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京城。
城東徐府前張燈結彩,紅豔的彩綢在帶着夏日餘熱的風中飛舞,鮮麗的顏色向世人召示着主人家中有喜。
一個身着月白道袍的身影在距離徐府幾十裏的地方慢慢緩下了腳步,最終停止了前進的步伐。
這道姑烏黑的長發绾束在蓮冠之下,眉目秀雅,身姿婀娜。她的目光清澈如水,明淨若鏡,整個人透着一種超脫世俗的淡泊寧谧。
別人不知道她在看什麽,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麽,但她卻如一道迷人的風景讓人眼睛一亮。
徐玉敏輕輕甩動了一下手中的拂塵,幾不可聞地發出一聲輕嘆,眸底閃過一抹複雜的光芒。
京城,陌生的地方。
可這世間與她關系最親的人卻生活在這裏。
越接近京城,聽到的消息也就越多,原本要嫁給七皇子的人是她的胞姐,可給她的那封家書上明明言明皇上下旨要她出嫁的啊?
這其中到底出了什麽樣的變故?
這一路行來,大家都在談論這樁賜婚,都在談論禮部尚書府上的徐二小姐,不知道為什麽那個養在深閨不為人知的二小姐突然頂替了她的姐姐成為了七皇子的王妃。
徐玉敏微微蹙眉,所有人都知道徐家換女另嫁,卻無人知道其中緣由為何,盡管衆人猜出的結論千奇百怪。而她要想知道原因,恐怕只能當面問父母。
徐家千金要成為當朝七皇子王妃的消息早就插上了翅膀飛出了京城,而喜期将近的現在,徐府門前卻少了些應有的熱鬧,反而多了些不該有的冷寂。
透着異樣的徐府景況讓徐玉敏心中不免有些生疑,但她既然來了京城,心中便已經做了決定,聖旨賜婚是不可以違逆的,即便這裏的親人從未撫育過她分毫,她也不能眼睜睜看着他們去死。
心念一定,徐玉敏邁步朝着披紅挂彩的徐府大門慢慢走去。
随着距離越來越近,徐玉敏心頭的不安也慢慢擴大,家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門口的家丁看上去表情冷肅,半點喜慶的跡象也看不到,而且他們身姿挺拔,目光堅定,分明是行伍出身之人。
徐玉敏在大門前停下,微蹙着眉頭看着守門的兵丁。
在她打量他們的時候,兩個兵丁也同樣看清了她的容貌,然後他們做了相同的動作——轉身推開了身後的兩扇朱漆大門。
徐玉敏的目光直直地望進敞開的大門內,略一沉吟,便堅定地擡腳邁上了門前的石階。
不管裏面等着她的是什麽,她都只能選擇面對。
因為,她已經清楚地聽到身後傳來了沉悶而堅硬的步伐,那是由許多人同時行進而發出的聲響。
在她就要邁過大門門檻的時候,一群手執武器的兵丁已經站在了大門兩側,肅殺而冷凝的氛圍瞬間撲面而來。
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抄家?
滅門?
徐玉敏心中驚疑不定,面上卻不露痕跡,步履從容淡定地穿廳過院,對院中三步一丁的情景視而不見。
客廳的門扇全部被打開,外面的人可以清楚地看到廳中的情形。
做為一家之主的禮部尚書徐常禮蒼白的面色中透着難掩的疲憊與滄桑,在他看到踏進客廳的徐玉敏時,死寂悲涼的眼神終于重新煥發光澤,有些激動地從座椅上起身。
徐玉敏手執拂塵,施了個禮,口中道:“無上天尊。”
“敏兒——”看見眼前這人跟大女兒一模一樣的容貌,讓徐常禮很确定來者的身份,只是小女兒這一身的道家裝束,讓他心中的愧疚感益發濃重,話也益發地難以啓齒。
從不曾對女兒盡到教養的責任,從不曾讓她感受父母的寵愛憐惜,卻要她來承擔孿生姐姐闖下的滔天大禍,讓他喉間的話、舌尖的字艱澀難吐。
他不語。徐玉敏亦在施禮之後靜默無聲。
沉默終究要被打破,事情再難以啓齒,在家族生死存亡之際也要厚着臉皮說出來。
“敏兒,你終于回來了。”
徐玉敏揚眉,不發一言地看着父親,以眼神詢問她的不解。
迎着女兒質疑的目光,徐常禮繼續道:“你若不嫁,咱們徐家便是欺君之罪,罪及九族。”
徐玉敏悚然動容,她是有想過最壞的結果,但是壞到這種程度仍然讓她大吃一驚,只是抗婚便要罪及九族嗎?這樁事究竟還藏着什麽不為人知的原因?
