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 心結與壁壘

日月如梭趕少年。

修真之人感覺不出時間流逝得有多快,自三大化神合力破開“天幕”将六個年輕人送到魔修那邊,轉眼間已經過去了五年多。

這五年紅箋信守承諾,一心一意跟着大師兄修煉,在前兩年她以每年一階的速度飛快成長,可到了第三年練氣十層圓滿的時候,她又一次感覺到了那強大到不可思議的壁壘在阻礙着自己,就像當初六進七一樣,她的修為進入了漫長的停滞期。

而師弟陳載之卻好似得到了丁春雪的真傳,他一步一個腳印,慢慢地趕了上來,不但在第五年追上了紅箋,還幾乎沒有受到瓶頸的困擾,隐隐有了築基之相。

雖然陳載之比紅箋大了好幾歲,但是沒出息的被他追上并超過,這對紅箋而言真是各種不舒服,堅決不能忍。她憋着一口氣,各種匪夷所思的辦法都想着試一試。

同樣被壁壘困住的還有方峥,方峥已經十七歲了,紅箋的一路扶持加上得天獨厚的修煉環境叫他十三歲便順利升到練氣六層,所有人都知道本宗木靈根的金丹們在等着方峥突破,像張钰在進入練氣七層之後便被費承吉招去了香積峰,雖未拜師,也有專人指點,但方峥卻遲遲沒有動靜,都四年了還沒有找到訣竅。

紅箋對此束手無策,這不是萬化生滅功和培元丹藥所能解決的,她甚至不敢給方峥太大的壓力,生怕适得其反。

五年來不管是修真大陸還是丹崖宗都平靜得有些沉悶。要說死水微瀾還要提一下紅箋十八歲那年的青雲節,這一次丹崖宗的宗門秘境又出了事故,進去一百人,出來九十九,清點之後少的人是宗門木靈根練氣學徒的授課師父潘聰。

潘聰和簡繪不同,他已是築基後期,在一百人當中實力數一數二,若不是死于暗算,又怎麽會沒能出來?好像當年簡繪的死給丹崖宗的築基弟子們開啓了一扇大門,人人都發覺在秘境裏動手殺害同門才是真正的神不知鬼不覺。

不過當年簡繪之死晚潮峰這邊沒有深究,這一次潘聰出事,他所在的香積峰峰主穆逢山非要查出個子醜寅卯出來。

堆雪崖只有秦寶閑一個人進去,他本來想着出來後閉關也沒閉成,三天兩頭被叫了去盤問,不獨是他,出來的九十九個弟子人人如此,個個都被折騰得不輕。

但查到最後,潘聰之死還是成了一樁懸案。

潘聰帶練氣期弟子比曲長河負責任得多,也比曲長河要受人愛戴,他的死叫方峥難受了好一陣子。

距離下一個青雲節只有幾個月的時間,淩虛子和各位長老不可能任由宗門秘境這麽接二連三的出事,肯定會有相應的對策,只是現在還沒到叫大夥知道的時候。

這一日丁春雪帶着紅箋和陳載之又如往常一樣在海中修煉,中途陳載之突然悶哼了一聲跌坐在飛舟之上,身上氣息淩亂,經脈漸漸浮出皮膚表層,一道道的像蚯蚓一般屈伸着,甚是駭人。

紅箋吓了一跳,連忙駕穩了飛舟,急道:“陳載之你怎麽了?”在一起這麽多年了,她雖一直對陳載之心結未除,卻也不想他出什麽意外。

陳載之沒有吭聲,丁春雪卻面露喜色,打斷了紅箋的追問,道:“咱們趕緊回去,小師弟這是要洗髓築基了。”

紅箋“啊”的一聲輕呼,終于還是被這小子搶在了前面,紅箋的心中說不失落是不可能的,她默默無言同大師兄一起護送着陳載之回到晚潮峰。

當天夜裏陳載之在堆雪崖築基成功,剛剛二十四歲,無愧天才之名。

可這一夜丹崖宗上下卻幾乎無人關注陳載之築基,衆人的目光集中在了丹崖五峰之一的歲寒峰,這裏出了一件大事,老峰主元嬰長老李心策意外殒落。

李心策是木靈根的元嬰後期,光歲寒峰就坐鎮了三百餘年,近十幾年他修煉出了點問題,已經放棄了更進一步的念想,雖然淩虛子、孫幼公等人知道他平時要靠丹藥調理,故而宗門的事務除非不得已都盡量不去驚動他,但也絕沒料到他竟會連話都沒留一句便突然離世。

李長老的後事需處理,峰主之位需有人接任,歲寒峰聚集的都是木靈根修士,這接任之人并沒有太多選擇,最後幾個峰主議定,由李心策的大弟子英麒繼任,英麒比淩虛子、孫幼公矮了一輩,為人果決堅毅,難得的是不但結了嬰,他還是整個丹崖宗數一數二的大煉丹師。

定下了這頭等大事,李長老的後事安排便由英麒接手,一時歲寒峰人人着素,發喪,祭奠,連紅箋都跟在師父闫長青的屁股後面,去李長老的靈位前恭恭敬敬地磕了幾個響頭。

等一切塵埃落定,孫幼公回到晚潮峰,明明覺着沒怎麽忙活,還是禁不住一陣身心俱疲。他歇了半晌才覺緩過勁兒來,不由感嘆:“還是老了。”

這時他才知道竟有意外之喜,陳載之築基了。陳載之築基之後水靈根沒有太大變異,并不适宜修煉冰系法術,到是真元的穿透力變強,闫長青和丁春雪合計後幫他選了一門初級功法“穿石箭”。

孫幼公自然而然便想到了卡在練氣十層遲遲沒有動靜的紅箋,他叫來丁春雪問了問當時的情況,得知紅箋除了去過一趟歲寒峰便一直閉門修煉,沉吟片刻,說道:“這丫頭的情況比較特殊,不要逼她,你還記得她當初是怎麽六進七的?是在宗門秘境裏。算了,這幾天叫她跟着我吧,我來想辦法。”

丁春雪有些訝異,據他所知,師祖對待自己所收的十幾個弟子都不曾如此上心,包括他的師父闫長青在內,一衆師叔師伯們遇上瓶頸他老人家也只是點撥幾句,何時突破甚至能不能突破那都是各憑造化,怎的小師妹能蒙師祖這般垂青?

但他只是如此一想,并未多言,随即躬身領命。

第 70 章 神醫

唐钰拍了下那男生的肩膀,安慰道:“不用擔心,不會有事的。”

說完就來到了老者的身邊蹲了下來,只要不亂移動老者暫時都不會有生命危險,最多只是一些痛苦,所以唐钰也沒有那麽急切的動手。檢查了一番後,唐钰臉色頓時變得無比的認真了起來,手指忽然飛快的向老者身上點了過去。當然他人看不到的是,一股純陽之氣從唐钰的指尖向老者的身上各個穴位滲了進去。

人體的穴位貫通全身,而純陽之氣可以消除一些的病氣,只要在正常的引導下,就可以迅速的治病。

看到唐钰像是武俠電視裏的一樣的動作,胡星臉上也是頓露出了幾分譏笑,有幾分不屑,這天底下哪有這樣的治療之法,是在點穴不成?如果唐钰是動用針灸,那到還是有點可能治好老者的病。一開始胡星到也以為唐钰是學中醫的,會針灸之法,沒想到并不是這樣的。看到這裏,他自然是冷笑連連,等着看唐钰怎麽收場。

只有趙欣欣很是相信,以他對唐钰的了解,他并不是個做事不穩重的人,既然敢攬下這事情,應該是有把握。

“咦,在點穴嗎?”蘇妖姬也是瞪大着眼睛,一臉好奇無比的樣子看着唐钰。

那名男生也是緊緊的盯着唐钰看,但不知為何看到唐钰的那張臉和那眼神,他都會莫名的多了幾分相信。

很快,老者的臉色漸漸的平靜了下來,身上的痛苦也漸漸的消失,臉色也重新恢複了幾分紅潤。整個過程,大概只有三四分鐘的樣子,老者就完全平靜了下來,唐钰也收回了手,沖老者微一笑道:“老爺子,感覺怎麽樣?”

老爺子慢慢站了起來,對唐钰點了點頭:“我沒事了,年輕人謝謝你救了我。”

“爺爺,你真的沒事了,太好了。”那男生也是一臉的激動興奮,很快又一臉感激的看向了唐钰道:“大哥,多謝你救了我爺爺,這份大恩大德我揚小宇一定會銘記在心,他日必定以命相報。”

唐钰淡一笑道:“別這麽客氣,人沒事就好。老爺子,你以後吃東西方面也要多注意啊。最好是多吃點蔬菜瘦肉什麽的,其他的東西盡量去少吃。有空的話,多去空氣好的地方散散發,以免得病會複發。”

老爺子眼裏閃過了一抹異樣的神色,不過只是對唐钰點了點頭并沒有說什麽。

“這就沒事了,這也太神奇了吧?”

“這是怎麽做到的,點穴之法不成?”

唐钰施手救好了老者,到是惹得周圍不少人的訝異之色,看向唐钰的眼神也有了些變化。胡星嘴角也是狠兒的抽了抽,這種結局是他沒有料到的,也是他不希望看到的,可偏偏發生了。唐钰治好了老者,那就證明唐钰的醫術确實很歷害,也就證明剛才唐钰說的話是正确的,那的過來說,自己剛才說的話就是錯的了。

想到這裏,胡星的臉也不由的變得火辣了起來,顏面喪失,他仿佛已經感覺到了周邊的人用譏诮嘲諷的眼神在看着他,對着他指指點點。他堂堂東臨大學醫學院的研究生,竟然差點害了一位老者的性命,這自然讓他也感到異常的羞愧。而這一切,都是因為唐钰。所以他心中對唐钰的恨意,卻是加深了幾分。

“對不起,剛才差點害了你。”呆到周圍的人都散去後,胡星才青着臉向老者道歉道。

老者看了胡星一眼,不冷不淡的道:“你們胡家到是出了幾名名醫,不過醫學之道無休止境,年輕人還是要多學點的好。你剛才的話,可差點就要了老頭子的老命了。”

雖然老者看起來并沒有什麽責怪胡星的意思,不過這句話在胡星聽來,無疑也等同于被一個霹靂劈中了一般,臉色變得更加的難看了起來。當然他心中也有一些震撼,這老者竟然知道自己是胡家的人,這老者是什麽來頭?

老者對胡星揮了揮手:“你們先離開吧,這位年輕人等一下,老頭子有幾句話想跟你說說。”

唐钰看了看老者,還是點頭答應了下來。趙欣欣蘇妖姬兩人到是識趣,回到了自己的桌子上,胡星也是青着臉坐了回來。

“老爺子,不知道叫小子留下來,有什麽吩咐?”唐钰到是主動問道。

“呵呵不錯不錯,年輕人像你這麽謙虛的到是不多了。年紀輕輕,心性到是極為的不錯,醫術還這般的高明,到着實難仁可貴。只不過,你那種醫術即不屬于傳統的中醫,又不屬于針灸之法,到是老頭孤陋寡聞了,是何之法?”老爺子一笑,一臉贊許的道。那男生也是一臉的感激和崇拜的目光看着唐钰,就像是見到了哥哥一樣。

從這男生的臉上,唐钰竟然還能看到幾分小孩般的天真,真是難得。

唐钰撇了下嘴道:“算是跟針灸之法是如出一轍吧,這是我師傳的獨門之法,老爺子沒聽過也是屬于正常,就當他是民間的偏方吧。”

老頭子點了點頭道:“既然不方便說老頭子也不強人所難了,能教出你這麽個傑出的弟子,你師傅肯定也是位隐世高人。看來我們華夏國的民間,還真是藏龍卧虎,高人甚多啊。如果有機會的話,定要請年輕人你牽個線,我去拜見一下令尊師。”

唐钰道:“有機會的話唐钰自然願意引薦,不過暫時我還不想離開東臨市,這件事情還是以後再說吧。”

老爺子點了點頭:“原來你不是東臨市人,難得難得。看來我想見見這位高人,都是難了。呵呵,唐钰你剛才說那話,是不是我的心髒病以後都不會再犯的意思?”

