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7 章 第一滴血

“動手,殺了他!”

林寒一聲厲喝,反手拔出了一柄鋒利的長劍。

話音剛落,幾個随從就惡狠狠地向洪淵撲了過去,一個個刀劍出鞘,殺氣騰騰。鋒利的刀劍,紛紛鎖定了洪淵的胸膛、喉嚨和腹部等要害。

以一敵六,還是六個凡武七重天的高手,誰能阻擋?

燎原城內,人人緊張地瞪大雙眼。

石碑上顯示的只是簡單的情況,只能看見六個小黑點向一個小紅點撲過去,但具體的情況,誰也不知道。沒人知道,神魔狩獵場內到底發生了什麽,也沒人知道,湘南武府這次要對付的到底是燎原武府的哪一個人。

“鼎天大帝在上,請護佑我的哥哥洪淵,讓他平安歸來。”

寒小妖也站在石碑不遠處,小聲地呢喃,兩行清淚從她臉上淌下。

傳說,鼎天大帝是大陸上有史以來最強大的武者,數千年前以武入道,帶着上百個弟子一起白日飛升,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成為鼎天大陸上的一個傳奇。數千年來,傳說向他祈禱就可以得到冥冥中的護佑。

自從洪淵為燎原武府出戰,進入神魔狩獵場後,寒小妖就每天都沐浴更衣,向傳說中的鼎天大帝祈禱,日夜期盼着哥哥洪淵平安歸來。

在這個冷漠的世界上,她只有洪淵一個親人。如果洪淵死了,就是天塌了,這個世界就算再精彩,對她來說也沒有了任何意義。

“殺!”

就在湘南武府的幾個高手即将近身之際,洪淵動了。

以一敵六,身陷險境,就算是一個再自信,再強大的武者都不得不暫避鋒芒。然而,就在人們意味洪淵要退避三舍的時候,他突然迎面沖了上去。剎那間,不僅石碑周圍的人們意想不到,就連湘南武府的幾個高手也有些意外,腳步微微一頓。

就是現在!

洪淵猛然一聲暴喝,體內氣血翻滾,一下子爆發出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右腿高高擡起,跟着狠狠地用力一踩,啵的一聲,一股無形的氣浪猛然爆發。近在咫尺的幾個湘南武府高手措手不及,身體搖晃、倒退,甚至被震飛出去。與此同時,洪淵腳尖在地面上一點,帶着一抹殘影撲到了林寒面前,猛地一拳砸出。呼的一聲,帶起強勁的拳風。

這一拳,來得比閃電還快,并且無比突然,凝聚了洪淵所有的力量!

林寒大驚失色,來不及躲閃,倉促間只好橫劍格擋。咚的一聲,手腕發麻,鋒利的長劍被洪淵一拳震飛;緊跟着,胸口一痛,結結實實地挨了一記重拳。

和生死臺那一戰相比,洪淵這一拳力量更大,也更加殘暴。剎那之間,躲閃不及的林寒痛得身體彎曲,四肢抽搐,感覺胸口的血肉、骨頭乃至裏面的內髒,全都被洪淵這一拳打爆了。嘴巴張得很大,卻痛得聲音都發不出來,腦袋一片空白,似乎三魂七魄都被洪淵一拳震出體外!

兩倍暴擊!

等候多時的洪淵,默念暴血真經全力一擊!

百鼎之力,再加上暴血真經的倍擊,這樣的暴擊足以超越許多凡武七重天高手所能承受的極限,非人所能承受!

“殺!”

洪淵沒有任何多餘的廢話,也沒有任何華而不實的招式,狠狠地再次一拳砸出。

這一拳看起來簡簡單單,沒有什麽玄奧,但看在高手眼裏,卻是最恐怖的殺招。以命換命,不成功便成仁,分明就是在一個死士身上才能見到的絕殺!

敵雖千萬吾往矣!

林寒身邊有足足五個凡武七重天的高手保護,但洪淵一怒之下,奮勇直前,要在千軍萬馬之中殺出一條血路,直取林寒的首級!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是瘋狂的絕殺,只攻不守!

燎原城內,看着石碑上突然的變化,人人失聲驚呼。

石碑上顯示的內容非常簡單,只是幾個小點的位置變化而已。然而,看在一個經驗豐富的武者眼裏,這卻是不折不扣的驚險一刻。無法想象,那個小紅點是怎麽做到這一步的。

“洪淵!”

“我敢肯定,這個小紅點肯定就是西南武府大比武的新科狀元洪淵,就是他,一定是他!”

人們失聲驚叫,不約而同地猜出了小紅點的身份。

燎原武府這次行動,一共有九個人進入了神魔狩獵場,但數來數去,如此神勇的除了武狀元洪淵外,還能有誰?

本就精神緊繃,拭目以待的人們更加緊張了,一個個瞪大雙眼,瞳孔都不轉一轉。

在生死臺上,洪淵一次次上演了令人熱血沸騰的逆轉,每每在關鍵時刻反敗為勝,這一次呢?

面對六個凡武七重天高手的圍攻,他還能反敗為勝,還能創造奇跡麽?

鎮守傳送陣通道,臉色亘古不變的幾個超級高手,這一刻也不由得凝重起來,和人們一起緊張地盯着高聳的石碑。

在神魔狩獵場內的看似普通的一場戰鬥,突然間牽動了數以十萬計的人們的心。

這一戰,比生死臺上的決戰更緊張,更讓人期待!

石碑周圍,聞訊趕來的人越來越多,但全都鴉雀無聲,靜等最後一刻的到來。

“陰老救我,救我……”

看着洪淵呼嘯而至的重拳,林寒魂飛魄散,聲嘶力竭地叫喊起來。無邊的恐懼,充斥着他的臉龐的雙眼,死亡的感覺前所未有的清晰。

夜空中,一抹寒光陡然劃過,一根細細的銀針突然出現在洪淵面前,冷冷地向他的眉心刺下去。

一直在旁邊壓陣的黑衣老者陰浪,終于動手。

洪淵要是不變招,繼續一拳砸下去,很有可能就直接将林寒的身體打爆,一拳要了他的性命。但是,也就無法躲避黑衣老者手裏的銀針,輕則身受重傷,重則當場喪命。這根銀針,末端漆黑油亮,顯然是塗抹了致命的劇毒。這兩天遇難的兩個燎原武府弟子,就是死在這根銀針之下。

“林寒,這只是第一滴血,一切才剛剛開始!”

洪淵冷冷地掃一眼恐懼至極的林寒,突然轉身,避過黑衣老者陰浪的絕殺。身體一晃,到了一個湘南武府高手身後,猛然一拳砸出。僅僅一招,就将後者的身體打爆,掠奪他所有的血氣精華和力量。留下一具觸目驚心的幹屍後,身形再一晃就到了十幾米外,飛身離去。

從他出擊,重傷林寒到抽身離去,只有短短的幾個呼吸。電光火石之間,湘南武府高手們看起來十拿九穩的包圍,就出現了致命的漏洞和破綻!

“追,把他給我殺了,追!”

林寒又驚又怒,聲嘶力竭地大聲下令,狀若瘋狂。

要是被洪淵就這樣抽身離去,然後時不時的偷襲一下,他會坐立不安,每時每刻都活在恐懼之中的。湘南武府的幾個高手互相看了看,略微遲疑後硬着頭皮追上去,一場原以為勝券在握的圍攻,變成了一場追逐戰。

第 99 章 玉寧回來了4

“好了,事情解決了,咱們去書院門口吧,同學們也一定等急了。”知道了連清下落以後雲皎月整個人都輕松了,不由得開始催陸花暖快一點。

陸花暖嘟囔着說:“我是來幫你辦事的,現在你的事情辦完了,就開始說我了……”

“那你到底走不走啊?”

“走。”陸花暖乖乖地跟了上去。

書院門口,同學們都在等雲皎月和陸花暖2人,見兩人終于趕到,于是調侃二人說:“你們倆在不來,我估計我就要變成人幹了,活活餓死了。”

“花暖是不是沒有帶錢,去取錢了?”

“還是陸花暖見咱們怕,要跑了……”

在一陣歡樂的氣氛中,大家登上了去水峪酒家的馬車。長長的一條馬車車隊,在一片歡聲笑語中到達了水峪酒家。

“掌櫃的,不好啦?”

掌櫃還在認真地看着賬本算賬,被小二慌張的叫聲打斷,沒好氣地說:“告訴你多少次了,不要慌張,不要慌張,你怎麽就記不住?說吧,什麽事。”

“剛剛聽到有人說,陸家小姐帶着一群人朝着咱們這來了……”

“這有什麽好慌張的!”掌櫃不滿意地說。

“我怕陸小姐是來砸場子的。”小二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掌櫃用賬本拍了拍小二的腦袋說:“咱們店裏什麽時候得罪過陸小姐?我看八成是因為陸小姐跑步鮮花得了第一,來請同窗吃飯,舉行的慶功宴。你呀,沒事別一驚一乍的。”

“是,是,是,掌櫃說的對。”小二嘿嘿一笑,摸着剛剛被掌櫃拍的頭。

“你還站在這裏幹嘛,知道陸小姐要來了,還不趕快去準備。”

“對。”經過掌櫃的提醒小二才反映過來,急急忙忙地跑走了。掌櫃無奈地搖了搖頭,還是不穩重啊,掌櫃心裏想到。

說曹操,曹操就到。掌櫃剛剛打發小二走,就看見陸花暖這邊帶着一群同學進門了。

“陸小姐好,各位公子小姐好。我就說今天出門喜鵲怎麽一直叫,原來是諸位公子小姐要來呀。”掌櫃迎上去說。

“那個掌櫃的,我今天要請我們班同學吃飯,你安排一下。”

“好的,陸小姐你覺得後面的花園如何,就在荷花池邊。”

“好,就在那裏。”

掌櫃帶路請一行人過去。再次不得不提地是,這花園又是陸老爺修建了……

“唉,這地方風景不錯,我從來不知道水峪酒家還有這好地方。”有人贊嘆道。

“這是沾了陸花暖的光,一般人來不到這裏的。”

“好啦,好啦,不說了,來到這個地方就是吃吃喝喝,不要在意其他的。”

“對,在此我再次感謝一下諸位對我的支持,還有歡迎劉成悅回來,大家幹杯。”

“幹杯。”

觥籌交錯中,大家結束了這場聚會,很多人都意猶未盡,但是想着有的人下午還有課,只能回去了。

陸花暖其實喝的有點多了,因為開心。她越來越覺得她在的班級真美好。

到書院,下了馬車。陸花暖看見門口站了一個人。

第 87 章 血濺寰華殿

看到紅箋,最意外的只怕要數她的師父闫長青。

闫長青現在是晚潮峰乃至整個丹崖宗處境最尴尬,日子最不好過的人,上面師父孫幼公出了事,下面先後收的五個弟子一個不剩全牽扯進去,最看重的大弟子丁春雪慘死,兩個小徒弟失蹤,此時陡然見到紅箋,他心裏升起的不是寬慰,而是濃濃的不安。

不等他有所動作,穆逢山和英麒已經丢下樂游迎了上去。

戴明池一行人衣着肅穆,表情都很凝重,兩下簡單打了招呼,鞏大先生向穆逢山介紹了同來的人,穆逢山聽說他們三人是專程來給兩位死者上香的,露出感激之色,引着衆人來到靈位前。

戴明池當先上過香,讓出位置,向着到場的別宗宗主樂游、殷泉主動颔首示意。

殷泉回禮,樂游卻不管他什麽化神不化神,直截了當發難:“我聽說青雲節那天,戴宗主便在丹崖宗,他們兩位出事還是戴宗主跑來通知的大家,是真的事有湊巧給你撞見,還是戴宗主也能夠未蔔先知了?”

