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舊處見新人

到淩晨時,君修把千錦送到關着蘇媛的屋子前,他領着一隊人破門而入,千錦趁着混亂進去。

蘇媛已經睡着,地上的女子見他們進來迅速起身離去,千錦小心躺在她躺過的地方。正好蘇媛被驚醒,君修過去扯下她眼上的布條,她一看到君修,便撲到他懷裏哭了起來。

千錦閉上眼,只覺身上傳來一道灼熱的目光。

他小聲安慰着蘇媛,問她是否有看清虜他人的模樣,她卻沒有答,只哭着,君修也不再問。

不久後聽到身邊一陣響動,蘇媛細細地道:“千錦,還暈着……”

君修喊了人,緊接着,千錦被一人扛在背上,衆人一同朝外走去。

這期間,她一直假裝睡着。

等到行館前,她佯裝清醒過來,揉着脖子問這是在哪。

此時君修與蘇媛在車裏,而她只是一個婢女,旁邊沒有一個人理她。

一行人到行館前,君修派人将千錦送回皇宮。

千錦也未流連,轉過身就頭也不回地離開。

當然是不舍的,可這種不舍,不能在任何一個公衆場合流露。

方淩雪受了輕傷,夜裏包紮後服了藥,此時睡得正沉。

千錦讓宮人不要吵醒她,只默默地在旁邊守着。

第二天聽說,昨日她和蘇媛被俘後,侍衛又與黑衣人進行了一番苦戰,黑衣人想要刺殺皇上,幾番進攻卻都沒有得手。行館離皇宮甚遠,又在婚宴之上,皇上雖帶了多人,但與早有預謀的黑衣人比起來終歸顯得薄弱。黑衣人撤退後皇上下令讓人不要追,可君修說他新婚的妻子被擄走,皇上不願派人去找,他自己可以去!

于是他順着黑衣人離去的方向,只帶着數十人找了整整一夜,到清晨時終于将王妃安然帶回。可在尋的過程中,他和他的随身侍衛常風都受了重傷。

宮人都說,王爺與王妃的感情,當屬一段傳世的佳話。

剛好方淩雪悠悠醒轉過來,千錦咳了一聲,剛剛還湊在一起閑聊的宮人立馬散了開去。

方淩雪擰着眉頭,卻依然把昨日的事仔細地問了一番,卻默默然什麽都沒說。

到天将入夜時,外面有人來傳話,說是王妃求見。

方淩雪坐起身,讓千錦去迎她進來。

此時的蘇媛身着華貴宮裝,發髻高高地挽起,雖是初為人婦的模樣,眉眼間也依然存着傲氣,可還是有種與生俱來的威嚴感。

看到千錦她小跑着過來,拉住她的手道:“你沒事吧?今日我可擔心了你一整天!”

千錦輕拂開她的手,不着痕跡地退開兩步:“奴婢多謝王妃關心,皇後還在屋裏等着,王妃且進去吧!”

“千錦——”她有些不解。

然千錦卻低着眼,是恭敬順遂的模樣。

蘇媛終于沒說什麽,只道:“既然無事,那我就放心了!”

官家的女兒,縱是再驕縱,該懂的禮數也還是會懂,之前方淩雪待她好,她回來後第一件事便是來宮裏看她。旁人都說,王妃與皇後親得很,要說是母女也是有人信的。

她在中宮沒有待得太晚,千錦送她走後回來看安公公站在殿中。

他看上去有些焦急,一見到千錦進來便快步到我面前道:“姑娘跟老奴走一趟吧,皇上突然說,對淑妃娘娘思念得緊,此時正在寝宮發着脾氣呢!”

她了然地跟着安公公往外去,到離中宮遠了,他才說了來意,原是昨日皇上出宮去後,回來沒見着江蘭馨,此時喚她前去,是想問問她是否知道她有什麽別的去處。

她搖着頭,可心裏卻是無比通透。

江蘭馨進宮便是為了君修,她對他的感情從一開始就寫在了臉上,只要與他有關的事,她就總也想不明白,上次他要離京時她便不顧一切地要與他一見,只是君修未來,來的只有聶勇。

昨日是君修成親的日子,是大喜之日,于她,卻是大傷之日。

一個想見的人,卻不能見。

一個想嫁的人,也不能嫁。

這種感覺,是鋪天蓋地傷人肺腑的難過,千錦也曾體會過。

只是再難過,江蘭馨都該清楚,此時她的身份和處境,也該清楚,君修此刻的舉步維艱。偶爾任性沒什麽,可任性完,日子該怎麽過還得怎麽過。

這一天一夜過去,再難纾解的心情也都該纾解了。

可事實上,昨日皇上回宮後,已暗地裏派人尋了一天,卻始終沒見着江蘭馨的蹤影,是“死人”,所以不能大張旗鼓地搜尋,這才病急亂投醫般地想到要來問千錦。

她是江蘭馨的婢女,也是她身邊,唯一一個知道她還活着的人。

然縱是如此,她也從不知道這皇宮之中江蘭馨還有什麽可以去的地方。

思來想去,也唯有一個淩安宮。

淩安宮皇上肯定已經尋過,那麽,就只剩了一種可能——

君修從前住過的地方。

當然,這話千錦沒與安公公說,也沒與皇上說。從皇上寝宮出來,她徑直回了中宮,方淩雪問她皇上都問了些什麽,她胡亂地答着,說是皇上只讓她說說江蘭馨平日的起居與喜好,別的也沒多問。