唐钰點了點頭道:“是的,剛才我已經将你的心髒病基本治好了,只要注意點的話,就可以避免複發的。以老爺子的身格體魂來說,再活個二三十年都沒問題。”

“啊真的嘛唐大哥,我爺爺的心髒病真的沒事了嗎?”揚小宇也是一臉驚訝的道。

“哈哈,要活那麽久幹嘛,老頭子我都快八十了。這一生,也活夠了,老天要帶走我,我一點都不會留戀。”揚老爺子卻是朗聲一笑道,中氣十足。

唐钰一笑道:“揚老爺子,你現在的身體還好的很,跟一般中年人也差不多,而且中氣十足,氣色也不錯。如果需要的話,我再開個中藥方子,只要按着藥方一直吃藥的話,我保證揚老爺子你還能生龍活虎的活個二三十年。揚老爺子的底子非常的不錯,想來年輕時也是一歷害的人物。”

揚老爺子看向唐钰的眼神越來越滿意,點頭道:“以前的事不提了,現在人老了。藥就不用了,老頭子不喜歡吃藥。不用二三十年,能活一天算一天,活那麽久也沒意思。”

揚小宇有些急了道:“爺爺,你一點都不老,我們一家人都還靠您呢。”

揚老爺子看了揚小宇一眼道:“爺爺老了,終有一天是會離開你們的,你們都長大了,也成熟了。爺爺也可以安心的走了,好了好了,不說這個了。你唐钰大哥是個難得的人才,以後你有空多向他學習學習。時間也不早了,我們先回去吧。唐钰,以後有什麽困難的話,就盡管來找我。只要是在東臨市,一般的事情,老頭子我應該都能幫你擺平。”

“呵呵,那就先謝過揚老爺子了。”唐钰一笑道,心中到是暗忖,看來這來頭果然不小。

“唐大哥,後會有期了。”揚小宇沖唐钰一笑,便跟老者離去了。

唐钰暗摸了下鼻子,沒問自己電話也沒問自己住哪,不過如果對方的來頭真的很大的話,應該能輕松的查到自己的一切信息吧。今天結了個善緣,說不定日後還真有用的上的時候,就當是個意外的收獲呗。

“喲唐钰小帥哥,看不出來嘛,你還是個醫術高超的醫生啊。”蘇妖姬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唐钰,似是要把唐钰看個透徹一般。

唐钰看了眼胡星,他的臉色跟死了爹娘一樣的難看,不過唐钰也懶得理他,對他反正也沒有什麽好感,沒必要為了不得罪他而去讨好他,這樣的事情唐钰是不會做的。

不喜歡惹麻煩,并不代表他怕麻煩。

“還行吧,從小跟着師傅學了一些。”唐钰道。

蘇妖姬更是來勁了道:“喲喲就你這醫術,相信去醫院的話估計會被醫院搶的要吧,可能還會為你專門開個科室吧,那樣的話不是前途一片光明。那我到是有些好奇了,你為什麽放棄醫院不去,而是跑去欣欣的公司,寧願當個小職員呢?難不成,你是因為喜歡上了欣欣,所以才會不顧一切的進她的公司?”

趙欣欣見蘇妖姬又把戰火燃燒到了自己的身上,也不由的對她嬌瞪眼,不過蘇妖姬直接裝做沒看見。

“這個——我只是想體驗一下工作的生活,嘗試一個不一樣的生活,還有就是給自己增加一些人生的閱歷。”唐钰解釋道。

“呵呵,那你的意思是你不是因為喜歡上了欣欣才去她公司的,那你不喜歡欣欣喽?”蘇妖姬還真是會斷章取義,無形中又給唐钰下了個套,挖了個大坑。

唐钰一時沒有回答,免得木被這個妖精抓住了話題發揮。

“唐钰小帥哥,既然你的醫術這麽高明,那不如幫我看下吧,看看我有沒有什麽病。我最近總是會感覺胸口有一些悶悶的,不如你現在幫我檢查一下吧?”蘇妖姬雙手壓着****對唐钰道,意思是叫唐钰去摸她的胸。

“呃……”唐钰也是被挑逗的不由暗吞了口口水,這麽好的事他當然想答應,不過知道這肯定是對方挖的坑,自己才不會跳。

見挑逗不到唐钰,蘇妖姬也是一陣無趣。

(本章完)

第 76 章 皇帝也休想從我手裏搶人

內值司除了負責宮人調動和存放宮人戶籍文牒及三代來歷之外, 還有一個專門的小閣子,存放着各殿輿圖和庶務記載。

當時音晚初掌鳳位的時候,內值司曾依規将載錄未央宮內各殿事項的籍冊都送去給她過目, 她後來發現其中沒有關于蘇惠妃生前所居住南薰殿的記錄, 她曾以為是蕭煜故意抹去蘇惠妃的痕跡。

但其實不是, 是因為關于南薰殿的錄事籍冊已經丢失了。

內值司并沒有南薰殿只言片語的記載,原先存放籍冊的小箱屜不知什麽時候叫人掏空了。

蕭煜原本以為只是涉及內宮争鬥,有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需要隐瞞,直到今夜謝潤對他說了一句話。

——“陛下若不信, 大可去翻一翻南薰殿記錄, 當年随侍阿瑤于側的宮人是不是都失蹤了。那是因為他們常伴阿瑤左右, 同樣吸入了毒香,有人怕他們露餡,把他們都滅口了。”

連內值司都沒有南薰殿的記錄, 謝潤又是從哪裏看見的?

他是恰好在丢失前看見記錄,還是看見了之後令記錄“丢失”?

這記錄裏莫非真有見不得人的事。

望春抱着摞成小山高的籍冊匆匆奔進殿門, 道:“陛下, 按照記錄, 南薰殿的錄事籍冊是在八個月前丢失的。

八個月前。那正是蕭煜剛登基的時候。

時間都是如此的微妙,他愈發篤信,這丢失的籍冊一定與音晚的失蹤有關。

內值司的存典小閣是秘地,凡出入人員必有記錄,蕭煜從八個月以前的記錄再往前翻,想從密匝匝的人名裏找出其中可疑的人。

八個月以前, 剛經過嘉猷門之變,正值蕭煜登基前後,他對內宮外朝已有了相對掌控, 他不信謝潤有如此神通,能在他的掌控下神不知鬼不覺偷走籍冊,而半點痕跡都不留。

蕭煜将籍冊平攤開,修長柔潤的手指飛快掠過那些人名,倏地,停在了其中一個上。

禁軍統領沈興。

望春擦了把汗,正給蕭煜端上碗參茶提神,打眼一看,脫口而出:“沈統領在朝堂上一向是敬謝氏而遠之的,他跟潤公更是素無來往。”

也正是因為這樣,蕭煜才信他,用他。

蕭煜面上挂着澄淨的疑惑:“朕也覺得不應當是他,可是,這所有的人名裏只有他曾參與過當日封宮搜尋晚晚。”

“去內值司調閱錄事籍冊和搜尋晚晚這兩件事,只有他全都參與了。”

“他是唯一的重合點。”

望春打了個冷顫:“這……他是禁軍統領,執掌內宮宿防,守護天子安危,若他當真和謝家有瓜葛,那陛下應當早做處置,萬不可将自己置于險境之中。”

蕭煜将籍冊合上,淡若清風。

這倒不必擔心。

若沈興當真和謝潤私下裏有瓜葛,那一定是瞞着謝家諸人的。他太了解謝潤了,若沈興是個暗地裏投靠權佞的卑劣小人,謝潤必不敢用他。

謝潤雖然迂腐、固執、很讨人厭,但他的人品和眼神是沒毛病的。

蕭煜斜靠在鎏金螭龍椅上,微微眯起眼,思忖良久,道:“召幾個宿值禁軍過來,跟朕去南薰殿,別驚動沈興。”

望春颔首應是。

南薰殿荒廢許久,陰冷中透着股黴味,軒窗外夜風狂嘯,枯枝亂顫,敲打菱格茜紗。

“吧嗒吧嗒”,在寂靜的夜裏顯得尤為詭異。

望春把一張勉強能坐的檀木椅子擦得铮亮,引着蕭煜來坐。

禁軍正拆房揭瓦一般,四處搜查。

其實當日音晚失蹤後,蕭煜命搜檢未央宮,禁軍也來這裏搜過。只不過當時一心為尋人,只找能藏人的地方,對于一座廢殿的犄角旮旯,自然不可能詳盡摸透。

今夜蕭煜下了旨,要把南薰殿的每一塊磚都撬開,凡是能藏個螞蟻的地方,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禁軍動作利落,沒有半個時辰,便有人來禀:“陛下,偏殿有密室。”

巨大的黑漆斷紋椤木藏書櫥已被移開半邊,後面的牆壁上有個黑漆漆的洞穴,宮燈照過去,細弱的光滲入穴中,依稀可見拾層累下的石階。

禁軍跪地禀報:“臣等奉命挨個磚瓦敲打,才發現這一面牆有古怪。”

蕭煜面無表情地從宮女手中拿過一盞犀角燈,揮退衆人,獨自進到密室裏。

起初夾道很窄,只能容納一個人行過,但走着走着,逐漸變得寬敞起來,夜明珠、卧榻桌椅一應俱全,桌子上還放着銅鏡、木梳,木梳上殘留着幾根青絲。

蕭煜拿起木梳看了看,上面漆畫褪色,木齒還有缺口,如此寒酸絕不是能送到音晚手裏的東西,一定是她躲在這裏時不知從南薰殿哪個角落裏找出來的。

桌子邊緣整整齊齊疊着幾張油紙,展開一看,裏面還殘留着糕餅的碎渣。

種種跡象表明,這裏近期一定住過人。

那丢失的南薰殿錄事籍冊中一定記載着殿中有密室,所以謝潤才要命人把它偷走,只為了讓音晚神不知鬼不覺地躲進這裏。

蕭煜徹底明白,難怪當初一個大活人會憑空消失在守衛森嚴的內宮。當他命人封鎖宮闱四處搜查時,音晚根本就沒有離開,她一直躲在這個密室裏,等到幾天過去,蕭煜終于絕望,以為她早已不在,迫于各方壓力不得不解除封禁時,她再悄悄偷溜出去。

若是這樣,除了沈興,一定還有人幫她。

蕭煜攥着木梳的手不由得繃緊,木梳承受不住這樣的大力,“喀嚓”一聲斷裂,被他狠狠擲到地上。

他曾經問過謝潤,他受傷時音晚還在不在宮裏,她走的時候知不知道他傷得很重。

謝潤給了他一個模棱兩可的回答,讓他在傷心之餘還存了一點希望。

可如今,一切清晰明了的展現在眼前,現實卻是如此殘酷。

解除封禁時他已重傷纏綿病榻數日,宮闱內外一片紛亂,只要她還在宮中,不可能沒有只言片語吹進她耳朵裏。她知道,她什麽知道,可她還是選擇棄他而去,用這麽精密周全的辦法,半點猶豫不舍都沒有。

蕭煜只覺胸膛裏有團火焰,順着喉線往上蹿,噬心蝕骨的痛楚蔓延開,像要把整個人撕裂。

他踹向桌角,甚至連犀角燈都沒提,摸着黑怒氣騰騰從密室出來,冷聲吩咐:“秘密逮捕沈興,去刑部提幾套刑具過來,朕就不信撬不開他的嘴。”

**

音晚還是如願搬進了蘇夫人的帳篷。

也不知舅舅是如何說服她的,回來只告訴音晚,不能在人前叫外祖母,也不能在人前叫他舅舅,更不能告訴任何人她的來歷。

這樣是防着音晚的身份洩露,音晚心裏明白,統統照做。

相處了幾日,蘇夫人平日裏不茍言笑,嚴凜肅正,一門心思敬香禮佛,倒是沒有為難過音晚。

只不過她帳篷裏的規矩多,雖未向音晚說明,但她自知寄人籬下,怕惹人厭煩,也都小心翼翼謹守。

亥時寝,卯時起,齋戒如素,日常抄寫佛經。

別的都好說,只是齋戒如素這一條……音晚正懷着孕,過了反應最大的三個月,不知怎麽的,就特別想吃肉。

每日吃着清湯寡水,想肉吃想到瘋魔。

這一日亦如往常,飯食中不見半點油沫,她草草吃完,趕着時辰将剩下的幾頁佛經抄完,呈送給蘇夫人。

她掃了一眼,難得語氣緩和:“你的字寫得很漂亮,端正秀麗,看出來抄寫時很有耐心,這很好。”