在場的誰都不是傻子,樂游這話也代表了很多人的疑問,不過他們畏懼戴明池和符圖宗的實力,不敢像樂游這樣當着戴明池的面直接問出來。

對此戴明池本是準備了一番說辭,便是那天他和鞏大先生在寰華殿中當着丹崖宗諸人一唱一和說的那套,但現在他手上有了方紅箋,便有了更合理的解釋。

“自然是有人親眼見到。”他向着站在一旁的紅箋招了下手,“來,方紅箋,你将當時的情況和樂宗主說說。”

紅箋利落地應了聲“是”,她頂着衆人異樣的目光,口齒清楚地大聲說道:“青雲節那日,師祖以飛行法寶載着我,說是去修煉,将我帶到了無盡海深處的一個小島上。我沒有見到那島,師祖說那裏其實是元嬰妖獸布下的一處幻境,人在其中,只見四下白茫茫一片霧氣,便是師祖這樣的修為,稍不留神也會被它騙過去。”

她說到此處,哪怕不認識她的人也都意識到了跟着戴明池到來的這個女修竟是孫幼公的徒孫,而且還是事發時的重要人證。

戴明池補充道:“她說的這個幻境中的島嶼本宗主特意派了人去找,已經找到,為免有人不信,派去的人并沒有驚動那只元嬰期的妖獸。好了,你繼續說吧。”

紅箋深吸了一口氣,望着殿前的袅袅煙霧,眼神晦暗難明,她想:“師祖,徒孫不肖,要當着這麽多人的面污穢您的身後之名,相較中看不中用的名聲,咱們爺倆還是來點實惠的吧。”

所有人都看出她在猶豫,好似接下來的話很難出口,可這選擇越艱難,她說出來的話反到讓人覺得越可信。

“那個時候,我聽到東北方向傳來了雷聲,攪動附近的靈氣,風越刮越大,師祖說是有高手在不遠的地方施法。”

“悶雷響個不停,東北方向的天空猛得一亮,接着我聽到了龍吟,一條藍色水龍的影子越來越近,我看得很清楚,那是金大長老的‘龍影輕車’。”

“這時師祖乘着飛行法寶迎了上去,瞬間到了‘龍影輕車’跟前,金大長老叫了聲‘快走!魔修,你不是對手!’誰知師祖突然出手。”

她咽了口唾沫,臉上還帶着些許這一幕給她帶來的惶恐:“大長老措不及防,一下子便被打散了,向四下墜落,這時海裏卻冒起幾個巨大的魔影,一下子便将那幾道光截住。”

“這不可能!”霍傳星神情激動萬分,氣急敗壞叫道:“大長老是化神,再沒有防備又怎麽可能被師父一招打散?方紅箋你信口污蔑師父他老人家,用意何在?”

仙霞洞的那位老元嬰卻喟嘆道:“這有什麽不可能,你還沒有聽出來嗎,當時你們金長老為魔修所敗,已經抛卻了肉身,你師父偷襲打散的乃是他的元神。她一個剛剛築基的小姑娘,若不是親眼所見哪裏會知道的這麽詳細?沒想到啊,事實真相竟是這樣。”

霍傳星險些将牙咬碎,猛然回過頭去,喝斥闫長青道:“看你收的好徒弟!”

闫長青臉色泛青,快步走上前來,冷冷地道:“師尊他老人家待你不薄,你這小賤人是受了何人指使?”他雖是強抑怒氣,紅箋卻感覺到了一陣殺意,不由向着穆逢山等人退去。

帶她來的戴明池默不作聲,其他宗門的人卻不能任由闫長青動手,此時殺了這女修無異于殺人滅口,自承心虛,樂游出言阻止道:“且慢!”

樂游以前不認得紅箋,他仔細打量了一番眼前這個女修,不知為何就是莫名其妙地覺着她身上有一種說不出的古怪,皺了皺眉,詢問道:“你覺着有人會傻到相信你這番說辭嗎?孫幼公要做這等事還生怕旁人不知,帶了你去見證?看完了戲再把你自深海帶回來?”

人人都覺着這是紅箋方才所說的那番話中最大的破綻,可紅箋卻只是鎮定地回望着樂游,奇怪地道:“樂宗主,誰說我是師祖帶出深海的?我當時受到巨大的沖擊,本來必死無疑,可幸好我原本就處在練氣圓滿的關口,竟然在跌落水中之後僥幸築基了。我意識不清,随着水不知飄出了多遠,後來被符圖宗的前輩們救起,這才活了下來。”

紅箋這次的說辭不知比她在齊家說給鞏大先生三人聽的那回高明缜密多少,兩次都在場的元必簡和齊天寶都頗為滿意,暗道這小姑娘果然用心了。

鞏大先生面無表情,可他身邊的兩個老者卻都是目光微凝:這一次沒有提淩虛子,也沒有提到傳宗玉簡,兩次敘說相差如此之大,其中必有蹊跷。

沒有時間給兩人多想,闫長青以前雖然不說多喜歡這個女弟子,可也絕談不上厭惡,他十分了解自己的師父,知道這逆徒句句都是謊言,可偏偏大家似是都相信了她,不由得目眦欲裂:“方紅箋,你竟敢欺師滅祖……”

偏偏齊天寶還要火上澆油,輕描淡寫地在晚潮峰諸人傷口上再補一刀:“不要只怪徒弟,也要看是什麽師,什麽祖!這小姑娘師祖孫幼公、大師伯井白溪甚至幾位師兄、師弟都與魔修有所勾結,是個正經道修,又有誰能繼續在這樣的師門再呆下去。”

紅箋什麽也顧不得了,她頂着闫長青的憤怒,躬身施禮,說出來的話差點兒将闫長青直接氣死:“師父見諒,徒兒今日随戴宗主和符圖宗的各位前輩前來,一是說清楚當日親眼所見,再者也是向師父您辭行。出了這樣的事,徒兒自忖無法再做您的弟子,師徒情份已盡,還請您将我自門下革除,趕出丹崖宗……”

她一個“吧”字還未出口,闫長青已氣得渾身發抖,咬着牙打斷她道:“革除?好,我答應你,孽徒,受死吧!”

他擡起手來,飛快捏了個法訣。

戴明池沉聲道:“住手!”化神出手阻止,不要說闫長青的法訣尚未打出,就是法術出來了,也照樣能給他攔回去。

只是紅箋小命雖然保住,闫長青盛怒之下迸發出來的威壓卻迫使得她一連向後退了幾步,她本來就站在丹崖宗的衆人中間,這麽向後一踉跄就到了景勵身旁。

闫長青要清理門戶,丹崖宗的諸人別說攔着,不出手幫忙都算不錯了,可這其中不包括景勵。

戴明池發了話要保下人來,景勵位置如此合适,不能光看熱鬧不伸手,故而他橫着一步就擋到了紅箋身前,伸臂勸阻闫長青:“別沖動……”

話未說完,他突覺後心巨痛,這襲擊來得太過莫明其妙,竟然全無先兆,景勵暗叫不好,欲待運轉真元相抗,可一股他從未體驗過的疲憊深深襲來,金丹期深厚的水真元竟忽如一潭死水,一下子沒了動靜。

紅箋手中的匕首塗着泡過“幻法蘭”的酒液,狠狠自景勵後背刺入,因為沒有動用法力,又有景勵的身體遮掩,衆人只見她似是一腳沒有站穩,手向着景勵背後按去,便是戴明池也未注意到這邊已經下了殺手。

景勵臉色大變,不及細想拼了命意欲掙脫,可紅箋苦心謀劃,甚至不惜搭上名聲性命,不過是為求這麽一個機會,哪裏會讓這惡賊再脫逃。

趁着他調動不了真元的瞬間,紅箋伸臂自後面緊緊攬住了景勵的脖頸,湊在他耳邊低聲說道:“這是代我大師哥送你的,便宜你這狗賊了!”說話間握住匕首的手猛然向前一送。

景勵感覺紅箋呼出的熱氣就打在他耳朵上,他面露驚恐,兩眼向外突出,大聲尖叫:“你……”

受制于“幻法蘭”,這具身體蘊含的能量在飛快地流失,心髒被刺穿,經脈被紮爛,身後紅箋還在一下一下不停宣洩着仇恨。

不行了,他苦心謀算,誰知竟會死于一個剛剛築基的女修之手。巨大的不甘襲上心頭,景勵在靈前衆人驚詫的目光中向前仆倒。

在最後的瞬間,景勵突覺禁锢他真元的力量消失了,他拼了命想要報複,可由生到死不過一瞬,他的金丹只爆開了一半。

漫天血霧中,衆人只見那個叫方紅箋的女修手握利刃渾身是血,傲然道:“這才是為我丹崖宗清理門戶!”

什麽都不要,什麽都不顧,寧可低落至塵埃,她就是為給大師兄丁春雪報仇而來。

【第二卷】

雖九死其猶未悔

第 84 章 印記

見二妹這麽說,珠姐眼中閃過沉思,自己這二妹歲生性好玩,但應該不會在這麽大的事情上惡作劇,難道真的不是她,另有其人,可是這裏只有自家三姐妹,自己沒做,小妹也不可能,二妹也不承認,那到底是誰呢,上次煉獄大陣的事情可以說是陣法出了問題,也還說得過去,但這次明顯是有人動過傳送陣了,那到底是誰呢?

幾乎是一瞬間,珠姐就想了這麽多,也沒在糾結,不敢耽誤,拉着二妹就進入了傳送陣,紅光一閃,兩人就來到了地獄十八層。

金色的火焰繼續燃燒,隐隐有和紅色火焰争個高下的意思,在燃起到現在,就隐隐和紅色火焰不相上下了。

珠姐凝神盯着眼前,眉頭緊緊皺起,神識外放,掃蕩着整個世界,身為地獄的守護者,在地獄中,珠姐的實力遠比自身的實力要強。

“怎麽會?”當神識覆蓋整個世界的時候,珠姐驚聲道,臉上滿是不可思議,張大了嘴,望着這片世界。

“怎麽了?大姐”鋒姐連忙問道,見到大姐這般表情,心中有些不安,難道是小妹除了什麽問題,還是那個叫葉桦的小子死去了。

“這裏沒人!小妹和葉桦都不在,連龍将軍都不在。”通過神識,珠姐沒有察覺到一絲生命氣息,整個世界只剩下她們二人。

“怎麽會,龍将軍怎麽可能不在?難道他走了,可是?他玉行天的爪牙遍布,他出去豈不是很危險?”鋒姐聽到大姐的話,也張大了嘴巴,很是驚訝,龍将軍在十八層呆了好長時間,怎麽現在走了呢?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了。

珠姐眉頭直皺,不知施展了什麽法術,渾身仿佛變了一個人似的,面目嚴肅,緊緊地盯着前方,同時手中比劃着手勢,廢了好長功夫,才打出一道金光,秀發有些濕潤,額頭上出現滴滴汗水,顯然這招法術對于她來說消耗很大。

金光遁入前方虛空,消失不見了,過了一會,一個畫面正出現在前方,如同電視一樣,畫面上,站着一個人,還有一只藍色小獸,正是葉桦和小包。

珠姐和鋒姐兩人看到畫面,有些震驚,似乎不敢相信,随後,畫面漸漸模糊,最後消失了。

“大姐……我沒看錯吧,那裏好像是冥界!”鋒姐斷斷續續地說到,顯然是被這畫面震撼到了。

“沒錯,是冥界,地獄之外,小妹去了地獄之外了。”珠姐眼中帶着莫名的意味,似乎有些羨慕。

“可,可小妹怎麽能夠到外界去呢,要是能去的話,那我早就出去了,也不會被困在這裏了。”雖說珠姐和鋒姐都是地獄的守護者,實力強悍,管理着整個地獄,但是這個守護者的身份,卻如同枷鎖一樣,緊緊地扣在她們身上,與其說是守護者,還不如說是囚犯,被約束在這地獄之中,不能踏出一步。

否則,以珠姐的實力,早早就可以撕裂虛空。

“我明白了,上次的煉獄大陣呢,還有這次的傳送陣,小妹可以出去,龍将軍也出去了,想必是因為一個人。”珠姐緩緩地說道,對于事實的真相,她有所猜測。

“誰啊。”鋒姐追問道,她沒想到這其中有誰有能力搞鬼。

“能将小妹送到外面,你覺得還有誰?”珠姐意味深長地說道。

鋒姐仔細想到,沒一會就想到一個人,眼中閃過精光,驚道:“難道是地獄之靈。”

地獄之靈,是地獄的掌控者,是整個地獄催生出來的靈智,若把地獄當作是人的話,那地獄之靈就是它的靈魂,對地獄有絕對的掌控權利,可以說,它一個念頭就可以控制整個地獄,連珠姐這些地獄守護者的身份都是它任命的。

“沒錯,除了它,還有誰,若沒有它的同意,小妹不可能離開地獄。”珠姐肯定了鋒姐所猜的人,她們這些守護者世代守護地獄,獲得地獄的庇護和掌控地獄的一些權利,而權利往往伴随着義務,她們這些守護者,是不能離開地獄的,守護着地獄,這是地獄之靈和守護者之間的約定,而小妹現在能夠出現外界,勢必需要地獄之靈的同意。

“怎麽可能,地獄之靈不是在沉睡嗎?什麽時候醒的,讓小妹出去,有什麽目的啊。”鋒姐被這個答案驚到了,她的祖輩起,就沒有守護者出過外界的例子,今日怎會發生,到底是為了什麽?

