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社畜與血族-2

第2章 社畜與血族-2

紅色,鮮血的顏色,容易讓人聯想到危險與恐懼。

至于紅色的眼珠,不知為何,鶴清莫名聯想到狂犬病。

可能是不滿她的沉默,漂亮的青年皺起眉頭,手指轉而捏着她的頰肉,扯來扯去,嘴裏神經質地不停念叨,“我可沒封住你的嘴,說話說話說話說話說話……”

他的力道不大,捏完左邊,右手也伸了上來,同時向外扯,鶴清只覺得兩邊臉頰發麻,牙齒涼飕飕的,不得不開口,“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你不知道我在說什麽?”

“不知道我在說什麽?”

“……”

他低着聲音重複了好幾遍,突然擡高音量,手指向下滑到她的心口,邊戳邊斥責道:“你以為裝傻,我就會放過你嗎?”

鶴清只能換個問法,“我得罪你什麽了?”

“都是因為你,不然我怎麽會被封印這麽多年,被迫呆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即使現在我醒來上百年,力量也沒有恢複,在昨天才能睜眼……”

青年低下頭碎碎念,黑色長發落下的陰影攏去五官,他的聲音越來越低,直至她只能聽到模糊的低吟。

“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

鶴清:……你還好嗎。

這表現看起來不像個正常人。

突然,他重新擡起頭,深紅的眼瞳熠熠發光,帶着幾分顯而易見的癫狂,嘴角揚起一抹笑,“我決定了,我要懲罰你。”

青年伸出手掰着她的臉,強迫鶴清擡頭與他對視,手指輕輕摩挲着她的下颌,視線直勾勾地對着那雙藍眸,若有所思,自言自語:“漂亮的顏色,純潔的象征嗎……”

後背的堅硬突然消失,鶴清瞄了眼,地上十字架的陰影不複存在。

青年突然在她的肩膀上用力推了一下。

沒推動。

“……”

他看起來有些生氣,抿了抿嘴,又推了一把,鶴清依舊跪在原地紋絲不動。

他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掌,氣得眼圈微微發紅,沉默半刻後朝她呲牙,“都怪你!”

活像個無理取鬧的小孩子。

鶴清承認:“确實,我比一般人重了點。”

她只是看起來瘦,S級的Alpha肌肉密度和普通人有不小的差距。

“這到底是懲罰我還是懲罰你……”他又開始小聲自言自語。

鶴清開始偏向自己正在做夢,“封印”“沉睡”這些詞語也太魔幻了,上一次看到它們還是在公司研發的魔法游戲中。

正思索着,肩膀又遭受一次重擊,她才回過神,束縛身體的鎖鏈不知什麽時候消失了,只剩下左腳腳踝上的铐鎖提醒着它們曾經存在。

青年躺在身前,卷曲的長發鋪在地面上,如同深夜流淌的河流,他再次擡起腳踹過來,鶴清抓住他的腳腕,入手冰涼滑膩,不是人類的溫度。

他理直氣壯道:“你快伺候我,你欠我的。”

腳腕被抓着,怎麽抽也抽不回來,他微微撐起身子擡頭瞪着鶴清,漂亮的五官皺在一起。

兇巴巴的,有點可愛,鶴清想。

她不自覺被那雙奪目迷人的眼睛吸引,其中儲存着豐富的柔軟的情緒,不似寶石堅硬而有棱角。

她突然記起,紅色也代表着欲望。

這不是人類該有的溫度,肯定是在做夢,鶴清徹底放下心,俯身上前,握住他的腳腕把兩條長腿搭在自己肩膀上。

***

“你學會看塔羅牌了嗎?”

進入莊園時,鶴清看到花匠正哼着歌拔野草。

還沒等花匠回答,路過的調酒師嘲笑道:“這老東西還會算塔羅呢?”

話音剛落就被老花匠拿着大花剪“咔擦咔擦”追着在花園賽跑。

鶴清無奈地看着兩人的背影,去廚房通知廚娘今天要準備50個客人的午餐。

廚娘從冰櫃裏拽出一個凍得面目模糊的四腳獸扔在地上,濺起一層冰片,“今天有這麽多客人。”

“嗯。”

昨天高考結束,50人只是這場游戲的上限,不是玩家的上限。從今天開始,一周三休變成了單休,她已經感覺到濃濃的疲憊。

“管家女士,有什麽煩惱可以和我說,老托尼能懂什麽?”路過調酒臺時,調酒師傑克遞給她一杯紅色的飲料。

鶴清看着玻璃杯裏的液體,腦裏突然閃過幾幀畫面,不自覺捏緊了杯子。

“您的心裏好像裝着很多東西。”

傑克溫柔地笑道:“我們相處這麽長時間了,管家女士還不信任我們嗎?”

剛來這裏工作的那段時間是她人生中唯二的痛苦時刻,正是這些虛拟的生命陪她度過了那段艱難的時光。

鶴清沉沉地注視着他的綠色眼睛,“我做了個夢,昨天晚上。”

傑克摸着下巴的胡茬,“想來,是這夢不一般?”

“嗯。”

“我猜猜,你夢到了小時候的經歷,發現某些記憶存在詭異的變形,某些既定的事實另有隐情。”調酒師猜測道,越說越激動。

“然後,你被美夢般的現實拖住了腳步,追尋真相和維持現狀如兩條對立的繩索困住……”

鶴清:“其實,我夢到一個男人。”

傑克頓了一下,依舊興致勃勃地從吧臺裏探出身子,“他面目可憎,或者面目模糊,還是頭上長犄角臉上長滿了可活動的眼珠?!”

鶴清:“沒有,他長得很漂亮,漂亮得像虛構出來的。”

傑克:“……然後呢,有沒有更深入的故事。”

鶴清可疑地沉默。

傑克:“他是Omega,Bea還是Alpha?”

鶴清:“性別有什麽特殊的寓意嗎?”

調酒師縮回調酒臺,無聊地拿着抹布清理桌面,桌面清理完後開始擦杯子,“如果是omega,說明你單身太久了做春夢,如果是bea,說明你的性取向很特別,并且單身太久了做春夢。”

鶴清好奇道:“如果是Alpha呢?”

他誇張地張開雙臂抱着自己的身體,“說明在管家女士面前,我要保護好自己,”

鶴清:“……”

想到昨晚的青年,以掌握的生理知識看,他是個殘缺的Bea。

這代表什麽?

代表她單身太久了,性取向特別并且有戀殘癖?

“今天你去幫畫家調顏料。”

鶴清把手裏的飲料一飲而盡,轉身前往莊園門口迎賓,不顧身後調酒師的哀嚎。

玩家載入的時間馬上就要到了,她得趕到崗位上待命。

管家走後,調酒師拿起她喝過的杯子把玩,廚娘抱着食材路過,兩人默契地交換眼神,随後馬上分散前往莊園各處。

***

管家站在莊園大門,鏽跡斑斑的鐵門把玩家攔在莊園外。

幾人不甘示弱地擠上來,“我受到你的主人邀請而來。”

女人嘴角上揚的弧度禮貌僵硬,富有威懾力,“主人不喜歡吵鬧的客人。”

空氣凝固了半分鐘,幾人乖乖排隊交邀請函。

看過游戲介紹的人都知道,管家是本場靈魂人物,因為惹她生氣死在第一關浪費錢又丢人。

管家收走請帖,鐵門緩緩開啓。

“希望您度過愉快的一周,可以先在花園裏觀賞,午飯鐘聲敲響時請到餐廳就餐。”

“對了。”

她突然叫住已經走遠的玩家,笑容逐漸擴大,“千萬記得不要亂碰花匠的花。”

每場游戲的內容是系統随機抽取,但開場測試都是相同的。

這段話和這幾個表情,鶴清已經不知道重複多少遍了,總覺得嘴角要起繭子。

50個玩家都已經進入莊園,她趕往餐廳奔赴下一片場。

正準備開始主持午餐,花匠的兒子皮特敲了敲餐廳的窗戶,“管家女士,鐵門外面還有一個客人。”

鶴清覺得奇怪,朝窗戶外看了眼,鐵門處确實有人影。

奇怪。

她明明确認過所有玩家都已登陸莊園。

鶴清重新點出控制面板,發現玩家人數變成了紅色的“51/50”。

大概是系統出bug了,她沒多想,進都進來了,就一起參加。

離大門越近,那人影越清晰,她的心裏越出現幾分怪異。

身高目測一米八左右,身材高挑纖細,黑色卷發長至腰部。

他并沒有老老實實站在門前等候,而是在鐵門和圍牆栅欄邊轉來轉去,仿佛剛出殼的小鳥,對新生的世界異常好奇。

再走近一些,她看見新玩家深紅色的眼瞳。

游戲裏允許捏臉,玩家長得再五顏六色都不算出格,鶴清沒放在心上。

倒是新玩家看到她,原地跳了兩下,熱情地朝她揮手。

直到在鐵門前站定,準備開始背臺詞時,鶴清突然看見他眼角下的兩顆紅色小痣,某些記憶蘇醒,腦海裏有東西驟然炸裂。

臉盲的她通常靠臉部特征認人,急忙開始翻着記憶核對這人的長相。

Bea,頭發三七分,眼型偏長,左眼下兩顆小痣,嘴唇飽滿紅潤很有彈性,虎牙尖長……

“昨晚剛見面,你又把我忘了嗎?”新玩家笑着說。

可是,昨晚不是夢嗎……

第 4 章

第4章

防空洞入口打開小小的縫隙通風,火堆噼噼啪啪燃着,時不時崩出幾顆火星子。

基地所有人都彙聚在這,以火堆為中心向外擴散坐開。

他們大口大口吃着手裏的饅頭,每個人臉上都洋溢滿足的神情。

真是太久沒暢快吃過一頓。

那個餓得滿面菜色的小男孩将手裏的饅頭吃完後,又意猶未盡地舔了舔自己的手指,舔手指時還特意背對過去,不讓媽媽看見,不然媽媽又會把自己的饅頭給他吃,自己卻吃不飽。

一個男人因為吃得太快堵着喉嚨,他捶打胸口,用力吞下去,漲紅着臉:“噎死我,要是有水喝就好了。”

別看外面都是雪,但融化後的雪水并不能随便喝,就算煮開也還有不少細菌。

有些人喝了之後刺激到腸胃又是腹瀉又是嘔吐,現在藥物也是珍貴資源,不能及時服藥,最終落個喪命下場。

所以清水也是非常珍貴的資源。

林思羽正看着他們的“吃播”入神,聽見有小人想喝水:“想喝水,這還不容易,等着。”

整個防空洞回蕩開這句話,牆壁甚至因此微微振動。

之前聽過“神音”的人稍顯淡定,其他人則如同水滴進油鍋,瞬間嘩啦啦炸開沸騰起來。

“剛剛是神明在說話?”

“咱們防空洞裏沒有麥克風沒有音響沒有擴音器,能發出那麽大聲音除了神仙根本沒人做到。”

“居然真的有神……我還以為是管理層他們胡扯。”

“剛剛神說什麽來着?好像是要給我們水源?”

……

林思羽拿着礦泉水回來,她看了看手裏的礦泉水,又看了看3D地圖裏只有一厘米高的小人們。

“不能直接倒進去,得用東西裝才行。”林思羽找來水碗,倒滿水,放下去,這才對冰櫃裏說,“水放在門口。”

一直在關注情況的徐若謙聽見這話,點名幾個人:“你們跟我去外面看看。”

他們剛走到防空洞入口,突然被一堵牆擋住去路。

一人疑惑道:“這裏怎麽有牆?”

“這應該不是牆,”徐若謙敏銳發現不對勁,“梯子拿來。”

下邊兩個人扶着梯子,徐若謙攀上去,終于看清“牆壁”裏邊,饒是向來穩重的他,語調也變得興奮:“這是一個碗,裏邊全是水,是神明送給我們的水,快把所有能裝水的東西都找出來!”

大家吃完饅頭飽餐一頓,精神氣上升不少,一聽還有神明送來的水,立馬行動起來。

衆人又搬來幾個梯子,有人負責盛水,有人負責接力,就連小孩子也跟着幫忙。

“小心點小心點,千萬別讓水灑出來!”

“還有剩下的空塑料瓶嗎?都拿來,這可是神明大人送的清水,不能浪費。”

林思羽原本見徐若謙連梯子都搬來,還想着要不要換個小點的碗,不過現在已經打消想法:“既然小人自己能做到,我就不插手了。”

她搬張高腳椅坐在冰櫃邊,兩手搭在冰櫃邊緣,看着小人們忙忙碌碌的樣子,覺得非常有意思。

有種小時候在草叢看螞蟻搬家的感覺,而且小人可比螞蟻有意思多。

看着看着,林思羽有點困。

有饅頭吃,有水喝,小人們應該暫時不需要她再出手照顧。

于是林思羽準備去午睡,她站起身小心翼翼關上冰櫃玻璃門。

冰箱的世界裏,小人們還在努力地搬水,雖然很辛苦,但他們一點也不覺得累。

把所有水都用器具儲存起來,管理層的人開始給每個人派發清水飲用。

範悅悅第一個拿到,她抱着有些幹癟的礦泉水瓶噸噸噸喝水,幹裂的嘴唇得到滋潤,連帶着臉色都好起來,崇敬道:“神明大人給的水真好喝。”

林思羽一覺睡到傍晚,半夢半醒踩着拖鞋走到廚房洗蘋果吃。

蘋果很香甜,那麽多種複古水果,她最愛吃蘋果。

洗到一半,林思羽突然想起小人國的事,她迅速推開冰櫃門,目光俯視而下,看見縮小版的建築依舊穩穩坐落在其中。

林思羽把蘋果切成塊,用手指敲響防空洞入口的門。

她已經盡量放輕力道,但這門實在太小,于是鬧出的動靜過分大,像是打雷一樣。

敲很久,都沒有小人回應她。

林思羽心提了起來,小人們該不會出什麽事吧?

她趕緊打開3D地圖,上邊顯示小人們都待在防空洞裏,但狀态都是緊張、害怕,還有警惕。

林思羽連忙出聲問:“怎麽了?發生什麽事?”

防空洞裏,成年人手拿自制的武器将老弱幼保護在身後,他們眼睛一動不動盯住入口門,完全進入警戒禦敵狀态。

直到林思羽的聲音響起,才讓他們霎時松了口氣,卸下渾身繃緊的力量。

“沒事了,是神明大人,不是雪狼群來襲擊我們基地。”

林思羽抓住關鍵詞,心想:“雪狼群?”

