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挑戰極限

“啊……”

震耳的驚叫聲連綿不絕,在山谷中回蕩。

看着越來越近,就要高速一頭撞上去的懸崖底部的亂石,洪淵這一刻沒有驚恐,也沒有憤怒,腦海一片空白,只是本能地失聲驚叫。

這座懸崖,比九千九百九十七級石階組成的登天梯還要高。就這樣一頭撞上去,別說他區區一個凡武一重的低級武者,就算是一個凡武七重的高手,恐怕也要粉身碎骨,渣都不剩!

離尖銳的亂石,只剩下七米,眉心隐隐刺痛;下一刻,距離只剩下三米,身體帶起的勁風呼呼作響,腦海裏情不自禁的浮現腦門被亂石洞穿的情景,死亡的感覺前所未有的清晰;再下一刻,距離只剩下短短的半寸,似乎鼻尖上的汗毛都已經碰到亂石;……

頭下腳上的洪淵,一路尖叫地摔下懸崖,下堕的速度越來越快,離尖銳的亂石近在咫尺,深深地感受到了死亡的味道。

就在即将一頭撞上亂石,粉身碎骨的剎那,洪淵眼前一晃,身體騰空飛了起來。下一刻,凝神一看,已經回到了懸崖上方。黑袍人淡淡地站在一旁,似乎什麽都沒有發生,剛才那令人魂飛魄散的一幕只是自己的幻覺。

“洪淵,感覺怎麽樣?”黑袍人淡淡地問道。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讓驚魂未定的洪淵明白剛才那一幕不是錯覺。顯然,在生死關頭,是這個深不可測的黑袍人把自己拽了回來。

“我……,成功了?突破了一次極限?”

洪淵驚魂未定,但雙眼發亮,帶着難以言明的激動。

一次失足,卻成功地克服了站在深淵邊緣的膽怯和恐懼,感受到了突破極限的驚險、刺激和成就感。

這種感覺,讓人從裏到外無比的愉悅,暢快淋漓,沒有任何事情可以比拟!

成功不在金錢財富,也不在權力美色!

親自踏出一步,歷經艱苦和危險後克服自身的膽怯,突破自身極限的愉悅,才真正讓人為之陶醉和着迷!

武者本色!

洪淵享受這種感覺,找到了一個武者真正的風采,感受到了修煉的意義和魅力!

這一刻,他感覺才掙脫俗世和傳統的束縛,做回真正的自己。在骨子裏,渴望着攀上巅峰,渴望着挑戰一個個極限。

洪淵深深地吸一口氣,平息體內的氣息。跟着,跨前一步,再次踩到了懸崖的邊緣。

這一次,心跳同樣加快,雙腿還是發抖。但不同的是,沒有越來越緊張,深深地吸幾口氣後,慢慢地平靜了下來,鎮定從容。

同樣的一座懸崖,站在同樣的地方,感受截然不同!

眼前的深淵,是一座牢籠,讓人害怕,讓人心驚,讓人恐懼,摔下去後必死無疑。然而,有過一次跳下去的經歷後,心中的恐懼奇跡般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從容自信,是征服高山大海後的一覽衆山小的愉悅和暢快淋漓!

蛻變!

在黑袍人的鼓勵和幫助下,洪淵不經意間突破了一個牢籠,一個思維上的牢籠。克服自身的恐懼、懦弱、膽怯和保守,突破極限,認識自我,迎來了一次蛻變。實力沒有任何改變,還是凡武一重,身上卻多了一股銳氣,多了一股勇往直前的氣質!

“幻想自己是一只輕盈的燕子……,前輩,這就是你所說的修煉有成後可以戰勝上古聖人的那門功法?”