若非聖眷恩寵,也不會有這樣的明旨賜婚,可既是恩寵,又為什麽弄成如今這般兵刀相向,罪滅九族的局面?
“父親,”徐玉敏定定神,慢條斯理地開口,“因我與姐姐乃是孿生姐妹,同生共養于家不祥,因此自幼便将我許身道家。可,既已許身道門,為什麽皇上仍然會指婚給我這道門中人?”
有太多的疑問需要弄清楚,她如今彷佛置身在一團不辨東西的白霧中。
面對垂垂老矣的生身父母,還有府內府外的森森刀兵,似乎她無論如何都在劫難逃。
可就算要引頸就戮,她也想做個明白鬼,有些事該問還是要問。
“聖命難違。”徐常禮神色間略帶苦色。
徐玉敏輕誦道號,“無上天尊,便是執意讓我還俗嫁人,事情不講清楚明白我便是拚個身死,此事也恕難從命。”
“敏兒……”徐常禮一下子彷佛又蒼老了幾歲,無力地擺擺手,“你随我到書房來吧。”
徐玉敏擺動一下手中拂塵,緩步跟了上去。
書房離此并不遠,只有幾丈遠的距離。
徐玉敏注意到,在他們走進書房的時候,周圍警戒的兵丁極有默契地走遠了些,但書房兩面打開的窗扇仍然可以讓外面的人清楚地看到裏面的動靜。
徐常禮的解說很清晰,亦很簡練。
但在他說完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之後,書房裏的氣氛有些滞礙,隐約浮動着尴尬。
徐常禮坐在書案後,右手支額,有些無顏面對小女兒。
出生後數日,她便被他們送予一位過路的道姑托身道門,十幾年不曾相見,一朝會面卻是這般迫人的窘境。
徐玉敏輕輕順着手中銀白的拂塵,慢慢消化着剛剛聽到的消息。
她那個未曾謀面的孿生姐姐果真是一個敢愛敢恨、無所畏懼之人,不但公然拒婚,還敢與人茍合私奔。事發之後,竟然還言之鑿鑿地說當初選婚畫像上的人明明就是孿生妹妹——也就是她,一個從未長在徐家的方外之人!
徐玉敏的手從拂塵上移到自己尖俏而柔潤的下巴上,眸底微微透出幾分嘲弄之色。
難道她看上去真的那麽好拿捏嗎?
目光不期然地落到院中警衛森嚴的兵丁身上,徐玉敏嘴角輕扯,這樣的嚴陣以待,與其說是圍守徐家衆人,還不如說是防止她現身後再生波折。
這次她果然是被親人坑了啊,把從不曾親自撫育過的女兒當祭品一樣獻出去,做起來肯定是不會有什麽愧疚或猶豫的。
徐玉敏輕輕掃了強做鎮定的父親一眼,手中的拂塵在空中甩了兩個漂亮的弧度,然後玉唇輕啓,聲音清清亮亮地道:“好吧,為了還報父母的生育之恩,我答應嫁人。”
徐常禮并沒有喜形于色,反而有幾分愧色地看着小女兒,“是為父有愧于你。”
徐玉敏微微一笑,道:“無妨,從此之後,我與徐家便再無瓜葛了。”替嫁以還生育大恩,他老人家是這麽說的,她聽進心裏了。
徐常禮臉色一白,身子微微輕顫,雙手扶在桌沿穩住身子,聲音帶着壓抑的苦澀,點頭道:“這樣也好。”
徐玉敏自椅中站起,轉身朝外走去,口中道:“我一路風塵仆仆而來,府中應該有讓我休息的地方吧?”