那是什麽東西?她正猶豫要不要開口詢問,就有小人說——

“極寒發生後,經常有雪狼從山上下來狩獵,咱們基地還被襲擊過很多次,警惕點準備沒錯。”

原來如此。

林思羽正想說狼群沒來,讓他們別擔心,但下一秒,她忽然聽見幾聲細微的嚎叫聲。

“是雪狼的叫聲!雪狼群真的來了!”小人們臉色大變,全都慌亂起來,小孩子們往後退,害怕地捂住嘴巴。

前排的人又握緊手裏的武器,都是些防暴叉或者長刀綁上棍子,對付野獸殺傷力極低。

雪狼嚎叫聲越來越近,讓人聽得頭皮發麻。

徐若謙站出來領頭:“把火燒起來。”雪狼懼火,對驅趕它們很有用。

火把刺啦一聲亮起,徐若謙帶領一支小隊沖出防空洞,他沖在最前頭,并叮囑裏邊的人把門緊緊關住,千萬別讓雪狼進來。

有人趕忙要去關門,而這時,狼群竟已經來到距離入口只有幾米之外的地方。

“該死,這些雪狼速度比以前快好多!”徐若謙咬牙,立馬舉起火把怼向狼群。

然而面對火焰,雪狼們這次只是退後一小步,并沒有跑開,狼群繞着幾人走起來。

“這些狼是把小人們當成獵物鎖在圈裏想要一網打盡,不行,得幫一下他們。”雖然相處時間不長,但林思羽已經對小人們有感情了,當然不能坐視不理。

她見那雪狼只有蒼蠅大小,頓時有主意,立馬跑回房間拿東西。

冰櫃世界裏。

原本在繞走的雪狼突然改變路線,往裏邊沖去。

隊員發現,失聲叫喊:“老大小心!快跑開!”

來不及了!雪狼四肢矯健平穩地在冰地飛奔,眨眼的功夫已經來到徐若謙身後,它張大開嘴,露出鋒利的爪子。

徐若謙瞳孔縮成一根線,雪狼溫熱腥臭的呼吸撲向他後脖頸。

他……要死了嗎……根本不可能逃過啊……

徐若謙放緩的呼吸都透着絕望,但仿佛過了許久許久,

預想中的疼痛并沒有傳來,他清晰地聽見身後響起啪地一聲。

非常響亮,震耳欲聾。

聲響之後,世界仿佛被摁下暫停鍵,徹底安靜下來。

防空洞裏正在關門的小人也愣住,忘記手頭上的動作,癡癡地望向外面,看見他這輩子難以忘懷的一幕。

——危險兇猛的雪狼被無形力量啪叽一下碾成肉泥,狼骨碎裂,血肉迸射。

剩餘的雪狼像是預感到龐然的危險,尾巴夾在□□,打顫着要跑開。

但已經來不及。

神明的聲音從上空傳來,聽起來遙遠又溫柔:“不怕,我幫你們解決掉這些雪狼。”

一只,兩只,三只……

這些可怕的雪狼野獸被看不見的力量輕易解決掉,屍體如爛泥摔在地上,染紅髒雪。

這一刻,在場所有小人的心裏,只剩下震撼。

無言的震撼。

林思羽在安靜的氣氛中抽出雙手,将沾了些血的一次性手套扔進垃圾桶分解。

再轉身時,冰櫃裏的小人竟然都齊刷刷跪下,他們望着天空,發自內心的虔誠:“多謝神明大人出手相救!”

林思羽:“!!!”有點羞恥!但又有點爽到了!!!

第 6 章 章節

唏,又是你,先還欠銀再說吧。”

“區區數目算什麽?二千兩黃金的大茶飯,想發達就盡發大牢兵馬,聽我指揮調度。”

“不要吹牛!”

“我知道任橫行在那裏,只要把他逮住,二千兩黃金就入袋為安。”

“任橫行?”

“這比賣兵器的利錢多出萬倍呀!”

“捉任橫行?哼,請你看看後面!”

“啊!走清光!?”劉邦心裏一涼。

“我還想多活幾十年,你自己去發達吧。”

“你爹娘會轉押來這兒,我會好好照顧他們的。嘿,別再發白日夢了。”

“呸!有義氣,令我好谷氣!”劉邦洩氣的退了出來。

曹老大看着劉邦離去的身影,心想:“阿邦是有孝心,但怎麽可以惹任橫行?簡直是拿性命當兒戲。”

“契哥,現在怎麽辦?”小狗着急地問。

“仗義每當屠狗輩,我們去找——樊哙!”

劉邦和小狗一齊來到市場上。

“白菜每斤一錢,快來買呀!”

“豬肉三錢一斤,有買趕快。”

劉邦見樊哙的鋪前排了很多人,于是低頭一鑽就鑽了進去。

“喂,你這大鼻仔,不要打尖呀!”

“各位放心,大鼻仔欠債累累,不名一文,那有錢買我樊哈的上等狗肉。”

劉邦心想:“你這老朋友怎麽一見就羞辱于我。”

“狗腿重二斤,斬開八塊。”只見樊哙邊說邊掀開狗腿,淩空揮刀“嚓”兩下狗腿,跌到菜臺上已分得好好地了。

“承惠一兩銀!”樊哙得意地把狗腿遞給了買主。

“樊大哥刀法天下無雙呀。”劉邦在一旁又開始大拍馬屁。

“大鼻,有屁快放,別阻老子做買賣。”

“老樊你說,大家是否好兄弟?”

“是又怎樣?”

“是就成哩,既是兄弟,那我的爹娘就是你的父母,現在有難,需要銀兩打救,你是否該出手助我?”

“想借錢?媽的,我賣十頭狗,有八頭的錢要落入官家的口袋,那有餘錢借給你。”

“別沖動,我要的只是你的人和屠狗的刀,幫我抓個小賊。”

“喔……原來這樣……”

“今天關門了。”

“有沒有搞錯,我們排了半天隊啦……”百姓們叫哄着。

“決斷英明,好!”劉邦在一旁繼續拍着馬屁。

樊哙回過頭來問劉邦:“這小賊是誰,值多少錢?”

“任橫行,他雖然有點名氣,但不敵你的無雙刀法。”

“你奶奶的,噢!”說完樊哙轉身一溜煙地開跑。

“喂,老樊,有事慢慢講。”

“講?講個屁!你是活得不耐煩了,自己去送死好了。”

小狗看在眼裏,道:“唉,又是一個膽小鬼……”

劉邦看着遠去的樊哙嘆息道:“這種事也來叫我,還算什麽兄弟?”

“還以為他很大膽,很夠義氣……”

“咦,出殡的奏響聲,這位老友,相請不如偶遇呀。”

出殡隊伍,樂聲喧天,為首的冷面漢子,正是劉邦五大老友之———箭王周勃。

劉邦心想:“小周禀性外冷內熱,必須打動他心兒才行。”

“小周,慘啦!慘啦!下趟恐怕要為我和我爹娘的喪事吹奏了。”劉邦急匆匆地跑了過去。

誰知小周就似什麽也沒聽見看見,依舊向前走了過去。

“嗯,直行直過,毫不關心,怎麽回事?”

“其實他的雙眼已透出關心神色!”劉邦緊跟上前對小周說:“現在只有你的神弓寶箭能救我,否則死硬……”

周勃轉過頭不耐煩地問:“啼,你又惹了什麽麻煩!?”

“是兄弟的,明早辰時到怡紅院對面的酒鋪子等我,幹件大事。”

“你要我射誰?不許講謊話。”

“任橫行!”

“什麽!?”

“你的喪禮,我免費為你吹奏好了。”說完跟着出殡隊揚長而去。

劉邦站在原地氣息敗壞地說:“誰稀罕你的無膽爛箭,現在只有夏侯嬰肯幫我了。”劉邦帶着小狗子又來到了小管馬席,馬廟內,三名官兵合戰一位軍官。

“三個一齊來,別留手!”一陣槍影過後,三人都被挑下馬來。

“唏,全是飯桶。”

“好棒哦!”

“嬰哥槍法,天下無敵呀!”劉邦帶着小狗子在一旁鼓起掌來。

夏候嬰回頭一看,原來是劉邦,厲聲道:“不用讨好我,曹參剛來過,說你一定會來找我,任橫行是無人能敵,誰願陪你去送死?”

“哼,你們真夠朋友!”劉邦譏刺地說。

“這不是夠不夠朋友的問題,而是去不去送死的問題,勿要混淆!”

“原來本縣只有我一個人是英雄好漢,我就單人匹馬擒瘟神,不能力敵,大可智取。”

“你喜歡死,神仙也阻不了。”

“嘻嘻,請問有沒有馬兒吃了也要暈倒的迷藥。”

“唉,好吧,有,拿去吧。”夏侯嬰從懷裏摸出一小紙包扔給了劉邦。

“有了強力迷藥,大事可成了!”劉邦拿着藥高興地手舞足蹈。

“不過,仍要好好構思一個十拿九穩的計劃。”

“腦兒啊,快發揮高度智慧。”

“哈,有了。”

“幸好,有五兩銀子,該夠買戰略品。”

“快走,很多東西要買。”

午夜的怡紅院裏一片寂靜,只有樓上一間房內還亮着燈光,只聽裏面有人正在談論着。

“天大秘密,那豪客其實是連環奸殺婦女的大淫魔,你們四大天王就是他的新目标。”“嗚嘩,怪不得他長得那麽可怕,我們該怎麽辦?”

“你們都是我的甜心,拚了我的命也要救你們,只要擒下這人,每人可得黃金十兩。”

“嘩,黃金十兩。”

“我們可以贖身,不用做妓女了。”

“何不立刻報官,安全得多。”

“傻女,怎麽可以讓官兵捉他?賞金豈不全給他們吞了?”

“只要你們聽我指揮調度,必定成功。”

“來,先替我穿上戰衣。這是我的私人珍藏,雖然不大值錢,但威力奇大,妙用無窮,橫掃幹軍。”

“憑我的奇謀妙計,瘟神也變大閘蟹,永難再橫行。”

秦王政十四年,趙國大将軍李牧武功高維,兵法如神,大敗所向披靡如秦軍,乃趙國之寶。

戰争平息,李牧抽閑守獵,入雪山捕熊取膽,忽見雪地血跡斑斑,狼屍枕藉。

野狼不是斷頭折腰,便是裂口而之,死狀甚慘,一将軍見狀道:“大将軍,狼群定是遭巨獸所殺,可能是大熊。”

李牧驚嘆:“這大熊甚厲害,竟能撕殺過百野狼。”

“前面山坡下有狼嚎搏鬥之聲,我們過去看看。”一行人催馬向前。

“呀,洞途狼屍遍地,死了二百頭以上。”

只見一名約八、九歲的孩童,混身浴血,正力戰最後的五頭狼。

“啊,竟然不是大熊。真是難以置信。”

“救人!!”李牧與手下們,不約而同,挽弓射箭。

孩童已筋疲力盡,傷重垂危。

“獨力殺狼二百,這孩子真是神勇驚天!”李牧暗自驚嘆,一将土走過去将已精疲力盡的孩子抱起,可憐他已體無完膚,氣若游絲。

“放心,我一定救活你。”李牧堅決道。

孩童接觸李牧那充滿憐愛的眼神,無限感動,刻骨銘心,重燃起生命之火。

李牧禮聘名醫,将孩童救出死門關。

孩童乃一獵戶孤兒,名任橫行。

李牧愛其天生神勇,收為義子,并将畢生絕學,絕技橫練金剛身,傾囊傳授。

修練橫練金剛身,必需具有超強的筋骨,鋼鐵般意志,抵受絕極苦痛。

除練武外,李牧更教導義子識字讀書,和戰陣兵法。

李牧并無子女,視任橫行為己出。

兩老少朝夕相處,父慈子孝,感情比血肉之親更為濃冽。

秦王政十八年,李牧遭贏政巧施反間計,被趙王收回兵權,慘死在亂軍中。

義父含冤而死,任橫行悲痛莫名,大哭了三日三夜!跪在義父墓前,任橫行發誓道:

“贏政,我要食你肉,煎你皮,拆你骨,飲你血,以報父仇!”

任橫行遁跡雪山,誓志先練成橫練金剛身。

經過十年非人生活的狂修苦練,任橫行終于大功告成,練成橫練金剛九重天。

此時贏政已統一天下,成為秦始皇帝。

任橫行遂遷怒秦朝官兵,孤身獨闖官府兵營。

金剛身刀槍不入,數百官兵無一能傷他。一時間,盡殺軍兵,更逼令倒黴的大官獻出財寶,然後再格殺。

任橫行視錢財如糞土,大部份救濟了貧苦人民。

他的第一娛樂是擊殺秦官軍兵。

第二娛樂就是醇酒美人,在妓院揮金如土,平時将長戈藏于竹中,以免驚吓平民妓女。

數年間,任橫行橫行三十六郡,殺官兵不計其數,令人聞風喪膽。

任橫行的懸賞身價由一百兩黃金

第 6 章

當天,她就聽到了鏡心被罰面壁的消息。

聽說他被鏡容叫去訓斥了一番,責令閉門思過。

定是他送梳子時,被鏡容看見了。

這兩天,鏡心給了葭音許多幫助,而這件事也與她自己有關,思索再三,她決定前去替那小和尚求情。

跑到萬青殿正殿,鏡容果真雷打不動地于蓮花臺前護燈。

聽見腳步聲,他未睜開眼,手指轉撥了一顆佛珠。

“鏡容法師。”

她開門見山,“您為何要罰鏡心面壁思過?”

語氣中,大有替鏡心打抱不平之意。

佛珠“啪嗒”一轉,扣動聲響。

“是不是因為那把檀木梳?”

葭音解釋道:“那是我先前同他說,宮裏的梳子太硬,用不習慣。我與他關系好,他當我是好朋友。再者,我也沒有收下那把梳子。”

“我當面把梳子還給了他,鏡容法師,難道朋友之間不能送禮物嗎?”

鏡容睜開眼睛。

晚風卷起袖袍,他眸光平淡無波。

“先前同他說過?”

一顆心“咯噔”一跳,葭音下意識地往後躲了躲。

她在騙他。

壓根兒沒有這一回事。

少女眼中的心虛被他盡收眼底。

夜色冰涼,院內的鐘聲響了,悠然而肅穆。

她在菩薩面前撒了謊。

佛子居高臨下地看了她一眼。

明明是這般平和的目光。

她竟聽出了幾分淩冽的意味。

他心中有一把尺子,标杆着法與度,不容任何人越界。

葭音還想替鏡心求情,卻被他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氣場吓了一吓。佛子唇紅齒白,薄唇微抿,一下又一下敲擊着木魚。晚風揚起他的衣擺,剎然間,少女想起了一句話:

飄飄乎如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

為神仙者,最為仁慈,也最為無情。

半晌,鏡容攏了攏袖袍,淡淡道:“若再無他事,煩請施主回去罷。”

俨然是下了逐客令。

葭音剛準備說什麽,殿門口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來者長袍袈裟,手執珠串。

“阿音施主?”