音晚難得受到誇贊,沖她甜甜一笑,凹出兩朵小梨渦。

蘇夫人想到什麽,難得轉霁的臉色迅速黯下去,道:“這一點比你母親強,她總是靜不下心,坐不住。”

提起母親,音晚也沮喪起來,默默低下頭。

氈簾被掀起,來的是耶勒身邊的副将葛撒戈,他恭敬地朝蘇夫人鞠禮,道:“可汗命人給小姐做了幾身衣裳,正巧送來了,想請小姐過去試一試,看合不合身。”

蘇夫人正對着佛龛誦經,眼都沒睜,淡淡道:“去吧。”

音晚這胎已經四個月,耶勒不放心,讓青狄和花穗對她寸步不離,一聽蘇夫人讓走,兩個小丫頭連忙将她扶起來,跟着葛撒戈出了帳篷,一路朝着王帳而去。

剛靠近王帳,音晚就聞見一股噴香的炙肉味道,進帳一看,篝火上架了一只整羊,已烤得滋滋冒油,耶勒正在往羊上撒佐料。

他一見着音晚就招呼:“快過來吃兩口,吃完了沐浴更衣再回去,母親發現不了。”

音晚瞧着那羊烤得火候正好,焦黃酥皮,一刀下去汁水橫流,饞得肚子咕嚕咕嚕叫,也顧不得禮數矜持,立即挽袖子上前。

耶勒劈了只羊腿給她,又擡頭招呼青狄和花穗:“你們兩個也過來吃,吃完了一塊沐浴更衣,回去可別說漏嘴。”

兩個小丫頭立即搗蒜似的點頭,坐在音晚兩側,擡手往嘴裏塞肉,瞧上去可憐巴巴的。

蘇夫人帳裏的清規戒律不光音晚要守,她們也得守,不然就會被掃地出帳。

吃了一會兒,音晚聽見一陣銀鈴般女子嬌笑,她嘴裏叼着羊腿,擡頭看去。

木制屏風後繞出一個豔妝秀麗的美人,穿緋色窄袖斜襟小襖,雪白的緞子長裙,裙上繡着滿枝的海棠花,紅彤彤開在雪緞上,精致秀雅。

她至多二十歲,眼尾柔膩,桃紅暈染,目光若秋水潋滟,掃過帳中衆人,最後停在了音晚的臉上。

凝着她看了片刻,才慢悠悠擡手撫平斜襟上的褶皺,系好衣帶,攏了攏披散在身後未來得及束的發,笑道:“這位妹妹真漂亮,可汗許久沒找我,我當是貓兒改性子不吃腥了,原來是出去尋覓佳人了。”

耶勒有些局促地輕咳一聲,沖她低聲道:“她還小,你別當着她的面胡說八道。”

女子唇角噙笑,悠悠地把目光落到音晚微凸的腹部,調侃:“還真是挺小的,孩子再有幾個月就該生了吧。”

音晚聽出一些不尋常,思索片刻,猜測這應該是舅舅的妻或妾,看年紀和說話,妾的可能性大一點。

她來了許久,曾提出要去拜見各位舅母,都被舅舅支支吾吾回絕了。今日難得相見,她心想萬不可失了禮數,忙放下羊腿起身,朝女子斂袖鞠禮,正要叫舅母,被舅舅一陣劇烈又做作的咳嗽聲打斷。

耶勒沖音晚道:“待會兒那兩個小丫頭去沐浴更衣,你身子不方便,讓你雪姬姐姐幫你。”

音晚看向舅舅,他也看她,幽邃深眸裏兩點精光閃爍。

她明白了,在這位漂亮姐姐面前身份是不能洩露的。

音晚鞠過禮,道:“有勞雪姬姐姐了。”

雪姬含笑看她,帶着一點點玩味與探究,執起她的手,語氣親昵:“客氣什麽,妹妹随我來吧。”

她領着音晚去了不遠的另一座帳篷,裏面備好了浴桶和熱水,雪姬低了頭要來解音晚的衣帶,音晚忙道:“衣裳我自己能脫,就是待會兒需要勞煩姐姐扶我一下。”

雪姬便松了手。

音晚将身體浸在浴湯裏,蘸了點蘭澤搓洗完頭發,雪姬從袖中抽出張帕子墊在浴桶邊緣,沖音晚道:“把手放上,我給你把把脈。”

音晚乖乖照做。

雪姬把過脈,道:“孩子快四個月了,不太穩當,十有八九要早産。”

音晚猛地提起一口氣,隔着朦胧熱氣,惴惴不安地看向她。

雪姬嘆道:“你身子骨太弱了,懷個孩子本就艱難,看脈象,孕期也沒有好好保養,孩子能保住已是難得,至多七八月,他就得落地。”

音晚沒有生過孩子,只聽旁人說女人生産便是鬼門關走一遭,更遑論早産。她怕極了,慌張之餘就想找父親,可父親離她那麽遠,又輕易驚動不得,乍然間,一顆心像墜入懸崖,總觸不到底,倉惶至極。

見她這副模樣,雪姬又想起剛才幫她沐浴時,四肢纖細,唯有腹部凸起,柔弱似楊柳枝,堪堪易折,不禁憐惜道:“你別害怕,我一會兒跟可汗商量一下怎麽辦。”罷了,想起耶勒那魁梧強勁的腰身,再看看泡在浴水裏的消瘦嬌軀,低聲咕哝:“什麽時候好這口了,可真下得去手……”

音晚的臉騰得漲紅:“不是,我跟舅……跟可汗不是那種關系,姐姐不要亂說。”

雪姬笑着往浴桶中撒了一把花瓣:“好好好,不是,我不說了。”

沐浴過後,雪姬拿來了新衣,是青色上襦,同色長裙,領邊袖邊綴着油光水滑的狐毛。雪姬是嚴格按照耶勒的要求命底下人裁制的,顏色不能太豔,款式要保守,穿上之後不能太招眼。

可當真穿上了,雪姬又覺得這小姑娘不管穿什麽,都是一朵開得正绮麗的嬌花,瓷白的肌膚,流光水漾的狐貍眼,婀娜纖柔的腰身,豔光四射的美貌是怎麽也遮不住的。

雪姬不禁有點眼熱,道:“可汗近來總是奇奇怪怪的,把我找來,胡鬧了一通,我不過無意說起今天已經臘月二十一了,再有幾天就是年關,他竟騰得從床上起來,非要張羅烤肉……”

她本意是想向音晚暗示炫耀兩人之間的關系,卻見音晚在聽到這話後愣怔了,眸光垂落,呆呆看地。

原來已經臘月二十一了,音晚差點忘了,今天是她的生辰啊。

她兀自想着心事,雪姬以挑剔的眼神将她又上下打量了一番,覺得美則美矣,卻不像是有風情的,床上也必放不開,不像是耶勒喜歡的類型。

兩人各懷心事,收整妥當回了王帳,炙肉已撤下去,耶勒還令人撒了一把檀香熏帳篷,青狄和花穗候在那裏,見音晚回來,齊齊迎上來。

雪姬走到耶勒身側,附在他耳邊低語一番,耶勒深深蹙眉,擔憂地看了音晚一眼,轉頭沖雪姬道:“有勞你了,我讓護衛送你回去。”

耶勒今年三十歲,正直壯年,生得一副英朗好模樣,又是草原上名頭正盛的英雄,身邊女人從未少過。雪姬之所以能長久占據一席之地,除了美貌,靠的便是知情識趣的一副剔透玲珑心。

她不糾纏,只拿美眸輕掃了他一下,笑道:“你知我辛勞便好。”

但耶勒今日明顯有些心不在焉,眉攏憂慮,連美人抛出的嬌嗔花枝都不接,只匆匆讓人送雪姬出去。

雪姬步态款款,臨出帳篷前,又瞥了一眼音晚。

音晚只輕輕撫着肚子,一門心思都在孩子上,全然顧不得他人。她想,若她這個時候沒有離開長安,還在未央宮裏,再過幾個月鬼門關走一遭把孩子生下來,若是個男孩,就得讓蕭煜送進敵窩裏做質子。

她豁出命去辛辛苦苦生下的孩子,就是孩子生父手中的一顆棋子,說舍便舍,到那個時候,她恐怕死的心都會有了。

想到此,不管在這草原上多害怕,要被別人誤會多少回,她都覺得這裏要比未央宮好上千百倍。

她斂眉想着,忽聽低沉的嗓音從頭頂傳來。

“晚晚,你別怕,郎中、穩婆、乳娘,我都先找好,我會找最好的,哪怕就是要早産,你也不會有事。”

音晚仰頭,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耶勒:“這些我都不怕,我怕另一件事。”

耶勒低目凝着她看了許久,道:“你怕皇帝派人來把你抓走。”

音晚點頭。

耶勒倏地一笑,篝火光焰打在他的臉上,勾勒得劍眉濃目愈加深邃,有着傲睨天下的蓬勃英氣,他緩慢道:“我這裏雖比不得未央宮守衛森嚴,卻也不是四處漏風的篩子。強龍難壓地頭蛇,他就算真查出你來了草原,也休想從我手裏把人搶走。”

“大周皇帝的文韬武略在草原上不好使,他這一兩年太順、太嚣張了,上天興許看不下去,要給他安排一個真正對手了。”

音晚怔怔看他,突然覺得,他這副傲氣外露,自負到極致的模樣很眼熟,像極了他口中嚣張的大周皇帝。

第 69 章 算計

蕭晟不妨林大磊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一時之間倒愣在了那裏,片刻之後方才略帶結巴的不可置信的問道:“你、你、你說什麽?你還不肯放人?”

林大磊微微皺眉:“什麽放不放人,她是我林某人明媒正娶的妻子,倒是你,莫非是要強取豪奪?帶了這些錢財來,是要以錢勢相逼了?”

“哎~莫要把話說得這麽難聽嘛,如果你是願意放人的話,那這就是你情我願的事情,怎麽能說是逼迫你呢?”蕭晟見林大磊油鹽不進,改為懷柔之道勸說,“你也為月娘想想,她從小都是嬌生慣養的,連個杯子都不曾端過,你若真心為她好,也要放了她才是。你看看你這裏,窮途四壁的,什麽都沒有,還要她跟着你受苦,你于心何忍?”

若是昨日沒有得到月娘的承諾,他或許真的會猶豫起來,可是月娘明明信誓旦旦的說決不要離開他,況且眼前的這位明明就是衣冠禽獸,他斷不會把月娘交給這樣一個人!

“我自然于心不忍,但月娘已經嫁我為妻,所以,為了她,我自然是要多努力一些的,盡量讓她過上好日子。只是這是我們自己的家務事,你一個外人,沒有什麽資格插手吧?”林大磊懶得再看他,覺得自己與他多說一句話都是浪費時間。

“什麽外人,你說我是外人?我同月娘一處長大,青梅竹馬,要說外人,卻是你吧,我與月娘相識數年,那時,你又在何處?”蕭晟像是被針紮了一般,這句話竟讓他心中痛楚難當,若不是當時的自己不夠強大,如何能被這鄉野村夫搶了去。

“就算你們相識的比我早,相處的時日比我久,但那又如何?現在她嫁的人是我,而且,往後的幾十年,都是我陪伴在她身邊,這便已足夠。”林大磊擡眼見蕭晟已經被他氣得滿臉通紅,竟不見了之前的潇灑之派,見他張嘴要還擊,林大磊哦了一聲,似是恍然大悟道:“是了,你并非外人,乃是月娘的姐夫,如此說來,倒也真不算什麽外人,只不過你這做姐夫的,如何比那親姐姐還要疼惜妹妹,實在是月娘的福分啊!”

蕭晟被那一句姐夫打擊的氣焰全消,再沒了之前的理直氣壯,看着林大磊眼中毫不遮掩的鄙夷以及不屑,那些想要打壓對方的話,竟再難以說出口來。梗了半晌,他才有些吶吶的開口:“她……都和你說了?”

