星星。”

“嗯。”

魔尊今日一反常态,予取予求,予問予答。

就連脾氣都好得像個聖人似的。

轉瞬後,他就帶着她落到司天宮的前殿門柱下。

“哎,我在這裏當值了幾百年,還真有點舍不得,”雲搖踏入殿內,目之所及一片清冷,“你看,你把司天宮的仙娥仙君們全吓跑了,現在連個值守的都沒有了。”

雲搖說着,走到了一排排的木架前。

一只銀白色的鈴铛躺在桌案上,那是值守司天宮前殿的仙人們專用的示警鈴。

反正沒人會來,雲搖捏着它,在耳邊輕晃了晃。

她笑起來:“原來它聽起來是這樣的,從前我就一直好奇它響起來會是什麽聲音,可惜一直沒機會用。平常無事又不敢妄動……直到你來了。”

雲搖轉過身,譴責地睖慕寒淵:“我那只就是被你捏碎的,你也沒賠給我。”

“……”

慕寒淵跟入殿中,便站在那兒。

他只是望着她,用一種雲搖以為不會在魔身上看到的,幽沉而難過的眼神。

“我會賠給你。”

“……算了,”雲搖眨了下眼,轉回去,“本仙子才不會跟你一個魔頭計較。”

放下鈴铛,雲搖席地而坐,靠着身後那些整理了幾百年的架子,她仰頭看向司天宮的拱頂——

三千星燈琳琅在目。

而慕寒淵的魔焰迤逦下,夜色如幕,襯得那些熠爍的星燈愈發像銀河中的星星一般漂亮。

“你看,這就是三千小世界,是不是很美?”

雲搖靠着木架,問道。

“……”

司天宮中如那數百年間一般寂靜。

魔也沒有聲響。

雲搖牽起唇角,聲音輕了下去:“你說,仙人死後,會去三千小世界裏嗎?”

“還是化作雲煙,山霧,雨雪……歸于無邊寂滅。”

“化作什麽都好,我好想去看看啊。”

在有些模糊、昏暗了的視線裏,雲搖很努力地擡起手,朝着三千星燈舉起。

她看見了藏在最深處的,最為黯淡漆黑的那一顆。

她記得它。

那裏是天棄之地,名為乾元。

那是一整個小世界的生靈,與衆生一般,那裏降生的生靈沒有做錯什麽,為何要蒙天棄呢。

如果……那裏也能亮起就好了。

帶着神憐衆生的最後一個心願,雲搖的眼簾跌了下去。

靠着架子的身影像是被抽走了最後一絲生息,倒向旁去。

玄色掠起殘影。

長發如雪的魔背身跪地,将小仙娥接進了懷裏。一滴浸作血色的淚,最終還是從他冷玉似的容顏前落下,砸在了小仙娥的手腕上。

她腕心的三瓣金輪亮起熠熠華光,向着三千星燈的無盡夜空中射去——

與之同時亮起的,是三千星燈中最漆黑死寂的天棄之地,那一瞬它忽然在萬千星辰間大放光明,如日月之輝,頃刻便将夜色吞噬。

九重天上,四海八荒,無數座仙山神宮忽然齊齊奏響鐘鳴鼎磬之音。

浩蕩之聲滌天蕩地,淹沒了魔的恸泣。

仙界之內,劫聖神音傳頌八荒——

【恭迎聖·初,魂歸仙庭。】

“……”

司天宮前殿,鐘鼎之音最盛。

慕寒淵于徹骨恸楚中仰眸,望見了那三千星燈間,一道籠在金塔內的魂魄虛影。

只須再十息,那藏在乾元界中不知何處的起始神君的一魂一魄,便會就此歸來。

而作為代價與祭品——

慕寒淵懷中,小仙娥的身影漸漸淡下,一點點化作無數星芒,彙向她眉心的金蝶。

那是起始的仙格,是将司天宮第三百七十二位小仙娥祭于天地的、罪魁禍首。

“起始……”

慕寒淵聲啞如嘶。

而就在此時。

前殿門前,聞示警鈴铛趕來的雲巧一步踏入殿中,第一眼便望見了在那位無上魔尊懷中,徹底失去了生息的小仙子。

她踉跄着哭聲摔下:“雲搖!”

“————”

如驚雷之聲貫過長空。

長發如雪的魔尊僵在了起始魂歸的萬丈神光下。

[……你叫什麽名字。]

[在我們仙界,只有神君和上仙以上,才配在仙界傳頌尊號……我嘛,進司天宮的時候在小仙娥中排行第三百七十二。]

[你若是想叫,就喚我三七二好了。]

[你不該…你不該殺那麽多人……]

[慕寒淵!你停手!]