鏡無看見她,愣了一愣。不過轉瞬之間,他又反應過來了一切。

鏡無道:“阿音姑娘,您莫怪鏡容,是貧僧責罰的鏡心。他觸犯寺規,面壁思過、抄經書十日,已算是輕罰了。”

葭音一怔,不是鏡容罰的?

不過旋即,她又不解問道:“鏡無法師,鏡心觸犯的是哪一條寺規?”

鏡容看着她,一字一字:

“手柄之上,有紅豆。”

紅豆乃相思,相思,乃色.欲。

後兩個字他咬得極輕,字正腔圓的一句“色.欲”從他嘴裏清晰地說出來。

葭音只看着,鏡容面色未有任何波動,喉結卻因為聲音的顫動上下滾了一滾。

“鏡心他才十四歲。”

方滿十四歲,又怎知人間情愛之欲?

鏡容轉過頭,似乎不想理她了。一雙眼望向殿上的觀音像。

二師兄淺淺嘆息一聲,忽然說道:“阿音施主,貧僧有一個不情之請。”

“您但說無妨。”

對方猶豫了一下,還是硬着頭皮道:“施主,您前來研學佛學經文,自然是一件好事。只是男女有別,貧僧煩請施主,以後莫再來萬青殿了。”

那一雙眼,眸含秋水春波,如三月明媚暖陽,似六月夏花秾麗。

葭音震驚地看了鏡無一眼,轉過頭,又望向鏡容的身形。

後者正盤坐于草蒲之上,似乎對這邊的情景沒有一絲一毫的興趣。

所以她在棠梨館被春娘妙蘭罵勾.引館主。

進了宮,還要被萬青殿的人罵勾.引和尚?

無論是對館主,或是對鏡心。

她從未有過不軌之心。

可是她又太需要留在萬青殿了。

葭音咽下百般委屈,可憐兮兮地望着鏡無:“鏡無法師,可不可以不要趕我走。還有三日我就要在太後娘娘生辰宴上表演了,到現在我還沒弄懂何為觀音。您若是趕我走了,我怕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生辰宴上,觸怒太後,遷怒于棠梨館。

整個戲館,血流成河。

“鏡無法師,求求您,讓我留下來罷。”

她的聲音很輕,很柔,像是一陣風,很容易地拂至人心坎上。

就連一向嚴厲的鏡無法師,也忍不住心軟下來。

夜風帶起她鬓邊碎發,少女一襲粉衣,站在原地,身後是如雲似霧的紗帳。

一雙明媚的眼,此刻也如含了清晨的露與霧,好惹人憐。

鏡無搖搖頭:“罷了,你問鏡容的意思罷。”

葭音走到那人面前。

他端坐着,像一棵高聳入雲的松。阖着眼,沒有看她。

葭音彎下腰,在他耳邊:

“鏡容法師……”

丹唇輕啓,呵氣如蘭。

淡淡的薄霧攀上他光潔的耳垂,沿着佛子流暢的輪廓彌散。

她的聲音,如寒冬散盡時,春日裏開的第一束花。

帶着小女兒的嬌柔,與青丘靈狐的妩媚。

于他耳垂處,羞聲:

“求求你了,好不好嘛……”

他兀地擡眸。

睫羽輕擡,如同蝴蝶振翅,墜入了一片靡荼的春夜。

平淡的是眼眸的光波,如同一泓安靜的湖泊。粼粼細光落下,湖畔枝條上蒙了層薄薄的霧氣。

有鳥踏枝,明月驚升。

嫩綠的葉片沾着晶瑩剔透的露,悄無聲息地墜入那一片溫柔的湖。

鏡容平靜地看着她,看見少女明明是一副乞求人的可憐模樣,明珠似的眸底卻藏着遮掩不住的笑意。

明媚,張揚。

他捏緊了佛珠。

忽然有木魚聲自天邊悠悠傳來,一聲一聲,帶着不容侵犯的威嚴。

佛子垂下眼睫,迎上葭音滿是期待的雙眸。方才鏡無走了,臨走之前,要他給她講講什麽是觀音娘娘。

葭音看到,只是一瞬間,鏡容的眸光柔和了許多。他輕輕颔首,月光落在他幹淨的面容上,佛子身上是不滅的皎皎風骨。

他同她說,楊枝淨水,遍灑三千,滅罪消愆。

葭音不懂。

她一手托着腮,認真地看鏡容,只覺得他分外好看。

他一句一句,聲音平和,極有耐心。字裏行間,葭音聽出來了,佛道是他畢生宛若堡壘般堅不可摧的信仰。

于是她眨了眨眼,忽然發問:“可是……你們做和尚的難道真的能完全斬斷七情六欲嗎,若是遇見心儀的姑娘,你不想娶她、照顧她一輩子嗎?”

“或者說,你對阿香姑娘,當真沒有一丁點兒凡心嗎?”

鏡容話語頓住,看着她,似乎有些無語。

下一刻,他甩了甩袖子,站起身就往外面走。

“好好好,鏡容法師,我錯了。”

她急忙趕上去,拽住對方袖袍,“鏡容法師,您莫生氣了嘛。”

對方又清冷地睨了她一眼。

“我錯了,您高潔不屈,您功德無量,您大人不和小人計較。您莫和我置氣了,好不好?”

她委屈巴巴地拽着佛子的袖子,活生生像一只小貓。

鏡容毫不留情面地甩開她的手:

“自己去練戲。”

“……噢。”

……

晚上,他在殿內護燈,葭音在院子裏面唱戲。

咿咿呀呀的曲聲,伴随着悠悠的木魚聲響,一唱一和。

腦海裏想着鏡容方才的話,她一時練入了迷,香汗涔涔自額上滲出,足尖點地快速旋轉。

她閉着眼,心想着:觀照世間悠悠疾苦,六根通智,慈悲為懷……

吟唱陣陣,伴着躁動的夜風,于少女舌尖開出了一朵絢爛的蓮花。

妩媚,秾麗,楚楚動人。

長長的水袖随風揚起,烏發連着裙衫飛舞,她越舞越快,越舞越入神。卻不料想,腳下陡然一空——

“啊——”

葭音大驚失色,尖叫出聲。

她一腳踩空,跌進了院子邊的水塘!

水塘裏盛開着朵朵紅蓮,水面漂浮着綠葉,還有……

她長長的水袖。

所幸池子不是太深,可即便如此,她渾身都濕透了。

少女焦急地拍打着水面,可渾身力氣像是一下拍在了棉花上,她感覺整個身體不受控制地往下浸,呼吸也越發薄弱……

千鈞一發之際。

一只手,穩穩地握住了她的小臂。

是鏡容。

他不知何時出現在水邊,牢牢抓住她。

葭音感覺一道佛光落在他身上。

“鏡容大師……”

她的聲音沾了水,濕漉漉的。

鏡容把她從池子裏撈上來。

剛一上岸,倏爾一道涼風,吹得她身上發冷。

少女驚呼一聲,趕忙護住胸前。

然而,鏡容的波瀾不驚的面色告訴葭音——她似乎是小題大做了。

對方根本沒有看她。

把她撈上來後,他只将手上的水珠拂去,而後收回手。

他袖擺上也沾了些水珠,滾落在他的袈裟上。

被風一吹,又無聲墜地。

葭音抱着胳膊,跟在他身後。

鏡容往前走幾步,她就往前走幾步;鏡容頓住,她也停下腳步。

對方終于停在大殿之前,轉身。

“你……”

他的目光平淡,只瞧着她那張白皙的小臉兒,未往下偏移半分。

她渾身上下濕透了。

薄薄的衣衫黏膩地貼在肌膚上,葭音面頰發紅。

不等鏡容開口,她率先,可憐巴巴地道:“鏡容法師,您可否……收留葭音一晚。”

她的聲音很低,很細,若蚊鳴。

佛子微微蹙眉。

葭音連忙解釋:“我這般……定是無法見人了,回水瑤宮還有好長一段路,我身上的衣裳還未幹……”

聞言,對方似乎才注意到她身上被打濕的衣裳。

原本是嬌嫩的藕粉色,如今變成了一大片肉白。她聲音急而促,胸膛起伏着,一張臉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

“鏡容法師……”

少女神色哀婉。

這是她今夜第二次求他。

佛子垂眸,一道月光落在她衣衫上。

旋即,他不動聲色地移開目光,只一個眼神,葭音立馬會意,屁颠屁颠兒地跟上。

剛走進萬青殿,她就後悔了。

——鏡容該不會是讓自己和他一起,守一夜的燈吧!

他的手指很長,挑開素色的帷帳。紗簾如一片雲,飛到葭音胸膛前。

她身上的衫子,比着素白的簾子還要透。

那人忽然頓下腳步:“你在這裏等等。”

“好。”

她乖乖地點頭。

不過須臾,鏡容從後院繞過來,他手上提了一件青色長袍。

不等她反應過來,對方徑直把衣袍遞給她,悠然一道檀木香飄逸至鼻尖。

“先換上這套,把先前的衣裳晾幹。”

“就……在這裏換?”

她指了指面前的觀世音菩薩。

鏡容背過身去,言簡意赅,“去後院偏房。”

葭音抱着衣裳“噢”了一聲,還沒來得及離開,陡然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

“三師兄——”

是鏡采。

葭音大驚失色!

他走得很急,尾音帶了些粗氣。

“鏡容師兄——”

鏡容眸光微微一變,下一刻,便嗅到懷中一縷香風。

她吓得小臉煞白,支支吾吾:“怎、怎麽辦……”

月色之下,她面容清麗,眼中閃着羞躁的光。

佛子伸出手,把她拉到桌子後面。

高高的蓮花臺将二人身體遮擋得嚴嚴實實,“嘎吱”一聲,殿門被人推開,葭音吓得魂飛魄散,一下抱住了男人結實的腰肢。

“我方才聽到院裏好像有動靜……師兄,您怎麽了?”

似乎察覺到了異樣,鏡采好奇地探過來。

她縮在鏡容懷裏,雙肩微微發抖。

一擡頭,就能看見他光潔如玉的下颌。佛子緊抿着唇線,青白的手指撚着佛珠,有淡淡的幽香自他身上傳來。

方才那一下,她的嘴唇,幾乎碰到他的喉結。

鏡容往後躲了躲,聽着愈發逼近的腳步聲,鎮靜道:

“無礙,退下罷。”

作者有話說:

第 6 章 (1)

整個王府的人,包括李容欽在內,怎麽都沒想到,連日來王府多起失蹤案的罪魁禍首,居然是王府馬廄裏負責喂食刷洗馬匹的長工小六子

那小六子被李忠派人給五花大綁抽了個結實,關到王府的地牢中等候發落

失蹤的那十來個丫頭也全都被找了回來,不過有幾個人被關在倉房裏連續餓了好些天,雖然倉房裏的一口大缸內裝着半缸水,不至于渴死,但多日沒有進食,幾個丫頭都餓得面黃肌瘦

李容欽當下便吩咐李忠把府裏的幾個大夫全都叫了過來,經過一番診治,命算是暫時保住了,不過還要多加調養休息,每天照三餐的喝補藥才能徹底恢複

折騰了這一整個晚上,大夥兒也都累了,在李容欽的命令下,衆人紛紛散去,各自回房裏休息

穆環貞的心情十分複雜,因為李容欽的手臂在救她的時候受了傷,可除了她之外,旁人似手都沒有發現

不知道是不是他刻意躲進着衆人的視線,受傷的那條手臂,被他很巧妙的藏了起來

李管家沒發現,韓飛、韓翼沒發現,就連給那些丫頭看病的大夫也沒發現

她有心想和府裏的大夫知會一聲,可李容欽卻用眼神示意她最好不要多嘴

直到兩人回房,她才問出心底疑問,“你手臂受傷了,為什麽不順便讓大夫給你瞧瞧?”

掩好房門的李容欽回頭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說:“在沒有查清事情的真相之前,如果被人知道小六子傷了本王,他的下場,就是必死無疑”

聞言,穆環貞不由得感到意外

原來他之所以隐瞞自已被刺傷的事實,是變着法子想要保住小六子的性命?

她不由得多看了李容欽幾眼,眼底盡是複雜的神色

“你還傻站在那裏做什麽?自家夫君的手臂受了傷,身為娘子的你,是不是該盡盡做娘子的義務?”說着,他慢慢掀開衣袖

映入穆環貞眼底的,是一片刺眼的鮮紅

她有心想回他幾句,說自己不是他的妻子,可一想到他的傷是為了救她而産生的,便不由自主的咽下了胸口的不快

幸好她以前在醫院工作,雖然只是個心理醫生,但簡單的包紮她做起來還是很得心應手

李容欽垂頭看着她認真幫他包傷日的模樣,不禁有些失神

這穆家大小姐雖然生得并非傾國傾城,但五官還算精致,眉眼也很靈動

尤其是她那張得理不饒人的小嘴,不說話的時候例是挺可愛的,泛着粉女敕的光澤

似乎是感受到他灼熱的視線,穆環貞擡眼,正好望進他的眼底

她胸口驀地一跳,一時之間竟無法形容那一刻的心境

身為一個心理醫生,她自認自己閱人無數,不管是陰郁型、開朗型、放縱型還是優柔寡斷型,她都可以在最快的對間內,透過語言準确無誤的分析出對方的性格弱點

可李容欽卻是一個例外

無論是他的外表還是內心,對她來講,都像一團解不開的謎

尤其是他那雙堪藍的眼脾

乍看之下,深邃而充滿誘惑,看得久了,深藏在體內的靈魂,便會不由自主的受其蠱惑

難怪明月會說,六王爺長得與旁人不一樣

在現代社會,這種擁有歐洲血統的混血兒或許司空見慣,可在古代社會,這樣的長相,便是異類

就在她的目光不受控制的被他所吸引的時候,李容欽卻像惡霸一般的勾住了她的下巴,邪笑道:“娘子,你的眼神很挑逗,為夫雙腿間的小兄弟已經在蠢蠢欲動了”

聞言,穆環貞臉色瞬間漲紅

手狠狠一用力,系在他手臂處的布條,就這麽勒住他的傷口

李容欽吃痛,眉頭緊皺,喉間悶哼一聲

“你這狠心的小番婦……”他目光一暗,趁她不備,反身将她壓在來上,唇邊勾起牙擠按的弧度,“膽子不小,連本王的權威也敢挑戰,很好,本王就喜歡你這種有個性的女人”

說着,用力壓下一吻,火熱的舌強行撬開她緊咬的牙關

被他突然襲擊的穆環貞來不及驚叫,雙唇微放,便被他得逞的闖入領地

這男人的吻仿佛對對刻刻都帶着野蠻和霸道,任她掙紮閃躲,始終逃不開他的掌控

他的大手趁機撩起她的衣襟

冰涼的手指碰到溫熱肌膚的時候,她渾身上下打了個大大的冷顫“你想做什麽?!