林大磊微微挑眉,心底有些訝于蕭晟此時落寞的神情,莫非……眼前這人,對月娘并非一分情都沒有,如今見月娘即使已經嫁過人,卻還是依然不曾忘記,不管是否有私心,但他心底依舊對月娘還是存着一份情的。

不過,不管他的真心有多少,當年又是否是真的迫于無奈才娶了月娘的姐姐,也許在外人看來,此人還是個多情公子,但這些在林大磊的眼裏,僅僅只是一個情敵罷了,或者連情敵也配不上,一個惹人厭的蒼蠅,總是在耳邊繞來繞去,實在是煩人的緊!

“和我說什麽?說你是如何為求取功名上進的麽?”林大磊冷笑一聲,“不過是已經過去了的事情,月娘早就不在意了,你又何必念念不忘,或者是心中實在有愧?就算是真的要來尋月娘,也該是她的父親,與你,恐怕實在是不相幹的,我勸你還是給自己留些臉面,莫要把自己弄得太過難堪!”

蕭晟聽了他這話,臉色變了幾變,忽地又想到了什麽,竟嘆了一口氣,擡頭看向林大磊的目光,已然帶了些複雜,微微閃爍,還是有絲不甘心,再次問道:”你真的,不打算放手嗎?”

林大磊沒有再跟他多說廢話,只背對了身子,以自己的行為來說明絕無可能!

蕭晟垂下眸子不知在想何事,後一咬牙,恨聲道:“好!既然你不肯放她離開,若以後我發現她有何處過得不如意,只找你算賬!”

林大磊聽了他放的狠話,依然沒有轉身,只冷冷道:“你以為你是誰?又有什麽資格來管我們的家事?我的妻子自有我來疼,你還是趕緊回家,看看你那千辛萬苦求娶回來的嬌妻罷。”

這人雖是村中漢子,說的話卻總是讓蕭晟吃癟,旁邊站着的那幾個小厮,見自家主子被人侮辱了一次又一次,便要上前教訓林大磊。蕭晟看到,急忙伸出胳膊擋住了他們,搖了搖頭,以嚴厲的目光迫使他們退回去。

蕭晟又轉頭看了眼那小山一樣的背影,靜立了良久,方才朝自己帶了人擺了擺手,往門外走去。

林大磊聽見身後往外走的聲音,微微回頭瞥了一眼,喊道:“等一下。”

蕭晟虛浮的步子一頓,面上閃過錯愕,然後目中開始升起希望,兩眼泛起星光,直直的盯着林大磊。

林大磊複又回過身去,語氣帶着嘲諷:“那你的東西一并帶了去!”

“你!”蕭晟頭一次被人這樣羞辱,一次不夠,還數多次,他伸出堪比女人家纖細白皙的手指,指着那放在地上的箱子,怒不可遏道:“你少臭美了,這是我留給月娘的,給她買兩個小丫鬟,省得跟着你洗衣做飯、吃苦受累,你養不起她,怎麽,還不讓人幫襯了,你究竟是何居心,莫非是要虐待月娘?”

林大磊見他不去派人搬,自己親自過去兩手一擡,那兩個擡着箱子的小厮看着咂舌,要知道這箱子雖然看着并沒有多大,但裏面皆是金銀器物,可是重的很呢,他們二人一路擡來,費了不少力氣,這林大磊就那麽兩手輕輕一擡,仿佛箱子裏只是一堆輕飄飄的棉花一般。

林大磊把箱子擡到這主仆三人面前,猛地往前一扔,那箱子就砸在了毫無設防的蕭晟身上,那兩個小厮急忙上前扶住自己的主人,奈何那箱子太重,而林大磊雖沒有用十分的力道,然對于這些身嬌肉貴、生活在城裏的人來說,卻是難以承受,這三人就向後倒了下去。

林大磊有些嫌棄的望了地上嗷嗷直叫的幾人,真是沒有用,還是男人呢:“我再說最後一遍,我自己的我女人,我自己會養,用不着你一個外人來摻和,趁天還沒黑,我勸你還是早些回家罷,晚了不僅路上不安全,回到家,你也不好交代!”

說完,他“啪”的一聲,重重的關上了院門。

蕭晟好不容易從地上站了起來,揉着被砸痛的前胸,憤恨的看着面前緊閉的大門,好不狼狽。旁邊傳來一陣竊竊私語,他扭頭一看,不知何時,周圍已經圍了許多來看熱鬧的村民,蕭晟一向最是看重面子,現在被林大磊這般羞辱,還當着這麽多人,心中就存了一口惡心,難以下咽,但又沒有辦法,只好帶着自己的人狼狽而去!

這人走了,自然也就沒有熱鬧看了,衆人雖是心中疑惑不解,但又哪有膽子敲門去問林大磊,少不得憋在心裏,各回各家了。

再說那來順,新婚燕爾,雖然自家娘說自己媳婦兒長得不咋地,比不上林大磊娘子的三分,但情人眼裏出西施,他就怎麽看怎麽覺得自己媳婦兒好看,尤其是羞紅着臉囑咐他帶水喝的時候,心裏又是歡快又有些癢癢。

于是下了地裏沒有多久,就心心念念的想要回家去,膩在自己媳婦兒身旁,雖然大白日裏不好看,但門一關別人也瞧不見,哪怕只是坐在一旁看着也好。他越想越難耐,趁着自己爹娘不注意,把帶的水全部喝光了,然後跟自家爹娘說水沒了,要回家去取。

那王大山夫婦哪裏想得到這麽多,見幹活渴了,哪裏又不放人的道理,便囑咐他早些回來,就沒有再管他。

來順高高興興的回了家去,就看見了剛才林大磊把幾人從家裏趕出來的情景,前面已經圍了一些人,他走過去,就看見一個眉目清秀的富家子弟,說是富家子弟,因為他身上的布料與鄉下人有很大的不同,腰間還挂了一個玉佩,還有一個荷包,十分的精致。只是從地上爬起來時有些狼狽,但依然優雅翩然。

他見林大磊說了幾句話,就猛地把門關上了,這樣對有錢人家,也就林大磊有這膽子,別人誰敢招惹。周圍人見沒有了熱鬧,就散了去,他心中挂念着自己的新娘子,也沒有多想,就急急地往家走去了。

時間尚早,離吃午飯還有段時間,他就這麽急着巴巴的跑了過來,月娘和如娘兩個還在做針線,他站在窗外,有些不好意思,不知如娘會不會責怪自己的魯莽。

月娘把許諾給林大磊的荷包做好了一個,揉了揉自己的肩膀,擡眼見如娘正認真的照着花樣子在繡花,模樣十分認真乖巧,倒是個上進的呢,月娘抿了抿嘴,剛欲誇獎她幾句,眼角瞥見窗外一個人,正要向門外走去,她仔細一瞧,這不是才走了沒多久的來順麽,心下便有些奇怪,擡頭看了看天色,還早啊,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如娘發覺月娘張望,也跟着她望了望天,疑惑道:“你在看什麽?”見她手中的針線放了下來,一個精巧的小荷包躺在桌上,繡着幾朵淡然的祥雲,十分的精致。

如娘贊嘆了一聲,拿起那荷包翻來覆去的欣賞,嘴裏還不住的誇着:“真好看,就這幾朵簡單的祥雲在你手裏,也能繡的這般大氣,快教教我,快教教我!”

月娘不好意思說是送給林大磊的,餘光又看到因聽見屋裏響聲扭頭望來的來順,如娘是背對着那邊,自然什麽都不知道,月娘只好提醒她:“先不說這個,你先看看外面。”

如娘依然放下荷包,向窗外看去,咦了一聲:“他怎麽這麽早回來了?”

真是直腸子,這話讓外面那人聽了,自己粑粑跑來的火熱心思,估計全都給澆滅了。

“你還不去瞧瞧,或許有什麽事情也不一定。”

如娘這才反應過來,微微羞澀了一下,就向外走去了。

兩人在窗外說着話,月娘就趁如娘不在,把那荷包掖在了自己袖子裏,省得待會兒如娘看見問她是給誰做的,那倒羞人了。

窗外的兩人雖然面對面站在,卻一個紅着臉低着頭,另一個只拿眼偷偷的瞥她,偶爾說上兩句,月娘就想起了她剛成親的那會兒,林大磊也曾臉紅過,不過時間一長,臉皮就厚了不少,說話也自在随意了些。

那尴尬的兩人終于分開了,來順戀戀不舍的往外走去,一步三回頭,直到他的身影不見了,如娘方才面如朝霞的進了房間。

月娘只作不知,一心的做着針線,如娘被來順一攪合,也忘了方才的那個荷包,只是從那便時時走神,不再如之前那般專心了。

來順仿佛失了魂一般往地裏走去,快到地頭了才發現自己竟然忘記帶水了,這下子可不好向爹娘交代,正愁着是要跑回去重新灌些,還是向地裏的其他人借一些來,那邊地裏的王嬸已經看見了他,扯着嗓子喊道:“來順,你在那發什麽呆,還不趕緊把水拿過來,渴死你娘我了。”

來順沒法,只好慢慢的磨蹭過去,王嬸奇怪的看着他,結果水囊一看,裏面一滴水也沒有,便疑惑地問向自己兒子:“水呢?你回家打的水呢?”

“灑、灑了。”來順結結巴巴的找借口,說完又覺得這借口實在太懶,自己娘怎麽可能會相信。

果然,王嬸那眼神仔細的打量了一下十分奇怪的兒子,只見他耳朵通紅,倒不知是羞還是愧,只怕是惦記着自己那新娶得小媳婦兒吧,才分開了不過一個時辰,就想的不行了,連活也幹不下去了。

心裏就對自己那兒媳婦又添了一份厭煩,自己不幹活也就罷了,還勾的我兒子不幹活,實在是個賠錢的玩意兒,早知道不該應了這門親事的,嫁妝沒有多少,還幫襯不了夫家,哼,看過段時間,村裏不再新興你時,你就得天天跟着下地幹活,在我眼皮子底下,我看你還能作出什麽幺蛾子出來!

王嬸心中所想,自然沒有表在面上,自己兒子現在對那兒媳婦自然還歡喜着,她若是說些什麽,或作出什麽讓他不喜的事情來,這不是把自己兒子往那個女人身邊推嘛,她可沒有那麽傻。

男人嘛,新鮮勁也就那一陣,等那陣過了,自然也不會把目光和注意力時時放在女人身上了,到時她就得趁機好好教導一下,女人是如何三從四德的!

第 76 章 陰險小人

“具體情況我已經和你爹爹說了。不知道賢侄還想知道什麽?”顧明陽的聲音有些嘶啞,在原子非第一次登門求婚之時,他還怒發沖冠要追究對方的騙婚之罪,後來又想着看在九泉之下的老友份兒上,讓那家人打消妄想就好,倒也不必定要追究罪過,為那無知小兒帶去牢獄之災。

誰成想,一個無權無勢的窮秀才,卻不知是怎麽回事,竟讓京城各個衙門束手無策,不過半月功夫,顧家一女嫁二夫的醜事就傳遍京城,現在竟不是他放不放過原子非,而是對方能否放過他們顧家了。

這讓顧明陽如何不窩火?明明就是一個騙婚的,拿着假婚約,偏偏招搖過市無人敢管,這背後若說沒有推手和撐腰的,打死他也不會相信。更何況這些天那原子非雖然日日登門,卻無人知他們一家人住在哪裏,這又豈是一個尋常百姓之家能夠有的隐藏能力?

“爹爹都和我說了。”蕭江北沉聲表示自己并非要打聽這個,然後殺機凜然道:“我想見一見那個原子非。”

“如果能知道他住在哪裏,倒還好了。”提起這事兒顧明陽就一肚子氣,但旋即就醒悟過來,連忙道:“賢侄你要做什麽?這種時候,你可要沉住氣啊,這事兒可不是打打殺殺就能解決的。”

“我明白。”蕭江北點點頭,接着站起身道:“我送叔父回去。”

“啊?哦,好。”顧明陽站起身來,弄不清楚蕭江北今天請自己過來喝茶到底是什麽目的,而且他心中此時最不安的就是這準女婿的态度,因和蕭江北走出茶樓。到底還是沒忍住說了一句:“此事鬧到這個地步,都是怪我,若沒有當日那随口一句話,就沒有今日的麻煩了。唉!”