[想要我救你嗎?真可憐。]

[可惜仙界沒有人會救你——我也一樣要你死。]

[……]

[哎,慕寒淵——]

[慕寒淵!]

[慕寒淵……]

那一聲聲從耳畔拂過。

魔的瞳眸顫栗欲碎,他難以置信地低頭,看向懷中:

“師尊……?”

當啷。

最後一抹虛影散去。

三瓣金輪跌落在他身前的階上。

第 32 章 挑釁

走到去往他們自家地裏的那條小路時,田間卻沒有上次那麽多人了,偶有一兩個,也是要準備回家吃飯的。月娘低着頭挎着籃子目不斜視,悶頭向地裏走去。

快到地邊上時,遠遠地并沒有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在地裏,月娘有些奇怪,她摸了摸尚還溫熱的餅子,再等一會兒就要冷了,吃進肚子裏會很難受的,難不成走別的路回家了?

月娘正猶豫要不要回家看看時,前方的一顆大樹後卻走出來一個人。只見那人有着一雙微微上揚的丹鳳眼,長眉斜飛入鬓,頭上系着一條玫紅色的汗巾撩到耳前,上身穿了一件桃紅撒花襖,下身着了條蔥黃绫棉裙,腳上踏着一雙厚底大紅鞋,真真是個明豔動人的婦人,行走間婀娜多姿,妖妖嬈嬈,任是無情也動人!

只是皮膚卻不及月娘白皙,大約是經常曬太陽的緣故,村子裏的女人都不怎麽白,倒一點也不影響她妩媚的氣質。只那一雙欲語還休的鳳眸,就已能勾人心弦了。

那婦人搖曳生姿的扭到月娘近前,先把月娘從頭到腳打量了個遍,突然笑了起來,見月娘面露疑惑,這才輕啓朱唇:“原來是個小丫頭啊,看這皮膚這樣好,是養在深閨的千金小姐罷?如今淪落到這般雲泥之差的地方,真真是委屈極了呢。”

月娘并不識得她,記憶裏也從未見過她,突然第一次見面聽她這般話語很是不解,更多的是不悅,她淡然笑道:“都是一樣活着,何來委屈之說。”

那婦人沒想到月娘會如此說話,挑了挑眉,複又笑道:“是了,聽說大磊如今拿你當眼珠子待,你又怎會覺得委屈?現在卻已是半會都離不得,急巴巴的趕來找他。”

她認識林大磊?月娘不知她是什麽身份,更不知和林大磊有什麽關系,該不會是什麽遠房親戚吧?

“你是?”保不準真是什麽八竿子打不着的親戚呢,就算平日裏不來往,她也絕不能讓人覺得他們慢待了別人。

“我?”那婦人指了指自己,見月娘點頭,伸手撫了下垂下來的汗巾,道:“說起來我也不是什麽外人,大磊先前死去的短命媳婦兒,是我表舅舅的女兒。”

原來她就是王嬸曾說過的那個沒事便向林大磊索要些錢財的遠房親戚,不過,這和她又有什麽關系,那女的已是死了的,林大磊如今已經是她的夫君,從前那些事情也和她沒有牽連,他不說,她只作不知。

“嗯,那想必你與我家相公确實是相識的,既如此可曾見過他人?我來給他送午飯,卻不見他人在何處。”月娘淡淡揭過這個話題。

那婦人有些不可置信,難道她不知道自己嫁了個鳏夫不成?還是年齡太小不懂得?怎麽聽了她的話卻一點反應也沒有,居然還向她打聽自己男人的去處,莫不是太蠢了?

“哦,你說大磊啊,确實見了他的,就在前面山腳下的那塊地裏幹活呢,剛剛還和他說了話的,如今想想,從他那媳婦兒沒了到現在,倒是有四五年沒見了。”

一幅感慨萬分的模樣,明明知道現在她已經是林大磊的妻子了,還滿口的大磊媳婦沒了,句句不離以前的事情,如若不是她們姐妹情深,倒像是在詛咒她呢!

“如此那便謝過了。”道完謝便要往她指的那方走去。

那婦人愣了一愣,急忙喊住了月娘,她沒有想得月娘一點也不在乎那些事情,莫非她已經知道了?若說真的一點也不在乎,她有些不相信。

見月娘神色間已有了不耐煩,她急忙笑着解釋道:“沒什麽,我第一眼見你便覺得十分的喜歡,看到你就不知覺的想起了我那可憐的小表妹,你倆眉眼間倒真有幾分相似呢……”

這是在給她添堵呢,月娘心裏頓時悶起一口氣,她被奶娘教養的良好耐性都快被她磨光了,生怕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強自忍耐着,語氣已變得生硬:“這位大姐,實在是不好意思,我是來給我夫君送吃食的,若在等會就要冷了,我可不想他吃了以後鬧肚子,有什麽話還是留到下次再說吧,先別過了。”

下次?絕對沒有下次!