“為了什麽?”珠姐也在思考,能讓地獄之靈破例做出這些的,肯定有所圖謀。

“你記不記得,我們祖上所留存的書籍,上面寫着,地獄之靈,一直在等待着什麽?據祖上的推測,地獄之靈的存在,有其意義。”珠姐突然想到這件事情,當下說了出來。

“你是說,小妹的出去,是因為地獄之靈的事情吧,若是照你這樣說,那小妹不是很危險?”鋒姐不由擔憂到,照大姐這麽說,地獄之靈長久等待着的事情,必然不簡單,這樣的話,小妹很可能會遇到危險。

“是的,但是不要擔心,小妹還是有能力的。”珠姐不由安慰着二妹,其實她心中也很是擔心,小妹剛剛蘇醒不久,靈智和實力都有所欠缺,恐怕不能勝任,若是地獄之靈真有事情,怎麽不找自己,自己的實力比小妹要強的多啊,可惜,地獄之靈沒有出現,她也沒辦法去問,從她出生到現在,很少見過地獄之靈,地獄之靈大部分的時間都在沉睡,即便蘇醒了,也很少會現身見她們,因為地域之靈沉睡的時間太長,一睡一醒,恐怕跳過幾代了。

“而且,若是地獄之靈交代小妹的事情是它一直等待的,那便是我們一族的使命,即便多麽危險,我們都需要去執行,這就是我們地獄守護者的使命。”珠姐眼中閃過堅定,默默地看向遠方,心中想到。

……

在一個荒郊野外,突兀的出現了一個人影,還有一只藍色的小獸,仿佛是憑空出現一般。

葉桦将衣袖卷起,他剛才隐隐感覺到手臂有些刺痛,現在翻起來,卻發現手臂上有一個黑色的印記,好像是剛才傳送的時候留下來的,不會是施展這法術留下來的隐患吧,難道龍澤想要謀害我,給我下毒?

“龍澤,是不是你搞鬼,給我下毒了?”葉桦在心中怒道,這是一種交流方式,能夠傳達道識海中去,龍澤也能聽得到,不用将神念伸展到自己的識海中去。

“我沒有下毒。”龍澤淡淡地說道,表情還是和之前一樣冷酷,沒有任何情感。

“那我手臂上着黑色印記是什麽,剛剛傳送的時候留下來的。”葉桦再次怒聲道,龍澤不冷不熱的态度讓他很惱火。

“印記?”龍澤眼神凝視前方,似乎來了些精神,想要将自身的神識放出,卻金光一閃,繩子發亮,束縛了龍澤的神識。

“我的神識被封印了,看不到。”龍澤淡淡地說道。

“哼。”葉桦一聲冷哼,龍澤的神識被封印了,他是知道的,金書上有寫,對龍澤的封印有修為的封印,還有神識的封印,他現在很懷疑這龍澤是故意弄他,好讓他解開龍澤的神識封印。

不過葉桦不怕,即便龍澤有了神識,但修為的行動都被束縛了,解開神識封印無非是讓他有了眼睛,沒有任何作用。

葉桦按照金書上的法術,控制着金書,從龍澤身上抽出一個符文,解封之法就完了。

“這下看到了吧。”葉桦沒好氣地說到。

“這……,”龍澤臉上突然有了變化,變得十分吃驚。

“什麽,說啊。”葉桦催促道,沒有将神念浸入識海,他沒看到龍澤這般表情。

“這是地獄的印記,這印記是一種文字,是地獄的意思,你小子是什麽人?怎會得到這種印記。”龍澤表情變得嚴肅起來,顯然這印記十分不凡,開始正視葉桦了,他呆在地獄十八層很多年,也是知道一些東西的,甚至連地獄之靈都見過。

“這是文字?”葉桦有些吃驚,可為什麽是地獄兩個子呢,難道是珠姐弄的,葉桦不經想到,“那這種印記有什麽壞處嗎?”

“壞處?你小子得到了天大的好處。”龍澤回答道,被葉桦這種不在乎的語氣給氣道了,他不知道這印記有多麽寶貴。

“好處,什麽好處?”葉桦驚喜起來,若是好處的話,那他就勉強接受了。

“哼,我也不知道。”龍澤冷哼道,眼神有些複雜。

“不知道,那你說個鬼啊。”聽龍澤這麽說,葉桦被氣到了,不知道還說得跟知道一樣,這找罵呢。

“但是我知道它有好處,這印記是只有地獄之靈才能給予,絕對不凡。”龍澤嚴肅的說到。

“地獄之靈?那是什麽?”葉桦疑惑道,待龍澤将地域之靈石什麽告訴葉桦,葉桦才重視起來,顯然,這麽大的名頭,給予的東西應該不凡,那為什麽要給予自己這個印記呢,他也沒見過地獄之靈,

第 85 章 :笞打柳岸

司硯的面容撞進她的視線裏,江芙蕖視線瞥向窗外,外面的天色才剛蒙蒙亮。

“居士,我……”司硯語氣忐忑,目光躲閃,不敢正看江芙蕖。

江芙蕖的頭還有些沉沉的,好一會兒,她才感覺頭輕了一些,她沒有注意到司硯神态的不對,只道,“司硯,那柳岸是何人?他為何要來搶我這赤朱草?”

“居士,對不住,司硯技不如人,跟丢了。”司硯低下頭,聲音中帶着一絲赧然。

跟……跟丢了?江芙蕖這才聽清楚司硯的話,她目光正視司硯,見她低着頭,似乎有些不安,心中念頭一轉,笑着道,“沒事的,司硯,他既是敢來行竊,想必是有萬全的準備的,既是跟丢了,那便算了罷,他若是有意,必定還會再來,咱們卻不能在這兒等着他來了,只趕緊收拾下,先上路吧。”

司硯低頭應是,她擡頭看向江芙蕖,似乎想跟她解釋什麽,可嘴半張開,那話卻又怎麽都說不出來,好一會兒,見江芙蕖從床上下來,身子有些搖晃,忙走上前去扶她,兩人收拾東西不提。

卯時剛過,東邊的天空處出現一絲血紅的彩霞,再過不久,那太陽便要初升了。

渠城北區的一棟四進宅子裏,燈火通明,似乎完全沒有把微亮的天色放在眼裏。

柳岸一身一塵不染的白衣,直挺挺地站在院子裏,面上冷峻,一點看不出來他勞累一晚上的疲态。

“柳公子,夫人請你進去。”一個身形臃腫的丫頭從內屋中走出來,看到柳岸,她的面上帶了一絲欣喜,眼睛裏亮亮的。

柳岸見到她,冷硬的面色也柔和了一些,略點了點頭,他擡腳就往裏走,經過那丫頭身邊時,聽到一句低低的話語。

“夫人今兒心不大順,公子小心。”

柳岸步子頓了頓,然後便頭也不轉地往內裏走去,只狹長的眼眸中多了一絲陰郁。

屋內燈火通明,地上鋪着厚厚的西洋毛毯,柳岸掀了流珠簾子,徑直到了內室。

內室之中,有一張裝飾華麗的雕花檀木床,床上半躺着一個鬓發松散的年輕婦人。她長一張削尖的細瘦瓜子臉,面白如映雪,玲珑膩鼻高挺,月牙小嘴輕抿似笑非笑,兩道微彎的黛青色柳葉眉,斜挑的丹鳳眼,眸中含水,眼帶秋波,雖沒說一個字,卻現萬種風情。

柳岸在床頭站了片刻,那婦人便輕輕往空中擡了擡手,潔白如玉的手腕,筆直如削蔥的手指,軟軟地橫在半空,柔弱無骨。

柳岸搭住婦人的手,矮了半邊身子,就要将她從床上扶下來,卻聽得一聲帶着沙啞的慵懶輕語,“抱我下去。”

柳岸沒有二話,屈了腿,另外一只手搭在婦人纖細的腰間,手上略微用力往上一托,便将婦人穩穩地攔腰抱在了懷裏。他抱着她走到內室另外一側的梳妝鏡前,這才将她緩緩地放下,扶正了她的身子,他的手在女子的發髻上一動,如瀑的長發便傾瀉下來。

見婦人沒有吱聲,柳岸拿過一旁的木梳,熟練地幫她束起發來。婦人的眼睛一直霧濛濛的,半睜半眯,似乎還沒完全睡醒,直到柳岸把發髻完全梳好,她才算是徹底睜開了眼睛,看了鏡子中的人一眼,她指了指一旁的朱砂盒,“點個梅花子吧。”

柳岸拿過一旁的布巾子淨了手,這才将手伸入朱砂盒內,蘸了一抹朱砂,輕輕點在婦人額頭正中的位置。

“你把赤朱草交給小敏,讓她在今日酉時前把藥膏給我做好了送過來。”婦人頗滿意地看着鏡中人的模樣,伸手拿過一旁梳妝架上的眉筆,對鏡輕描,“你說,今日畫個什麽妝面才好看?我想穿那套流雲輕紗。”

“夫人怎麽畫都好看。”柳岸垂了眸子,定定地看着自己手指尖鮮紅的朱砂。

婦人眉頭微微一蹙,擡眼輕瞥柳岸,“你可是有什麽話要與我說?怎地還要我問才願意說嗎?”

“夫人,赤朱草沒有買到手。”柳岸深吸一口氣,直直地跪倒在地上,目光坦然地看着婦人。

婦人手中眉筆一歪,好看的眉毛上出現一個小小的墨點,“你說什麽?不是說了多少代價也要拿回來嗎?那種成色的赤朱草,百年難遇,我那藥膏就差這一味藥材了,你是怎麽辦事的!”

“已經開到了一萬兩銀子的價格,我心想着如今正是需要銀錢的時候,便沒有再往上加價。”柳岸眼中滿是愧色,“那得手之人是個居士,應是沒什麽來頭,我便想私底下去搶了那赤朱草過來,雖是冒險一些,到底可以省……”

“我需要你給我省這點銀子嗎?!”柳岸話沒說完,婦人便怒喝一聲,打斷了他的話,她玉白的面色染了一層粉暈,語調尖銳,“我江盈惠,什麽時候缺過銀子了?不過是一萬兩,便是十萬兩,我也是舍得的,你好!好!好!”