“當日訂親之人已死,如今分明是原家居心叵測,與叔父何幹?于大姑娘更是無妄之災。”蕭江北明白顧明陽的用意,于是毫不猶豫給他吃了一顆定心丸。

“好。好好好。我就知道我沒看錯人。賢侄到底還是明白事理的。”

顧明陽十分激動,蕭江北這話是很有道理,但問題是。京城中的官宦人家,又有幾個肯講這道理?尤其現在那原子非不知是靠上了什麽樣的強大靠山,若是尋常子弟,早退避三舍去了。蕭江北不肯因此退婚。更不懼那不知身份的大靠山,如此擔當。怎不令顧老爺感動欣慰?

蕭江北将顧明陽送到顧府,然後進去喝了杯茶,接着便告退了。他就是要用這個态度告訴那些暗中窺視的人:顧家大姑娘是我的人,指望我退婚。門兒都沒有。

只可惜這個打算是好的,但因為他那一向冷漠的面孔,于是這事兒的解讀就出了偏差。新鮮出爐的n個版本傳言雖然添油加醋情節各有不同,但有一點是相同的:蕭二公子和顧老爺從福明茶樓出來。一路都是面色難看,到了顧家,只坐了一盞茶的功夫,便冷着臉出來。據此推測,我們有理由相信,蕭二公子定是對顧家一女許二夫的行為十分不滿,要求顧老爺拿出一個好的處置辦法,但很明顯,顧老爺的回答沒有讓他滿意。

當春雨把這話說給顧绮羅聽得時候,大姑娘忍不住就噴了茶,接過杏花遞來的帕子擦擦嘴道:“這幫人心裏有沒有數啊?蕭江北那就是個面癱,什麽時候看見他對人笑容滿面過?要真是不滿,又怎會進來喝茶?真是的,傳言的人也該有點敬業精神好吧?還據此推測,這推測也忒不靠譜了。”

“那些人就是唯恐天下不亂的,他們想看二爺和咱們家決裂,自然也就這麽傳了,姑娘還指望着他們有什麽敬業精神?要有這份兒精神的話,也沒有那麽多的口舌之争小道消息了。”

杏花在繡繃上紮下最後一針,然後把繡繃拆下來,将那塊帕子遞給顧绮羅,笑着道:“姑娘看看這帕子,眼看着就要過端午了,端午之後荷花開,所以我繡了幾只荷花,您看喜不喜歡?”

“喜歡喜歡,凡是你做的我都喜歡。”顧绮羅一把搶過來,啧啧贊嘆,卻聽身旁春雨道:“都什麽時候了,杏花姐姐還有心思繡花,姑娘還有心思看帕子,姑娘總說有對策有對策,可現在外面都什麽樣了?您這對策怎麽還不拿出來呢?”

“急什麽?京城人民能有點長盛不衰的八卦供茶餘飯後團結一心的談論容易嗎?我就為大家做點貢獻怎麽了?這才哪兒到哪兒?等着吧,本姑娘要連環設計,等到最*的時候,“啪”一下來個絕地大反轉,把那些幸災樂禍的臉都給打歪過去,那才叫精彩呢。”

春雨聽得一愣一愣的,接着袖子被杏花拽了兩下:“行了,不用把姑娘的話放在心上,她又開始做白日夢了。”

“唔,這樣說的話,先前杏花姐姐說姑娘開百味館也是做白日夢,但姑娘就做成了啊,那這一次,也許姑娘也會做成呢?”

春雨眼睛猛然亮起來,看得杏花直搖頭:“你中了姑娘的毒,無藥可救了。”

“哈哈,誰說無藥可救?春雨就是我的貼心小棉襖。杏花,你完了,就沖你這句話,本姑娘就發威給你瞧瞧,明天下午,我們去百味館,唔,想個辦法去告訴蕭江北一聲,我明天要見他,給他分派任務。”

“姑娘,您可悠着點兒吧。”杏花扭頭扶額:“您只是二爺的未婚妻,又不是女将軍,還分派任務,這是從何說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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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門口左右張望了一會兒,确定四周無人,原子非便哼着小曲兒踱了出來,他打算再去顧家逼迫一回,問問顧老爺到底什麽時候向蕭家提出退婚。

原子非是個十足十的陰險小人,城府極深。當日到京城後,他并沒有立刻就按照呂冬雲的吩咐去顧家提親,而是在充分了解了蕭顧二家的形勢後,才趁着蕭江北離開京城剿匪的空當登了顧家的門。

之所以在了解整件事情後他還會這樣大膽,是因為他自覺蕭家如今恰是被拉攏巴結的時候,若知道顧家鬧出一女嫁二夫的事情,那位衆人口中高傲冷酷的少年一定會惱羞成怒。以己度人,他才不信蕭江北都到這個地位了,還會看上一個小小五品官的女兒,放着公侯千金不娶,卻要娶一個鄉下丫頭,這不是放着魚肉米面不吃,卻甘心去啃窩窩頭嗎?哪有人會這樣傻?

當然,原子非做夢也沒想到,蕭江北就是個喜歡啃窩頭的傻子。他自己是個趨炎附勢的小人,就覺着人人都是如此,到那時。蕭家退婚,顧家也只有把那個野丫頭嫁給自己,無論顧家有多麽不高興,但終歸自己是成了顧家女婿,他們也不好再對自己做什麽,只要有了這樣一個老泰山,憑自己的才學,還怕考不上一個舉人甚至是進士嗎?

所以原子非胸有成竹的登門了,可他怎麽也沒想到,事情的發展竟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顧家勃然大怒是正常,但蕭家竟沒有因此而生氣退婚,這讓他十分惶恐不安,不明白自己的計算究竟是哪裏出了錯。

正當他要打退堂鼓之時,卻不料柳暗花明,竟有一個神秘人物找到了他,聽說他要退縮,來人毫不猶豫的告訴他會有大人物幫他打贏這場官司,哪怕誰都知道他是騙婚也無所謂,沒有衙門敢受理這個案子,只要他手中有那份契約婚書,只要他能娶顧绮羅,那麽這些大人物在保護他的同時,日後也會對他有所安排。

原子非頓時就激動了,他不是蠢蛋,只在京城市井中打聽了一圈,便判斷出應該是有來頭不小的世家子看不慣蕭江北的光芒萬丈,這是有意要利用自己去打少年戰神的臉啊。

未來皇帝的小舅子。原子非對這個身份還真是有些顧忌,然而他不願放棄這個唾手可得的大好機會,他想着只要自己糾纏下去,蕭家丢不起這個人,或許便會退婚。即便蕭江北不肯放手,但太子還不是皇帝,有那些大人物的支持,自己還是很有勝算的,須知那可不是一個兩個,而是一群貴族公子,這樣的能量又豈是蕭江北能夠抗衡的?

退一萬步講,就算因此而惹怒對方,但他大可以求這些大人物賞自己一個地方官,到時天高皇帝遠,還怕那殺神能殺過來不成?即便殺過來,那也說明他放不下顧绮羅,女人嘛,出嫁從夫,到時顧绮羅都成自己的妻子了,還怕她不為自己說話?就算她不為自己說話,但她是自己的妻,命運便等于掌握在自己手裏,如此和人質有什麽兩樣?蕭江北能不投鼠忌器?

這些日子裏原子非一直就在分析着這些,自以為把方方面面都徹底分析透了,所以他才絲毫無懼的每天去顧家胡攪蠻纏,為京城輿論制造一波又一波的*。

第 75 章 傳信

香姨娘說到此處,便猶豫了一下,于是蕭江北便知道她的意思了。眉頭微微一挑,他看向香姨娘的目光中便帶了幾絲不悅,斬釘截鐵道:“绮羅是我的未婚妻,将來自然要進蕭家門。”

香姨娘就知道蕭江北是不肯放手了,因嘆氣道:“這就有些難辦……”

不等說完,便見蕭江北眼睛一眯,沉聲道:“怎麽就難辦了?此事明顯有詐,原家既有心和顧家結親,為什麽此前好幾年都不走動?顧大人并非攀權附貴之輩,如绮羅有婚約,他怎會和我蕭家結親?今天我剛進門,就有人跳腳诋毀绮羅,可即便此事為真,和绮羅又有什麽關系?她一個弱女子,憑什麽要為別人的錯誤負責?我上一次懲戒了下人,如今竟還有人不吸取教訓,這還是咱們府裏,由此可見外面那些小人是怎樣編排她了。這樣一盆一盆髒水往她頭上潑,姨娘不但不想着怎麽安慰,反而倒為我的名聲考慮起來,我一個堂堂七尺男兒,在邊關久經戰火,縱然風評如刀又如何?可她一個弱女子,被人如此欺辱,該是何等艱難?”

蕭江北從來沒有說過這麽多的話,且字字凜然,只聽得香姨娘一張臉都紅了。蕭江北于是也不再說話,沉着臉轉身出門,香姨娘想喊住他,可張了張嘴,終究又把話咽了回去。

**************************

午睡初醒,顧绮羅坐起身輕輕伸了個懶腰,接着就聽見廊下似是傳來竊竊私語的聲音,她便對着窗子道:“杏花春雨,有什麽話非要在外面說?進來。也說給我聽聽。”

“姑娘醒了?”

杏花和春雨從門外進來,身後還跟着一人,竟是百味館裏的楊氏,顧绮羅看見她,方站起身道:“原來是石大嫂,你怎麽過來了?可是百味館出了什麽事?”

“不是不是,是今日一早。我們當家的去城外桃花河裏釣了幾尾鮮魚。讓我過來給姑娘送兩只,姑娘熬些魚湯喝,十分滋補的。”

楊氏是頭一次進這五品官的府邸。舉動十分拘束,對她這樣的貧民來說,七品的縣太老爺已經是看不見夠不到的大人物,何況這顧明陽還是正經的五品京官。

“好啊。我正想魚湯喝,幫我多謝石大哥。”顧绮羅笑着答應了。一面就坐在了椅子裏,指着對面讓楊氏坐下,春雨捧了茶點上來,顧绮羅喝了一口。就問楊氏道:“這幾日我和杏花都沒有去百味館,如何?生意怎麽樣?可受影響了嗎?”

“沒有沒有。”楊氏連忙搖手道:“雖然杏花姑娘沒過去,可有李老爺子掌勺。倒引得人更多了。那些達官顯貴,如今請客都喜歡來百味館訂位子。只是抱怨咱們每日三桌宴席太少,往往他們預定都要排到一個月後。”

顧绮羅就點頭笑道:“這就好。說起來也是上天照應,瞌睡便送了枕頭來,誰能想到李老爺子竟然還是個大廚,杏花的手藝,我時常都說她做丫頭可惜了的,沒想到這還真是天外有天。”

杏花也在一旁湊趣笑道:“可不是?奴婢也一向以自己這份兒廚藝為傲,當日老爺子要奪奴婢的大廚之位,奴婢還以為他老人家是信口開河,不過為了偷吃所以便吹牛,誰知只吃了一道菜,便知他是大行家,奴婢的那點兒本事和人家一比,竟成了三腳貓。”

楊氏笑道:“姑娘也不用這樣說,李老爺子是做過禦廚的人,只是他受不了那些規矩拘束,所以想個法子脫身了。如今有他這個金字招牌,百味館當真是客似雲來,我原先聽說姑娘要在之後漲價,還怕到時候客人都不上門了,誰知這幾天就有幾位客官,看着便是十分富貴的,竟抱怨咱們的宴席價格太低,說就因為這個,所以什麽人都能訂位子。于是我估摸着,看來就算日後漲價,對生意也沒有影響的。”

杏花心想那是因為石嫂子你不知道姑娘要漲多少錢,若知道的話,怕你這會兒還不吓暈過去呢。不過這話在心裏,她并沒說出來。

顧绮羅看着楊氏明明很拘謹,卻也不肯告辭,就知道她是有事要說。因便笑道:“杏花和春雨也不是外人,石嫂子有話但說無妨。”

楊氏見顧绮羅看穿了自己的來意,也就不再猶豫,想了想方小聲道:“今天,蕭家二爺去店裏了。”

“蕭江北?”顧绮羅恍惚了一下,身旁春雨和杏花已經興奮叫道:“二爺回來了?他……他去店裏做什麽?”說到最後一句,兩個丫頭忽然不約而同的擔心起來,因此聲音都有些微顫:一女嫁二夫,有哪個男人能夠忍受這種事?更不用提蕭江北是何等英雄了得的人物?即使這事兒于自家姑娘來說完全就是無妄之災,即使他從前對姑娘真的很好,但……在滿京城的議論鄙視聲潮中,他還會保持這份兒清醒理智嗎?”