“來人,送小姐回房休息。”
随着徐常禮的聲音響起,外面立刻有人應聲。
徐玉敏走出書房的時候,那位仆從已經躬身候在外面。
跟在仆役的身後緩步而行,徐玉敏并沒有多少閑情欣賞徐府錯落有致的景致,被太多人關注實在不是件讓人愉悅的經歷。
走進那間被紅色充斥的繡房時,徐玉敏的眼睛有片刻的不适應。
從有記憶起,她的世界便是素淡而清淨的,沒有俗世的紛擾,也少了紅塵的喧鬧,在那樣的環境下,人的七情六欲似乎變得無足輕重。
跳出三界外,不在紅塵中。
徐玉敏一直這麽想自己的師父,今天卻突然發現或許在別人的眼中她也是這樣的形象。
低頭看看自己的月白道袍,再看看這滿室的朱紅,她突然有種強烈違和的感覺。
在她倚窗怔然出神的時候,下人已經為她準備好了沐浴的一應事物。
“婢子伺候小姐沐浴。”
徐玉敏眉頭微蹙,“不用,都下去吧。”她不需要這樣變相的監視。
兩個丫鬟對視一眼,低頭退了出去。
徐玉敏雙手抓在窗棂之上,極目遠眺,突然有種牆內、牆外是兩個世界的錯覺。
在步入京城之前,她從未想過在這裏等待自己的會是這樣一個不堪的局面。步入徐府之後,她才驚覺以前閑雲野鶴的生活恐怕真的一去不複返了。
“嫁人?”一聲輕喃自唇瓣間逸出,徐玉敏的眸子微微眯起,輕輕吐出了一口胸腹間的濁氣,伸手拉上了窗扇。
隔絕了外人的窺視,她的臉上這才浮現出一抹類似凄惶悲涼的神情。
親情,原來是這般的令人心寒!
三日後,當朝禮部尚書的千金出嫁。
一方蒙頭紅巾隔絕了外面喧天的鼓樂與鼎沸的人聲,看着腳上的紅繡鞋一步一步邁出去,走出徐家,走向外面前來迎娶的大紅花轎,徐玉敏突然之間覺得十分好笑。
她到底是為什麽來京城?
難道就只是為了替一個自私任性的官家千金彌補錯誤嗎?
腳步停了下來,保持着一只腳踏入花轎的動作。
徐玉敏在想,自己到底要怎麽辦呢?
而随着她停頓時間的延長,衆人的目光也聚集了過來,更有不少人開始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這樁婚事一波三折,竟然中途還更換了新娘,足以說明有內情。現在新娘子臨上轎前又出狀況,更印證了事情不單純。
一走了之終究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徐玉敏心下嘆了口氣,另一腳慢慢地擡起,上轎,落坐。
在轎簾落下的那一瞬間,她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這幾日,一切的一切都讓她那麽不适應。花轎要去的地方,只會讓她更不适應,徐玉敏的手握成了拳。
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一路吹吹打打、熱鬧無比的迎親隊伍也順利地繞着城內轉了一圈,然後安安穩穩在七皇子的平王府前停了下來。
轎子一落地,徐玉敏便收斂了心神。
“王爺,不可……”
随着一聲驚呼,一股大力自外撲入,徐玉敏本能地做出閃避。
她自認閃得夠快,只可惜,還是被一雙大手攔腰抱住。
“你是我媳婦?媳婦,我要看你長得好不好看。”
一道清潤又透着率性天真的聲音響起,徐玉敏訝異方起,眼前突然一亮,蒙在頭上的喜帕已被人扯落。
映入她眼簾的是一張俊逸中透着清秀的臉,黑如墨,亮如星的一雙眼眸卻帶着稚子的天真。
徐玉敏心頭疑雲頓起,一言不發,靜靜地看着眼前的男子。
龍辰昱伸手撥開掩在她面上的流蘇,嘴角勾起,笑道:“新娘子果然很漂亮。”
不知如何回應,徐玉敏下意識回以淡然一笑。
“你是啞巴嗎,為什麽都不出聲?”龍辰昱絲毫不覺得兩人現在是以一種十分暧昧親昵的姿勢貼在一起,他的手甚至直接摸上了她的嘴角。
被他這般對待徐玉敏笑不出來了,僵着身子不敢亂動,粉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地紅了起來。