“是麽?”方淩雪低笑,然唇齒之間,卻不經意間透了些苦澀。悠悠地嘆了聲:“你到底喜歡她們什麽?”是對着千錦,可話,卻明顯不是對着她說。

之後她就讓千錦伺候她睡下。

很快,方淩雪的呼吸愈漸平穩下去,千錦命人熄了燈,又囑咐外間的宮人好生守着,這才回了自己房間,等夜又深了幾分,她從窗子裏翻出去,繞着小道直往君修的院子去。

屋子裏燃着燈,她一翻過院牆就見裏面搖曳着燭光。

許久無人的院子,卻有燈光。

千錦搖搖頭,江蘭馨這人,有時候覺得她挺聰明的,可有時候又覺得她做事全然不過腦子,她這個樣子,若是被別人看見,不光會讓她落個□□宮廷的罪名,還會讓君修的奪嫡之心暴露在衆人眼前。

到時她與君修,一個都活不了。

想到這裏,千錦毫不猶豫地推開門,果然見一女子的背影,看樣子她正在四處觀望着。許是聽到聲音,那女子轉過頭來。

卻不是江蘭馨。

是蘇媛!

她見是千錦,狐疑地問着:“這麽晚了,你不在母後身邊,來這裏做什麽?”

看到她千錦無比震驚,此時她這一問更讓她心中亂成一團麻。她是為江蘭馨來這裏,但江蘭馨還活着的事除了皇上已無人知曉,她自然是不可随便與蘇媛說起,再者,就算是大張旗鼓地找江蘭馨,也斷不該來一個已被分封出去的皇子寝宮。

可這種情況,她不能猶豫太久。

蘇媛不擅權謀,但好歹是個聰明伶俐的女子,倘若她與方淩雪随便一提,她就什麽都藏不住了。

于是回道:“皇後娘娘已經睡下,奴婢聽人說王妃來了這裏,便過來看看,可有什麽需要伺候的!”

“是麽?可我沒跟誰說我要來這兒啊!”

千錦有些驚訝,卻依然面不改色地回着:“王妃有所不知,宮裏四處皆是人,就算王妃不說,也有數雙眼睛看着,斷不會讓王妃有一點差錯!”

“說得也是!”她轉過身去,對千錦這話,她是信了。

她依然細細看着房間裏的每一處,似乎在找着什麽。千錦碎步過去跟在她身後,問她可需要幫忙,她搖了頭,好半晌才問:“以前,他便是住在這裏麽?”

千錦一時沒反應過來,可轉念一想,她說的定然是君修了。

“王爺以前确是住在這裏,他走之後,這裏便鮮少有人來了。”

她突然轉過身,直愣愣地看過來:“千錦,你在宮裏那麽久,你一定知道,父皇為什麽不喜歡他?”

話問得突然,千錦有些怔愣,只是,這樣的問題,她根本不能回答。

蘇媛有些失望,她移開目光:“你說,這宮裏的人,都有多少張臉孔啊?”

千錦依然沒回。

蘇媛繼續道:“是不是表面上越好的人,實際上其實越是心狠?”

而後也不等千錦開口,就自嘲着道:“呵……這種話也就無知時說得,再過些時日,若再說起,指不定會不會丢了性命。”

說罷,她又在屋裏轉了一圈,等看夠了,她小心地熄了燈,看着千錦把門關好了,這才往宮外去。

更深夜重,宮門早已鎖了,千錦把她領到中宮,讓她在偏殿歇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就聽說君修帶傷入了宮。千錦正在與方淩雪說着昨晚蘇媛的事,就聽外面人說他到了中宮,正在大殿等着。

千錦扶着方淩雪出去迎他,正好蘇媛從偏殿過來,一見到他便迅速過去,嗔怪着說他傷還未好,這麽着急來宮裏做什麽。

見此情景,方淩雪泯着嘴微微笑着,扶着千錦轉身回了房間。

他是來接蘇媛的,此時見着蘇媛,便連本該給皇後的安也不問了。

看起來,他們夫妻當真伉俪情深。

千錦垂下眼,努力掩飾住眼底的一抹澀然。

之後聽說,君修先是去了皇上那裏,本是要向皇上請辭的,可皇上說他傷重着,連日的奔波對身子不好,回封地也沒必要急着這幾天。

還說蘇媛剛嫁入皇家,還有許多規矩都不甚明了,便趁着這些時日,讓方淩雪好好□□□□。

話說得格外好聽,可皇上的随口一言,從來都是聖旨。

君修只能領命。

之後的幾天,蘇媛白日裏都會來宮裏,到了夜色将臨時才會回行館去。也不知是不是千錦的錯覺,她總覺得,不過幾日的功夫,之前蘇媛臉上天真而幹淨的話,竟一點點地不見了,隐隐地有了方淩雪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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