“他說什麽了嗎?”顧绮羅見楊氏吞吞吐吐的樣子,也十分疑惑,暗道莫非蕭江北竟然真的會被那些流言左右?因為受不了這種事,就要和我斷了往來?他不像是這麽沒腦子的人啊,可若不是這樣,石嫂子怎會如此為難?

正想着,就聽楊氏小聲道:“二爺說,他……他知道姑娘受了天大的委屈,讓姑娘放寬心,如今他……他回來,會為姑娘做主的,另外……另外……”

“另外什麽啊?”杏花和春雨都急了,暗道這石嫂子,怎麽生了這麽個溫吞性格?明明是好事兒,看她那模樣,我們還以為糟糕了呢。因忍不住便異口同聲的追問起來。

“二爺說,想……想見姑娘一面,他說……他……他……他想姑娘了。”楊氏說完,一張臉已經臊得通紅,一面回想着蕭江北在店裏托自己轉告顧绮羅的話,仍是覺着不可思議:世上怎麽會有這樣大膽的少年?不是說那些宅門人家最講究規矩禮儀的嗎?這樣直接熱烈的話,就是鄉下,也沒人敢在沒成婚的時候說出來啊。

顧绮羅這才明白楊氏為什麽會這樣拘謹,心中又好氣又好笑,暗道蕭江北這家夥,向來我行我素慣了,根本都不管別人的感想,這石嫂子是個溫吞如水的人,難怪會讓他這激烈直接的表白給吓壞了。

雖然這樣想着,但蕭江北能在回京的第一時間內就趕去百味館,借楊氏的口來向自己表明心意,顧绮羅心中還是很高興的。這些日子她雖是足不出戶,也對此事有了全盤的計劃,但蕭江北忽然奉旨剿匪卻是出乎她的意料,連着半個月,沒有那人消息,也得不到一絲安慰,到底還是有些煎熬的。如今得知對方平安歸來,又得他遞來這樣的話,心中郁悶便盡皆消散了。

因仔細想了想,顧绮羅便道:“石嫂子先回去,二爺若是再遣人過去,你就和他說,如今不是私下見面的時候,不知道多少雙眼睛盯着呢,被人窺視到,終究不好。讓他稍安勿躁,該和他見面的時候,我自然會和他相見。對了,切記告訴他一聲,千萬不要沖動,我已經有了對策,還要他幫忙,讓他靜等我的消息。你讓他放心,我不會負他的。”

楊氏差點兒沒讓自己的口水嗆着,暗道好嘛,我剛剛還說蕭家二爺真是肆無忌憚,如今便也見識到了我們東家的熱烈大膽,難怪他們兩個能配在一塊兒,這才是什麽鍋配什麽蓋,天作之合呢。

一面想着,見顧绮羅絲毫沒受這場風波影響,且還說有了對策,她也放下心來。好不容易一家子絕處逢生,現在能有那麽好的住處和工作,吃飽喝足之餘還能存一點錢,這在從前根本是想都不敢想的,而這一切都是因為有百味館,才有他們一家五口的幸福生活,楊氏當然不願意東家會被此事影響,連帶着自己一家人都要受牽累。

**********************

“二爺,咱們別理會這些流言,反正大姑娘也捎了信兒來,說她有對策呢,您稍安勿躁。”

茶樓上,小橋心驚膽戰看着面前的蕭江北,眼見着那杯茶被他握在手中漸漸冷卻,這小厮就越發害怕起來。他也是今日才知道:原來那個暴烈如火的主子其實并不可怕,恰是這般沉默冷酷不發一言的二爺,才真正讓人打從骨子裏害怕恐懼。

蕭江北沒有作聲,這卻并不能代表他心如止水,一想到自己不在京城的這段日子裏,顧绮羅承受了多大的壓力和煎熬,想到那些不知為何定要破壞自己和绮羅婚事的陰險卑鄙小人,他就怒不可遏,只恨對方不是鞑子,不能讓他躍馬持刀,殺一個血流成河。

茶樓外傳來腳步聲,蕭江北連忙站起身,見顧明陽進來,他便上前一步,沉聲道:“顧叔父。”

顧明陽一臉憔悴,揮揮手道:“不必多禮,在這裏等了很長時間吧?”

“剛到。”蕭江北淡然回答,引來自家小厮的側目,暗道爺撒謊都不眨眼睛的,明明在這裏沉默坐了一個時辰,茶水都換了三壺。

第 65 章 楊凡

《大公報》是一家總部設立在香港的民營報刊,自七七事變以來,一直支持全民抗戰。

報刊特邀胡适,梁漱溟等人為《大公報》撰稿,在業界享有極高的聲譽。

這個時期,官辦的報刊極少,只有國民黨的《中央日報》,還有共産黨在1938年1月于武漢創立發行的《新華日報》。

《大公報》作為民營報刊業內翹楚,發行量一直處于領先位置。作為這家報刊的記者,工作難度和搶新聞速度,也是首屈一指。

關世傑在星期六晚上坐車到了長沙,在長沙警備司令部不遠處,找到一家旅店住了下來。

第二天早上,關世傑吃過一碗熱幹面之後,就來到長沙警備司令部,一棟四層樓房的辦公地點。

在大門口的警務室,關世傑亮出自己的證件,言明自己要找林凡,卻被告知楊凡率部駐紮在長沙西郊。

關世傑馬不停蹄坐上巴士,又趕往西郊的警備司令部,楊凡所在的團部。

在團部大門口的崗哨,關世傑依舊出示了證件,說要找楊凡。哨兵撥通了內部電話後不久,楊凡就急匆匆地從團部趕到了門口。

“關少校,真的是你。你是出公差嗎?”楊凡熱情地說:“中午我們在一起坐坐,喝上兩杯。”

“不瞞楊團長說,我這次來就是專門來找你的。”關世傑笑着說。

“走吧,先到我辦公室聊聊。”

楊凡領着關世傑去了自己的辦公室。

辦公室很簡陋,一張木桌,一把木椅,一張行軍床,一個鐵皮檔案櫃。

“關少校,不知道你找兄弟何事?”

楊凡給關世傑用草綠色的搪瓷缸沏了一杯茶,讓關世傑坐在椅子上,自己則坐在了行軍床上。

“我聽說前些日子,你們警備司令部不知道哪支隊伍,抓了一些搶米的難民。”關世傑開門見山地說:“我一個朋友的表弟,也被你們抓到了牢裏。”

“這件事兒,正是兄弟帶人抓捕的。你朋友的表弟叫什麽名字?”

“黃修成,《大公報》的新聞記者。”

“啊!這個人我知道。可能會被判刑入獄。”楊凡略有吃驚地說:“那關少校來此是想見見這個人?”

“我想把這個人救出來。不知道楊團長可有什麽門路?”關世傑說。

“關少校,你我一見如故,又是老鄉。有些話不瞞你說,這個人恐怕救不出來。”

“一家報社的新聞記者,也無非是報道了一些真相,就被安上莫須有的罪名抓入了牢裏。怎麽會救不出來呢?”

關世傑明知道黃修成的罪名是煽動,教唆難民搶劫米行。而最為重要的一點,黃修成是共産黨人。國民黨借助此事,已經開始大做文章。說共産黨人破壞抗日,擾亂社會秩序。

“這個人真的是共産黨人。眼下盡管是國共合作,但上面的意思,關少校也應該懂得。”楊凡很委婉地說。

“黃修成親口承認自己是共産黨人了?”

“他自己倒是沒有承認,是同黨指認的。”

“黃修成參與和鼓動難民們搶米,可有真憑實據?”

“也是他的同夥指認的,還有,我們去執行任務時,黃修成就在現場。”

“我明白了。你們去抓人的時候,首先就得到了目标指令。因此,不管黃修成是不是鼓動和教唆,只要他在現場,就一定會被捕。”

顯而易見,黃修成被抓是有計劃的預謀。

“兄弟是軍人。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楊凡說:“所以,有人想借這件事兒做文章。即便黃修成不在現場,也會被抓捕入獄。”

“楊團長,這件事兒真沒有通融的餘地了嗎?”

“關少校,你救這個人,就不怕惹上麻煩嗎?”楊凡說:“這件事兒可是你們特務處長沙站,和我們警備司令部聯合行動的。”

“我當然怕惹上麻煩。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答應朋友去做的事情,就要去做,即便辦不成,也要竭盡全力。”

“關少校為人仗義,但這件事兒的确很棘手,容我想一想。”

“這是一萬元銀票,麻煩楊團長上下打點,無論如何也要把人救出來。”

“關少校,話不敢說滿,我也只能盡力而為。”楊凡說:“錢我先收下,辦成了什麽也不用講。辦不成,錢會如數奉還。”

“楊團長此言差矣,辦不成還有人情在,人情雖說不是用錢能來衡量的。但缺了錢,走動得少,人情可能會逐漸淡薄。錢也是人與人之間聯系的一種紐帶。”

“也許吧。”楊凡說:“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唯利是圖。這樣吧,你等我的消息。”

“那就謝謝楊團長了。”關世傑說:“如果實在不行,也不要勉為其難,以免誤了楊團長的前途。”

“借你的話說,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自當盡力而為。辦成了,你我是兄弟。辦不成你我還是朋友。到時候,關少校不要埋怨我就行。”

人和人之間的交往也講究緣分,關世傑雖然沒利用握手來探明楊凡的內心想法,但是關世傑堅信不疑地認為,楊凡是那種不輕易許諾,許諾就會奮不顧身去履行,肯為朋友兩肋插刀的人。

男人的感覺,有時候也是非常靈驗的。

楊凡最初想結識關世傑,一來是北平老鄉,二來是軍統局的少校組長。兩個人之間或有幫襯。

還有,楊凡他們的警備司令部和軍統局長沙站一直都有合作往來,道聽途說,也知道一點關世傑的底細。

楊凡認為,關世傑的前途不可限量。未來某一天,自己也許會用得上這種關系。基于此,楊凡才硬着頭皮答應幫忙。

3月27日,關世傑等到了盼望已久的消息。

早上一上班,袁旭就找到關世傑,表達了感激之情。

“關教官,謝謝你。我表弟昨天出獄了。”

關世傑還沒得到消息,心裏不免有點狐疑。若是楊凡辦成了此事,一定會提前通知自己的。

這是怎麽回事兒?關世傑在袁旭的辦公室裏,給楊凡打了一個電話。

楊凡的回答,讓關世傑感覺這件事兒太過于蹊跷。

第 74 章 知情

這話并沒有得到多少附和,在座的幾個纨绔心裏都清楚:蕭江北這一次雖然是出了醜,可他的軍功前程都在那裏擺着,皇帝性情雖難以捉摸,但卻十分愛才,蕭江北既已經入了他老人家的眼,日後前途不可限量,那些貴族仕宦人家,只怕都會趁這個難得的機會拉攏他,所以這件事,真正陷入萬劫不複之地的只有顧绮羅,而蕭江北,卻仍然是那個炙手可熱的少年戰神,一旦皇上和太子為他抱不平,只怕這熱度還要更加滾燙幾分呢。

安國侯世子見沒人應聲,面色不由就沉了下來,不過仔細一想,他也知道自己剛才的話的确愚蠢,只是口中怎肯承認?因只好拿起面前酒杯慢慢啜着。

卻聽樓封平道:“不過話又說回來,那蕭江北向來是橫行霸道蠻不講理的性子,不知禮儀不守規矩,這事兒若是別人,必要将那顧家徹底踩到泥裏掙回這份臉面才肯罷休,但他可不一定會這樣做,萬一把怨氣都撒在了那原家人的身上,想一個小小秀才,在這殺神面前不就如同一只蝼蟻般不堪一擊?到那時,事情如何可就難以預料了,啧啧,這出好戲若是很快落幕,日子還真有點無聊呢。”

衆人都明白,樓封平是擔心原家人這小胳膊擰不過蕭江北那只大粗腿。于是各自思量,暗道別說,這還真有可能,蕭江北那厮可是京城公子哥兒中的異類。

正想着,就聽安國侯世子陰笑道:“這個你們放心,呵呵,那原家剛進京之時,或許還只是幾只蝼蟻般的人物。不過到現在嘛,呵呵,只憑着他能讓蕭江北灰頭土臉,便有的是人願意做他的靠山,不然你們以為都過去了這麽些日子,那顧明陽好歹也是個五品官,為什麽卻拿這樣一戶普通人家毫無辦法?”