婦人,也就是江盈惠,她指着柳岸一連說了三個好字,忽然站起身,走到牆邊,從牆上拿下一根細長的銀鞭。

這銀鞭也不知道是什麽打造的,外面裹了一層細密的銀絲,遮住了它原本的樣貌,如果仔細看去,還會發現銀絲之上有密密麻麻的尖銳凸起,就像倒刺一樣。

江盈惠拿了銀鞭,也不說話,只看着柳岸冷笑一聲,柳岸便将手放在腰間,解開了外衫,露出穿着白色中衣的上身來。

江盈惠一伸手,手中銀鞭狠狠打在柳岸的背上,柳岸背挺地直直的,挨了幾鞭子也沒一點反應,空中只能聽到鞭子帶着風的呼呼聲和鞭子打在肉體之上的沉悶聲。

江盈惠打了足足一刻鐘的功夫,算下來差不多抽了一百多鞭子,她才歇了手,看着柳岸白色中衣上的鮮血浸潤出來的累累鞭痕,她眼中閃過一絲懊悔,嘴上卻冷聲質問,“這次痛你可記住了?我之前跟你說過什麽,我吩咐的事情,你只管去做,不要自作主張!”

“記住了。”柳岸咬着牙,面色有些白,緩了一會兒才回話,“夫人教訓的是,屬下再不敢逾矩。”

“你知道就好。”江盈惠見柳岸這般态度,心中惱意去了大半,“你自去藥箱找藥,這兩日便不用時時跟在我身邊了,先把傷養好了。”

“多謝夫人。”柳岸點頭應是,面上一派溫順。

“至于那赤朱草,倒……”江盈惠這才要與柳岸說赤朱草的事情,就聽得屋外小敏的聲音傳來。

“夫人,朱護衛把劉氏兄弟帶過來了。”

第 79 章 ∶可怕的女鬼現身

沒錯,這一小瓶血就是當初在何飛在他的第二場靈異任務中從傑西卡那獲得的,當初在潘多拉旅店裏聽傑西卡訴說弗萊迪在夢境裏沾到她的血會非常痛苦後,何飛就對這件事産生了興趣并一直惦記在心裏,所以在任務即将結束的時候何飛終于向傑西卡提出了索要血液的請求,聽到這個請求,傑西卡雖說很疑惑,但考慮到她畢竟也算與何飛那夥人同生共死過,所以還是同意了,于是何飛便得到了這一小瓶驅魔之血。

然而此刻,能否保得住這最後一個被保護人田蘭蘭的性命就全靠傑西卡的血了,望着牆上時鐘所顯示的時間,這時候無論是何飛還是程櫻全都繃緊了神經死死地看着被捆在沙發上的田蘭蘭!

下一刻,時鐘的時針指到了數字2!也就是說淩晨2.00到了!

就在時間剛剛到達2.00的同時,突然之間,何飛與程櫻就猛然感覺到客廳的氣溫頓時下降了很多,接着房內的燈光竟然開始詭異的忽明忽滅起來,同時一種從未有過的壓迫感瞬間就讓二人流出了冷汗!

“啊…啊…啊…”

緊接着…就在何飛與程櫻看到燈光一陣閃動開始心神不安的同時,一聲極為滲人的哀嚎聲開始逐漸在這個客廳裏響起,聽起來這個聲音根本就找不到任何傳出的方位,那是因為聽在耳裏就像是從四面八方同時傳來那樣!

就算如今的何飛與程櫻還勉強保持着鎮定,但不代表此刻被捆住手腳丢在沙發上的田蘭蘭也會同樣鎮靜,當她注意到房內的溫度驟降并且房間開始一會黑一會亮的時候,她就因為恐懼而開始尖叫起來,最後當那聲明顯不是人類能發出的毛骨悚然的哀嚎聲回蕩在整個客廳的時後,田蘭蘭那本已驚恐的尖叫聲更是愈發的凄厲,不過就在她漫無目的的尖叫之時,下一秒,她卻猛地停止的尖叫來并且嘴巴大張雙眼睜着如銅鈴般的看着天花板的上方方…

呆滞了有一秒後,接着…“有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看到頭頂的東西後,下一秒的田蘭蘭就一瞬間爆發出一聲恐懼到極限的凄厲叫聲,因為田蘭蘭原本的體位就是被捆住橫卧在沙發上的,所以她的視線才能輕易的注意到上方的天花板,另一方面,也就在田蘭蘭剛剛發出那聲極為凄厲尖叫的同一刻,一旁的何飛二人自然也注意到了她的反應,随即何飛與程櫻也猛地仰起了頭看向了位于田蘭蘭正上方的天花板…

這一看之下不要緊,當天花板上的東西完全顯現在他的視線中後,何飛就的心髒就猛地抽搐了一下,随後他就感到兩腿不由自主的有些發軟同時又不受控制般的連着後退數步!

因為視線之內…天花板上赫然是一個披頭散發并且倒立漂浮在半空中的女鬼!并且這鬼的面容更是恐怖到了極點,它的左半張臉完全的爛掉了,露出了裏面的臉骨以及牙齒,同時黑洞洞的嘴巴也大大張着并達到了一種甚至能裝下大半個人頭的誇張程度,而且這鬼竟然沒有眼皮,兩只血紅的雙眼幾乎有一大半都突出在眼眶之外,此刻的它就這樣一邊發出毛骨悚然的哀嚎,一邊用它那雙眼睛死死地盯着下方沙發上的田蘭蘭!!!

下一秒,天花板上的女鬼就猛地對着下方伸出了他那雙鬼爪,并向着田蘭蘭的頭顱抓去!!!

看到這幅畫面的田蘭蘭此刻其精神在也承受不住驚吓,接着就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也就在同時,房間內一直在不停閃爍的燈也在一瞬間徹底熄滅了,一時之間…整個房間內頓時就陷入了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

何飛立即毫不猶豫的掏出了早已備好的貓眼手電筒,不過當他正欲打開手電開關之時,突然間一聲極為慘烈并讓人頭皮發麻的鬼嚎聲便充斥了整個房間!

那是因為就在房間完全陷入黑暗的一剎那,鬼的爪子也同時碰到了已經昏過去的田蘭蘭的臉,而碰到臉的同時自然也觸碰到了她臉上所塗抹的血液,就在鬼手剛剛觸碰到田蘭蘭臉上所塗抹的血液後,下一瞬間這只鬼就猶如被電擊一樣發出了一聲極為凄厲響亮的慘嚎聲,接着它的爪子就瞬間從田蘭蘭的臉上猛地收了回來。

“啪!”

何飛終于用最快的速度打開了貓眼手電并立即照向了田蘭蘭,這時在手電光源的照耀下,田蘭蘭依舊和之前一樣昏睡在沙發上,然而在将手電筒照向天花板時,何飛發現…此刻那女鬼已經不見了!

(驅魔之血,有效!)

…………

就在女鬼消失後過了約一分鐘,電燈終于亮了起來,随即整個客廳又重新恢複了之前的光明。

此刻,何飛正坐在沙發上正一臉後怕的用手抹着額頭上的冷汗,至于他身後則躺着一個人…正是已經昏過去的田蘭蘭的,心悸過後,他便又伸出了手指試探了下田蘭蘭的鼻息,在确認她依然在呼吸而且還活着後,何飛才終于可以确認…驅魔之血真的可以克制鬼物!

一旁的程櫻這時候也走了過來,他先是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接着面容有些緊張對何飛說道“我的天吶,剛才的那副場景真的太吓人,原來靈異任務裏的鬼都是這麽恐怖吓人的嗎?”

聽到程櫻的話後,何飛先是無奈的白了他一眼,随後其心裏又忍不住的想道…你這不是廢話麽?不過程櫻這家夥的心理素質還真不是一般的強啊…我第一次看到靈異任務裏的鬼幾乎都被吓呆了,而這家夥第一次見到靈異任務裏的鬼居然僅僅只是被吓到了…難道這就是所謂的見慣了恐怖與血腥場景的職業殺手嗎?

雖然心裏是這樣想,不過何飛卻并沒有說出來,接下來他就長長的深吸了一口氣并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說道“田蘭蘭的命終于保住了,我們這下也終于可以松口氣了。”

不過…當何飛用一副劫後餘生的表情說完這句話後,一旁的程櫻卻并沒有像何飛那樣也露出輕松的神色,卻反而依舊和之前那樣神色嚴肅的看着何飛。

“怎…怎麽了?”

注意到程櫻的神色後,何飛則有些二丈摸不着頭腦,于是便忍不住對其問出了上面那句話。

聽到何飛的疑問後,程櫻并沒有立即回答他,而是轉過身漫步般的走到了客廳的窗戶邊,站在窗前的程櫻先是抱起了雙臂,随後擡起右手捏了下自己的下巴,望着窗外的那漆黑的夜色,此時背對着何飛的程櫻卻忽然說出了一句話…

“你真的認為鬼就只會襲擊被保護人一次?如果還有第二次…甚至第三次…直至鬼最終殺死被保護人為止呢?”

未完待續…

第 85 章 不會踢到鐵板了吧?

“說吧,是不是你率先出手傷人的?”

剛被帶進審訊室,彥真輝就被扣了個屎盆子,又熱又新鮮。

“是他們先動手傷人,我是出于見義勇為。”

不等彥真輝把話說完,坐在上頭的紗條警部補就用力拍了一下桌子。

“我勸你老實點,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不需要你說多餘的話。”

丢你蕾姆,真當老子是什麽都不懂的小屁孩?

只回答是,或者不是?

然後就任你捏造證詞是吧?

一上來連姓名都不問一聲,這擺明了就是想栽贓嫁禍啊。

當紗條警部補再次提出問題的時候,彥真輝幹脆直接不說話了。

紗條警部補似乎有些無奈,連續問了好些問題,都沒有得到回應。

但此時他的心中卻是一片歡喜。

小王八蛋,以為玩沉默我就拿你沒辦法了?

只要作為主要嫌疑人的彥真輝拒絕進行配合,紗條警部補就有充足的理由審問同樣是當事人的古河凜。

一想到古河凜那青澀與妩媚兼具的妖嬈身段,紗條警部補就有點按捺不住了。

都已經五十多了,要不了多久就要退下去了,不趁着現在好好放縱一下,以後不就沒機會了麽?

“小子,你這樣不配合我們,我們是沒辦法調查出事情真相的,如果你真的想證明自己的清白,就請盡量配合我們的工作。”

紗條警部補的表面功夫做得還是很到位,讓人挑不出什麽毛病。

和彥真輝磨了十來分鐘,紗條警部補覺得時間差不多了,就推開了審訊室的門,沖着田中喊道:“田中巡查,你過來一下。”

喊完,重新回到桌前坐下,好整以暇地喝着茶,腦子裏已經開始幻想起,一會兒應該怎樣從古河凜身上占便宜。

那種體态的美少女,哪怕是紗條警部補從警多年,也是很少遇到的。

有點可惜的是,據說另外一個當事人身材更好,可惜因為是受害人家屬,不好直接帶到警署來。

一杯茶都快放涼了,田中巡查還是沒來。

紗條警部補就有些不爽了,怒氣沖沖地再次推開門,大吼道:“田中,你這家夥是聾……你們是誰?”

只見田中巡查點頭哈腰,帶着三個人向審訊室這邊走了過來。

為首的一個還只是一名少女,容貌俏麗,身材苗條,行走間微微昂着修長的脖子,每一步都拿捏得恰到好處。

以紗條警部補多年從警鍛煉出來的眼力,這位少女絕對是大家族的千金小姐。

跟在少女身後左手邊的,是一名五十來歲,一副成功人士打扮的老男人。

紗條警部補認識他,帝華産業集團常務(總經理)遠藤零時。

這位最近風頭正盛,前不久以五百億円收購了帝華産業一家主要的競争對手,創造了商場上的奇跡,因而頻頻出現在雜志、報紙重要版面。

即便如此,這位遠藤常務此時卻是落後少女一步的位置,點頭哈腰一副狗腿像,跟雜志上那個意氣風發的他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跟在少女右後方的那位,三十來歲,同樣是精英打扮,紗條警部補不認識他,但卻一眼就認出了他的身份——狀師。

這人同樣也是一副狗腿樣,哪怕少女看不到他,依舊是微微躬着身,走路輕手輕腳,似乎是怕驚擾到了前面的少女。

再後面才是紗條警部補吼了半天都沒過來的田中巡查。

此時他滿腦門子冷汗,正瘋狂對紗條警部補打眼色。

一行人走到近前,少女往紗條警部補面前一站,立刻就微微皺了皺眉,就像是聞到了什麽讨厭的味道,微微後退了半步。

你退半步的動作是認真的嗎?

