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 章 :擦肩而過
東邊的雁蕩山頂霞光如織染,火紅色的太陽冒出一個頭,熏金色的陽光灑向大地,照地整個天地一片清明。
雖是才天明,但整個渠城都喧鬧了起來,吆喝聲,鑼鼓聲,到處都是,江芙蕖咬着熱騰騰的包子,兩只眼睛不停地打量着來來往往的人群,街道,房屋,心中被這股清晨的熱鬧勁給填滿了,一日之計在于晨,大早上的上路不孤單,真好。
兩人從客棧出來,本是要直接坐馬車去往下一個城市,綠浮城的,可江芙蕖心裏對渠城着實有好感,便想着徒步走一段路看看這古代的鬧市,再雇了馬車上路,如此才有她現在悠哉游哉的模樣。
她選了一個最鬧的早市走,街邊上大都是在賣吃食,空氣裏彌漫着食物的香味,還有攤販們的叫賣聲。
“千年的烏龜,百年的湯方,大早上來碗咱們的老溫湯,做不得王八,就得着那延年的壽誕。”
“包子喽大包子,面實餡兒足汁味美,做得飯吃,當得茶點,三個銅板填肚皮,五個銅板堪堪飽,三個大包七個錢!”
“賣麻團,賣麻團,芝麻面團紅糖心,吃個麻團甜滋滋,配碗米粥賽神仙。”
江芙蕖聽地得趣,這群攤販們實在是太有才了,若不是看他們眼前賣的東西,還當他們是在賽曲兒呢。也不知道是這個時代大城市的商販都這樣,還是就渠城的這麽有意思,這渠城的人,好像十分喜歡民謠,說話跟唱歌一樣,軟軟的微卷音調唱出來也十分好聽。
一路走到鬧市的盡頭,江芙蕖見前面有個小亭子,那小亭子位置很高,可以遠眺到幾百米遠,她正好也有些走累了,便進了那亭子坐下,随意地往遠處看了看,這一看之下,她心中驚喜,這亭子竟然可以遙遙看到一條綿延無垠的長河,那不正是大運河嗎?
旭陽初升的大運河上并沒有什麽大只的客船,只有幾只小舟在浮行,似乎是漁民在打漁,因離地遠,江芙蕖也看不真切,她問司硯,“司硯,他們是在打漁嗎?”
話問出去了,可等了半天,江芙蕖沒有聽到司硯的聲音,她訝然轉頭,見司硯站在欄杆前,遙遙地看着大運河,似乎入了神。
“司硯?”江芙蕖起身走到她身邊,順着她的目光看去,也就是河水和小舟啊,好像并沒有什麽稀奇的東西,司硯在看什麽,這麽入神,“你在看什麽?”
“啊?”司硯回神,眼中有些慌張,雪白的面色也有些微紅,“居士,你怎麽不坐着歇歇,站着多累。”
“我還沒有嬌弱到那個地步。”江芙蕖輕笑一聲,明亮的眸子掃過司硯的面色,沒有點破她剛剛的失神,“倒是你,走了一路了,也不坐下歇歇,在看什麽呢?這大運河上也只幾葉扁舟啊。”
“沒……沒看什麽。”司硯躲開江芙蕖的目光,低了頭,難得地口吃起來,“我……我在……在看……”
“在看他們打漁嗎?”江芙蕖接過司硯的話,眉眼微彎,眸中帶了絲俏皮,“你也是第一次見到漁民吧?我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打漁的人呢,也不知道他們一網撒下去,能得多少只魚,這渠城的魚,好賣不好賣,我以前聽說,漁民的日子都很貧苦。”
在印象中,古時候的漁民生活十分艱辛,江芙蕖一直很奇怪,明明魚很值錢,可為什麽漁民會活地那麽艱辛呢?渠城好歹是個商業興榮之城,他們這兒的漁民,竟然沒有一只大些的漁船,沒有大型工具,也就說明他們這兒的漁業并沒有形成規模。
江芙蕖不想往壞處想,她覺得,或者是因為這些大早上出來的漁民都是些打漁愛好者?賺些小錢花花的?畢竟渠城碼頭那麽大,想必大運河上的商機也差不多都開拓出來了,漁業可是最顯眼的商機之一。
“這渠城的漁民,日子算好的了,真正貧苦的是海邊上的漁民,他們……”司硯似乎沒想到江芙蕖會這麽說,順着她的話接了下去,不過說了兩句便停了下來,話頭一轉,“居士,你菩薩心腸,可世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我們是管不了的。”
管?江芙蕖心中搖搖頭,她不過是随口一說,何曾想過管這種事情,司硯完全多慮了,難道她看起來很像多管閑事的腦殘嗎?這事根本輪不到她去管好嗎!