壓在身上的男人壞壞一笑,理所當然道:“自然是做夫妻之間該做的事”

随着這句話自唇內吐出,他邢不規矩的大手,也順勢扯開了她的衣帶

穆環貞閃躲不及,只能在他的唇瓣再次壓下來的時候,氣惱的狠狠咬了他嘴巴一口

李容欽吃痛,眉頭一皺,嘴裏罵着,“你這小母老虎,連本王也敢咬?!既然你一點也不怕點燃本王的怒火,本王就讓你知道惹怒你夫君的下場,是不是你承受得起的!”

通過漫長的時光隧道,鐘靜怡發現自己回到了文明的現代社會,平安夜的午夜十二點,當鐘聲響起的時候,人群裏傳來歡呼聲和笑鬧聲

打開那個生人送給她的小黑盒子,結果裏面空蕩蕩,根本什麽都沒有

她心有餘悸,卻也松了口氣,原來,一切只不過是一場她憑空想像出來的

躲過吵雜的人群,她飛快的步出聖誕舞會現場,出門攔了一輛計程車,飛快的報出她家裏的位址,要來司機盡快送她回家

她是家裏的長女,下面還有兩個弟弟一個妹妹

大弟和二弟是雙胞胎,目前正在讀大學,小妹今年只有十五歲,再過兩個月就要面臨基側

平安夜這晚,家裏所有的人幾手都安排好屬于自己的節目

她歸心似靜,下了計程車直奔家裏

推開家門的那一刻,她很意外的看到父母以及弟妹都聚集在客廳裏有說有笑,似手很熱鬧

“爸,媽……”

她熱淚盈眶,內心激動不已

她回來了

她終于回來了!

就在她想沖進房間,撲進母親懷抱的對候,她卧室的門卻被人拉開從房裏走出來的女子,和她擁有一模一樣的容貌

“靜怡,你洗澡怎麽洗這麽久,快過來看看,這是我和你爸爸前天在親戚家拍的照片……”

被叫做靜怡的女子,笑着朝她父母的方向走過去

一家人聚在一起看照片

而站在門口的她,則完全被人給忽略了

她瞪圓了雙眼,想要沖進房間內大聲對父母講,她才是他們的女兒,她才是真正的鐘靜怡

可是意外發生了

她發現自己的雙腿就像生了根,站在大門口……步也動不了

為什麽會這樣?

那是她的父母、她的弟妹、她的家庭、她的世界……眼前一道金光閃過,刺眼得令她不得不閉上雙眼,金光散去之時,再睜開眼,她發現自己又回到了化妝舞會上

“小姐,咱們又見面了”

講話的男子,身穿合身的西裝,只是她無法看清他的五官,不過他那空靈的聲音,卻勾起了她的記憶

“你究競是誰?這一切到底都是怎麽回事?”

那男子笑了笑,對她道:“我之前不是說過了嗎?在這個世上,有三個人的五宮,長得一模一樣無法分辨,說不定哪一天,機緣巧合之下,你就會頂替別人的人生繼續生存下去”

鐘靜怡大乳,“可是我并不想頂替別人的人生,我只想做回鐘靜怡,只想做回我自已!”

“晚了因為已經有人頂替你的位置,做為另一個鐘靜怡,取代了你的人生你現在是穆環貞,從此以後,你也只能做為穆環貞,代替她在屬于她的世界裏繼續活下去

“如果你違反游戲規則,那麽等待着你的,就只有死亡……”

“不可以不可以這不可以”她大吼着,尖聲叫着

當她猛然睜開眼對,發現自己躺在床上

額頭滲出一層薄薄的冷汗,心髒劇烈的跳動着

睜開眼後的世界,熟悉而又陌生

她又回到了古代,那個見鬼的天闕王朝

夢裏的一切,讓她無法分蚌眼前所見到底是真實的還是虛幻的

房門突然被人推開,闖進來的是她的貼身丫頭明月,“小姐,您怎麽啦?遠遠的就聽到您在房裏叫喊,您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如果您不舒服,我這就給您叫大夫過來瞧瞧”

她落然的看了明月一眼,內心深處的情緒說不出是無奈還是悲衰

她搖了搖頭,喉間帶着幾分便咽,有些想哭卻哭不出來,只能吸了吸鼻子,可憐兮兮的回道:“我沒事”

明月看清她的面孔後,臉色有些不自然,她捂着小嘴,表情十分耐人尋味

穆環貞不解的問“明月,你怎麽了?”

“呢,是這樣的,剛剛李管家告訴我說,還有半個對辰是王府用早膳的時間,如果小姐醒了,應該可以趕得上和王爺一起用膳”

說到這裏,明月的小臉紅了幾分

見四下無人,她湊到穆環貞耳邊,小聲道:“小姐,外頭傳說六王爺長相兇惡面目可憎,看來那些傳言有些不真實呢”

這倒不是她八卦,之前在穆府的時候,她常聽府裏的丫鬟婆子都在議論六王爺的是非

主要是因為這六王爺平日很少在京城出沒,大夥好奇,關于他的傳聞自然就多了,但也都是人雲亦雲,虛假的成份居多

如果不是親眼看到,她實在無法将“長相兇惡、面目可僧”這樣的詞語用在六王爺身上

一提起李容欽,穆環貞的心情更抑郁

昨天晚上她不過就咬了那男人一口,便被他狠狠的報複了一夜

那男人根本就是一只被餓了好幾天的野獸,折磨了她整整一夜,直到淩晨,她才迷迷糊糊的進入夢鄉

“小姐,您臉色有些不大好,如果您實在沒力氣去前廳用膳,我讓人把早飯給您端過來在房裏吃吧”

“不用,我還沒那麽嬌弱”

穆環貞揉着酸痛無比的腰慢慢穿了衣裘下了床,當她坐到梳妝臺前準備梳頭發的時候,就見銅鏡裏的自己,額頭的位置上,被人用毛筆寫了一個“王”字

包讓她吐血的,是她的左頗寫了一個“母”,右頰寫了一個“老”,下巴上畫了一只形象不雅的小老虎

沉默三秒鐘後,穆環貞終于忍無可忍的大乳出聲,“李容欽,你這混蛋,我要殺了你!”

當穆環貞氣沖沖的殺到大廳,準備找李容欽算帳的對候,就見諾大的王府正廳內,跪着一個年輕人

仔細一瞧,那年輕人正是昨天晚上被五花大綁,關到王府地牢的小六子

身着一襲青色衣袍的李容欽種清氣爽的坐在正廳的主位,跷着腳,正棒着丫鬟奉來的熱茶,慢條斯理的喝着

兩旁站着王府的幾個管事

李忠和韓氏兩兄弟也在

就算穆環貞此刻有多麽的想把那坐在主位的嚣張王爺宰了喂狗,她也沒辦法在這樣的場合裏發瘋

暫時咽下心裏的不滿,她踩着小碎步進了正廳

李容欽見她向自已走來,臉上頓時染滿戲蟾的笑意,“娘子你醒啦?”

她含恨瞪了他一眼,心裏暗罵這李容欽絕對是她這輩予見過的男人中,最惡劣、最可恨、最無可救藥的那一個

王府的下人看到穆環貞進來,也都上前一一行禮,嘴裏恭敬的喊她一聲王妃

她多少有些不自在,畢競這個位置的正主其實并不是自己

真正的穆環貞下落不明,而她,則是不得已的頂替穆環貞的人生,代替她在這個時代繼續活下去

地上跪着的小六子早吓得縮成一團,哭得淚流滿面,還不忘給李容欽磕頭求饒,嘴裏重複喊着,“奴才冤枉啊,奴才什麽都不知道,那些事情真的不是奴才做的,求王爺明察秋毫,還奴才一個清白啊”

李忠聞言,上前用力踹了他一腳,“你這小子還敢狡辯?昨天晚上,是王爺親手把你綁起來的,這府裏上下多少雙眼睛都看見你綁走那些丫鬟,你現在又來說冤枉?別忘了那些被你鎖進倉房的丫頭,如果不是被王爺及時發現,早就已經餓死在裏面了”

被踹了一腳的小六子哭得更猛了

他不斷的給李容欽磕頭,“王爺啊,這事奴才真不知道,今天早上醒來的時候,奴才就發現自己睡在王府的大牢裏,李管家口口聲聲說奴才綁了府裏的丫頭,可是王爺您想想,奴才和那些丫頭無冤無仇的,怎麽可能會在半夜做出這種糊塗事?”

那小六子哭得直打顫,他實在也是被眼前的陣仗吓壞了

李容欽沒搭理他,吸了口香茶之後,目光院向韓飛韓翼兩兄弟,“我讓你們查的事情查得怎麽樣了?”

韓翼上前,壓低了嗓音享報,“回主子,屬下已經去小六子與人同住的屋裏打聽過了,他們都說這小子平時老實得很沒什麽脾氣,性格也軟弱,不像能做出這種混帳事的人,不過……”

他猶豫一陣,又繼續道:“和他同屋有一個叫小喜子的長工說,這小六子最近好像有夢游的症狀,有次那小喜子半夜去外面解手,看到他從房裏出來,小喜子和他說話,他卻沒吭聲,當時只以為他是在夢游,所以也沒理會,沒想到……”

第 2 章 張桃完

張桃完

陌自然同意,每次吃飯的時候張桃的心情都很好,陌也能順便吃點小甜點。

一來二去,兩人的關系近了不少,但陌清楚,他依舊沒到可以做飯的程度。

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陌細細一思索,他的同類每次都會進行英雄救美。

危險當然也是他們弄出來的,但是這一招無往不利,一用一個準。

陌弄出兩個盜賊,在張桃必經之路搶劫,但他沒算到,張桃每次回家都是打滴滴。

這就導致,搶劫變成了碰瓷,司機來不及剎車,假盜賊直接被撞飛了出去。

不管是追尾還是撞到人都跟張桃沒有關系,她只是顧客,只能一邊打客服電話取消訂單一邊叫新的車。

假盜賊見沒引起張桃注意,連忙跑到拐角處消失了,司機報警電話剛打到一半,被撞的人跑了:“真是奇怪,被撞的比我這個撞人的跑的還快。”

張桃急着回家吃飯,她今天晚上點了香辣錫紙豆腐,評論說可入味了,她還叫了陳宏偉一起吃。

剛走到樓下,剛剛的盜賊走沖了出來,伸手就準備推她,漂亮鄰居突然出現把伸手的盜賊一腳踢飛。

是真的,一腳,踢飛。

張桃目瞪口呆,這要是踢出事,這兩個混混能訛他們百八十萬!

但是混混似乎沒這個想法,爬起來就跑掉了。

“你別踹那麽明顯啊!”張桃恨鐵不成鋼,“你踢他膝蓋啊,或者踹他腳踝,這樣既能疼死他們又不會被他們訛錢。”

陌原來準備好的臺詞都沒用上,只好老老實實的點頭:“我下次注意。”

雖然和他計劃的英雄救美有出入,但兩人的約飯頻率變高了些,逐漸從周末一起出去吃大餐變成了每天一起吃外賣。

有時候張桃看多了外國吃播,就會特別饞泡面,陌便陪着她一起。

“不用啊。”張桃有些不好意思,成年男性一包怎麽吃得飽,“你可以自己點一些燒烤吃嘛,這樣我也能蹭兩口。”

陌對人類的食物沒什麽興趣,他更希望張桃吃的時候能開心一點,這樣他就有飯吃了。

“我跟着你吃就好了。”

陌确實也這樣做了,跟着買了一模一樣的老壇酸菜牛肉面。

張桃有些開心,同時動了些小心思:“你是哪兒的人。”

如果小陳在這裏就會敏銳的知道張桃這是要對陌下手了,張桃深知媽媽不會同意讓她嫁很遠,所以得先确定能不能成。

張桃可沒興趣為一個男人跟家裏吵架。

這個不行就換下一個,張桃賺的也不少,升職空間大,長得又好看,就算不結婚後半輩子也能過。

“我不知道。”陌實話實說,“我是孤兒。”

張桃的眼睛瞬間就亮了,孤兒好啊,直接入贅我們家,還不用擔心婆媳關系什麽的。

陌一臉疑惑,他是孤兒這件事有什麽可開心的?

接下來的幾天,張桃明顯熱情了不少,外賣也不點了,摩拳擦掌的準備親自下廚。

名其名曰,拿捏陌的胃。

陌:其實你已經拿捏了。

張桃還是有一點廚藝天賦在身上的,好歹沒糊,味道中規中矩,陌不太了解人類食物什麽樣才算好事,每道菜都誇。

張桃略一思索,做的這麽平平無奇他都能誇,他肯定也喜歡我。

于是這周末,張桃買了兩張票邀請陌一起看電影,是網上非常火的愛情片,簡單來說就是女主走在路上,突然遇到了一個被警方逮捕的殺人犯,兩人争執了兩下穿越到了過去,女主有記憶,男主沒記憶,女主發現男主過得很慘,就想讓男主改邪歸正。

在這期間,周圍人本來平靜的生活因為女主的神操作被搞得一團糟,男主覺得女主獨特,可愛,便動心了,結果女主突然消失在了男主的生命裏。

最後男主還是成了殺人犯。

女主悟了,主動去尋找男主,勸他改邪歸正去自首,并保證會等他。

男主老老實實自首,全劇終。

張桃:這演的什麽狗東西。

陌:人類的電影真奇怪。

有這麽個辣雞電影,張桃實在不好表白,只好拉着陌去抓娃娃,曲線救國!

結果抓了十多次都沒抓上來。

在張桃生氣之前,陌悄悄使了點小手段,讓娃娃粘在爪子上再掉下來。

張桃終于開心了,輕咳了一聲說道:“你過年要不要跟我回家?”

跟人回家,古往今來都是要成親的意思吧?

陌有些懵,他們的進展什麽時候這麽快了,好像自從他說他是孤兒,事情就不對勁了。

張桃見陌不說話,補充道:“我覺得我們挺合适的,要不要試試?”

陌沒談過戀愛,但根據他的觀察,他的同類勾搭書生,都是要牽手的。

陌試探着牽住了張桃的手:“好。”

有了男朋友,日子并沒有什麽太大的變化,依舊是每天一起吃飯,周末再出去約個會,美中不足的是,男朋友絲毫沒有想親親的想法。

但是男朋友看起來真的很好親。

張桃矜持了一個月,終于忍不住主動出擊。

“你把頭低一點。”

陌乖乖低下頭:“怎麽了?”

張桃踮起腳貼上去,男朋友依舊沒有動,甚至看起來有點懵。

怎麽說呢,讓張桃有一種帶壞良家婦男的罪惡感。

男朋友看起來确實有些年輕,不會才20吧?