洪淵就這樣站在懸崖邊上,張開雙臂,盡情享受大風的吹拂,遠望山腳下的落葉城。

一陣大風吹過,他有一股就要乘風而去,出塵脫俗的感覺。

“不,這是另一門功法,叫做觀想大法。這是修煉絕頂功法的基礎,或者說,只是一個小小的竅門。”

黑袍人頓了頓,接着說道:“每個世界,無論大小,都有着獨特的環境、文化和傳統,我們每個人身上的桎梏都太多了,身為局中人,想要一一打破談何容易。所以,在上古時期,許多有大學問,大本事的人都要周游天下,經歷許許多多的事情後才能深有體會,打破自己的極限和桎梏,我們練武修道的人也一樣。可惜,時間有限,如果每次修煉都要親身體驗,時間根本就不夠。觀想大法,正好幫助我們解決這個難題。”

“想象自己是一只輕盈的燕子,背上長着一對翅膀……”

洪淵閉上眼睛,嘴裏喃喃自語。

這一次,不需要黑袍人的引導,他就隐約找到了一絲感覺。剎那之間,仿佛真的化身一只輕盈的燕子,身輕如燕,一陣寒風吹過,就要迎風起舞。睜開眼睛一看,天還是那個天,地還是那個地,周圍的環境沒有一絲改變,看在眼裏卻是大為不同。

七米外的一棵大樹上,藏着一個縮頭縮腦地看過來的貓頭鷹;十一米外的一堆枯葉上,一只野鼠鬼鬼祟祟地飛快掠過;十七米外的芭蕉樹上,一滴豆大的雨水順着葉片慢慢淌下……,周圍的風吹草動,一草一木,明察秋毫。很多以往不曾注意的細節,看一眼就銘刻在心。

觀想大法!

洪淵小聲呢喃,觸摸到了一種不同的修煉竅門。

“敏銳的觀察,過目不忘的記憶,天馬行空的想象,這就是觀想大法的基礎。而觀想大法,又是修煉頂級功法的基礎。”

見洪淵一點就通,黑袍人贊賞地點了點頭。

頓了頓,伸手從懷裏取出一本黑色的古籍,空中随之蕩漾着一股古怪的波動,讓洪淵的心跳驟然加速,“洪淵,這就是我所說的那門功法,暴血真經,拿去吧。滴血認主,把這本古籍收起來!還有,以後不要叫我師尊,天底下,沒有任何人有資格做一個修煉了暴血真經的武者的師尊。既然你姓洪,從今往後,就叫我洪蝠吧!”

“是,謝謝蝠伯!”

洪淵躬身行禮,運功從指尖逼出一滴精血,滴在神秘的古籍上。

頓時,這本古老的古籍化作一抹黑光沒入體內消失不見,與此同時,腦海裏多了一段段陌生晦澀的口訣。跟着默念一遍,體內的鼎力就順其自然地按一個玄奧的軌跡運轉起來。

“閉合渾身上下所有的毛孔,想象自己是一座青銅鼎,下方架着熊熊燃燒的柴禾,沒有一絲鼎力能從體內洩露出去。”

血蝠王化作的黑袍人洪蝠目光銳利,在一旁指點洪淵的修煉,沉聲說道:“天地是一座囚籠,身體也是一個囚籠,是一座煉獄。想要突破瓶頸,就要打破囚籠,突破現有的極限。運轉功法,讓每一塊肌肉動起來,讓每一滴鮮血都沸騰、燃燒起來!”

汩汩,汩汩汩……

洪淵一言不發,按照血蝠王的指點就地修煉起來。

很快,體內就傳出一陣陣悶響,那是血液在體內加速流動的悶響,是血脈噴張的聲音。跟着,霍霍作響,肌肉在顫動,骨骼在膨脹。一股鼎力氣流從下丹田開始,順着玄奧的軌跡直沖腦門。渾身上下的皮膚,癢癢的仿佛爬滿了螞蟻,突破的跡象越來越明顯。

凡武七重,分別是煉皮、煉肉、煉筋、煉骨、煉骨膜、煉內髒和煉血這七個階段,每突破一個瓶頸,身體就迎來一次蛻變。

突破到凡武四重,也就是煉骨階段,一個武者就可以擁有鋼骨大師、鐵骨大師或妖骨大師等尊稱,可以號稱一個練武大師。突破到凡武七重煉血階段,更是可以獲得某某大帝封號,頂天立地,被人們頂禮膜拜。傳說,修煉到凡武七重巅峰後,甚至可以肉身成聖,破碎虛空白日飛升,成為一個永恒不滅的神仙中人!