紗條警部補知道,自己已經五十多歲了,有點老年人的體臭很正常,可這少女小小的動作,卻給他的心靈造成了巨大的傷害。

原來我真的已經老了呀。

遠藤零時則是臉色一變,瞬間恢複成了商場風雲兒,整了整衣領,幹咳一聲:“你就是紗條忠?杉并區警署警部補?”

“遠藤先生,久仰大名,您好。”

紗條忠很快調整好心态,笑臉相迎,并主動伸出了手。

遠藤零時卻不給面子,只是皺了皺眉,顯然對區區警部補很不屑。

紗條忠心中同樣不爽。

裝什麽大人物,哪怕你是帝華産業的常務又怎麽樣?不還是個高級打工仔,只要董事會一聲令下,你照樣得卷鋪蓋滾蛋。

他不恨最前面的少女,畢竟人家肯定是大家族的千金小姐,紗條忠知道自己是什麽身份,在人家面前連條狗都不如。

哪怕進入了現代,島國的主要話語權依舊掌握在頂級的門閥手中。

血統高貴論在島國沒人提——但是卻已經深深紮根在島國每一個普通人的骨子裏。

例如本州島山口縣的佐藤家族,別看這個家族的人長相怪異(就是醜),但人家在百年間出了三任首相,是本州島地地道道的名門。

這導致山口縣幾乎是佐藤家族的一言堂,只要佐藤家的人有人願意參選,登高一呼,那些平頭百姓也更加願意投佐藤家一票——因為人家整個家族出了三任首相呢,天生就是從政的。

遠藤零時不給面子,一時間場面有點尴尬,紗條忠伸出去的手一時間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旁邊的狀師及時插了上來,一把握住了有些尴尬的紗條忠的手:“紗條警部補你好,我是帝華産業法律總顧問本多信達,請多指教。”

出于職業病,紗條忠最不願意打交道的人就是狀師。

不過人家本多信達可是帝華的法律總顧問,比自己身份地位高了不少,還主動幫忙解圍,這個面子還是必須要給的。

打過招呼,紗條忠語氣親切地問道:“幾位這次來不知是為了?”

“哦,我們是為了裏面的人而來。”

本多信達指了指審訊室,頓時就讓紗條忠臉色一變。

尼瑪,不是個普通的高中生嗎?難道還是什麽隐藏的大佬?

想到這裏,紗條忠不由偷偷看了看領頭少女的臉色,卻沒什麽發現,心中更是大驚。

這次不會踢到鐵板了吧?

第 100 章 浮生一夢15

第100章 浮生一夢15

江雪禾和夜殺動手, 缇嬰只能站在一旁幹着急。

誰被對方打得後退一步,她都急得心跳加快,想上前幫忙。然而再一看對方的臉, 缇嬰踟蹰之間, 便錯過了一次次機會。

缇嬰嗫嚅:“你們不要打了……”

她不願任何一人受傷,但沒有一人聽她的。

昏光下, 山道時明時暗,看不甚清。只聽到二人打鬥的風聲,以及看到師兄時而從旁擦過的青色木系法術。

缇嬰有點無奈而賭氣地等他們打完,等師兄說服了夜殺,二人合二為一, 這場鬧劇便可以結束。

但是她看着看着,看出了一絲不對勁——

師兄修為比她要高很多, 她拿下夜殺都不成問題,江雪禾卻好像拿不下夜殺, 好幾次讓夜殺偷襲得逞。

缇嬰看得困惑。

“砰——咚!”

夜殺被一重術法卷起, 摔到地上,砸出一道淺坑。灰塵浮起,缇嬰看得心驚:“夜殺哥哥!”

她跑去扶夜殺。

夜殺被她從土坑中帶出來, 靠着她手臂喘息。

仰臉間, 少年唇齒間似有血漬,笑嘻嘻:“小嬰,多謝了。”

缇嬰:“不用……”

她遲鈍地去看對面的反應。

江雪禾颀長秀拔, 站在葉落處,帷帽擋着他的面容。

缇嬰:“夜殺哥哥, 要不,你就認輸吧, 你……”

“你覺得我是凡人,沒有你們那樣的修為法力,我就會輸?”喘氣劇烈的少年笑起來,黑暗中,他發尾沾着黏膩的血與土,被打得灰撲撲的面容揚起來,朝着江雪禾的方向,卻戲谑,“你難道沒發現麽?你這位師兄,才是奈何不了我的。”

缇嬰怔然,再次看江雪禾。

她只看到葉闊樹深,掩在樹下的少年師兄青衣與帷帽飛揚,如一團霧般模糊。

夜殺眼中浮起嗜血的冷光,咧嘴笑時,既明媚,又陰狠,全是朝着江雪禾的。

夜殺抽絲剝繭:“如果你們說的話是真的,如果你們沒有騙我,這裏只是一個幻境,我只是江雪禾的一道分化身……那江雪禾為什麽收不回我呢?”

他惡劣滿滿地沖江雪禾笑:“也許是因為,在這個幻境中,我才是主體,他才是想鸠占鵲巢的那個吧。

“得不到我的許可,他就永遠收不回我。不妨讓他退一步,讓我收了他,如何?”

缇嬰驚愕。

她立刻扭頭去看江雪禾。

在少年夜殺大放厥詞間,江雪禾清清簌簌,從樹下走了出來。他摘下帷帽,露出了與夜殺九成相似的面容。

他只是更淡一些,更雅一些,更妖一些罷了。

江雪禾沒有否認夜殺的話,他溫溫和和:“夜殺,你是我設給自己的一把鎖。夢貘珠要對付我,只能從你身上入手。這個幻境中,确實你是主魂,我是依附的、使了些手段才能進來的。因為我原本,是不可能進來的。

“你不妨想一想,我為什麽非要使手段,也要進來。你幼稚魯莽,性烈又冷,行事無顧忌,又在幻境中不知被侵蝕浸染了多久,你若是覺得這樣的你,适合收服我,護住大家一同出夢,我将魂魄給你也無妨。”

他輕輕撩目,仍是溫柔雅致的:“你可以嗎?”

夜殺:“……”

打蛇打七寸。

缇嬰親眼看着,夜殺起初被江雪禾貶,眼中帶笑,笑意越濃,殺性越重。但在江雪禾說完,輕描淡寫地詢問夜殺“你可以嗎”的時候,夜殺沉默了。

夜殺臉色難看。

但他不蠢。

他看着江雪禾,半晌淡聲:“你們編的故事,我一個字都不信。”

缇嬰呆呆看他:……你剛才還說你相信我的呀?

都是演的嗎?!

呃。

師兄……果然比她更了解夜殺哥哥,是吧。

缇嬰無措間,聽江雪禾溫聲:“無妨,既然無法統一意見,同行一路,也許會改變你的想法。”

夜殺笑着反駁:“也許是你改變主意,願意與我合二為一呢?”

江雪禾垂眼淺笑,平靜和氣:“也未嘗不可。”

他瞬間将夜殺氣得掉頭就走。

缇嬰:……妖孽師兄要氣死少年的他自己啦。

缇嬰着急看看黑着臉掉頭走的少年,再看看身後的江雪禾。

她猶豫一下,結結巴巴:“夜殺哥哥……”

她還沒說完,就聽江雪禾輕聲:“夜殺年紀小,經歷太淺,又受我刺激,正是需要你安撫的時候。你去吧。”

缇嬰:“……”

她本就想去,但是他說出來,她為何有點兒對不起他的心虛感呢?

缇嬰自我強調:“夜殺哥哥此時很難過,他難過你也不好受,我是為了你好。”

江雪禾心想:夜殺怎可能難過?

他了解少年時的自己——冷情冷血,熱愛殺戮。

其實到現在,江雪禾都不怎麽動情,不怎麽為身邊人而露出情緒。

江雪禾卻并不說出來,只是點頭。

缇嬰雖覺得他落寞的樣子疑似可憐,但她也是個心狠的小姑娘,已經和他說清了,她掉頭就走。

她聽到身後師兄柔聲:“小嬰。”

缇嬰回頭,看江雪禾說:“看完後早些來找我。我有些猜測要與你說,你之前說的柳輕眉的秘密,不是說要告訴我嗎?”

缇嬰連忙點頭,應了此事。

缇嬰便十分忙碌。

江雪禾去布結界,給他們躲人休息的時間。

缇嬰上半夜去陪夜殺。

少年自己燒了篝火,自己熟練地取暖,沉靜地看着火星。婚服早就脫了,現在穿的,還是江雪禾給的武袍。

夜殺靜然不語。

缇嬰想到他今日的遭遇,便硬是從他漆黑幽靜的眼中,看出了些“惆悵”“黯然神傷”。

缇嬰便蹲到他身邊,笨拙地逗他開心,與他說話,安撫他一切都是假的。

夜殺見她可愛嬌俏,編瞎話時一本正經,一雙眼睛卻骨碌碌亂轉,靈動極了。

他本在沉思琢磨今日的疑點,見她這樣,便生了逗弄心,與她玩耍一番,露出了笑容。

缇嬰再接再厲。

而到了子夜,天上鴉鳴聲飛過。

缇嬰擡頭看一眼,站了起來。

她一本正經:“夜殺哥哥你休息吧,我不打擾你了。”

夜殺怔一下,眯眸。

他肉眼看不到籠罩在他們四方保護他們的結界,但他看到了拍翅飛過的烏鴉,不禁猜測:“你是得到什麽信號,要去殺柳輕眉了?”

缇嬰茫然。

她說:“不是呀,那就是個普通烏鴉嘛。”

夜殺還沒來得及尴尬,聽缇嬰天真無邪道:“我要去找師兄了。”

夜殺忽然明白了:“……上半夜陪我,下半夜陪他?”

缇嬰大方點頭,眼睛含笑。

夜殺細看之下,甚至看出她的幾分得意——她自覺她的辛苦很有價值,會讓兩人都滿意。

夜殺心中生起怒火,面上卻努力壓下來,擠出了一絲笑。

他表情微猙獰,讓缇嬰不禁細看。便見夜殺悵然咳嗽兩聲,低喃道:“我背叛爹娘,背叛未婚妻,與你們同行,我看不到前路在哪裏。”

缇嬰看着他。

夜殺也不知道她到底懂沒懂,他便繼續自怨自艾做惆悵傷懷模樣,時不時咳嗽兩聲,運着內力吐幾口血。

缇嬰好像明白,又好像沒明白。

但是缇嬰答應了他:“……我與師兄說完話,就來找你。”

忙碌的缇嬰到了江雪禾身邊。

師兄安靜靠樹而坐,她依偎過去,他便詢問她困不困。

江雪禾手指輕輕擦去她面頰上沾的一點土,目有抱歉之意:“平日這個時候,早就到了你就寝時間了。”

缇嬰因他的關心而開心。

她懂事道:“我是修士,本就不該貪睡,要多修行,你教我的嘛。”

江雪禾:“對,一會兒修行一個時辰,再睡。”

缇嬰:“……”

她臉色當即僵了,當即不太喜歡這個師兄,想跑回夜殺哥哥身邊。而她才有這個想法,江雪禾就抓住她手腕,将她拉扯着抱入懷中,不讓她亂跑。

他溫溫和和:“我也不願總逼你修行,我自然可以一直陪着你玩,讓你每天開開心心的。我确實想過,讓你什麽都不用做,我什麽都替你做了。可你願意這樣嗎?