張桃退開了些:“你多大?”

陌睡得有點久,不太清楚自己多大,幾百歲肯定有。

但現在的人類一般活不了這麽久,陌回憶了一下那個人類給自己辦的身份證:“21歲。”

那還好,就比自己小兩歲。

張桃又想起了自己媽媽的要求,第一不能遠嫁,第二不能太小。

兩歲怎麽能算小,三歲才有代溝。

公司一放假,張桃便大搖大擺的帶陌回了家。

官家夫人送的玉镯有了用處,張媽媽打開看到一盒子的玉镯和項鏈都驚呆了:“你這……”

每一個玉镯都能看出是極好的品質,放店裏起碼得十萬起步。

張媽媽頓時緊張了,拉過張桃小聲的問:“他是做什麽的?”

這個張桃沒了解過,但曾去他工作的地方看過一次:“密室演員,好像是。”

演員?

張媽媽頓時就懂了,怪不得長這麽好看呢,演員這個行業确實賺錢。

張媽媽在心裏給陌加了一分,不錯,都肯給她花錢,那對女兒肯定更大方。

張媽媽接着問:“他是哪裏人?”

張桃自信回答:“孤兒。”

張媽媽就更滿意了,不錯,沒有婆媳矛盾,不用擔心女兒受欺負,再加一分。

張媽媽:“他多大?”

張桃心虛起來:“21。”

21?

那不就小了兩歲。

年紀小怎麽知道疼人!

張媽媽心裏不滿,臉上反而帶着笑:“吃飯吧。”

張媽媽做的菜還是很豐富的,陌謹遵張桃的叮囑,一誇二剝三沉默。

總結,少說話,多做事。

張媽媽滿意點頭,是個老實的。

媽媽這一關過了,爸爸就不用問了,過了幾天,家裏親戚過生日,張媽媽讓張桃把陳宏偉也帶上。

一桌子親戚,七大姑八大姨都在這兒了,張桃從左到右挨個喊人:“滿姨婆,二姨婆,丹丹表揚,大舅娘,外婆……”

陌就跟在身後送見面禮,依舊是玉镯,但成色一般,據張桃所說,這些親戚上次來她家一聲不吭的就把她香水全薅走了。

所以她記仇至今。

親戚們對着光看了看,起碼值三千,笑臉頓時燦爛了些:“陳宏偉是吧,哪裏人呀,做什麽的?”

張桃搶在前面回答:“哎呀,快吃飯吧。”

親戚調侃了幾句還沒結婚就護上了,看在玉镯的份上配合的夾了幾筷子涼菜。

見過家長和親戚,張桃其實也沒想好什麽時候結婚,總感覺太早了,她和漂亮鄰居的感情好像也沒那麽深。

但是總比後面被媽媽逼着相親,和不喜歡的人結婚好,她的好多同學都跟她吐槽過奇葩的相親對象。

總結:親戚介紹的相親對象能是個正常男人就不錯了,長得奇形怪狀,性格還很惡心。

對的,惡心。

相比之下,陌長得好看,性格也正常,還會包容她的小情緒。

很難得了!

回家帶着陌在父母親戚面前過了明路,張桃惦記着搬家換房子,提前三天回了杭州。

還有大半個月房租到期,她試探着跟室友提了一句。

兩個室友如今和她不冷不熱,她本以為會很順利,沒想到室友當場敲過來一個電話。

張桃真的特別不喜歡接電話,她看到電話就下意識排斥。

“喂?”

“張桃,你能耐了啊,有了男朋友就不跟我們一起住了?”

張桃下意識反駁:“不是因為男朋友。”

如果是因為男朋友,她就不會換房子了,反正男朋友就住隔壁。

但室友不聽:“我在這住的好好的,就因為你不續租,我就要搬家?”

張桃覺得她的邏輯不對,還有二十多天,完全夠她找下一個室友了。

室友:“萬一新室友事多怎麽辦?”

張桃無語了,關我屁事,人善被人欺,她硬邦邦的回道:“反正我不會續租,押金我無所謂。”

室友冷哼一聲:“原來是釣到凱子了。”

張桃的心拔涼拔涼的,這就是五年朋友嗎。

也就這樣。

真沒意思。

陌吭哧吭哧的吃着大餐,張桃已經很久沒有這麽大的情緒波動了,按理說他應該開心,但是他的心情實際上不怎麽好,

大概是因為張桃心情差,所以陌的心情也不好。

被別人牽動情緒的感覺太陌生,陌有些不知所措,便回陵墓搬來了棺材本。

“都給你,你用來砸死她們。”

都是金塊,可重了,陌攢了很久,拿來砸人超級爽。

張桃突然就笑了:“你是傻子嗎,誰用這個砸人啊,你到底是做什麽的,怎麽這麽多金塊。”

張桃說到後面聲音都小了,真的太多了,會被抓起來吧。

陌編了個謊:“祖祖輩輩傳下來的。”

原來是啃老,張桃悟了,接下來幾天她忙着看房,最後租了公司附近的房子,方便上下班。

因為已經跟室友鬧掰了,張桃提前半個月搬了出來,就是因為預料到室友會這樣,她才沒有提前兩個月說。

看,因為太過了解,所以連反應都猜出來了。

過了一個月,張桃去男朋友家看電影,她新租的房子沒有電視,電影院又沒什麽可看的,兩人便打算在家裏看。

電影挺有意思的,如果隔壁不一直吵架的話。

“你明知道我寫不出來東西,還天天哐哐哐的影響我!”

“你寫不出來東西怪我動作聲音大?我幾點回家?你在家一天寫出來了嗎?”

張桃覺得自己有些小人,因為她聽着前室友吵架竟然覺得心情不錯,比電影有意思多了。

陌低頭看了眼女朋友上揚的嘴角,放棄了動手的想法。

好奇怪,明明吵到他們了,女朋友怎麽這麽開心。

“我們十月份就回家結婚吧。”張桃突然說道。

結婚?

是成親的意思。

陌有些期待的回答:“好。”

——全文完——

就是普普通通的小短篇啦

第 6 章 鬼魅 音晚緊靠在蕭煜的身上

音晚縮在袖中的手悄然攥成拳。

她不是個膽子大的,可每回都能被蕭煜輕而易舉氣出幾分孤勇,咬了咬牙,冰冰涼涼笑道:“我是淮王妃,深得殿下歡心,誰敢為難我?”

蕭煜一見她又豎起了刺,立刻上來興致,想回擊,可突然又想起什麽,看了看街衢盡頭,帶着些顧忌,偃息戰鼓,道:“是,本王喜歡着你呢。你只要現下回後院老實待着,本王會更喜歡你的。”

音晚聽他讓自己走,毫不留戀,捏着裙袂立刻就要走,沒走幾步,就被一人攔下了。

那人笑得眉眼彎彎,看上去甚是溫善和氣,道:“淮王妃一向安好?”

音晚睫宇微顫,回頭看了一眼蕭煜,沖那人鞠禮:“常世叔。”

“可不敢可不敢,我可不敢占淮王殿下的便宜。”常铮握着折扇,嘴上謙遜着,卻自覺以一個長輩的角度打量了下眼前的音晚,暗暗贊嘆,謝潤真會養女兒,雕花琢玉一般。

兩人寒暄着,本來要進府的音晚就耽擱在了門口,蕭煜聽得不耐煩,冷聲道:“常先生,你又不是十幾歲的毛頭小子,怎得見着本王的王妃就挪不動腳步?”

這話實在太難聽,音晚不願長輩跟着受辱,便拜別常铮快步進了府門,剛踩上青石磚,身後又傳來馬聲嘶鳴。

大約就是因為這個人要來,蕭煜才不與她戀戰。音晚對來人甚是好奇,放緩了腳步,悄悄向後張望。

見一匹紅彤似火的駿馬停着,銀鞍羅袱,珠穗羽飾,後連着車輿,漆辂雕辋,青蓋做頂,好不氣派。

馬車剛停穩,便從車輿中跑出一個十一二歲的小郎君,一陣風似的鑽進蕭煜懷裏。

“父親,孩兒甚是想你。”

父親?!

音晚瞪大了眼睛,驚得一愣一愣的。

青狄和花穗兒湊過來,循着音晚的視線看出去,面上俱是驚愕。

伯暄窩在蕭煜懷裏,絮絮說着在鄉野間的日常,當說到天寒地凍,大雪封山,險些斷了糧,天天靠野菜充饑,吃得人一臉菜色。

蕭煜眉宇間的冰霜慢慢融化,滿是心疼地摸着伯暄的頭,慈愛之色幾乎快要溢出來。

音晚從未見過這樣的蕭煜,看得有些發怔。

那邊伯暄在蕭煜懷裏膩歪夠了,探出頭來,望着音晚,睜大了眼,驚奇道:“這個姐姐真好看。”

氣氛一時有些尴尬。

蕭煜眼中的笑意驀然碎裂,成了漂浮的碎冰,沁骨涼徹。

音晚知道自己不受待見,轉了身想走,常铮在一旁看在眼裏,眼珠轉了轉,快步上來攔她。

“別走,別走,今天是個多好的日子,大家在一起吃頓飯,也算是團圓飯。”

常铮将音晚引過來,就當沒看見蕭煜難看的臉色,直接沖伯暄笑道:“你可不能叫她姐姐,她是你……”

常铮想了想,看着蕭煜,不甚确定地說:“母親?”

蕭煜輕眄了他一眼,面上浮着不屑與冷淡,并不接話,只拉起伯暄的手,繞過這兩人,徑直往府內走。身後跟了一群侍女,伯暄從绮羅衫袖間看過去,熱情地沖音晚和常铮喊道:“快來呀,不是要吃團圓飯嗎?”

常铮笑呵呵地應下,招呼音晚跟他一起去,音晚踯躅着,微笑道:“算了,挺好的日子,別因為我讓大家不高興。”

常铮收斂了笑,略有幾分嚴肅地看着音晚,輕聲問:“含章對你好嗎?”

音晚好像一下子失了剛才跟蕭煜鬥嘴的精氣神,頹唐低下頭,不言語。

常铮輕嘆一聲,道:“音晚,那是十年,從十六歲到二十六歲,是一個清傲矜貴少年最美好的十年年華,全都斷送在一個拙劣的冤案裏,而且,含章還因此失去了他最敬的四哥。這都是謝家做得孽,你要對他耐心些,他……”常铮搖搖頭:“他沒有你想得這麽讨厭你,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

音晚絞着手中緞帕,咕哝:“他就是讨厭我。”

常铮瞧着她一副扭捏嬌柔的小女兒家情态,心中幾分了然,笑了笑,不說別的,只道:“走吧,去用膳。放心,有伯暄在,含章是不會翻臉的。”

兩人穿過游廊,走到欄杆盡頭的石蓮柱前,游廊連着花園,園中斑竹林随風搖曳,遮出大片影絡。

音晚終于忍不住,悄聲問常铮:“他真是淮王的兒子嗎?”

常铮的嘴唇動了動,終是忍住了,含糊道:“這事還是讓含章親口告訴你比較好。”

雖然聽上去神秘虛玄,不過他有一句話是說對了,蕭煜不會當着伯暄的面兒翻臉。

眼見着音晚随常铮進殿落座,他也沒再說什麽,至多只是臉色難看。

望春指揮侍女将羹湯菜肴擺好,肉糜的香味兒瞬間飄散于殿中,勾得人饑腸辘辘。

布菜的侍女退下,望春将白釉酒盅放在了蕭煜手邊。

蕭煜道:“撤下去,本王不飲酒。”

望春立馬把酒盅拿走。

音晚默默看着他,心底暗嘆:他真的變了許多。

一縷清淺嘆息尚未散盡,便見依偎在蕭煜身邊的伯暄朝她眨了眨眼,眼睛明亮,聲音清脆:“小兔子真好看。”

音晚一愣,順着他的視線低頭,抱着的手爐外套了繡花套子,封口處垂下來一個墜子,冰種翡翠,雕成兔子形狀,質地上乘,通透水靈,冰清玉瑩。

音晚忙把墜子拽下來,交給身後的青狄,讓她拿給伯暄。

未等青狄過去,伯暄已樂滋滋地離開席桌走了過來,将墜子接過,原地把玩起來。

這樣一來,音晚便得以近距離觀察他。

就他這個年紀,算是生得健碩,肩背很寬,體格微胖,濃眉大眼,鼻頭圓潤,一副憨厚溫和的模樣。

音晚再看蕭煜,鳳眸劍眉,薄唇如線,鼻梁高挺。

說實在的,兩人根本不像。

她暗地裏琢磨,莫非這孩子是随他母親?可是……他母親又是誰呢?

印象中,年少時的蕭煜雖然荒唐叛逆,可是并不好女色,他被囚禁時年紀還小,尚未娶親,父親也曾說過,身邊連個姬妾都沒有。

音晚撓了撓頭,瞧向伯暄的目光充滿了困惑。

“伯暄,回來。”

一道清冷的嗓音将思緒打斷,蕭煜面色寡淡,沖伯暄道:“不是餓了嗎?快些吃,吃完了還要奉茶拜師。”

伯暄靈巧地将玉墜收回袖中,蹦蹦跳跳地回到蕭煜身邊。

這孩子埋頭于菜肴中,顧不得說話,便沒有人說話了。

殿中很安靜,只有筷著磕碰到瓷碗瓷碟上的聲音。

飯快要吃完時,宮中來人了,來的還是皇帝陛下身邊的大內官封吉。

“陛下今夜在宮中設家宴,請淮王、淮王妃酉時前入宮。”

封吉宣過旨意,着重朝蕭煜道:“請淮王殿下在家宴散後去宣室殿,陛下有要事相托。”

蕭煜的神色淡淡:“什麽要事?”

封吉回道:“突厥穆罕爾王已入別館下榻,等候召見。陛下龍體抱恙,想讓淮王殿下代他前往骊山行宮宴請突厥來使。”

蕭煜應下,封吉才舒了口氣,由望春引着下去喝茶。

音晚看着大內官離去的背影,有些發愣,心道從前水火不相容的兄弟突然變得這麽親密,真是匪夷所思。

此時距聖旨所要求的酉時還有兩個多時辰,音晚先行回去梳妝備華服,至于車駕扈從,自然不需要她費心。

在這王府中,所有應該主母掌管的東西,蕭煜統統都不會交給音晚。他不讓她插手王府裏任何事的運轉,哪怕是極微小的,極不足道的。

所謂淮王妃只是空有名號。

這樣,音晚倒樂得輕松。

她換了身金繡雲霞翟紋襦裙,外罩緋色纻絲紗羅,雲鬓高挽,斜簪一支嵌寶赤金鳳釵,飾以明珠耳珰,打扮得婀娜明豔,由侍女擁簇着出了府門。

馬車早候在那裏,蕭煜已經坐在裏面了。

他輕靠在車壁上,雙眸微阖,眉間蹙起淺淺的紋絡,看上去像是有些累,也像是有心事。

大約是聽到音晚上車的響動,眼都沒擡,直接吩咐起駕。

馬車駛得很平穩,偶有颠簸,也不是很嚴重。音晚坐在蕭煜身邊,醞釀了許久,才終于鼓足勇氣問:“不年不節的,陛下為什麽要設家宴?”