不過,司硯說話的語氣,那股怪異感又湧了上來,江芙蕖不經意道,“司硯,你小小年紀,倒是看得透徹,我還以為你們江湖中人,不愛習文學字,可聽你說話,倒是有很大不同,你平日可是還讀書?”
“沒,沒,小……居士!”司硯忙擺手,語氣些慌亂,“我只認得幾個字,并不讀書,我平日裏除了習武便是一個人待着,做些針黹活,沒有讀過書的。”
看着狀态明顯有些不對的司硯,江芙蕖眉頭微不可見地挑起,怎麽回事,司硯是心裏壓着什麽事嗎?為什麽最近頻頻走神。最開始好像是在珍藥閣中,那個時候,她是怎麽走神的呢?好像是赤朱草報價的時候,赤朱草被拍下後,她也沒跟着她去儲藥區。
後來回到客棧,是她讓她去跟蹤柳岸的時候,她的狀态也很不對,這個司硯,到底是怎麽回事,難道她這趟出門,并不是游歷長見識,而是帶着什麽師門任務?她不方便跟着自己?可若是如此,她為何不直接拒了自己,她也并不是非要她陪着的……如今到了這局面,倒是讓她有些不好做了。
“司硯,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着我?”猶豫幾番,江芙蕖到底還是選擇了直白開口問,她和司硯也只算是萍水相逢,略有好感的路人朋友而已,彼此之間并不需要遮遮掩掩的,反而生了嫌隙。
“沒有,居士,我沒有事瞞着你。”司硯回答地很快,可她不敢擡頭正視江芙蕖。
江芙蕖嘆了口氣,司硯不肯說,她也沒辦法,心想着先上路看看,要是司硯實在不方便,她一定找足了機會,讓她不帶任何負擔地離開,這個司硯,她都有些搞不懂她了。“時候不早了,我們走吧,到綠浮城還要走兩天呢,我們先趕個歇腳的地。”
司硯應了是,擡頭觑一眼江芙蕖,只看見她修長削瘦的背影,被陽光拉地細長,更顯單薄。
寬大的大運河入口,一只三層高的大船緩緩進入亭子的視角。
大船的船頂,放着一張八角小桌,小桌上擺着一張玉石圍棋盤,棋面上已經走了不少的棋子,隐隐能看到棋勢,一個玄青色寬袍男子端坐在小桌前,手中撚着一顆玉白的棋子,目光卻眺望着前方。
偌大的大運河上,風清天明,只偶爾有琴瑟聲從船艙內傳出,再無其他聲音。河邊上一望無際,只看到一排排的層巒疊嶂,偶爾有幾個冒尖的亭角,男子的視線就停在一處亭角上。
他功夫深厚,眼睛自然看地很遠,雖是隔着幾百米,仍舊能清楚地看到其中一處亭子裏兩個拾級而下的身影,她們一前一後,前邊的人精神奕奕,目不斜視,後面的人低着頭,亦步亦趨,這樣的景象,似曾相識,男子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公子,還有一刻鐘就要靠岸了。”靜靜伺立在一旁的帶刀男子看了眼不遠處報信人的手勢,朝他微不可見地點點頭,這才面向小桌前出神的男子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