白日飛升啊!

這是風雲皇朝所有武者的夙願,也是洪淵從小練武的夢想。

雖然修為不高,但他早就修煉到了凡武一重巅峰,皮膚格外堅韌,修煉起來熟門熟路。然而,修煉所謂的暴血真經後,赫然發現哪怕是在煉皮這個初級階段,和以往的修煉也是截然不同。

平時,是鼓蕩體內的鼎力,一寸一寸地淬煉身上的皮膚,強身健體。暴血真經這門功法卻不同,把整個身體當做一個囚籠,或者是當做一個鼎爐,渾身上下所有的皮膚在同一時間內一起淬煉,鼎力消耗非常大,但效果也令人難以想象。僅僅修煉一會,皮膚就蒙上了一層金屬般的光澤。

皮膚癢癢的,像爬滿了螞蟻,這是就要突破到凡武二重的跡象。可惜,就在洪淵咬緊牙關,希望一鼓作氣突破的時候,身體突然一個顫抖,沖向腦門的鼎力氣流徹底衰竭,無以為繼,皮膚上的光澤随之逐漸散去。

“可惜,只差一點點了啊!”

洪淵遺憾地一聲嘆息,霍然睜開雙眼,轉身一拳砸出,啵的一聲,堅硬的石壁上應聲出現一個深深的拳印。雖然沒有突破瓶頸,但修煉一會後,力量大增,估計起碼從三鼎之力增加到了五鼎之力,暴增了幾乎一倍!

“強力暴擊!”

“金剛護體!”

洪淵飛身躍到娘娘廟前的空地上,凝神修煉起來。暴血真經威力驚人,可惜,殘缺不存,只有心法而沒有招式。借助平常熟悉的大力金剛手,這才把強大的力量施展出來。

練到盡興之處,洪淵殺氣凜然,猶如一尊佛門金剛,大殺四方。跟着,招式一變,演練另一門功法國破山河掌,只攻不守,招式更加淩厲,力量也更加狂暴。

修煉暴血真經後,這兩門在落葉城極為普通的低級功法,在他手上威力更加驚人,爐火純青!

練着練着,洪淵感覺一股鼎力氣流從下丹田沖向腦門,再次沖擊瓶頸。可惜,一而再,再而三,反複多次後還是失敗。明明距離突破瓶頸只在咫尺之間,但就是無法一鼓作氣突破。

“不錯,這麽快就要突破了。洪淵,切記以後不得輕易在任何人面前暴露這門功法。除非有一天,你突破到了聖武境,成為了一個神通廣大的聖人高手!”

感應一下洪淵體內狂暴的力量波動,身穿一襲黑袍的洪蝠點了點頭,在洪淵身上,看到了一線重返天州的希望。

“是!”

洪淵點點頭,默念法訣,繼續修煉起來。

想象自己是一座沉重的熊熊燃燒的青銅鼎,把自身的身體當做一座牢籠和煉獄,用鼎力錘煉肌膚和筋骨。汩汩汩的悶響,再次傳了出去。剛開始的時候猶如蛙鳴,慢慢地聲音越來越大,雷鳴般一浪高過一浪,渾身血氣翻滾。

第 2 章 門神系統出現

坐在K402公交車上,楚江閉目養神,神色看上去十分平靜。不過,他內心可并不像外表所表現出來的那麽平靜。

K402,這個班次的公交車,楚江坐了整整八年。這八年裏,K402準時準點的将楚江運送于足球學校和楚家之間,每天都是如此。與此相同的是,這八年裏,楚江的媽媽每天都比他早起半小時,為他準備好新鮮的、營養的、美味的、熱騰騰的早餐,風雨無阻。

重生前,楚江安于這種生活,并沒有感覺到有什麽特別。

人總是這樣,失去後,才懂得珍惜和回味。

在母親出車禍住院後,平靜的生活一去不複返。

那場車禍毀掉了母親的脊椎,從那天起母親就只能癱瘓在病床上。法院雖然判肇事司機負全責,可那司機早就不知逃到哪裏去了,就連警察都尋他不着。巨額的醫療費就全靠父親一個人勉力承擔,沉重的負擔壓得他喘不過氣來。可憐他不到四十歲的人兩鬓花白,看上去就和五十多歲一樣……

楚江不止一次的做夢,夢到自己回到出事那天以前。只要能再回到那天,哪怕是付出自己的生命,楚江也在所不惜。

沒想到,沒想到這種願望居然真的實現了!