皇帝陛下久卧病榻,連每日上朝都勉強,怎得突然有這份興致?

蕭煜聲音清冷:“興許是他想我們了。”

音晚一僵,默默把抻出去的腦袋縮回來。

不想說就算了。

兩人一路無言,不多時便到了宮城,早有內侍候在那裏,迎他們進宮。

天色漸晚,夕陽挂在飛檐下,給連綿巍峨的宮闕鍍上了一層斑斓餘晖,讓這座未央宮顯得肅穆又靜谧。

像一幅工筆描摹的畫卷,潑上了血色顏料。

音晚被自己的這個聯想吓了一跳,突然想起了一些往事,那個被勒死的美麗女子好像化作了鬼魅,飄浮在甬道裏,正朝她哀哀淺笑。

她猛地一顫,停住了腳步。

蕭煜走出去幾步,察覺她沒有跟上,也停住步子,回過頭來看她。

音晚覺得自己的頭又開始疼,微有眩暈之感,她的身子輕晃了晃,沖蕭煜道:“我身體不适,可以……可以回去嗎?”

蕭煜面無表情:“你說呢?”

音晚面色蒼白。

傍晚天涼,越發陰風飕飕,從腳底往上蹿,整座宮闱在音晚眼中變得森冷可怖。

她失魂落魄的,在回過神來之前,已經快步走到蕭煜身邊,緊握住他的手,靠在他的身上。

寬厚的掌心,溫熱的觸感,讓倉惶不安的心漸漸平靜下來。

跟在他們身後的內侍捂嘴偷笑,就是新婚不久的小兩口,別扭又膩歪。

大約是要在外人面前扮演夫妻恩愛的戲碼,蕭煜沒有将音晚甩開。

任由她握着手,放慢了腳步,蕭煜湊到她耳邊,雪涼的薄唇輕輕蹭着音晚的耳尖,以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了一句話。

第 3 章 不平凡的開始

(更新時間:2003-6-1722:24:00本章字數:6149)

幸好,又過了兩年半,也就是第六年。孩子終于肯出生了!

這日,整個中央大陸到處洋溢着詭異的氣氛,風停了,雲也滞留在空中,鳥不叫,村裏的動物畏懼地窩在角落,動也不敢動,平日裏時常來靈珊家讨食的大紅鸠也不來了,兀自停在村外的大樹上,瞪着兩顆紅色的大眼睛,驚懼地看着熟悉的木屋。精靈之森的精靈們也感覺到一種沉悶的氛圍,叫他們謹慎地回到栖息地觀望。

精致的小木屋中,正傳來一陣陣呻吟喊痛聲。

婦人們在屋裏屋外忙碌地穿梭着。棕發男子迷人的陽光般笑容已經不見,換上的是滿臉的焦急在門外來回踱步。

屋子裏,彌漫着緊張的氣氛……。兩個時辰了!

雖然精靈人生育過程本就比人類辛苦,但像這樣生了兩個時辰都還沒生出來的情況卻是少見的。

“再使點力!就快了…就快了!”負責接生的婦人們鼓舞床上纖細的女子。

女子臉色蒼白,豔紅的小嘴也透出了蒼白,正在努力地喘息着。美麗的金發此刻已經沾滿了汗水,粘在臉頰上。咬住呻吟,女子奮力收縮腹部。

“快了!快了!頭出來了……再一次!”一旁的婦人興奮地鼓勵。

女子無力地喘了幾口氣,想及腹中的孩子,硬是咬牙奮起餘力……。

不一會,呻吟聲倏地中斷,随即一陣驚喜的叫聲響起:

“生了!生了!是個漂亮的小壯丁哩!”

屋外,棕發男子一聽,邁起大步就想進屋,一聲尖銳的尖叫卻又響起來了:

“啊!魔鬼!”

接着是一陣響亮的嬰啼。

這陣哭聲仿佛皇帝的登基宣告般,破開了沉悶的氛圍,風起了、雲動了、動物們也開始了活動,一切恢複了舊觀。

聽到這樣的尖叫聲,棕發男子顧不得其他,急忙闖進屋裏,只見兩三名婦人七手八腳地抱着小嬰兒檢查。

“阿麗!你昏頭啦!這麽可愛的小孩哪是什麽魔鬼!”一名婦人對着牆角瑟縮的婦人道。

“他……他有紫色的……紫色的眼珠!”瑟縮的婦人睜着驚恐的雙眼道。

原來她就是第一個抱孩子的婦人,當她正打算捏捏孩子的胸口讓他順順氣時,突然看見小嬰兒睜開雙眼,露出一金一紫的眼睛。金色眼珠固然是神族的象征,但紫色眼珠卻自古就是魔物的象征,于是婦人心中一個驚恐,手一松,倒把孩子摔回床上去了,沒想到這一摔,卻摔順了孩子的氣,嬰兒接着就發出響徹雲霄的哭聲了。

這一說,衆人反倒笑了起來:

“阿麗!說你昏頭你還不信,這孩子才剛出生,眼睛又睜不開,你從哪裏看到眼睛?莫不是你眼花了吧!”另一個婦人笑罵。

叫做阿麗的婦人一聽,是啊!小嬰兒連眼睛都掙不開了,怎會看到眼睛呢?可是她剛剛明明就看到小孩睜開雙眼露出一金一紫的眼睛啊,那雙眼睛所射出的強烈光芒如今還深深印在她的腦海裏啊!

婦人小心翼翼地回到床邊,看着另一個婦人手中的小嬰兒………

可不是!這嬰兒兩眼還眯得死緊,一看也知道還是個還沒“開眼”的小東西。這時小嬰兒也不哭了,反而露出笑容,發出咯咯的笑聲。這一笑,奇異的,笑散了婦人心中的恐懼。

于是,婦人安心了,她相信一切都是她在長時間的接生過程後所産生的幻覺。

“唉唷!你瞧!長得這般俊,将來不知要迷死多少人了!”一個婦人一邊逗弄孩子,一邊贊嘆。

這時棕發男子也過來了,只見他笨拙地抱過孩子,走到床邊:

“靈珊!你瞧!這是我們的孩子哩!”

床上女人滿是汗水的臉仍有些蒼白,聞言吃力的支起身子,看向男人懷中的嬰兒。

這就是他們盼了好久的孩子。本來以為他們這輩子不可能有孩子了,沒想到仁慈的精靈女神仍舊賜給了他們這般珍貴的禮物。看到丈夫懷中的小小身子,靈珊覺得,這六年的辛苦,好值得!

“咦!”宇瀚突然發出驚訝的聲音。

“怎麽了!”靈珊聞聲一驚,連忙緊張地追問。

卻見宇瀚神色不定地道:

“額頭……額頭……”

靈珊聞言看向孩子的額頭,也“啊”了一聲。落在她眼中的是孩子額頭上那一片晶亮的金色龍麟。和宇瀚結褵多年,靈珊自然是知道龍人族嚴苛的階級分野。看到孩子額頭上的金色龍麟,靈珊真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擔憂。

一個天生的高階龍人啊……。

衆人聽到夫婦倆的對話也圍了過來,頓時驚疑聲不斷響起。

“他有一片金色的鱗片哩!”一名婦人道。

“這有什麽不好啊!很好看啊!”另一名婦人回答。

正這麽讨論時,小嬰兒身上突然發出了刺眼的毫光,閃爍的強光化成一黑一白兩道光索,層層圍着小嬰兒繞。

分不出兩道光索究竟繞了幾圈,只看到光索不久就縮成一黑一白兩個光點停在小嬰兒身前,接着迅速化成兩道小小的身影,蜷縮在小嬰兒粉嫩的胸膛上。

這次,衆人更加驚訝了,包括靈珊夫婦也呆了!

在場的除了宇瀚之外都是精靈人,自然知道孩子身上發光是怎麽回事。

這是守護精靈覺醒的征兆!每個正常的精靈人都有守護精靈,守護精靈将會陪伴他們到生命的盡頭。

但他們驚訝的不是守護精靈存在的這件事,而是,一般守護精靈都是在十七歲左右才會覺醒,有些甚至會晚到三、四十歲。一般而言,覺醒時間越早,守護精靈的等級越高,能力也越強。精靈人史上守護精靈最早覺醒的是數千年前的聖者靈彧,他在六歲時守護精靈就覺醒了。之後他也成為精靈人史上前無古人的大聖者,也是他促進了各國對精靈人魔法的尊敬和了解。但是一出生就覺醒的卻是聞所未聞。這也是衆人驚訝的原因。

不過他們的驚訝還沒結束。

蜷在小嬰兒胸膛上的兩個小身體,突然動了起來,只見他們展開翅膀,拍了兩拍,坐了起來,睜開兩雙綠色眼珠,滴溜溜地看了衆人一眼,接着翅膀一拍,旋飛起來。他們在小嬰兒身前飛着,灑落黑白光粉,融入小嬰兒的身體裏。

“光精靈!暗精靈!”

衆人正在呆怔間,聞聲回頭,竟是精靈女王!

原來精靈女王突然感受到一股強大的光暗波動,循着波動方向來到好友家已經很驚訝了,沒想到這兩股強烈的波動竟然是兩只“小小的”守護精靈?!

兩只旋飛的小精靈聞聲回頭,不屑(?!)地看了精靈女王一眼,不理她,兀自停回小嬰兒的胸膛,身子一縮,消失不見了!

一群人目瞪口呆……

其實衆人看到小嬰兒的守護精靈這麽早覺醒就已經很驚訝了,沒想到更奇怪的是竟然出現了兩只沒見過的精靈。

精靈人的守護精靈通常只有一只,會出現兩只簡直就是有史以來的奇跡。

而且,舉凡精靈大多都是綠色的,即便是長老也是一樣,只有在成為精靈女王時才會是紅色的。但這兩只精靈卻一黑一白,別說沒看過,就連聽也沒聽過。若非精靈女王叫破了他們的名稱,他們還不知道那究竟該不該叫精靈。

“咯咯”小嬰兒突然笑了。

衆人一聽小嬰兒的笑聲這才回過神來,詫異地盯着男人懷中這個“奇怪”的小子。

“那是什麽?精靈嗎?”

“為什麽是兩只呢?”

“覺醒得這麽早有沒有問題啊?”

“為什麽有黑色和白色的守護精靈呢?”

霎時之間,整個屋裏像炸了鍋一般,議論紛紛。

“女王大人!您說那叫光精靈和暗精靈啊?”棕發男子問,他的聲音不大但卻成功地蓋過了其他人的聲音,一屋子的人都靜了下來,等待精靈女王的回答。

“那是傳說中的精靈,光精靈和暗精靈。”精靈女王興奮地猛拍翅膀。

光精靈?暗精靈?他們知道光元素和闇元素,那是無人能掌握的元素。但是光精靈和暗精靈呢?衆人不解。

幸好,精靈女王巴蘭已經開始解釋了:

“自從開天辟地之後,從來沒有人能操縱光元素和闇元素,億萬年來,精靈族中都流傳着一個只有長老才知道的秘密………,也就是光元素和闇元素是可以操縱的。因為光精靈和暗精靈的存在就是證明。”

衆人驚呼,守護精靈的種類将會影響擁有者擅長的魔法,這不就是說,眼前這個剛出生的孩子有可能可以掌握光元素和暗元素啰?!

巴蘭沒有理會呆楞的衆人,臉上露出懷念的表情,繼續解釋:

“後來,三千年前精靈族的大長老拉蒙曾經在偶然的機會下看到暗精靈和光精靈,他們似乎在争執些什麽,幾乎快動起手來,但等到拉蒙長老想要靠近詢問時,這兩個精靈卻突然憑空消失,以拉蒙長老的修為也沒辦法察覺他們離開的方向,若不是那個地方還留有明顯的光暗元素波動,拉蒙長老幾乎要以為是錯覺了!”

拉蒙長老是精靈族有史以來對光暗精靈最為熱衷的長老,也是精靈族的活寶,當她出生時,拉蒙長老已經垂垂老矣,但是妙語如珠的他還是她們這群新生的精靈們最喜歡的長者。當時拉蒙長老最常說的就是與光暗精靈緣悭一面這件事,他甚至還斷言,一直沒人見過的光暗精靈會出現一定不單純,可能蘊含着重要的意義。

“你們為什麽要找光精靈和暗精靈?”宇瀚沒有等待精靈女王回神,主動地追問。

巴蘭對這個問題倒是直言不諱:

“因為,傳說中,只要找齊了光暗兩種精靈,就可以達到遠古的預言─建立一個沒有幹擾的精靈世界,所以,當時拉蒙長老發現光暗兩精靈成了精靈族的大事。之後,精靈族幾乎全部動員去尋找精靈族中失落的光、暗兩族精靈但是卻一無所獲。沒想到今天竟然在這孩子身上看到他們。”

巴蘭一邊說一邊卻在思考,她不知道三千年前那驚鴻一現的兩個精靈跟剛剛的精靈有沒有關系,只是傳說需要找齊光暗兩種精靈,這兩只卻只是守護精靈,充其量只算精靈的遠親,究竟算不算呢?還是,精靈女神的意思是要這兩只精靈引導他們呢?巴蘭想不明白。

床上的女人看着已經陷入沉思當中的巴蘭,又看了看男人懷中如今已經睡得香甜的小嬰兒,對男人道:

“老公!我們好像生了一個不得了的人物!”

她比誰都了解好友的個性,知道若不是極為不尋常的事,絕不會讓一向胸有成竹的精靈女王這般困擾。

衆人聽到這話都不由得暗暗點頭。一向平靜的中央大陸從來沒發生這麽多近乎“奇跡”的事,而且全都發生在同一個人身上,一個才剛出生的小嬰兒。

男人同意地點點頭,憂喜參半地道:

“是阿!在龍人族裏,這孩子也很不得了。”說着小心翼翼地摸上小孩的額心。

那裏有一片小小的鱗片,黃金色的龍鱗片。

此話一出,衆人才想到一開始的驚訝是為了什麽。才剛安靜下來的屋裏馬上又熱鬧了起來。

“是啊!你看那額頭上的龍麟,是金色的!”

“對呀!聽說鱗片的顏色代表在族中的地位!那金色是什麽地位啊?”

“跟宇瀚一樣的勇士吧!你看宇瀚頭上不也是金色的龍麟嗎?”