“所以我還是要監督你修行——你知道原因嗎?”

缇嬰沉悶片刻,點了頭。

他是為了她好,她自己厲害了,他才放心。

可她靈根那個樣子,她真的能修成大道嗎?

江雪禾說:“事在人為,你的靈根,我總會幫你解決的。”

缇嬰:“我們說柳輕眉吧。”

二人便交換各自那邊遇到的事。

說完後,缇嬰好像明白了很多:“所以,韋不應死後,柳輕眉不甘心,覺得是葉呈害死了韋不應。她就用了些非人手段,折磨葉呈的魂魄,把葉呈變成了厲鬼,困在了柳家,不得解脫。

“而那個假将軍,是韋不應死後,他的劍沾染了古戰場的穢息,修煉有成,得以化妖成形。假将軍以為柳輕眉困住了韋不應的死後魂魄,急吼吼來救鬼,結果發現那個被困的其實是葉呈。

“假将軍還說,柳輕眉用葉呈這只厲鬼,殺了不少人——那厲鬼沾染活人鮮血,離正常輪回的可能便越遠了。柳輕眉是要葉呈生生世世背着罪孽吧?”

缇嬰又困惑:“不對呀。我第一次入夢境,就是被那個厲鬼追到你神魂中去的。這麽看,你我發現夢貘珠的這個幻境,都靠那個厲鬼追我——厲鬼葉呈好像在幫我們。”

江雪禾摟着她,用袍袖蓋住她,幫她擋夜間霜寒。

他溫聲:“葉将軍也許是想阻止柳輕眉的一意孤行。死後魂魄都是沒有神智的,但是厲鬼沾染了太多活人血,應該隐隐約約生了神智。葉将軍也許知道柳輕眉在做什麽,他想阻止。”

缇嬰茫然:“柳輕眉在做什麽?”

江雪禾提醒她:“古戰場,穢息,殺人,魂魄不入輪回,幻境中人來人往,很大可能是活人入夢……這些讓你想到什麽?”

缇嬰一個激靈。

她跳起來:“柳輕眉要借穢息,成為無支穢!”

她怔怔然:“可她一個凡人,怎麽成無支穢……”

她自問間,其實心中一點點明白了——

用夢貘珠。

柳輕眉也許和夢貘珠達成了什麽協議,讓活人入夢,讓厲鬼在現實中殺人。古戰場的穢息不散,夢貘珠又困住柳葉城的穢息,穢息越聚越多,越聚越多……

缇嬰脫口而出:“必須阻止她!”

一旦生成無支穢,便可操縱穢鬼,那就不好對付了。

江雪禾:“自然。要拿到夢貘珠,自然不能讓她得逞。我如今只是不知,她怎麽和夢貘珠達成協議的……夢貘珠明明不會傷人,和柳輕眉合作後,它能得到什麽。”

缇嬰蹲下來,趴伏在他膝間,催促他:“師兄,咱們再琢磨琢磨。”

江雪禾說“好”。

缇嬰趴在他懷裏,湊到他耳邊,猶猶豫豫地說:“其實我一直有一件事,困擾了很久……”

江雪禾心一跳。

他以為她要說的,和她實際說的,大相迳庭:“韋不應如果是鬼将軍的話,他撕裂了自己的魂魄,讓其他将士可以入輪回。但是我在古戰場渡亡魂時,那些死魂數量實在太龐大了。

“再加上,葉呈死後成了厲鬼,也沒有入輪回。師兄,你說有沒有可能,韋不應和之前幻境中的夜殺不一樣。夜殺哥哥撕了自己的魂,但是韋不應沒有?

“所有人都怨氣不得散,都要生生世世被困在古戰場中。”

江雪禾慢慢平靜下來,他搖頭:“可你在我的黥人咒上,并沒有發現韋不應的死魂鬼孽之氣。”

缇嬰:“也許是當年黥人咒施下時,你們隔的距離太遠了,才沒有來得及讓這道鬼孽上身……”

她自己越說聲音越小,她自己都不相信。

她最後放棄了:“好吧好吧,但我要告訴你,其實你身上黥人咒那些冤孽中,根本沒有韋不應。”

江雪禾怔住。

缇嬰眨着眼:“柳輕眉不是想從你身上聚出韋不應的魂魄嗎?即使當日被下藥的人是你,她也會失敗的……黥人咒中根本就沒有韋不應,她再使一萬種手段,韋不應也回不來。她注定複活不了人。”

江雪禾驚愕。

他此時當真意外,一把握住缇嬰的手:“你肯定?”

缇嬰點頭。

缇嬰郁郁道:“你不是讓我找那個葉老夫人家中死人遺留的氣息,和你身上黥人咒中鬼孽是否有相似處嗎?我找了啊。”

江雪禾反問:“你不是說一樣?”

缇嬰:“我只是說有。有只代表……它存在過。但我之後進入你神識很多次,我偷偷琢磨過,我還怕我看的不仔細,開了天眼……”

她說起來便小臉煞白,想到那些鋪天蓋地的鬼魂,便微微發抖。

江雪禾摟她入懷,她才順暢說下去:“開了天眼後,我真的睜大眼睛仔細找了——真的沒有找到。

“師兄,你只是你,無論柳輕眉忙活多久,她都不能把你變成另一人的。韋不應根本不存在。”

江雪禾:“你是說……他早已魂飛魄散了?”

缇嬰:“其實還有另一種可能……他的魂魄,也許本來就不存在。”

缇嬰:“他的屍體存在嗎?如果他的屍體也不存在,那便一定不是魂飛魄散,可我不知道為什麽會不存在。”

江雪禾沉思。

他慢慢說道:“小嬰,你知道觀天山是修的儒道嗎?”

缇嬰一怔——觀天山,四大仙門中最不顯山露水的一派。觀天山的首席杭古秋,是個老好人,和他們現在的師父沈行川是多年好友。

師兄提觀天山做什麽?

江雪禾:“觀天山以儒修仙,以行走人間、體驗百态人生而得道。他們的修行方式最重要的一種便是,化身千萬,行走紅塵。化身修成,弟子得道回山。

“韋不應如果屍骨不存的話,那很有可能……”

缇嬰怔忡:“行走人間的化身,算不算一種新的人生?”

江雪禾半晌道:“我們先試着找韋不應的屍體吧。我在現實中找過,沒有找到。柳輕眉在現實中完全抹去了這個人的存在,以柳輕眉對此人的愛慕,她很可能将屍骨藏在更安全的夢裏。”

他幽幽道:“對她來說,夢境比現實更安全。”

江雪禾摟着少女,與她一同琢磨這些秘密。

少女聽得入神,又因更多的秘密而憂心忡忡,埋在他手臂間,忘記了回去找夜殺。

江雪禾唇角勾起一絲很淡的笑。

“夢貘珠待在柳葉城多年,對柳輕眉不離不棄,應當有它自己的原因吧——這個原因,我們尚且不知。所以巫神宮一貫認為,夢貘珠也許只是單純地認主。”

現實中,白鹿野與南鳶一同走在入城小道上。漸漸的,他看到了“柳葉城”那斑駁灰暗的三個字,聽到旁邊的南鳶如此介紹。

他與南鳶在之前聯手,虜獲了那只畢方。

從畢方口中,他們得知,柳葉城有一重夢魔結界。有進無出……結界的邊界就在古戰場。

畢方鳥吐人言,嘲笑道:“你那個師妹,真以為我是怕了她?夢貘珠好歹是從妖界傳出去的,我早就發現那個結界了。我是怕被吸進去後出不來,才走的。”

白鹿野微笑:“有鳥将逃跑,說得如此清新脫俗。”

大鳥目露兇光。

可它識時務,冷哼一聲。

再之後,巫神宮前來捉拿南鳶的神女天官們,亦被南鳶和白鹿野聯手扣下。

那幾位神女天官以為危在旦夕,面色難看。南鳶卻上前,清清淡淡、平靜有條理地道歉,說出她在查的事,求幾位神女天官見諒。

南鳶竟真的說動了那幾人。

如今,南鳶和白鹿野前往柳葉城來救人,也是因為那些神女天官松了口,放他們前來。

只是臨走前,他們警告南鳶:“南姑娘,你處理完此事,便回來領罰,莫要我等為難。”

南鳶恭敬應“是”。

白鹿野詢問她是要受什麽罰,南鳶卻掠過不提,只和白鹿野介紹柳葉城的事——

“柳葉城的事,巫神宮是有記載的。當年處理此事的,是一位李師姐。隔了十年,李師姐已修煉圓滿,回巫神宮主宮擔任新的職務。正好,接替她原來行走人間職務的,便是我。正因為這樣,我說處理夢貘珠的遺留問題,李師姐擔心此間出事,影響她的前程,才願意配合我,給我開了通便,讓我去查。”

白鹿野輕笑:“你們真有人情味。”

他這話聽着不像好話,南鳶當沒聽到。

南鳶只和他說正事——

說起來,柳葉城如今變成這樣,不能全怪巫神宮。

巫神宮确實曾經想得到夢貘珠。

巫神宮的大天官開天命,蔔算出了一個夢貘珠現世的法子,便讓一位姓李的人間行走的神女負責此事。

李神女當年很關注柳葉城,因為她用天命算出,夢貘珠會掉落到柳葉城。

李神女做布置準備拿到夢貘珠的時候,并沒有算出,穢鬼潮會出現在柳葉城。

因為當時,夢貘珠現身柳葉城,便在巫神宮反應出來之前,為它認了一個新主人——

一個叫韋不應的少年将軍。

自動認主的夢貘珠已經有了些靈識,巫神宮欣喜,更加想要得到,李神女便去與那少年将軍交涉。

韋不應願意将夢貘珠給他們。

但是,韋不應說,要晚十年。

白鹿野:“為什麽是十年?”

南鳶擡頭。

眼前白布阻擋她視野,卻擋不住她“凝望”間,萬千天命絲線在她腦海中展開的一團亂網。

随意撥動,便是不一樣的人生走向。

南鳶說——

李神女說:“他說他有一心上人,自幼多病,一直徘徊于生死之際,讓他幾多擔憂。

“他請我為那個姑娘蔔算天命,看她能活多久。我告訴他,十五歲便是她的死劫。

“韋不應便與我做了交易。他說——”

十年前,那少年将軍站在神女宮中,萬千亮起的燭火照着他眉眼。

他道:“聽聞巫神宮的神女和天官,可以賜福于人,滿足那個人的所有願望。神女大人,你庇佑柳葉城多年,請賜福于我,滿足我一個願望——

“将夢貘珠留給她十年,給她十年生命,讓夢貘珠為她編織她想要的夢。

“她可以在夢中度過千萬種她想要的人生。可以擁有她沒有的壽命、健康、朋友……即使她想修行,想成為如你們一樣高高在上的仙人,夢境都可以幫她實現。”

李神女:“夢境終為假。”

韋不應輕笑:“十年一場醍醐夢……值了。”

事情後來,稍微出現了一些偏差。

李神女賜福于韋不應,元氣大傷,沒有算出穢鬼潮,讓穢鬼潮降臨在了柳葉城。

某個雨夜,韋不應戴着蓑笠,從城外的戰場回到城主家中。

夜雨銀白凄冷,他靜靜地看着那羸弱的姑娘。

她柔聲安慰他,說她病好了一些,待度過穢鬼潮,她就求神女,讓神女賜婚,說服她爹。

她單薄的身子落在雨夜燈影中,憔悴零落:“……所以,不要人祭,再等一等。”

而在那個雨夜,韋不應聽到自己笑着說話。

他說:“好,人祭的事之後再說。我送你一個禮物……”

少女病弱間,聲音被雨聲淹沒,他依然聽得很清楚:“什麽禮物?”