楚江重重的攥緊拳頭,靠在椅背上,眼角隐現水光。

“我必不會再次辜負母親、父親,我發誓!”楚江如是想道。

兩年時光的記憶在楚江腦海裏穿梭,一幕一幕就如同放電影一般。

頭一年,楚江把自己鎖在屋裏,哪裏都沒去,活得就如同行屍走肉一般。這一切的由頭,就這由于今天,确切來說,是由于“兩年”前的今天。

“兩年”前的今天,楚江像往常一樣,乘坐K402去了足球學校。然後,在一次校內對抗賽的拼搶中,楚江受傷了。門将一般是足球場上最少受傷的位置,然而,楚江卻受傷了,而且,傷得很重。

右腿韌帶完全撕裂,腓骨粉碎性骨折!

醫生的診斷報告,殘酷的宣告了楚江足球生涯的終結。

從這一天起,楚江告別了足球學校,也告別了自己的理想。

離開了足球,這位曾經的天才學員一無是處,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麽,甚至,不知道自己活着還有什麽意義。

看到曾經引以為驕傲的兒子心死如灰,楚江的父母肝腸寸斷,他們并沒有逼迫楚江去做什麽選擇,而是以自己最大的愛,來包容兒子的一切。盡管,他們背地裏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淚,但是,在兒子面前,他們永遠神色如常,而且還不停的寬慰兒子……

母愛似海,父恩如山!當如斯言。

第二年,母親出事後,楚江猛然驚醒了。他選擇了一所廚師學校,決定早日學會一門手藝,好替日漸年邁的父親,分擔一些家庭的壓力。

這一年,楚江的生活很簡單,簡單到可以說是單調。半天學習,半天去小餐館兼職服務生。只有在周日的下午,才有一點空閑的時間,用那臺用了三年多的筆記本看看電影。

這一年,楚江沉默寡言,與年齡差不多的同學們格格不入。他以前的性格可不是這樣的,以前的楚江活潑開朗,臉上總是挂着自信的笑容……

想起那臺筆記本,楚江不由的想起那張光盤。正是由于安裝了那張光盤上的游戲,楚江才重新回到了兩年以前。

“《史上最牛門神》……”

楚江張開眼睛,喃喃的默念道。

突然,一張淡藍色的光幕籠罩在楚江的周圍,光幕右邊是一個身穿守門員服裝的男子,看上去和楚江還頗有些相像,左邊則是密密麻麻的一些文字。這幅畫面,和那副安裝完游戲後出現的畫面,極為相似!

淡藍色光幕的出現讓楚江吓了一跳,不由得左右張望起來。

K402上的乘客神色如常,似乎沒有人注意到發生在楚江身上的奇特光景。那位售票員小姐還因為楚江到處亂瞅,誤以為他是準備行竊的小偷在尋找作案目标,正緊張兮兮的盯着他……

“沒人能看到這個光幕?怎麽回事?”

楚江讪讪的收回眼神,注意力又重新回到那張淡藍色光幕上。

姓名:楚江

年齡:17

國籍:中國

位置:門将

……

楚江心神一震,連忙往下看去。

撲救:15

制空:10

……

神經指數:20

……

“這不是我游戲中設定的數據麽?這是什麽情況?”