“王爺,新娘子現在還不能開口說話,您還是先出來,還得拜堂呢。”圍觀的人适時出聲替徐玉敏解了圍。
“拜堂,我要拜堂。”龍辰昱興奮地鑽出花轎。
徐玉敏還來不及有什麽想法,喜娘已經掀簾鑽了進來。
喜娘沉默地幫她重新蓋上喜帕,然後攙扶着她下轎。
腳步從紅毯上一步一步邁過去,完全無視周遭雜亂的人語,徐玉敏木然地在司儀的唱禮中行完了大禮,然後被攙入洞房。
端坐在喜床之上,她的心思也轉動起來。
平王似乎智力上有些缺陷,父親大人是忘了說,還是根本就沒想讓她提前知道這個事實?看來,她那個姐姐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把這樁親事轉嫁給她的。
她本來還在煩惱要怎麽脫身,又不累及徐家宗親,現在看來,此事倒也不急于一時。
房間裏靜悄悄的,随侍的幾個丫鬟一點聲響都沒有,彷佛這屋裏只有她一個人似的,徐玉敏不知道自己還得這樣端坐多久,一時無聊便收腳上床,打坐起來。
一旁服侍的丫鬟眼觀鼻,鼻觀心,目不斜視,沒有一個人多嘴,就連喜娘也選擇了沉默。
這幾日喜娘在徐府陪着徐玉敏學習禮儀規矩,已經很清楚這位主子是大禮不錯,小節不拘的性子,如果硬要跟她較真,那麽認輸的只能是別人。
“出去,出去,你們都出去,本王要跟媳婦洞房。”
龍辰昱人未進,聲先到,出口便語驚四座。
不過,沒有人流露出一絲訝異。
而端坐在喜床上的新娘子雖然因為他的話驚了一下,但還是很淡定的紋絲不動。
他進來得真快!
轉念一想,徐玉敏也就明白了其中的原因,這樣一位“天真單純”的新郎官,身份又是皇子,外面的人自然是不會多加阻攔。
新房裏的閑雜人等很快被清空,只餘高燃的龍鳳喜燭發出哔剝聲響。
徐玉敏依然安靜地端坐在床上。
龍辰昱卻顯得有些不知所措,因為她看到他在床前不住地走來走去,口裏還念念有詞。
徐玉敏很有耐心地等他平靜下來,只要他不是要真的洞房,不管他要做什麽,她都不會有異議,也會以最大的寬容來配合他。
洞房這件事,她很排斥,非常排斥。
要跟一個完全陌生的男子同床共枕已經是件很強人所難的事,如果還必須與他肌膚相親、行敦倫之禮,徐玉敏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
“揭蓋頭,對,先揭蓋頭……”龍辰昱一邊說一邊走到了床邊,臉上泛起一抹困惑之色,“可我不是已經揭過了嗎,為什麽還要再揭一次?”
盡管口中疑問,他仍然伸手掀起了徐玉敏頭上的喜帕,隔着鳳冠的流蘇她的美麗清晰可見。
龍辰昱湊近,伸手将流蘇分撥兩側,讓她那張清妍脫俗的臉再無一絲遮掩。
他挨着她坐下,雙手互握,帶了幾分扭捏地道:“嬷嬷說,洞房必須晚上才可以,你現在要不要吃點東西?”
徐玉敏的嘴角微抽,突然間很想詛咒那些過于盡責的嬷嬷們。
“啊,對了,合卺酒,要喝了這個你才可以說話。”
看着遞到自己面前的那杯酒,徐玉敏垂眸伸手接過,配合著他交杯而飲。
然後,她就看到龍辰昱蹲在跟前直直地看着自己,卻什麽也不說。
他不語,她不言。
随着時間一點點過去,終究是龍辰昱按捺不住,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沉默,“你為什麽還是不說話?”
“我要說什麽?”她很誠實地發出質疑。
“說什麽也行,我可以叫你敏兒嗎?”
“嗯。”
“敏兒,你從今天起就是我媳婦了呢。”
徐玉敏低頭摩挲着袖口上繁複的繡紋,沒有出聲。雖然她真的很想告訴他,他的媳婦其實本來不是她,而是另一位跟她有着一模一樣容貌,在徐家養大的正牌千金。
“嬷嬷說,我可以對自己的媳婦做任何想做的事。”他語調輕快地向她陳述着。
徐玉敏眉頭微蹙,不覺對他口中的那個嬷嬷十分厭惡。
“你想做什麽?”她問得很不安心。
“洞房啊。”他回答得理所當然。
徐玉敏伸指按摩了下額側,聲音有些無力,“是嗎?”