此話一出。衆人眼睛就都是一亮。樓封平嘿嘿笑道:“這事兒我也有所耳聞,這麽說來,竟是真的了?不知這原家背後都有什麽人。我只聽說好像關山霸最近和那原子非有些走動。”

安國侯世子冷笑一聲道:“關山霸算什麽?呵呵,看蕭江北不順眼的又豈止他一個?你們別忘了,當日去邊關歷練的人當中,可是有一位王府世子。小小的蕭家顧家,在他眼中算個屁啊。”

樓封平等人心裏就明白了。不禁同時大聲喝彩。安國侯世子所說的那位王府世子,乃是英王府的獨苗,英王是皇帝的親哥哥,到五十歲上有了這麽一棵獨苗兒。當真是愛如性命,在襁褓之中就請封了世子,長到如今年及弱冠。也是個城府深沉的陰險之人。最重要的是,三年前這位世子還是年少氣盛之時。卻在邊關被一個蕭江北壓得擡不起頭來,如今終于有了一個機會報仇,他怎會袖手旁觀?難怪人人都知道原家根本就是強詞奪理,卻也沒有任何人進行調解追究,這是英王府世子有意要借此事狠狠踩蕭江北的臉呢。

*********************

“二爺回來了?”

看見蕭江北的身影出現在書房院中,小橋和趙三連忙迎了上去,一面彼此看了一眼,意思是你先上,不過旋即就發現對方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麽蠢,于是立刻決定還是先按兵不動好了。

蕭江北看出兩個小厮面色有異,聯想到自己回京後街道上那些如芒在背意味深長的目光,他眉頭微微一皺,也不進書房,就坐在了廊下,看着小橋道:“我不在這幾天,發生了什麽事?”

“沒……沒什麽,就是太子殿下昨兒遣人來見了老爺,奴才打聽了一下,好像說如今天氣和暖,芸州那邊的雪災已經過去多日,官府為災民們建了石頭房子,號召災民們回去安置,還要發還他們的土地,所以如今京城中的災民幾乎不剩幾個了。”

蕭江北點點頭,這倒是件好事兒。因為離京之前,他就把此事交代給了小橋,于是這會兒便淡淡問道:“共花了多少銀子?”拍賣會還沒來得及舉行他就去剿匪了,所以臨走之前,他是去求了太子,懇請他先幫着周轉一下,等自己回來後拍賣了珍寶,再還銀子。畢竟這是顧绮羅交代的事,他不想虎頭蛇尾。

“太子殿下借了兩萬兩銀子給咱們,不過沒幾天就由官府出面舍粥,這回可不是那些清湯寡水的了,所以最後幾天,咱們的粥攤也就沒什麽用。聽說太子正在調查這次赈災事件中貪污的官員,如今還沒出結果。不過民間百姓都是很感激二爺,說若不是您舍了銀子施粥,會餓死多少人不說,只怕官府也不會重視起來,這都是二爺愛護百姓,才會有這樣的好結果。”

“和我無關,都是顧姑娘的功勞。”蕭江北嘆了一聲,心中對顧绮羅既敬且佩:只為了挽回自己的名聲,愛人便甘心做幕後之人,如今百姓交口稱贊的是自己,卻不知道能有這樣一個好結果,其實全是因為那個女子的一片善良悲憫之心。

聽見蕭江北說起顧绮羅,小橋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連忙道:“那兩萬銀子還沒花完,餘了四千多兩……”

他不等說完,就聽蕭江北道:“我知道了。這些日子顧家那邊怎麽樣?”

小橋便是一窒,問顧家怎麽樣,其實就是問顧绮羅怎麽樣。他拿眼看向趙三兒,只是對方這會兒怎可能選擇和他共患難?視線輕輕一飄,對他的求救就視而不見了。

混賬東西。小橋心裏悻悻罵了一句,卻也不敢隐瞞,只好小聲道:“顧家那邊……不太好,有……有個人說是之前顧老爺把大姑娘和他訂了娃娃親,那個……如今親自上門求婚,老爺……老爺知道這事兒也很不高興,去問了顧老爺,只是……到現在也沒看老爺做出什麽決定,許是等着爺回來商量……”

這話吞吞吐吐的有些語無倫次,但蕭江北還是全聽懂了,當下便霍然起身道:“什麽娃娃親?你說有人上顧家求娶大姑娘?難道他不知绮羅已經是我的未婚妻?”

“這肯定知道啊。”小橋瑟縮了一下,感覺到蕭江北身上迸出濃厚殺機,他便連忙道:“二爺息怒,這事兒姨娘也很生氣,奴才聽說,她要老爺去好好問問顧大人,要……要追究此事呢。”

蕭江北的拳頭猛然握緊,轉身便大步出了院子,直奔後院而去。

來到香姨娘院子裏,就見岳嬷嬷正和香姨娘房中兩個嬷嬷在說話,看見他進來,幾個老嬷嬷先是一愣,接着岳嬷嬷便猛地跳了起來,以不符合她年齡的矯健身姿沖到了蕭江北面前,嚎喪似得叫道:“二爺啊,你可總算是回來了,你不知道這些天京城裏的風言風語啊,我就說那顧家大姑娘信不得,如何?你還不聽,看看她現在做出來的是什麽事喲,一女嫁二夫,真真是把顧家的臉都丢幹淨了,連帶着咱們家都受累……”

這老貨滿心想着可總算能在主子面前出口氣,證明一下自己是“目光如炬”的了,卻不料還不等嚷嚷完,就看見蕭江北冰寒的目光緊緊盯着她,殺機浮現,只吓得這老太婆一個高兒跳起,兔子般就往旁邊溜出了十幾步遠,見蕭江北理都沒理她就進了屋,她便在院外捶胸頓足哭道:“二爺竟被那狐貍精給迷住了,我的話半點兒不聽,這俗語說的好,不聽老人言……”

“是誰在外面大呼小叫的?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

忽聽一個清脆的聲音在門口響起,岳嬷嬷忙止了哭聲,往門邊一看,饒是她臉皮厚如城牆,這會兒也不禁火燒火燎起來,吶吶道:“碧玉姑娘,我……我一時情急……”

不等說完,就見碧玉似笑非笑道:“嬷嬷是老人,該知道這府裏的規矩,幾位姨娘都在屋裏坐着,就聽見您在外面這樣高聲叫嚷,這像什麽話?知道嬷嬷關心二爺,您到底也是她的乳母,只不過這些事情自有老爺和姨娘為二爺做主,您老不用急。”

岳嬷嬷一張老臉就更紅了,碧玉這番話聽着客氣,其實卻是明白告訴她:你就是個下人,別以為奶了二爺幾天,就可以在這府裏橫着走了,該守的規矩你半點兒不能差錯,這樣大呼小叫的不像話。于是她也沒臉在這裏耽擱,雖然心中十分想知道香姨娘和蕭江北說什麽,可看碧玉那模樣,明顯是不打算往裏請她,因只好讪讪的回去。

這裏香姨娘把顧家的事仔仔細細和蕭江北說了一遍,然後嘆氣道:“當日只說這是一樁如意姻緣,那位大姑娘我看着也好,可誰知他們家竟能行出這樣事來?我讓老爺去問顧老爺,看看這事兒怎麽解決,結果老爺回來什麽也沒說,也不表态是否退婚,我以為顧家能把此事摁下去,結果這眼瞅着半個多月過去了,不但沒摁下去,反倒是愈演愈烈。如今京城人都說顧家為了巴結咱們,趨炎附勢勢利眼,所以才要悔婚,你聽聽,明明是咱們占着理,如今倒像是咱們以權壓人似得。弄得我也十分煩惱。少爺的名聲好容易才有了點起色,不能因為這事兒再損毀了,所以我倒要問問你的主意,那大姑娘……”

第 79 章 白衍還是來了

九天玄女身子立刻繃直,竟突然向我走來,我疑惑的看着她,不知道這九天玄女究竟想要做什麽,難道是要自己出手?

小腹的疼痛越來越烈,我忍的有些吃力,豆大的汗珠順着眼角向下流去,路過眼角時沙沙的十分難受,我唯有眯了眯眼睛,擡袖一擦這才總算将額頭上的汗擦去一些,卻不想還未繼續擡頭,臉頰就是一痛,耳朵猛地一聲巨響,整個人就已經撲倒在地上。

“你這個賤婢!就憑你也配有我師兄的孩子!我今天不但要殺了你!我還要将你刨腹,我倒要看看這孩子究竟是我師兄的,還是那個野男人的!”

陰狠的聲音已經失去了原本的嬌弱,我被打的耳中一陣轟鳴,可這些陰狠的話語卻還是讓我聽了真切。

眼角瞥見一雙雪白的靴子緩緩走進,我亦抱着肚子連連後退,雖然一開始就想過我與孩子的命怕是保不住,卻從未想到會是這樣一個死法,若是讓白衍看到我如此慘烈的屍體,他是不是會發瘋?

“要殺便殺!你又何必如此陰狠!難道你以為我死了,這腹中的孩子還能活?”我擡眼看着那個一直垂眸注視着我的九天玄女,手臂卻依舊在支撐着身體緩緩後退。

“哼!陰狠?你可知道若是沒有我!白衍至今應該還是女娲娘娘的身前童子?又哪裏會有如今的地位和修為!”九天玄女的臉色已經慢慢變得赤紅,每說一句話都或讓她的表情更加猙獰。

我呆愣,看着那表情越來越扭曲的九天玄女,好像有什麽是我瞬間想通了,卻偏偏又差了一個關鍵的地方,無法連接。

“狐媚兒,你說就是因為這個女人,柳玄才會一直無視你!是也不是?”

步步逼近的九天玄女話峰忽然一轉,看向一旁已經袖手旁觀的狐媚兒,一句話就讓那狐貍精的眼睛都紅了,我無奈暗自搖頭,看來今天是躲不過了。

撐着地面我勉強站起身子,四下一看想要最後在掙紮一下,卻不想肚子裏的小家夥居然在這個時候,劇烈的動了一下,已經抱着必死之心的我突然又不甘起來,白衍為了這個孩子付出了多少,我只怕再也不可能知道了,可就讓他這麽莫名其妙的死在這裏我不甘,很不甘心。

喃鏖老祖一直站在須彌山的結界之內,背對着衆人,似乎并不打算出手的樣子,我慌亂的看他一眼,而後想起太白金星曾經送給我的丹藥,忽然想要拼一拼,于是對着結界內的喃鏖老祖說道:“你要的無非就是我離開白衍,也許你覺得只有我死了才能讓你安心,可是你們忘了白衍能為我死一回,就不會有第二回嗎?讓我将孩子生下來,有了孩子的牽絆,他即便有什麽想法也只能活下去!”

我想要為孩子求得一個生存下去的可能,卻不想我還沒來得及繼續勸說,那九天玄女就已經來到我的側邊,毫無預兆的就是一腳,剛好踢在我的後腰,感覺孩子在肚子裏再次猛烈的動了動。

我毫無防備整個人忽然就向前撲去,害怕傷到孩子,我只得用雙手抱着肚子用手肘撐住身子,這才勉強給了獨自一個安全的空間。

心有餘悸的看向肚子,我撫摸着它喃喃對孩子說道:“小家夥,若是能活下去就對你爹爹好一些,他為了你可是付出了不少,你放心就算拼盡所有我一會努力将你生下來的!”

可小腹卻在此時越來越痛,就連起身我都已經無法做到,躺在地上的我唯有咬唇壓抑中那翻江倒海的痛意,卻仍不死心的看了一眼喃鏖老祖,想要救下孩子一條命,此時只有靠他!