月娘氣呼呼的想着,本來挺好的心情被她弄得糟透了,她還是第一次這樣與人說話呢,可是卻一點也沒有覺得自己不對,她自己的小日子,才不要別人來說三道四的左右呢!

月娘心情不好,腳下卻快了起來,只又走了一小段路便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正在田間墾地,他在用自己的蠻力呢,人家家裏富裕點的,都是用牛的,他們家沒有,他便親自來幹,月娘看着十分心疼,急忙小跑了過去。

林大磊聽到腳步聲,以為剛剛那人去而複返,頗為不耐煩道:“我說了家裏的東西我如今是作不得主的,都是我家娘子的,自然要她點頭,你還是去別家借吧,不要去煩憂我家娘子。”

月娘剛剛郁結在心口的悶氣,便突然的就消散了,不管他以前有過什麽事情,也不管剛剛那女人說了什麽,如今她的夫君,心裏眼裏都只有她一人,還讓她當家作了主,月娘感動萬分。

“累了吧?快來吃些東西,待會就冷了。”

最為熟悉歡喜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林大磊有些難以相信,怎麽是他家娘子的聲音?莫不是出了幻覺?

“呆子,還愣在那做什麽?”

嬌嗔的聲音傳來,軟軟糯糯的,不是他家娘子還能是誰?林大磊回頭果然看見了那張含羞帶俏的小臉,正斜睨着他帶着深意的探究。

剛才的一幕又浮現出來,他家娘子應該什麽也沒看到吧?雖然他并沒有做任何對不起娘子的事情,但心裏卻不知為何莫名的心虛。

月娘哪裏知曉他心中的活動,見他笑的有些拘謹,以為是自己來的太過突兀,他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也不理他,走到地頭上找了塊石頭坐下,拿出一個餅子往前遞着。

“怎麽還不過來吃飯?你怎麽跑這裏來了,害得我走了這麽遠,腿都酸了。”

有些撒嬌意味的埋怨,她沒有問他剛剛為何說那些話,心裏松了口氣,急忙走上前去,接過餅子咬了一口,讨好道:“這餅子真是又大又香,娘子手藝真是越來越厲害了。”

月娘便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道:“這不是早上你自己做的嗎?”

她幾時會做餅子了?連粥都還熬的不是特別好。

林大磊神色便有些尴尬,不自然道:“是啊,倒是我忘了。娘子走了這許遠的路,累着了吧?”

她剛剛不是喊累了?今天怎麽了,他以前可從不會出現這樣低級的毛病。

“好端端的,怎麽跑這裏來了?這也是我們家的地嗎?”

“嗯。”林大磊見她沒有深究,又把此地稱為他們家的地,心裏便十分舒服,神情也舒緩了許多,“是我們家的,只是以前因它處在陰涼之處,莊稼生長的不是特別好,便一直荒廢下來了。不過,現在想開墾出來,等來年開了春,可以多種些糧食,也可以種上棉花,這樣來年的冬天,你就有棉花做許多冬衣穿了。”

他們今年都是用的王嬸家去年剩的棉花,若是真的有了屬于自己的棉花,可真是太好了,她可以給他做件夾棉褲,也可以給他做雙厚實的鞋子,哦,還可以做襪子呢,放一點棉就會暖和許多,想想都有些令人激動。

林大磊見她一副向往的表情,心裏更是打定了注意,要把這塊地開墾出來好好種,又突然想到了什麽,他問月娘:“你喜歡小動物嗎?”

“小動物?”是指小貓小狗嗎,嗯,她還是蠻喜歡的,因為實在是太可愛了,“喜歡啊。”

“好,那我過兩日便給你帶些來養着玩,如何?”

“好啊。”月娘心想,即使他出遠門不在了,她也有人陪着,不會孤單,哦,有動物陪着……

林大磊點了點頭,有了計劃,做起事情來也有了勁,林大磊把月娘帶來的幾個餅子都吃下了,然後繼續努力幹活,月娘讓他休息一回兒,可他偏偏要多幹些地裏的活,說什麽早點幹完了可以早點回家陪她。

聽他這麽說,月娘便打定主意不走了,只坐在低頭等着他,還一邊把他做的事情和步驟牢記于心。

林大磊正幹的起勁,忽聽得月娘問他:“你有什麽事要和我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