龍辰昱點頭,獻寶似的道:“嬷嬷專門領我去看過活春宮表演,所以我能洞房的。”
“……”咬牙切齒,她修身養性的功夫還是不到家,否則不會這麽想殺人。
“嬷嬷說洞房很費體力,咱們還是先吃點東西吧。”
徐玉敏用力揉了揉緊皺的眉心,一時不知道該用什麽語言來形容自己此時此刻的心情。
“吃嘛,這芙蓉糕很好吃的。”
看着他遞到自己面前的那碟糕點,徐玉敏抿抿唇,想了下還是沒拒絕。她從早起到現在,什麽都沒吃,是該吃點東西墊墊肚子了。
“聽說你是出家人,那為什麽你留着頭發?”龍辰昱眨巴着眼睛,好奇地詢問。
徐玉敏咽下口中的糕點,不厭其煩淡淡地道:“我入的是道門。”
“出家人是不是都茹素?”
“嗯。”
“那是不是以後我也只能跟你一起吃素?”龍辰昱的臉色苦了起來。
徐玉敏因為他的表情而微微勾起嘴角,道:“不用,我吃葷的。”
“你是出家人,為什麽還吃葷?”他臉上是滿滿的好奇。
徐玉敏抿了下唇,微微一笑,輕淡地道:“出家人也是有不守清規的。”師父那朵奇葩,出了家依然葷腥不忌,簡直是浪費了她那身世外仙人般的氣質,也不知道因此蒙蔽了多少無知的江湖人士。
龍辰昱依然蹲在地上,雙手放在她的膝上,仰頭看着她,道:“你也是個不守清規的人嗎?”
“吃素這種清規不守也罷。”徐玉敏這句話說得十分誠懇嚴肅。
龍辰昱認真地點點頭,表示贊同,“對,不能委屈了嘴。”
“……”跟他處久了,她是不是也會變得傻氣?這種設想可真不怎麽美好,看來還是要盡快從這亂局中脫身才是上上之策。
細嚼慢咽地吃完了一碟芙蓉糕,順便喝了兩杯龍辰昱親手倒的香茗,徐玉敏終于滿足了。
龍辰昱像個大孩子一樣半趴在她的腿上,專心把玩着她腰間的挂飾。
徐玉敏看看他,又朝門口看了一眼,想着是不是應該再叫幾個丫鬟進來添點人氣,畢竟只有他們兩個,氣氛顯得有那麽一點暧昧。
“咱們先睡一會兒吧,離天黑還有一段時間。”龍辰昱一邊研究她腰間的一方玉佩上的花紋一邊說。
先睡一會兒也不失為一個辦法,也許這一覺就睡到天光大亮,洞房花燭夜能如此蒙混過去也是極好的。
想到這裏,徐玉敏欣然同意。
只是,在她想和衣躺下時,龍辰昱又發出了不同的聲音。
“睡覺要脫衣服的,敏兒,快脫。”
徐玉敏在他強硬的态度下,只能權宜地除去了外衣。
誰知她一躺下,龍辰昱便伸手抱住了她,讓她一驚。
“敏兒身上好香,好軟,抱着好睡。”
徐玉敏用力深呼吸,壓下心頭的不悅,僵着身子貼靠在他懷中,閉目暗自默誦經文,要在這樣的情形下睡着,實在有點為難她。
龍辰昱濕熱的呼息就在她的耳邊,她甚至能夠聽到他胸膛裏那顆心有力跳動的聲音,一下一下彷佛落在她的心頭。
一個猶如孩童的皇子,卻又如假包換是個真真切切的成年男子,他的身體、他的溫度,都一再提醒着徐玉敏,他其實是個危險的存在。
“我難受,敏兒……”龍辰昱有點可憐的聲音傳入她的耳中。
徐玉敏自然也感覺到了他身體某處的變化,可是,難道要她獻身給他抒解嗎?