“你還真看得起自己!我告訴你那就是我師兄的劫,待元神歸位的時候,你與他的所有記憶不過就是一場情劫而已,你以為我師兄會為了你殉情?”那九天玄女再次緊跟上來,擡起她腳上雪白的靴子,就那麽狠狠的跺向我的肚子,慌亂的翻身躲避,卻還是被他踩到了裙角,想要再次翻身已是不能!

“喃鏖你個老東西,就這麽縱徒行兇,你以為無人知曉嗎?你要記得我還有蚩黎、靈彥和黑曜三位兄長,還有我那些徒弟,傷你是有些難,可若是讓六界五行之中的所有人知道你虐殺青丘帝後,還将白衍未出世的孩子生生殺死,我就不信你的名聲能一點不受損?哈哈哈哈!”

我仰天長笑,笑得淚眼朦胧,心底卻慢慢的散開一絲心痛,看來我是絕無可能再見白衍了!

用盡所有力氣說完這些話,這已經是我能夠做的最後一次努力了,我其實并不想他們将這件事傳播出去,要知道到那時其實最受傷得那個該是白衍,一個保護不了自己妻兒的男子,再英勇、地位再高也會被人恥笑。

那雪白的靴子沾上了我的血水,在靴子上暈開一片一片的,卻讓我覺得十分好看,就像我的一身紅衣站在白衍身邊一樣,此時這一切已經成了奢望,再也不可能了!

狐媚兒此時也不知道發什麽瘋,居然也走了過來,陰狠的看着我笑,而後說道:“你這肚子裏的孩子可是九尾天狐的血脈,若是被我吃了!你說我會不會立刻褪去凡胎,而成為天狐一族?”

一雙魔爪已經快速的沖着我的小腹伸來,我慌亂的看向那依舊站立不動的喃鏖老祖,想着已經再無辦法了。

“狐媚兒,你若傷他,我定要撥你的皮,抽你的筋,将你打得魂飛魄散!”我咬牙看着那陰狠一笑的狐媚兒,甚至開始後悔,那一天我為什麽壓死的不是她,而是那個黑熊精!

“窮途末路了,還不忘了說狠話!哼!可笑!”九天玄女将那靴子在我衣服上狠狠的撚了撚,在看我的眼神已經像是在看一具惡心的屍體,我無力的躺倒在地看着天上的烏雲,還有越來越黑的天色,心裏已是一片凄涼。

“哦?那我等着你來扒我的皮,抽我的筋!你這肚子裏的孩子我吃定了!”

那狐貍精居然嗤鼻一笑,而後那尖尖的手指再次向着我的肚子伸過來,我咬牙,不甘的對着天空吼道:“天若右眼,就讓白衍知道今天這一切,我要将這狐貍精挫骨揚灰!我要你喃鏖老祖魂歸離恨天!我要九天玄女…,我要九天玄女被世人唾棄!”

九天玄女聽了我的聲音大笑,那卑鄙的狐貍竟亦是大笑,笑聲甚至淹沒了我的聲音,我感覺肚子上一點刺痛,卻不敢去看,唯有咬牙等待,也許會有奇跡呢!

“呵呵呵,我在這裏等着,你倒是來呀!”肚子上的疼痛再次加深,卻并瞬間被已經蔓延的骨頭的疼痛淹沒,我側頭想不遠處的須彌山,忍不住已經開始後悔,若是一開始就知道結局是這樣子,我應該帶着小狐貍偷偷回來,絕不管那柳玄是死是活,絕不去做什麽仁義的事情,自私一點不好嗎?

“她不行,我呢!”隐約中突然出現一個男子聲音,我疼得整個人已經開始恍惚,所以有那麽一刻我沒有發覺那并不是喃鏖老祖的聲音,直到有人開始尖叫。

“師兄!”

“你是誰?”

“白灼!”

“灼丫頭!你們,你們找死!”

恍惚中我聽到了靈彥的聲音,好像還有蚩黎的聲音,好像還有…,還有…,那個聲音是誰的來着,為何我一聽見淚水就立刻不停話的湧了出來。

“不要,不…,不要!師兄,你不能!”

“你…,你就是狐祖…,狐祖白衍?”

女人變了調調的尖叫聲聽在耳朵了很難受,我擠了擠眼睛想要将淚水都趕出去,想要找一找那個熟悉到我心頭開始犯疼的人究竟站在那裏,想要看一看他可還是一身白衣。

“白灼,丹藥呢?”感覺被人抱進懷裏,白色的衣角很熟悉,身側好像有人已經打鬥起來,兵器相交的聲音十分的刺耳。

我疑惑的轉頭看向聲音的源頭,這才确定白衍真的回來了,只是這臉色白的吓人,我已經不能再像以前一樣,明知道他有不妥的地方卻總是裝作視而不見,于是伸出手摸上他的臉,嘆了一口氣說道:“傻瓜,又折騰自己了是嗎?”

白衍的表情很怪,不過肚子很疼,已經疼得我再沒有心思去思量白衍為什麽這樣,白衍這表情是因為生氣呢,還是心疼,不過我還是在白衍的嘴角看到了一抹紅,刺眼的紅。

想要伸手将白衍嘴角的紅色抹去,卻不想我手上早已滿是血水,于是越抹越多,我忍不住有些惱恨,伸手從袖子裏掏出那兩個藥瓶說道:“該死的太白金星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也不說一聲…,哎呀呀疼!”

在張口的時候,嘴裏已經被人扔進一粒丹藥,好像清泉直入心底,肚子也好像立刻沒有那麽疼了,我知道這一定是好東西,幸虧玉帝跟他老婆分居了,不然我哪裏能用得上這好藥!

看着白衍我立刻忍不住想到,呃,若是老夫老妻了,白衍會不會也跟我鬧分居呢?

“你說,你要将她怎麽?”白衍抱着我緩緩站起,好看的下巴依舊是熟悉的樣子,心裏忍不住滿是甜蜜,卻不想那厮一開口居然就是再說別的女人。

我瞥了眼地上的兩個空瓶,咬牙切齒的說道:“我說,我要将她扒皮抽筋,挫骨揚灰!”

第 77 章 衛隊編成(上)

羽生按住幾個小朋友,對他們肆意“思想教育”了一通後,心情頓時清爽了不少。

但就如同他說的那樣,不管他說了些真沒,确實也只是在開玩笑而已。一個人的想法、行動乃至世界觀和價值觀的形成,是不可能會這麽簡單的就受到第三者影響的……尤其是對于大蛇丸、自來也這樣的人來說更是如此,他們自己本來就有着強烈的性格傾向。

這甚至與他們的年齡大小是無關的。

從小到大,三代火影難道不會天天在大蛇丸的耳邊念叨什麽“火之意志”麽,但也沒見後者真的成長為了木葉接班人,反而是越發沉浸到了自己的世界之中。

所以,三代火影都做不到的事情羽生也不可能做得到。甚至他連一丁點那種“改變”的想法都沒有,開玩笑僅僅只是開玩笑而已,口舌之利沒有任何意義、沒有任何效果……額,盡管這話好像也不太對,但起碼羽生自己知道自己說出的話是絕沒有那麽強的勸服能力的。

現在他連自己的事情都顧不過來,更遑論關心別人。

原本羽生是準備去找三筱打聽一些事情的,但經過了這麽稍稍的耽擱之後,時間有些晚了,再加上三筱正忙于跟三代火影彙報村子裏的一些情況,所以羽生這邊只得暫時不了了之。

一通閑聊、正事沒幹、無功而返,羽生的行為怎麽看怎麽都感覺有點像家庭主婦了。

而到了第二天之後,他的隊友們終于從木葉返回了。

“大家都已經成功晉升中忍了?”羽生對着隊友們問道。

從這幾個人的身上,他看到了三代火影安排前線忍者們回村子輪換休整的意義,在木葉呆了幾天之後,奈良渚幾人的精神狀态明顯比之前好的多了……這還僅僅是因為他們回村辦理升職手續而已,并不是真的休假。

“嗯,本身這就是早就在前線就已經确定好的事情,回村也不過是走一趟既定程序而已,比起這件事……你的身體情況怎麽樣,之前好像那位醫療忍者對你的态度很嚴肅。”奈良渚給出了肯定的答複,他們這邊與其說是事情取得了成功,倒不如說它本來就沒有失敗的可能性。

畢竟這次他們沒有再一次碰到像上一次的羽生那樣的關系戶,所以他們升級升的很順利。

接着,奈良他們開始關心起羽生的身體狀态來,正是因為所謂的疾病羽生才沒有跟他們一起返回木葉,可由于在等到羽生的診斷結果之前他們就返回木葉了,因此更詳細的情況幾人就不得而知了……但起碼,根據千千和轉述的當初那位醫療忍者的态度來猜測的話,羽生身上的問題應該是比較嚴重的。

“我沒什麽大問題,針對我的情形,醫生已經開出了有效處方……大致來說,也只不過是被敦促要好好鍛煉身體而已,我的問題在于自己的體質還是有點太孱弱了。”一邊這麽說着,羽生一邊暗中扶了一下自己的後背……現在蛞蝓正趴在他腰間橫着的劍鞘的上方。

挂載了一個通靈獸模塊之後,羽生暫時不用擔心自己身體的問題,可因為通常人們會将他這種行為稱之為“開挂”,大致來說這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所以羽生沒有将情況向着隊友們進行更詳細的說明。

“是嗎,那就太好了。”奈良幹巴巴的說道。

盡管羽生的狀況沒那麽嚴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然而幾人還是有些面面相觑。大家再次回到前線之前,其實已經做好了充足的心理準備,不管羽生的病情是小到傷風感冒還是大到不治之症,他們都能接受,然而現在羽生告訴他們,他所謂的病情只不過是體質太弱了。

聽起來就像是貧血或者營養不良一樣。

然後,幾位隊友的腦海裏不禁閃過了羽生之前在戰場上沖入砂隐人群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砍翻門左衛門的場景……這都算體質弱嗎?

不知道為什麽,三人晉升為中忍的喜悅,一瞬間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呢。

羽生這種對自己身體問題的描述其實沒什麽大問題,只不過他形容的不夠準确而已……正确的說法應該是他的查克拉太強了,以至于體質相對顯得孱弱。可羽生并沒有把自身的問題詳細說明到這種程度,因此隊友們只能憋了滿腹的卧槽。

羽生個人的事情姑且不論,随着隊友們的歸來,現在這支小隊裏産生了一個稍稍有些尴尬的問題——羽生明明是隊長,然而他卻只是下忍;剩下的三人已經升任了中忍,然而卻只是部下。

不過這并不是多麽嚴重的問題,在最開始組建這支小隊的時候,大家彼此之間并不熟識,對羽生這個隊長也沒什麽信任度,因此“幕後黑手”三筱才強制性的壓下了其中兩位的忍者等級,但現在不一樣了,畢竟羽生已經在戰場上證明了自己的能力,在獲取到了隊友們信任的情況下,就算大家的等級有些差異,也不會再造成什麽大的困擾了。

因為遭到了某些思想的荼毒,大致來說相比于中忍的話,羽生倒是更喜歡做下忍一些,因此哪怕現在他的身體問題已經有了解決方法,可在不會對自己造成什麽困擾的前提下,他覺得自己沒必要那麽着急去補上等級。

中忍還是下忍,也只不過是名義上的分級而已,一個人并不會因為成為了中忍就變強,相反,正是因為他們變強了才成為中忍的,這并不是能本末倒置的事情。因此,除非這幾位隊員能在實力、戰場判斷力、戰術決策能力方面超過羽生,否則的話他們并不會對他産生什麽不滿。

大家彼此都是彼此的工具人,只要擔當好各自的角色,剩下的人也不會多說什麽。

在小隊回歸之後,羽生他們開始重新參與進了巡視、監查的任務,但經過了幾次重複的任務之後,羽生發現了一個新的問題——他們的監視路線和監視點,由對砂隐的方向手逐漸向着西北偏離,而這個新的方向上,敵人并不是什麽大國和大忍村,而是……

雨之國,雨隐村。

在相繼解決了雷之國、風之國的戰端之後,火影終于将矛頭指向了火之國最後的一個能直接接觸到的敵人。

看來,三代火影已經下定決心要徹底結束這一場忍界大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