韋不應漫不經心:“定情禮物吧。”

昏昏天暗,南鳶與白鹿野踏入柳葉城,踏入這個迷境、幻象重重的結界。

南鳶告訴白鹿野當年一些事。

而在城主府中,柳輕眉伏于桌案入睡。

她亦想過當年一些事——

十幾歲的少年将軍,将夢貘珠放入了十五歲的少女閨秀手中。

他騎馬而走,回去軍營。

那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

夢裏相逢人不見,

若知是夢何須醒。

縱然夢裏常幽會,

怎比真如見一回。

第 94 章 :我心悅你

只一眼,清硯的眸光就暗了下來……

如緞墨發半散于臂彎,被雕有精巧飛燕的九燕步搖松松挽住,黛眉輕掃如遠山,一雙潋滟多情桃花眸,似是含羞微微閉合。

精致小巧的秀颚下,一雙柔弱渾圓的細削香肩,連着那起伏的弧度,掩于清硯寬大的袍袖之中。

只露出一雙閃爍着象牙光暈的修長玉腿,還有那微微勾起的,纖細玉白的腳踝。

燕九臻首微斜,靠于清硯胸膛,無意識開合的櫻唇于呼吸間,将溫熱的氣息撒于清硯那顆悸動跳動的心上。

清硯一掌托住燕九不盈一握的芊腰,掌下肌膚觸手只覺得細膩、柔滑、溫熱,讓人忍不住想要細細描摹。

清硯眸中掙紮之色漸濃。

可是,最終的最終,他也只是俯下身去,在燕九的額頭上輕柔而鄭重一吻。

直到此時,清硯才能正視己心。

燕九對于自己很重要,清硯一直都知。

可清硯一直以為:燕九對于自己來說,是師,是友,是長輩,是親人,可是,一直以來不斷悸動跳起的心卻告訴清硯:

你從未将她放在那些身份當中。

“燕九,你可知,我不想做你的弟弟。”

“燕九,我心悅你……”

那躺在床上,仿佛能一覺睡到地老天荒的人面大嘴花,貌似無意識的翻了個身,大臉朝下的昏昏睡去。

實則卻是:

晝瞪着一雙眼睛,頗為驚訝的看着這一幕:“我早就知道這家夥有問題,卻沒想到竟然懷着這等不軌之心,趁人之危!”

晝憤憤的說着,卻是看向了一旁皺着眉頭的夜,“你說我要不要現在出去,好好的抽那小子一頓?”

夜卻是不怎麽言語,只是一臉沉思的看着卧在清硯懷裏的燕九。

晝起身擋在夜的面前,“你往哪看啊,都多大歲數的老家夥了,還這樣看一個小丫頭片子。”

夜卻是斜睨了晝一眼,“我多大歲數,你會不知道?老家夥!”

夜說着,卻是有些嚴肅的看向晝:“晝,是你的心亂了,所以才只能看到這個,莫忘了,她是我們的新主。”

“我當然沒忘,我的意思是說我的心沒亂!”

“我們一體雙魂,沒有什麽能比我更了解你了,”夜說着,再次看向燕九的方向。

“那丫頭的道統有問題,她在築基時選擇的大道似乎是——溯洄。”

晝聞言,眉頭一皺:“怎麽會有人與我們一樣選擇溯洄?”

夜卻是看向他處:“又或者,是溯洄選擇了她。”

此時的燕九對于外況一概不知,她只是站在自己的識海中,看着道臺上顯現的景象,怔怔出神。

那是一顆草,又或者是一顆草的一生,從一粒小小的種子,到萌發草芽,從微微顫動的嫩綠,到莖葉修長的翠色,再到抽穗結實。

然後是迎來的衰敗,草葉枯黃,根莖頹敗,于時光中化為灰燼,又于漫長的時光裏再次萌生……

燕九沉浸在這種時間與成長的變化裏,灰白色的瞳孔裏,仿佛映出另一片天地。

那是不停消逝的時光,那是生生不息的——輪回。

燕九的雙手開始舞動起來,如同春日飛舞的蝶翼,如夏日覆落的雨滴,如秋日裏的蕭條落葉,如冬日裏萬籁俱寂中的一點生機。

燕九再次張眸,眼中迷惘征仲消逝無蹤,唯有一種堅毅豎于其中。

“我之道——溯洄,現!”

一道繁複的法印,擊向那座正在轉動的道臺。

那原本正在順時針轉動的道臺,倏忽一停,開始向着相反的方向轉動而去……

晨曦灑落在燕九瞌住的眼睫上,于挺翹的鼻梁上灑落下長如蝶翼的陰影,那睫毛顫動幾下,終是張開了那雙瞌住的眸子。

眼前的陽光太過刺眼,讓燕九睜開眼睛時布滿了不真實感,熟悉的帷幔,熟悉的擺設,熟悉的氣息。

“這裏是禦獸宗的客房,我怎麽會在這裏?”

待看清周圍的場景,燕九才在心裏舒了一口氣,還好,這次沒換地方。

燕九掀開被子起身下床,行動間骨骼發出“咔咔”的沉悶聲響。

“我這究竟是睡了多久?”

燕九搖搖僵硬的脖頸,卻在垂首時看見了自己身上穿着的衣服。

醒來穿着衣服什麽的很正常,但是!為什麽是件男袍?而且還是清硯的衣服!

所以!究竟在我昏迷的時候發生了什麽?

半開的雕花窗戶下,鬼頭鬼腦的探出半個腦袋來,只見那腦袋東張西望,似乎在躲避些什麽。

“燕九姐姐,”阿精小聲的喊到,生怕驚擾了什麽。

燕九聞聲走了過去,“阿精你怎麽呆在窗下?”

阿精将手放在嘴邊,低聲回到,“燕九姐姐只有你一人在這裏嗎?”

燕九聽聞更加疑惑,“難道不該是我一人?”

阿精探頭向室內看去,見确實只有燕九一人,這才放了心,“原來那家夥不在啊。”

阿精單手一撐窗臺,就順着那不大的窗戶,大搖大擺的跳了進來,堂而皇之的拿起桌上的茶壺,大口大口的灌了起來。

等她喝了大半盞的涼茶,這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燕九姐姐,你都不知道,在你閉關進階的這些時日裏,我差點就一名嗚呼了!”

閉關?進階?難道這就是清硯對外的解釋?

“咦?燕九姐姐,你竟然已經築基圓滿了!”阿精一聲驚呼,跑到近前打量起燕九來。

“你不過閉關幾日,怎的修為上升的如此之快?難道?”

阿精說着,卻是賊兮兮的笑起來,“難道燕九姐姐這幾日一直躲在房裏,是與那家夥雙修不成?”

看着阿精那一副擠眉弄眼的樣子,燕九覺得又好氣又好笑,“你成日裏想着這些東西,又怎麽會進階。”

燕九說着,卻是在那桌邊坐下,“快來說說,我閉關這幾日究竟發生了什麽?那禦雪姬可是成婚了?”

“燕九姐姐不知道嗎?今日就是那禦獸宗主成婚的日子。”阿精說到這裏,卻是有些沮喪起來,燕九看的更是疑惑。

似是看出燕九疑惑,阿精緩緩道來。

“燕九姐姐你不知道,我這些日子倒黴死了,那日壽宴一結束,我就遇見了那煞星!這幾****就跟那喪家犬似的,東躲西藏。”

阿精說着,卻又悄悄的向着四周張望一眼,“我本想躲到這裏來的,誰知你家清硯一句“閉關進階”就将我丢了出去。”

阿精指控道:“本以為你家清硯就夠冷血了,誰知那禦雪疏更是令人發指!他将我靈脈封鎖變得于凡人無異,只能這樣東躲西藏度日。”

阿精說着攤在桌子上,了無生趣的憤憤開口,“我也不敢去找我爺爺唯恐殃及于他,我現在就盼着這婚禮結束,繼續過我閑雲野鶴的小日子!”

說着說着,阿精又沮喪起來,“我到底哪裏招惹了那個煞星,他堂堂禦獸宗少宗主難道就那麽閑嗎,一天到晚的追着我不放,跟讨債一樣!”

“燕九姐姐!”阿精握着燕九的手,可憐巴巴的眨着小眼,“你可要救我啊!我不求你與那煞星大戰三百回合,只需要将我小小的收留幾日就行”。

阿精說着雙手合十,連連做稽,“拜托,拜托…”

看着阿精這副讨巧賣乖的樣子,燕九只覺好笑,她正想答應,卻見一身素色衣袍的清硯端了幾樣點心,推門而入。

燕九見此忽有些心虛起來,不為別的,之因清硯身上的衣服,與自己穿着的如出一轍。

阿精幹笑兩聲,“清硯大哥,你來了啊,這大早晨的,要不要來杯水?”

阿精狗腿的執起桌上的水壺,給清硯淺淺的斟了半杯茶水。

卻見清硯視而不見,只是将端着的幾樣點心放到燕九面前,“你睡了幾日,我從廚房給你端了些點心來,你趁熱嘗嘗。”

見清硯對自己視若無睹,阿精默默的端起自己倒的那杯茶水,自己小口小口的喝起來,只是那眼神一直黏在,那看着就精致可口的點心上。

阿精默默的吞了口口水,奔波數日,東躲西藏,性命都将不保,又哪裏還顧得自己的“五髒廟”。

那本來沒啥感覺的肚子,此時卻是敲鑼打鼓的唱起小曲來。

燕九了然一笑,将其中幾碟推至阿精面前,“阿精陪我用些吧。”

“還是燕九姐姐你最好了!”阿精話還未必,就狼吞虎咽的吃起來,“燕九姐姐你這點心真好吃!”

阿精含糊不清的說着,“我也躲過這禦獸宗的膳房,卻是連燕九姐姐這點心一半的滋味也無。”

燕九聞言卻是一頓,嘴裏的點心确實與上次吃到的有些不大一樣。

“不過若論什麽好吃,還是燕九姐姐上次給我那只冰冰涼涼的東西好吃。”

阿精費力的吞下嘴裏的點心,又灌了兩大口茶水,這才心滿意足的靠到椅子上:“總算覺得自己還活着了!”

“唉,想想當時的我何等意氣風發,如今卻是淪落至此,說到從前,也不知風大哥怎麽樣了。”

阿九想想季風那張與燕九五成相像的臉,又看看燕九這張筆墨難描的臉,更是一時感慨。

“燕九姐姐如今更是變得如同天人一般了,我要是也能變得如此好看就好了。”

“阿精其實長的也是不錯,只是你年紀還小,等再大些,就好了。”燕九放下手裏的點心,卻是看向清硯。

“今日就是那禦雪姬大婚的日子,你可想出如何阻止這場婚禮了?”

“此事不急,”清硯看向盤中剩了大半的點心,“是不是不和胃口,怎麽吃的這樣少?”

“不,點心很好吃,只是我先前吃的太飽,所以用的不大多。”

阿精雙眼一亮,倏忽插入兩人中間,“那不如将這些點心送給我吧!”

卻見清硯淡淡的看了阿精一眼,“剛才我去廚房端點心時,遇見了禦雪少主,他說他的“寵物”丢了,想要托我幫忙尋找,我正在考慮要不要幫他。”

卻見阿精一下子站了起來,還沒等清硯說完,就熟門熟路的順着窗臺跳了出去,一溜煙的跑走了。

阿精的聲音,順着她落荒而逃的身影傳來,“燕九姐姐我忽然想起有些事,還是改日再來叨擾吧!”

燕九笑着搖搖頭,這才看向清硯,“怎麽想起做點心了?”

清硯卻是反問到,“阿九不喜歡?”

“清硯做的,我怎會不喜歡,”燕九說着,拂去了清硯袍角上沾染的麥粉。

燕九心裏忽覺得暖暖的,這不是現代,沒有“居家好男人”一說,有的只有“君子遠離庖廚”,清硯這幾碟點心,也代表了清硯的心意。

只是,燕九看向自己身上的衣服,真的很想知道,自己為什麽穿着清硯的衣服,可是,怎麽問?