楚江一下子愣住了。

光幕上顯示的正好是楚江重生之前在《史上最牛門神》裏看到的內容,就連設定的數值都大體相同,只有極少的數值有所改動。比如:指揮防守:17(20)(括弧裏為楚江之前設定的數值)

反應:17(18)

預判:15(19)

靈活:15(20)

領袖氣質:16(20)

……

這些可能是系統認為楚江設定過高,而自行将其适當降低。

與此同時,這光幕上出現了一些新的數值,比如:一對一:15

勇敢:11

團隊合作:13

工作投入:18

……

這些數值可能是系統按照楚江設定的能力數值自動生成的。

具體到底是什麽原因,可能只有游戲的設計這才明白,反正楚江是一點也不明白,他現在還處于大腦死機狀态……

“叮咚!乘客您好,前面站是小翠園站,請下車的乘客做好準備!”

電子報站聲突兀的響起,一下子将楚江從淩亂的狀态中驚醒。那張淡藍色的光幕,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消失了,仿佛就是一場幻覺。

小翠園站距離江海市國際米蘭足球學校不到200米,正是楚江乘車的目的地。

“叮咚!小翠園站,到了,請下車的乘客從後門下車!”

顧不得多想,楚江連忙背起背包下了車。

看着楚江慌亂的背景,售票員小姐笑得很得意。在她看來,在她和諧又不乏霸氣的眼神氣場下,一場極有可能發生的惡性盜竊事件消弭于無形。

不知道你們信不信,他反正是信了……

在更衣室換好守門員服裝後,楚江和足球學校的學員們一起,開始了新一天的熱身練習。

一切就如以前一樣。

同樣,當10點鐘的鐘聲準時響起,校園廣播也響起來了。

楚江安靜的坐在草坪上,手中拿着一瓶礦泉水。

廣播的內容和前世一模一樣。

“通知:對抗賽5分鐘後準時開球,請校隊成員即刻前往一號操場,請校隊成員即刻前往一號操場!”

一絲冷冷的笑意浮現在楚江的嘴角。

兩年前,楚江正是在這一場對抗賽中受傷,從此,告別了自己的理想!

第 8 章 :榕樹與日落

“三年前,那是趙國十年一次的大祭禮……”

南州之上,大大小小的國家有數十個,彼此間雖時有摩擦,卻也沒有哪國強大到可以獨吞南州。

趙國雖與榮國與瑨國相差許多,卻也算不上弱小。

百年之前,相傳有神仙開辟天荒,助趙國于山野荒蠻之地構築國都,此後群山為天險,其間常有神仙結茅修行的傳說,也算是趙國冥冥中的倚仗。

三年前那次大祭禮,各國皆有來使,那時南州并不太平,榮國與瑨國争鋒相對,而趙國的國土恰與兩者接壤,所以趙國的立場尤為為難。

那一次,榮國的使團中,随行的還有榮國的二皇子。

各國年輕一代皇子中,榮國的二皇子最為驚才絕豔,他七歲之時便成功開竅修行,相傳已有山上的大仙師早早指定其為親傳弟子,而這次出使,是他登山修道之前,最後一次游歷人間。

“為何選在趙國?”寧長久聽着她的介紹,問道。

那女子笑了笑:“因為相傳趙國有個少女,比他年紀更小,天賦更高,那少女更是神子的女兒。”

寧長久問:“趙襄兒?”

“對。”女子道:“他來趙國,便是想見一見那個趙襄兒。”

寧長久問:“她真有這般厲害?”

女子道:“事實上那之前,從未有人見過小姐打架,那時候的小姐,還是個……野丫頭,我們最常見到她的地方是野林子裏和樓頂上,衣服也總髒兮兮的,如今想來,應該是那瑨國故意傳的謠言,為的便是激起榮國二皇子的好勝之心,讓他們打一架,小姐畢竟名義上是神子的女兒,敗給榮國皇子,顏面總是會折損的。”

寧長久問:“那他們見到了嗎?”

女子點了點頭:“當時小姐坐在大榕樹上看日落,二皇子無意間看到了她,不知道她便是他在找的殿下。”

寧長久微笑道:“倒有些像故事,然後呢?”