“可是怎麽這麽小啊!沒聽說龍人的龍麟只有一片的啊!”

眼看議論有越來越熱烈的傾向,棕發男人只好出聲了:

“咳!咳!各位!”

霎時間,衆人都安靜下來,看着棕發男人,一副我們正等着你解答的模樣。

棕發男人清清喉嚨,解釋道:

“龍人跟龍族不同。對龍人而言,一出生的鱗片顏色會反映小孩的魔力屬性,紅色、藍色、棕色、綠色都有可能,等到長大經過修練之後,這些屬性會随着後來修練的魔力屬性而轉變,也就是說修練的魔力種類越多,鱗片的顏色也越複雜。等到各項魔力修練都完成了,鱗片會變成銀色,但許多龍人一輩子都練不到這地步,因為,違背本身屬性去修練其他屬性的魔力實在太辛苦了!”

“不論單色還是多色,都屬于低階龍人,只有銀色龍麟的龍人稱為中階龍人。中階龍人通常在一出生的時候,龍鱗片顏色并不是單一的,也就是說真正單一顏色的龍人嬰兒,是很難成為銀龍人的。這些人因為各項魔力的控制都很得心應手,于是成為龍人部落的主要戰力,是龍人族中的武士,也就是大家所熟知的龍人精兵─魔龍士。”

“銀龍人若再經過修練,龍麟會成為金色的,這樣的龍人就可以成為高階龍人。這些高階龍人就是龍族部落主要指揮官的來源,是龍人族中的勇士。金色龍麟的高階龍人再進一步則需要更艱苦的努力,之後龍麟會從金色轉為黑色。至于黑色之後會變什麽顏色,我就不知道了。”

衆人聽到這都不由得将目光看向已經睡得死死的小嬰兒,那這孩子一出生就是金色的龍麟,又代表什麽呢?

宇瀚頓了一頓,理清思緒,繼續說道:

“這是指經過修練而來的位階。但自有龍人以來,一出生就是多顏色龍麟的龍人其實已經不多,通常都是龍人族中盡心栽培的對象。而一出生就是銀色龍麟的,更是少見,他們一出生就得到中階龍人的位階,是所謂的準高階龍人,沒有意外的話将會成長為高階龍人,屬于龍人族中的貴族階級,通常會由族中派出一名高階龍人專司教育監督,确定這樣的資質能夠充分發展。我就是其中的一員!”

說到這裏,男人又看了懷中的孩子一眼,神色不定地道:

“至于一出生就是金色龍麟的龍人,他們一出生就是高階龍人,更重要的是,他們有另一個稱呼,叫‘皇階龍人’,因為,這種龍人出現的機率太低,平均五百年才會出現一位,因為他們的成就是其他龍人所比不上的,所以沒有例外的成為歷代龍皇。皇階龍人到目前只出現了十一個,剛好就是歷代十一位龍人皇。他們屬于龍人族中的皇室階級!會由龍人族中派出高階龍人數人,專司教育。”

說到這裏,宇瀚眼中閃動着激動的光芒。他到現在都還沒有辦法相信,他的兒子,竟然是皇階龍人?!那是多大的光榮啊!

衆人呆了,聽宇瀚這麽說,這個睡得人事不知的小嬰兒額頭上的金色鱗片不就代表了他将是龍人未來的王?他明明有一半精靈人的血啊!他們這時已經不敢相信眼前的小嬰兒竟然是剛剛他們在手中捏來捏去的小東西。

但是,上天似乎還不打算結束他們的震驚,因為激動的男人早就迫不及待地說出另一個令他很難相信的發現:

“而且,絕大多數人都不知道,龍麟的範圍還會決定龍人的成就!”

衆人聞言,全都疑惑地看着宇瀚。連大小都有學問?

宇瀚看着嬰兒眉間的龍麟,繼續解釋:

“龍麟片是龍人身上唯一的弱點,麟片範圍越大,龍人的能力越弱!所以即便是同樣顏色龍麟的龍人,麟片範圍大的龍人成就會比麟片範圍小的龍人低。”

聽到這,衆人已經察覺到不對勁,果然,男人接下來的話将他們的驚訝推向最高點。

“十一位龍皇當中,沒有人只具有一片鱗片!就連帶領龍人族脫離龍族的聖皇瑪杜都沒有!”

屋內再度陷入鴉雀無聲的境地。

男人嘆了一口氣,輕輕地道:

“我想這幾日,族裏就會派人前來探測這孩子到底是不是真正的皇階龍人。不過,他是龍人和精靈人的混血,所以他若真的是皇階龍人,連我也不知道他們會怎麽做!”

龍人族長老有一套感應龍人新生嬰兒的能力,只要有新的龍人出生,即使再遠,龍人族長老都能感應。失誤率很低,尤其是對準高階龍人和皇階龍人這種生來魔力較高的龍人,這種感應更是從沒失誤過。但是龍人不能進入中央大陸,他們究竟要如何看待這位可能是未來龍皇的孩子呢?

第 3 章

轉眼已是七個春秋。

一池風荷小舉,偶有鲢魚田葉間逗戲。

春日花開萬紫千紅,卻不如這暑夏半截蓮藕。

望梅止渴也好畫餅充饑也罷,反正瞧這一池子的荷花卻是半分沒讓我有半分飽腹之感。

“小山,”晏千山拿着筆卻是遲遲還未落下,我見他如此卻是連半分恻隐之心都無了,“已經半個時辰了,你若還寫不出半句詩來,我便要先吃糖藕了。”

“你早早地就偷吃了。”晏千山瞪着我,“我瞧見了。”

“半個時辰了,就算胡謅也能胡謅出些什麽罷。”我惱羞成怒餓急生憤,動了動筷子。

“寫不出。”他總是一鼓作氣再而洩氣。

“腦中無筆,腹中無墨,餓死你算了。”我氣不打一處來。

“吶,小夫子說的是。”他點頭贊同。

輕輕攏了下眉,“假使你如今為燕雀也要有鴻鹄之志。”我冷眼以對,卻是孜孜勸導。

“小山這只小麻雀怎會明白你們這群大鳥的志向。”他開始玩起手中的狼毫。

我心裏頭默嘆,“或許你不喜如今學的,術業有專攻,文與武,相之你而言,覺得孰為勝孰為負?”

“兩者皆勝,我為負。”他笑嘻嘻。

我頓時失了性子,懶得理這死臭崽子,回到位子上伸出筷子就夾了藕片往嘴裏送。

而他卻是一臉悠閑,好似方才沒做什麽瘆人的事兒。

我篤了篤筷子,一個人把這一盤子藕全吃了,連打個三個飽嗝,回頭看了一眼他手下那張白紙還是空空如也,索性把盤子一端,先回去了,留晏千山自己在那虛擲光陰也莫要牽連到我身上。

回去同晏紫好一頓訴苦,想這臭崽子我也是管教不了了。三歲看到大,七歲看到老,想當年我見他時,他便用彈弓打我;已經如今這黃口小兒還這般不争氣,我早就不管我這教導他的夫子面上是否有光了。

給師父收了這麽一個徒孫可着實是我的罪過。

晏紫說:“不然我與爹娘說說,小山如今也大了,不若去地方學念書吧。”

“可當初分明是我毛遂自薦要做他夫子的。”我焦急。

“你那時才多屁點大,說的話算毛數?”

我眼角微抽,以一顆平常心波瀾不驚地去聽這官家小姐滿嘴髒話粗口。

于是晏紫拉着我直奔晏夫人屋裏頭。

“眼看着阿禾和阿紫都要及笄了,小山也得有十二了。”晏夫人感嘆,“這日子呦,怎的過得就那麽快。娘親我是不是也有皺紋了?”

“娘親你面上豐潤,顯年輕。”晏紫嘴最甜。

“頂多二十出頭罷。”我附和。

“才怪呢,上次去萬福街上,店裏的夥計分明以為娘是我阿妹呢!”

晏夫人原本珠圓玉潤的臉,聞此言便哈哈笑出了核桃似的皺紋。

我捂眼,慘不忍睹。

“看來大家都長大了,那麽小山這副德行還真得好好治治,不然以後被人笑話,也讨不到媳婦兒。”

“弟弟他也只不過是冥頑了一些,若是和小夥伴們一起念書,指不定便有了争強好勝之心。雖說這好強若是過了頭便是自負,可我瞅那與小山半毛錢幹系都沒有。或許這個年紀就該同別家的小子一塊兒。”

“是啊,何況阿禾到了十五便可許人家了,再同小山混在一道,怕也是耽誤。”

我咳了兩聲。

“哎娘你怎麽不瞅瞅我,我也要被耽誤了啊!”

“呦,迫不及待了啊。”晏夫人面染喜雲。

“哪有啊!”晏紫老臉一紅,我天,就曉得她又想起誰了。

在晏夫人那裏待了許久,晏老爺都回來了,我與晏紫也差不離地将事兒說明白,便要告辭,被晏老爺說了一句:“怎麽我是洪水猛獸?看見我就不願待在屋裏了?”

晏紫大笑說:“爹你徐娘半老,風韻猶存,可莫要說自己是野獸!”

“淨胡說!”晏老爺笑着斥責。

回屋,推開門。

月光傾灑,透過小扉,灰白大理石圓桌上頭安安靜靜地躺着一張乳白色宣紙。

我拿起來看,上頭的墨字寫得并不如何。

這詩句嘛,也不如何。

“青荷蓋綠水,芙蓉披紅鮮。

下有并根藕,上有并頭蓮。”

白底黑字,字跡卻是幹幹淨淨,舒舒服服,平平素素,卻并無落款。

喉嚨泛酸,胸口湧上一陣內疚,怪罪自己為人師表卻做出這般禽獸不如的事兒,當着他的面嘗盡了蓮藕卻讓他埋頭思索。

轉念一想着這臭小子定不會将自個兒餓着,哼,也無須我擔憂。

将紙折好,收好,頓覺自己嘴巴賤,事又多,心裏倒是纏綿出幾分愧歉之疚了。

第二日,晏老爺與晏夫人徑直找了小山說了這番打算,戳破了将之蒙在鼓裏的這層布,卻是讓他一下子翻了臉色。

一個人杵在那兒,呵呵笑了兩聲,唇角譏諷地看着我,我被他看得一驚,渾身涼意,卻也說不上半句話來。

直面晏千山,正是我滿腦子的愧仰而怍俯。怪罪自己想着自己清閑,卻未顧忌他的感受,做他夫子也是對他不住。可就不願放下姿态來,在他面前承認自己的錯誤。

咬牙屏息,背後如蟲咬般忐忑難耐。

爾後,我只聽他道:

“那好,我去。”

心被吊到了嗓子眼。

他轉過身來看我,未鞠躬也未行禮,喉頭滾滾,最終還是淡淡道了一句:“謝夫子教導。”

“啊?”我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喚我姓做什麽?”忽的又覺察到了自己的冒失之處,他分明是在“謝”我。

晏千山的臉色被我這句話弄得愈發難堪。

他亦是誤會了我的意思,篤定我是在諷刺,這下,便真是皆大歡喜了。

晏千山小小年紀滿身戾氣,倒是我這般年紀也是無法鎮住。而我在多年之後,方是恍然他這令人畏懼的頑冥又怎會是簡簡單單的戾氣。

古語說得極為妙,不作死就不會死,就是這個理兒。

晏千山次日便是去了學堂,我也恰好去官學借書。一路上他不發一言,我心裏空落落的,卻自是不願與他搭話自讨苦吃,寬慰自己道不指定他去了官學學業便突飛猛進了呢。

但終究還是我白日做夢。

晏千山也從未違逆過我的意思,讓他如何他也便做,可就是與預期差之千裏。先不說這天與地的雲泥之別,我也便将他定的那矢的一再降低,也結果每每讓人大失所望。

我也便不再對他寄予厚望。

可他卻在官學裏頭倒是交了一群狐朋狗友,整日去吃花酒,被我翻出了好些春宮小冊子。連着小試幾次都險些墊了底,無所作為還沾染上了纨绔之氣,比之廢柴罪加一籌。

晏老爺大怒,揪着晏千山的耳朵,抽了鞭子一頓好打。

我站在他後頭,皺着眉頭不發一言地看着晏千山忍着痛不叫喊的模樣。

也正因為如此,除去授課時間,他屏了三個月硬是沒與我開口說過一句話。而我亦是漠視,自當不知。

晏紫這貨愣是啥滋味也瞧不出來,樂呵呵地一如往常。

我喟嘆她這心思如張飛般,不知是好是壞是喜是憂。

照舊布置着課業,晏千山照舊不會做。雖說和那些纨绔子弟劃清了界限,但時而他也去和魏家那個小鬼混在一塊。

魏家那小子倒是極為聰明,在官學裏總拔得頭籌,為人嘛,我不敢恭維,小小年紀城府倒是比小山深得不知哪裏去了,倒是不知這倆人又是怎的交好起來的。

而這頭晏紫與我也行了及笄禮,我是不知自個兒的生日,晏夫人便說讓我與晏紫年紀相當,便一道行了此禮。若是此事要讓我師父操辦,他鐵定也是樂意得很。分開辦兩次禮,則要辦兩次酒席,耗時耗力。合在一起,禮金也能受兩份,省下一大筆銀子便可去吃酒,何樂不為?怪不得他們是莫逆之交。

可惜,我的及笄禮,并無師父的存在。

溫家衆人自然也被請來吃酒筵席,而晏紫滿眼滿心的全是一個溫衍。我瞅着她那股花癡勁兒,忍不住敲她的腦門捏她的臉。

儀式開始前頭,晏夫人讓我尾随她入屋。她從箱箧中取出一支笄來,我倒是眼熟得緊,那只骨笄分明就是師父從前常常帶着的。我從前想問他讨來插裏脊肉吃,卻被他嚴詞拒絕,我不服氣地說:“那骨頭本就是豬身上的,師父你怎的忍心讓裏脊與骨骨肉分離。”

“吶,我就是狠心。”師父揉着我的頭敷衍我。

“小氣。”我呸呸舌頭。

如今再見到這舊物時,到有些泫然欲淚的滋味了。尋思着當時我問晏老爺與晏夫人師父去哪兒了,他們支支吾吾的回答不過就是一場安慰罷了,大抵最為凄慘的情況不過就是師父他老人家駕鶴西去,而我從此淪為他的孤兒寡女。

身世浮沉雨打萍,怪是讨人憐的。

那麽他當時瞞着我吃的獨食,也正如他口中所說,并不是騙我的。

那是藥啊。

不給也就不給呗,竟然難得說了一次大實話,讓我怎的能夠相信他這前科累累喊着狼來了的放羊娃?