“好疼,我是不是生病了?”他滿是困惑地自語。
徐玉敏臉發燒,身發熱,心裏又急又羞又窘,怎麽回答都不對,只能裝死。
龍辰昱抱緊她,貼着她的身子磨蹭,呓語般地道:“我是不是要死了,下面疼得快要炸開了。”
“你……別蹭了,會更難受的。”按教養嬷嬷在婚禮前給她惡補的洞房知識看來,這情況真是大大不妙,徐玉敏沒辦法再裝死,只得艱澀地出聲。
“為什麽?”偏偏他該死的很好學。
徐玉敏很慶幸自己沒有面對着他,羞紅了臉道:“你只要離我遠一點,過一會兒就沒事了。”
“為什麽?”他執意非要得到一個答案。
因為實在不好意思說出真正的原因,徐玉敏最後只能對他低吼道:“放開就是了,哪有那麽多為什麽。”
“哦。”龍辰昱很委屈地松了松手。
“放開。”她忍不住掙紮。
“我喜歡抱着你。”
“抱着就會難受,你還抱嗎?”
“抱。”他毫不遲疑,斬釘截鐵地給出答案。
徐玉敏無言了,其實她根本不需要有愧疚感,他這純屬于自找。
“我記得那天看到的情形,如果我進到你身體裏應該就不會痛了吧?”
徐玉敏被他的話驚出一身冷汗,她竟然忘了他身邊還有一個非常“盡職”的嬷嬷。
龍辰昱的手開始去剝她的衣服,帶了些興奮地道:“一定是這樣的,我們不要睡了,先洞房吧。”
徐玉敏正猶豫着要不要動武,他突然又停了下來,開始在床上翻找。
她不解地看着他的舉動。
突然,龍辰昱從床角的一個錦盒裏找出一條雪白錦緞,然後往床的中央鋪好。
“你在做什麽?”她有些不太明白。
龍辰昱指着白錦緞對她說道:“元帕,明早嬷嬷們會來拿,她們說上面會有你的落紅。”
徐玉敏的臉色為之一變,元帕驗紅,她竟然忘了這件事!
師父曾經說過,大戶人家為驗女子貞潔,新婚次日是要驗元帕的。
龍辰昱突然湊到她耳邊,小聲道:“你會有落紅嗎?”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徐玉敏總覺得他的話裏似乎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諷刺。
眼臉微垂,遮掩了她眸底的情緒,徐玉敏靠坐在床欄處若有所思。
“好了,我們洞房吧。”龍辰昱催促着。
徐玉敏聞聲擡眼看去,瞬間又吓得別開眼,一抹殷紅之色飛快地爬上她的面、頸,燙得她整個人都快要燒起來。
他……他竟然赤裸一如嬰兒般,近在咫尺,這樣的視覺沖擊她承受不能,就連呼吸都變得艱難起來。
龍辰昱伸手抱過她,将她放至元帕之上。
徐玉敏的手下意識握成拳,眼睜睜看着他的祿山之爪探向自己的衣襟,卻最終什麽也不能做。
拜堂都拜過了,哪能拒絕行房,自己若執意反抗,只怕于徐氏一族又是潑天大罪,既然已經答應了出嫁,便不能半途而廢。
沒有前戲,更沒有軟語溫存,龍辰昱似乎僅僅是為了滿足那份好奇心,又或者是為了元帕之上的落紅,壓根沒有絲毫顧及徐玉敏的感受。
他強硬地分開她的雙腿,對準穴口便挺身而入,一插到底,那層障礙的穿透讓兩個人都為之身子一緊。
龍辰昱沒有給她任何适應的時間,随即便是急切而帶着野性的大力抽送、頂撞。
徐玉敏痛得用力捶着他的肩背,整個身子都不由自主地輕顫,眼前有片刻的昏眩發黑。
她的眼淚無聲地滑落枕畔,為她逝去的貞潔,也為這不能反抗的命運。
龍辰昱從最初的生硬莽撞漸漸變得如魚得水,微微閉阖着雙眼,享受地在妻子體內進進出出。
慢慢地,他開始撫弄她的身體,并不時俯身啃吻吮咬,因力道掌控得不熟練,弄得徐玉敏多處破皮出血。
徐玉敏被他折騰得渾身都痛,根本談不上什麽魚水之歡,她只想快一點結束這種煎熬。
當他終于傾洩了欲望的時候,她暗自籲了好大一口氣。
可惜,她高興得早了一點。
龍辰昱稍事休息後,再次來了興致,不管不顧地扯過她又開始享受閨房之樂。
這一次不同于第一次,他有了技巧,也似乎多了些體貼,歡愛的時間也相應更久。
徐玉敏漸漸感受到了歡愛之愉,但更多還是他初嘗情事帶給她的粗暴之痛。
最後,身心俱疲的她在他魇足地退出後,很快沉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