女子唇角微傾,目光短暫失焦,回憶道:“然後那二皇子念念不忘,被迷得神魂颠倒,想着與那個叫趙襄兒的少女比試過一番後,便請份婚書,将這個驚鴻一瞥的小姑娘娶回去。”

寧長久笑了笑。

那女子也不禁笑了起來:“小姐一向不問世事,自是不知道這些的,次日那二皇子登門挑戰,打傷了許多殿外的守衛,然後小姐雙手叉腰,從裏面罵罵嚷嚷地跑出來,指着那二皇子問‘就是你在鬧事’?”

“那二皇子也怔住了,不曾想那驚鴻一面的小姑娘便是傳說中幽居于乾玉殿的小殿下,他立刻收手,想要表明自己的心意,但小姐一句話也沒說,直接怒氣沖沖地大打出手了。”

說道這裏,女子似是沉浸在了回憶裏,鼻尖前的那柄小簪子也不顧了,花枝亂顫地笑了起來。

寧長久也覺得有趣,問:“然後呢?”

“後來發生的事情就很簡單了。本來只是那二皇子和小姐單打獨鬥,但是僅僅過了十招不到,二皇子所有随從的高手便被迫一起動了……我從沒見過那樣的小姐,她就像是穿行烏雲間的閃電,明亮得驚心動魄,當時沒有人可以想象,那是一個十三歲的小丫頭。”

“最後二皇子連同他那七位随行高手一并受傷落敗,最後他的影衛都不惜暴露,才攔下了小姐接下來的出手,而那位影衛是榮國劍聖的親傳劍子,在那一戰裏,劍鞘卻被小姐硬生生打了個粉碎。”

“那天乾玉殿前的石階盡數碎裂,小姐半身是血,立在那裏,沒有勝利的喜悅,臉上盡是迷惘之色。接着她淡漠地說了一句話,然後轉身回宮,從那以後,我們再沒見過那個瘋瘋傻傻的野丫頭,偶爾見她,也是衣裙得體,安靜清雅的樣子了,就像是真正的大小姐那樣。”

寧長久安靜地聽完,問:“她說了什麽話?”

……

……

國師府。

僅有的幾盞燭火凄凄然地亮着,木門桌椅皆是深色,方正墩重,整個房間像是一個将要熄滅的燈籠,即使是屏風上的松柏仙鶴也無出塵仙意,反而帶着被囚者般的壓抑感。

一個白裙少女坐在一張方正敦厚的木桌前,看着那雙鬓斑白,衣着素樸的老人:

“老師,喝藥了。”

少女嘴角勾起,袖間那朵黃色小花恬靜卻明豔。

她将一碗濃稠的湯藥遞了過去。

老人看着那藥湯,神色顫抖。

“襄兒……何至于此?”

趙襄兒神色平靜:“我怕你添亂,所以我必須看着你。”

老人苦笑道:“我一生便只有你一個學生,我又怎會害你?”

趙襄兒問:“那二十天前,你為何袖手旁觀?”

老人無奈道:“大勢如此,老夫能奈何?”

“又是大勢!”趙襄兒冷笑道:“沒有我娘親你一輩子都不可能成為國師,你行此叛逆之事,此刻都不知悔改?”

老人搖了搖頭:“我畢竟是趙國國師,承的是趙國國運,我自然想救娘娘,但絕不能眼睜睜看着趙國國祚就此斷裂!”

趙襄兒道:“已經快斷了。”

老人猛地拍了下桌子,怒道:“若非三年前的那事,趙國何至于如今的局面?”

三年前,趙襄兒以一敵八,打碎了榮國劍子的劍鞘,更打爛了榮國二皇子的道心。

自那之後,榮趙兩國決裂,瑨國趁此機會與趙開戰。

“是你毀了趙國!”老人握拳的雙不停顫抖。

趙襄兒輕輕搖頭:“你永遠不明白,有娘親在的趙國,才是趙國,要不然十年前先皇駕崩之際,趙便要亡國了。”

她立起身子,身姿挺拔而出挑,她望着那滿臉怒容的老人,淡淡地笑了笑:

“我引起的因,卻讓你承擔了果,這終究是我有愧于你,但如果時間回到三年前,我依然會那樣做。”

老人在成為國師之時,便相當于接過了趙國的國運,短短三年世間,讓一個意氣風發的中年男子,變成了一個頭發半白的老人。

他如何不恨?