女子許嫁,笄而字之,其未許嫁,二十則笄。

按照晏紫這顆心來說,她倒是可以起小字了。溫衍也從小與我倆交好,如今這般成人之儀,他也有禮相送。遣人送了他束發時的兩條緞子,意謂:“束發而就大學,學大藝焉,履大節焉。”

分明他年長些許,卻是讓我二位先成了人。他心有不甘,便以長着姿态來教導我們要有成人之儀,君子之節。也是有趣得緊。晏紫索性将那根緞子系在了腕上,我怕她唐突,便幫她将之系得高了些,讓袖子遮着也不會被人說閑話兒。

晏千山從始至終都顯得有些疏離,若是對上了他的眼,也被他嗤地轉過頭去,我也不再去瞅他。

禮畢回房的時候,卻是意想不到他守在我屋前等着。

我心中詫異,便道:“何事?”

他沉寂不言,倒是往我懷裏頭塞了一本冊子,我取出冊子一看,卻發覺是《随園食單》,翻到了任意一篇皆是配圖珍馐,惹的人垂涎欲滴,口腹皆饞,越想越是曼妙可人,可風吹夢醒,一個冷戰讓我忽的明白光看着吃不着又有個什麽用啊!

雖說這是得不到苦,但也終歸是他的一番心意,我頓時腰不疼了腿不酸了一口氣揍他讓他罰抄也不喘氣了。當然還是在他後幾日被我“悉心管教”手抄了三十遍《勸學》之後,端上了一盤子蜜汁糖藕。

“啊?”他不解其意,手酸得提不起勁兒。

“辛苦了,”我笑着自己先動了筷子,将他的手攤開,從身後又拿出了一雙,放在他手上,“吃啊,別客氣。”

他怔了怔,回過神來又是一臉嫌棄,咬了一口藕片,撇着嘴說了一句:

“哼,哪有京城的好吃。”

可是卻是将之乖乖地全部吃幹抹盡一個片都不剩了。

讓我猛地思緒回逆到從前他那張肉噗噗白膩膩的臉,如今這是反差萌麽,伸出了手還想捏。

一想到他如今長成了這般大,半分沒有幼時的模樣,不禁唏噓萬千啊。

作者有話要說:

第 3 章 狐女

第一章 狐女

遼闊荒地,渺無人煙。

一眼望去,這片蒼黃的土地上,除了雜草灌木,便是随處可見的灰白色石頭,大小不一,形狀各異。

驕陽懸空,炙烤着大地,漫空都是黃色的粉塵,紛紛揚揚。

渾黃的天地間,一個瘦弱嬌小的身影漸漸清晰,奮力朝着前方疾跑。

這是一個約莫六七歲的女童,鵝黃羅衣上繡着朵朵淡粉梅花,一頭烏黑頭發绾成了雙髻,一雙靈動大眼黑溜溜地,小巧瓊鼻下小嘴嫣紅,襯得整個面龐細致清麗。

女童右手緊緊攥着一只巴掌大小的撥浪鼓。

這撥浪鼓應該有些年月了,兩側鼓面有些泛黃,上面繪着幾條青蛇圖案,連着雙耳的兩枚彈丸上下翻動,不時落在鼓面上,發出幾聲輕響。

女童年紀不大,身形卻是頗為靈動,幾個起落,便出現在了一處齊人高的雜草叢前的空地上。

許是跑得急了,她雪白的額頭上已滿是汗珠,左頰上一條汗水流淌下來,直流入bái nèn的脖頸中。

她伸出左手擦了擦,緊繃的圓圓臉蛋紅撲撲的,猶如熟透的蘋果,腳步卻沒有停下分毫。

“妖孽,哪裏跑!”

就在此時,後方遠處驀然傳來一聲男子厲喝。

女童聞言身子一顫,吓得臉色“唰”的一下都白了,抓住撥浪鼓的右手擡起,奮力一轉,嘴唇翕動幾下。

鼓面頓時泛起一層淡淡青光,随着彈丸落在鼓面上發出一聲輕響,一道青光從鼓面飛出,落在身前的一簇雜草之上。

雜草表面頓時泛起一層青光,但青光只是一閃即逝,似乎什麽也沒有發生。

女童右手接連轉動幾下,一道道青光随着撥浪鼓的兩枚彈丸落下,從兩側鼓面一一飛出,落在周圍的雜草之上,泛起一陣此起彼伏的青光。

做完這一切後,女童臉色蒼白了幾分,但其顧不得休息,忙不疊的一頭鑽入前方的雜草叢中。

就在女童身形沒入雜草叢中沒多久,後方十餘丈外一陣塵土飛揚,一個身影疾馳而至,出現在了這片雜草叢前。

身影主人是一個四十多歲年紀的虬髯大漢,身材高大,單手提着一柄明晃晃的樸刀,看起來頗有幾分兇神惡煞之感。

其目光落在前方草叢前留下的纖小足印,身形一動,正欲提刀沖入。

結果就在此時,前方草叢一陣青光亂晃下,一下射出五六條青色長蛇出來,紛紛蛇口大張的朝虬髯大漢狠狠咬去。

虬髯大漢先是一怔,繼而左手飛快摸出一張符朝身上一拍,一層白色光罩浮現而出,同時右臂再一抖下,手中樸刀嗡嗡聲大響,沖前方一劈而出。

嗤啦!

一道數尺長寒光從樸刀中卷射而出,青光閃動下,當即便有三條青蛇被從中一刀兩截的被劈飛,接着“砰砰”兩聲,其餘兩條青蛇也被大漢身上的白色光罩彈了開來,并在大漢刀光一個翻卷下,同樣被砍成兩段。

這些青色長蛇一個照面便被虬髯大漢擊潰,并就此現出原形,竟是幾簇綠色雜草所化。

虬髯大漢哼了一聲,正要繼續沖入草叢,突然面色一動,将樸刀一收的站在了原地。

身後沙沙之聲傳來,兩個身影聯袂而至。

其中一個瘦瘦長長的青年道士,一身灰色長袍看起來有些破爛,手裏一把白馬尾拂塵,另一人卻是個短小精悍的馬臉男子,臉上有幾處淤青,頭發看起來亂糟糟的。

“兩位道友沒什麽事吧?”虬髯大漢回頭看向二人,問道。

“這妖孽不愧妖狐之女,當真狡猾得緊,剛剛我和齊道友追的急了些,不小心着了道,沒什麽大礙的。倒是燕道友怎麽停在了這裏,那妖孽如今何在?”馬臉男子擺了擺手,有些疑惑的問道。

虬髯大漢沒有說話,朝眼前齊人高的雜草叢指了指,草叢前的纖小足印依舊清晰可見。

“那還等什麽?我等這便一鼓作氣,将之擒下吧。”馬臉男子見此,便要沖入草叢。

“此妖這般逃了一日一夜,怕是也快山窮水盡了,不過其擅使木屬性幻術,在這片草叢中可謂如魚得水,貿然追進去,怕是不妥。”齊姓道士眼睛微眯了一下,說道。

“難道就任其這般逃走?這妖孽小小年紀便如此狡詐,任其成年還不得遺禍蒼生。”馬臉男子略一遲疑,倒是停下了身形,不甘的說道。

“我等正道之士,除妖降魔自是義不容辭,這妖狐既被我等三人尋到,自不會再縱虎歸山。”虬髯大漢正氣凜然的說道。

“燕道友言下之意,看來已有所對策了?”齊姓道士眼珠一轉,問道。

“這片草叢面積不小,若是我等三人這般盲目追入,雖最終也能将此妖手到擒來,但恐怕還要花費不少功夫。聽說馮道友前不久購入了一張火雲符,而齊道友的引風術可謂爐火純青,兩相配合下,這片草叢自将蕩然無存,此妖也無所遁形了。”虬髯大漢緩緩的說道。

“火雲符……也不是不行。不過抓住這只妖狐後,皮毛歸我,其他我什麽都不要,如何?”馬臉男子沉吟了一下後,道。

“不行,這妖狐必須活捉。”虬髯大漢搖了搖頭,幹脆的拒絕道。

“燕道友這是何意?我這火雲符可是初級中階,花了我不少身家。”馬臉男子面色一沉,聲音驀然一寒。

“馮道友稍安勿躁,若我沒猜錯話,燕道友應是血刀會外堂弟子,不久前會中可是下了任務,若能活捉此妖狐,不僅可成為內堂弟子,還能獲一枚叱血丹和一千靈石獎勵吧。”齊姓道士大有深意的望了虬髯大漢一眼,說道。

“沒想到齊道友消息靈通,對于我們血刀會之事倒是知道不少。明人不說暗話,兩位若能助我活捉這只妖狐,所有靈石獎勵給兩位平分,如何?”虬髯大漢面不改色的沖二人上說道。

“燕道友這般說了,貧道自然沒有意見。”齊姓道士将手中拂塵往胳膊上随意的一搭。

“既然如此,那就事不宜遲,動手吧。”馬臉男子說着,從懷中掏出一張符,有些肉疼的看了一眼後,往前方一抛,并念念有詞起來。

那符表面頓時泛起一層紅光,繼而爆裂開來,化為一團赤紅色烈焰,猶如一片火雲一般,朝下方雜草叢壓下。

呼!

下方齊人高的雜草叢在火雲觸及之下,立刻洶洶燃燒起來。

齊姓道士見此,口中一聲無量天尊後,驟然将手中拂塵朝外猛地一甩。

剎那間,“嗚嗚”聲大作,數股白蒙蒙狂風憑空浮現,并呈扇形的朝着前方擴散而開。

風助火勢,火借風力,如狂濤駭浪一般沿着雜草叢迅速蔓延開來,半空中黑煙滾滾,草灰橫飛。

虬髯大漢三人目光盯着前方的火海,眼也不眨一下。

“在那裏!”突然,齊姓道士一聲呵斥,身形已如箭矢般彈射而出,朝着前方某處疾掠而去,手中拂塵一抖,塵須表面泛起青光隐隐。

虬髯大漢和馬臉男子聞言,俱是精神一振,緊随齊姓道士身後沖了出去。

只見前方二三十丈處,正被火海侵蝕的草叢中驀然竄出一個嬌小身影,赫然正是此前遁入草叢的那個女童。

只是此刻的她,身上鵝黃羅衣已多處破損,白皙臉蛋上更是被熏得烏黑一片。

她此前匿入這片面積頗廣的雜草叢,為了不發出聲響,小心翼翼的在其中改變着前進方向,聽到身後沒有聲響傳來,本以為可以松一口氣,沒想到對方竟用火燒來逼自己現身。

女童小臉緊繃,神色間滿是驚惶,二話不說的朝前方狂奔而去,有些慌不擇路的樣子,小口中不住咳嗽。

結果其尚未逃出多遠,只覺身後涼風習習,密密麻麻的青絲浮現而出,朝着其背後一卷而至。

幾乎是同時,女童頭頂處傳來“嗤嗤”聲響,一張丈許大小的漆黑大網,朝下方一罩而下。

女童眼露絕望之色,但緊接着,其目光落在了前方十餘丈外的一棵有些枯槁的小樹,眼睛微微一亮,狠狠一咬自己舌尖。

“抓住了!”

馬臉男子身形最慢,但看到前方被虬髯大漢和齊姓道士聯手封住去路的女童後,頓時面露大喜之色。

只見大片青絲橫跨數丈的往前方一個倒卷,将女童捆的結結實實,同時上方漆黑大網也随之罩落。

但就在此時,無法動彈的女童身影青光一閃的潰散開來,化為了一株枯槁小樹。

“木遁!”虬髯大漢和齊姓道士身形落下,望着眼前的變化,面色一沉。

“在那裏!”馬臉男子忙朝着前方不遠處一指。

只見原本那裏的一株枯槁小樹一個模糊下,化為了一個手持撥浪鼓的女童,回頭望了一眼後,便轉身朝前方奪路而去。

“追!”

或許是因為催動木遁的緣故,女童此刻臉上絲毫血色也無,腳步也變得虛浮起來,跑的跌跌撞撞,速度自是大減,與後面三人的距離飛快縮短。

“哎喲!”

女童驀的一聲驚呼,一個不慎的被足下一塊石頭絆倒,整個人往前飛撲出去,撞在了斜前方一塊足有丈許來高的灰白巨石上,并重重的跌落在地。

“繼續逃啊!”

虬髯大漢等三人見此,倒是放緩了腳步,成犄角之勢緩緩合圍上來,馬臉男子更是舔了舔舌頭,陰測測地說道。

三人聯手之下,追了此女差不多一日一夜,一路上還吃了對方不少暗虧,此刻心中自然有些怨憤難平,尤其是馬臉男子,更是為此搭入一張火雲符。

女童身子本就嬌小玲珑,此刻在三人步步逼近下,整個人更是緊貼着身後巨石蜷縮成一團,但一雙眼睛中,此刻卻滿是怨恨神情。

看到女童臉上神情,三人自然毫不放在心中,反而馬臉男子往前一步跨出,擡起一只手,陰沉說道:

“雖然不能殺你,但今日也要好好教訓你這妖孽一番!”

就在此時,出人意料的一幕發生了。

只聽“喀”的一聲!

女童緊靠的那塊丈許高巨石表面,竟一聲脆響的裂開無數細縫,不少小石子簌簌滾落而下,灑落在女童身上頭發上,讓其身子一個激靈。

“咦”

馬臉男子見此,口中輕咦一聲,擡起的右手也懸在了半空沒有落下,虬髯大漢二人的注意力也暫時從女童身上移開,看向了其身後的巨石。

“喀啦”

在虬髯大漢三人目睹下,巨石表面的裂縫如蛛網般迅速擴散,不少石片從巨石上剝落,墜落在地。

“啊”

女童顯然也沒料到身後的巨石會出現此等異樣,吓得一下閉上了眼睛,雙手抱着腦袋,一動也不敢動。

“轟”的一聲,巨石終于在一聲巨響中寸寸碎裂開來,大塊石頭四濺飛開,落在地上,掀起一片黃土飛揚。

虬髯大漢三人均被吓了一跳,臉帶警色的稍後退了幾步,但雙目仍盯着巨石方向。

“這……這是什麽?”馬臉男子臉色一動,有些愕然的叫道。

透過漸漸落定的塵土,可以發現原本的巨石已是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身材異常高大的男子身影。

此人一身青色衣衫,頭發和臉上蒙着一層灰蒙蒙的石灰,似乎此前便身處巨石中的樣子,依稀可辨其面容普通,皮膚微黑,雙目直勾勾的望着前方,看起來有些木然遲鈍,但整個人比虬髯大漢還要高上一個頭來。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讓女童和虬髯大漢三人全都目瞪口呆起來。

(凡人仙界篇正式開始連載了哦!今天要在北京開凡人仙界篇發布會,所以忘語特意三更爆發加以慶祝,希望諸位道友喜歡和多多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