“阿九想些什麽?”清硯卻是看着自己被撫平的袍角悠然開口,“阿九想的,可是自己身上的衣服為何變了副樣子?”

燕九:我的确想的是這個,只是你這言語間說的也太輕巧了吧!

清硯卻看着自己的袖口,眸光變深,“阿九不必疑惑,那衣服是我的,而一切都與你想的一樣!”

清硯雙目垂下,自己本是想這樣說的,樂誰知話到嘴邊卻是換了副樣子,“那衣服是這宗門裏的侍女換的,因我手上并無女裝,所以只能用我的衣袍代替。”

清硯說着,卻是看向燕九,“阿九,可還有疑惑?”

燕九第一次覺得有些尴尬起來,的确,以為一件衣服斤斤計較的自己,看上去可笑急了。

卻見清硯話鋒一轉,半時疑惑,半是試探的問道,“還是說,阿九以為是我自己代替了侍女之責?”

“呵呵,哪有。”為擺脫這種迷之尴尬,燕九卻是改口說起了其他的事,“清硯,我這次進階可謂是收獲良多。”

燕九說着,卻是攤開了自己的手掌,卻見那瑩白如玉的掌心裏,躺了一枚棋子大小的種子,那是——養魂草。

清硯不知自己那一刻時的想法,袖中握起的拳頭放松松開的同時,也帶着一絲莫名的失落……

清硯聽到自己這樣說,“那真的是要恭喜阿九了……”

第 93 章 晚晚,你當真這般厭惡我?

直到現在蕭煜才明白, 他徹底打錯了算盤。

他以為音晚心軟,以為只要讓她看見自己這副慘樣,必會不忍, 就算心裏有些不情願, 半推半就地也就從了, 從前不就是這樣嗎?

蕭煜過了三年“吃齋念佛”的日子,早就按捺不住了,在洛陽城臺上的那一日,他就想把她摁到榻上狠狠地要, 若非後來小星星的出現, 當天晚上兩人的好事早就成了。

他一直認為, 音晚之所以待他這般疏離冷漠,之所以遲遲不肯親近他,無外乎就是差了這一步。

只要兩人颠倒過鸾鳳, 讓他占有她一回,就算她心裏有氣, 也會慢慢認命, 慢慢順從他。

但今日這般場景, 她這般反應,就像迎面飛來兩巴掌,“啪啪”打在他臉上,把所有可笑的幻想打散了。

她厭惡他,抗拒他。

蕭煜想不下去了,因為體內的催情散正發揮着藥效, 如炭熏火蒸,又像是有滾燙薄刃寸寸割剮着自己,熱血激湧上頭頂, 所過之境,幾乎要把全身都灼成灰燼。

他目中布滿血絲,帶着些許癫狂癡迷,緊盯着音晚露在衣襟外的纖細玉頸與雪白胸脯。

音晚只覺後背涼絲絲的,凜寒生畏,手遮在胸前止不住後退。

她的恐懼與排斥盡收蕭煜眼底,他強壓邪火,把目光收回來,低垂眸子,啞聲道:“出去叫人,讓送幾盆涼水——冰水進來。”他說完,指尖顫抖着艱難從袖中摸出一方錦帕給她:“把臉蒙上。”

音晚怔怔接過,不敢耽誤,忙依他之言跑出去叫人。

三疊玉骨繪絹屏風展開,絹面缭繞着人影,伴随流水的聲音。

音晚抱膝坐在屏風外的矮榻上,不時歪頭看一眼屏風。

原本粗重淩亂的喘息聲正漸漸平息,裏頭安靜片刻,随即便傳出衣物窸窣的響動,蕭煜散着長發,搭了件薄綢寝衣從屏風後走出來。

烏黑的發鋪陳在雪白的寝衣上,發尾還濕漉漉的滴着水,他臉頰猶帶着雲霞紅暈,但目中的狂躁已悉數褪盡,變得湛淨無瀾。又是那個清冷威嚴的帝王,只不過瞧見音晚時有些微的尴尬,悄悄把視線移開,不去看她的臉。

音晚覺得這個事甚為吊詭。她根本不信有人有能耐給蕭煜下這種藥,可他的反應又是那般真實,離他近些還能感覺到他身上發散着陣陣寒氣——那是用冰水澆出來的。

他若是裝的,也未免太拼命了。

兩人各有所思,誰都沒說話,殿中一時靜谧。

音晚攏了攏棉衣,斟酌着想開口問一問父親和西舟究竟出了什麽事,忽聽蕭煜突然問:“晚晚,你……是不是很讨厭我?”

她微怔,輕覆下睫毛,不吭聲。

蕭煜被催情散折磨了一遭,領略到在危機時刻她的堅決無情,反倒醍醐灌頂般的清醒,其實他早就該清醒了,就是喜歡自欺欺人,做着不切實際的美夢。

那是美夢,更不過是一場拙劣的獨角戲。

蕭煜接着追問:“你是不是根本就沒想過要和我回長安?”

音晚緊抓住裙裾,鼓足勇氣,重重地點頭。

“為什麽?”蕭煜的聲音中滿是落寞,可他本性執拗,認準了的事情,哪怕再艱難再撞得頭破血流也要追逐到底。他趕在音晚開口之前,補充:“你不用說你讨厭我了,我知道你讨厭我,我想聽一聽別的原因,比如,你為什麽讨厭我。”

音晚的嘴唇翕動,像是有顧忌,欲言又止。

誰知道哪句話說不好他就又要發瘋,瘋起來不管不顧的,最後受苦受難的還是她。

蕭煜凝着她的臉,心平氣和道:“我們之間有些話總是要說清楚的,你最了解我的秉性,若不能叫我徹底死心,我會一直糾纏你的。那總不是你希望看到的吧?”

音晚擡頭看他,颌下一弧頸線,冰雪般白皙。

“你說出來,若我覺得有道理,那也許我就不糾纏你了,我會放你和小星星去過你們想過的日子。”

這話是假的,可蕭煜知道,走到這個地步,若再步步緊逼,半點餘地不留,只會把音晚越推越遠。

多麽可笑,他曾用無懈可擊的計謀,強勢狠戾的作風為兄長報仇,得到至尊之位,他以為這一套用到任何地方都能所向披靡,卻不想,在感情裏磋磨到一敗塗地。

若非今日他起了邪心,炮制了這一出鬧劇,讓音晚給了他一記當頭棒喝,他還意識不到,他所謂的強勢和機關算計,正把音晚推得越來越遠。

他鳳眸微彎,無聲地嘲笑自己。

音晚低頭輕撫煴麝香幾,姿容看上去溫婉乖巧,語氣卻透出尖銳埋怨:“是啊,我讨厭你。若是我不管什麽時候,不管你的身體狀況如何,一時興起拉着你想做便做,你會高興嗎?”

這口氣她憋得太久,終于可以一吐為快,也顧不得斟酌字句是否得體文雅。

蕭煜凝着她的如畫眉眼,心道:我願意啊,我恨不得你現在就拉着我做。

但他立即又想到,他之所以願意,是因為他深愛着音晚,心悅之,自然身向往之。可若換做梁照兒,他也是萬般不願意的,今日若叫那女人玷污了他的身子,他也是會嘔得要搓掉自己一層皮。

梁照兒于他,亦如他于音晚,那這事便好理解了。

理順這一關竅,蕭煜便覺猶如墜入寒潭低,渾身瑟瑟,郁結至深。但他仍舊裝出一副寬和大度的模樣,微笑看向音晚:“不會只有這一點吧,應當還有。”

音晚嗤道:“你今日怎麽了?突然來了興致想要找罵嗎?”

蕭煜嘆道:“也沒什麽,只是看着雪兒成婚,感慨萬千。曾幾何時,我們也是這般若并蒂花的壁人,花團錦簇的合卺,受人恭祝欽羨,走着走着,卻走到了如今這滿目瘡痍的境地,叫人忍不住總想刨個究竟。”

他見音晚不語,神情悵然地說:“晚晚,我不是在跟你裝,有些事我是真的不懂。我嫡母早逝,生母又從來不管我,偏得父兄愛縱,可他們也從來沒有教過我如何去愛一個人,如何去挽回即将逝去又不想放手的感情。”

“或許從前我還有些人的樣子,知道如何與人相處,可經了那十年暗無天日的痛苦,我變得偏激又忐忑,總覺得所有我所珍視、所深愛的東西或是人終有一天會離我遠去,越是這樣,我便越想不擇手段留住。”

“你不知道,我睡在宣室殿那張軟濡厚實的龍床上,時常會被噩夢驚醒,夢見一場繁華一場空,我又回到了那個四壁破敗陰冷透風的西苑牢籠裏,忍受着非人的屈辱與折磨,兩手空空,既沒有皇位,也沒有你。”

音晚安靜聽着,眸中有涓細漣漪泛起,掠影般的短暫,頃刻間便又是一片幽深沉寂。

蕭煜自嘲地笑了笑:“你就當我說了一通廢話,不要往心裏去,你接着說吧,還有哪裏是我讓你讨厭的?”

音晚蛾眉冷冽,涼涼開口:“伯暄。”

蕭煜垂在身側的手猛地一顫,緩緩合攏,抓住配墜的玉玦。

“我知道他是昭德太子的遺孤,不看僧面看佛面,他也沒有真的傷到我和小星星,我當初也從來沒有想過要讓他付出什麽代價。可問題的關鍵在你,我不計較是一回事,你的态度又是另外一回事。

“你不光不罰他,還處處護着他。蕭煜,那是未央宮啊,是人吃人的地方,如果孩子還沒出生就得不到他父親的偏愛與庇護,那他将來的路該怎麽走?你讓我這個做母親的如何不擔憂、不懼怕?”

音晚擡手挾掉不小心溢出眼眶的淚珠,冷笑:“你剛才說你夜夜做噩夢,夢見失去了一切。你可知我那時也每天都做噩夢,我夢見孩子長大了,受人欺淩,任人宰割,我去找你理論,你卻要我懂事,要學會忍讓。”

“從那時起,我便想通了。你若是個身無長物的乞丐,只要肯愛惜保護我們母子,我也願意與你同甘共苦。可你把最好的留給侄子,卻要妻兒處處忍讓委屈,即便你是九五之尊,那我和小星星也不稀罕。”

指責的言語碎珠落玉般,裂響在耳。

蕭煜站在窗牖前,有斑駁光影滲透茜紗落到半面頰邊,将容顏勾勒得晦暗。

他安靜許久,道:“我不會立伯暄為儲,他不是這塊料子,若強行将他捧上去,于黎庶社稷無益。”他頓了頓,接着說:“但我也不敢保證一定立小星星為儲,四哥死後,善陽帝為長,可他并不賢,在位十年,累得國力日衰,民不聊生。我想從我這一輩便改立嫡長為立嫡賢,你若願與我多生幾個孩子,可以從中擇取賢才立之。”

這一番話倒是既切了情,又切了理。

音晚卻搖頭:“好是好,可惜,晚了。”

蕭煜道:“只要你願意 ,就不晚。”

“我不願意。”

蕭煜閉眼,浣白的寝衣将臉色襯得亦有些寡淡,那催情散的藥效大約是徹底過去了,半點溫熱不複存,只有徹骨的寒,冰涼的寂寥。

他忖度許久,走出了一步他認為當前最佳的棋:“你若不願,我不再勉強。我們可以做個約定,我在洛陽滞留三個月,這三個月裏你不能攔着我去看小星星。三個月過後,若你還是這麽厭惡我,那我便回未央宮,向世人宣告謝皇後仙逝,從此以後天高地闊,任卿遨游,我不再幹涉了。”

蕭煜每說一個字,心都痛如刀絞。但他不得不這樣說,這樣做,也唯有這樣,他才有可能挽留住音晚。

音晚果然動了心,眼波微漾,斜乜他:“你說話算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