“為什麽?”他顫聲發問:“你以為憑你就可以把那些反對你的人,還有瑨國的奸細、刺客,全殺了?更何況,據我所知,你如今也是身負重傷!”

趙襄兒輕輕搖頭,目光卻愈發明亮:

“三年前,我若接了那份婚書,或許能換趙國十數年太平,但那樣沒什麽意義,我也不喜歡。先生,你承了趙國國運,不會不知道趙國究竟拖着一些什麽東西在艱難前行吧?百年之前,趙國雖以此得仙人許諾立國,但終究是要被反噬的啊……”

老人驚愕地看着她,慢慢地聽着她的話,然後一點一點想明白了,但越是明白便越是震驚:

“襄兒……你究竟要做什麽?!”

趙襄兒收斂起了殺意,柔和地笑了笑,“老師喝藥吧,你我終究師生一場,我不會殺你……”

她頓了頓,神色恍惚,聲音輕似嘆息:“我于殿下看日落,你們何苦擾我?”

我于殿下看日落,你們何苦擾我?

這是三年前她在乾玉殿前的問話,那時無人回話,唯有如血殘陽好似應答。

從那以後,她便被尊為殿下。

如今乾玉殿已被燒成廢墟。

她不理世事,世事卻總來擾她。

“還望先生莫要與他們一樣。”

她對着老人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搖晃的燈火裏,老人顫抖着端起藥碗,凝視片刻,嘆息一聲,一飲而盡。

那是封閉靈海的藥,喝完之後便再無力插手之後的事了。

……

……

“我于殿下看日落,呵……你們小姐确實不凡,那後來呢?”

“後來便是二十天前,衆人以讨伐妖女的名號圍住了乾玉宮,而小姐在回京路上同樣遭到截殺,據說裏面還有瑨國排行第三的刺客,不過幸好,小姐終究回來了。”

“你們的小姐交給你們的任務是什麽?”寧長久繼續問。

“我只能說這些。”女子神色一厲:“小姐與娘娘是我一生最崇敬之人,我是絕對不會背叛小姐的,你不必套我的話。”

寧長久道:“你必須回答我。”

女子笑道:“你這小道士可真是蠻不講理,我憑什麽要回答你?”

寧長久道:“因為你的陣還沒布完。”

女子瞳孔驟然一縮,躲在錦衾下偷偷劃動陣法的手也不由一滞,她冷冷地盯着寧長久,“你究竟是什麽人?”

寧長久沒有回答,繼續問:“為什麽要殺我?是你們小姐的指示?”

女子冷笑道:“主子不說,下人也應該把事情做幹淨點,對吧,小道長?”

寧長久點點頭:“有些道理。”

女子好奇道:“你明知道了,為何還不出手阻攔。”

寧長久道:“讓我看看你的陣法,我不擾你。”

此人竟敢如此托大……

女子神色一震,她有一種荒唐之感,冷笑了一聲,手上的動作卻一刻未停。

既然你給機會,那也休怪我了。

指間靈力湧動,陣法只差最後一筆,女子正了正自己的心思,靈力灌注之間,一筆落下。

女子的後背早已濕透,身子卻終于放松,暢快無比。

驚心動魄間磕磕絆絆畫出的陣法,最後一筆竟是如此酣暢淋漓,

屋中的地板下,似有亮光滲出,那光極細極快,如刀割而過,以寧長久為圓心,轉瞬亮起,一道繁複而美麗的小陣浮現屋內。

她自信,這極為耗時耗力的陣法,除非能找到陣眼,要不然哪怕巫主親至,短時間內也無法逃出,此時無論是談判還是殺人,她都是絕對的主動。

與此同時,窗外隐約響起了少女的呼救聲。

那是寧小齡的聲音。

那邊也動手了。

“要麽拿出你的誠意,要麽死。”

她絕不會拖泥帶水。

第 8 章 包山

第8章 第八章包山

楊梅季快結束了,文林琳看着這段時間的入賬,笑得見牙不見眼,不僅錢包厚了不少,随着和土地的接觸,大量學習親手種植實踐,她的能力也在緩慢增強。

從隐約感覺到怎麽養能養好花花草草,到後來明确這顆植物缺什麽,什麽環境适合種植什麽類型的植物,如何改變環境培育植物,其實到這一點,有大量學習資料積累了豐富實踐經驗的農業人員也能做到。

但文林琳隐約感覺到随着異能繼續增強,下一步她能影響植物的變異方向,這才是神農血脈的神異之處。

做實驗就是不斷試錯,從1000種可能性排出錯誤的999個,得到正确的結論,甚至可能試完1000種可能配比,都沒發現想要的結果,正确的方法是第1001種、1002種……

實驗科學的盡頭是玄學,精心呵護的植株,可能還不如被風吹到廢井底自己生根發芽的植株的變異特性好。

袁大德魯伊走遍全國,花費幾十年時間尋找變異植株,不斷進行試驗,才培育出了雜交水稻。

而文林琳的異能卻能直接導向标準答案。

未來很美好,現實更要腳踏實地一步步來,至少文林琳現在還需要大量的學習實踐。

有這麽個大餅挂在眼前,文林琳幹活更有勁了,就是經常望着自己看中的小山坡垂涎欲滴,天天想着擴大種植範圍。

那小山坡離她家不遠,走過去也就十幾分鐘,山上有一條小溪,水清得很,文林琳小時候沒少去那裏玩水,面積不算大,200~300畝,夠文林琳折騰了。

文林琳和六叔公提過包山的事。

六叔公還勸她:“琳琳,你想種楊梅在村裏租塊熟地就行,幹嘛費那個力去包山了。”

“之前包山養殖熱門的時候,還有老板在那裏開過荒,種果樹,後來發現這荒山投入就是個無底洞,入不敷出,老板都跑了。”

“六叔公,你先告訴我承包這山到底要多少錢呗?”

“就我們這地方,到處都是山疙瘩,連塊大點的平整地都沒有,村裏年輕人都出去打工,田地都抛荒了,誰還要這種小山包啊,便宜得很,幾千塊錢,了不得了。”六叔公還是覺得那小山包不值得。

“哇,這麽便宜,那我要趕緊包下來。”這價格确實出乎意料,低得出乎意料。

六叔公感覺自己剛剛一席話白說了:“你這娃娃咋不聽勸,包山便宜,修路通電通水不要錢啊,你要想玩,你現在天天上去玩也沒人攔你,一毛錢不收你的。”

“這怎麽能說是玩呢,我這是想種點其它的,你看我這楊梅種得多好,都說我像太爺爺,特別會種地。”幸虧這段時間文林琳經常和石老板打交道,臉皮變厚了不少。

六叔公狐疑地看了看文林琳:“我聽我爺爺說過,你太爺爺确實是把種地好手,十裏八鄉有問題都是去請教他的,就是那年代,沒趕上好時候啊。”

這下輪到文林琳狐疑了,她那是随口吹的,難道他們家真的是神農後代,都會種地,可沒見他爸有這方面的天賦啊。

沒等文林琳想明白,六叔公先開口了:“行了,我幫你去縣裏問問,看看現在有沒有補貼,到時候再說。”

“謝謝六叔公,謝謝六叔公,麻煩您了。”文林琳趕緊道謝。

六叔公揮揮手走了:“你別把自己家底賠光了就行。”

六叔公拉上村長一起跑了一趟,給介紹了文林琳的情況,大學生回鄉創業,幹得很不錯,零零碎碎地誇了一通。

可能縣裏面也很久沒遇到在這地方包山的冤大頭了,特意派人來看了看,那山坡确實不重要也不大,有人想要那就簽合同呗。

政策上鼓勵這種行為,縣裏沒卡也沒提要求,直接給了一年2000元的承包價,承包費五年一付,合同期限七十年。

村長回來後,在村裏象征性地開了個會,這白得錢的事沒人不同意,全票通過,合同一簽,一萬塊一付,這山就是文林琳的了。

文林琳拿着熱乎的承包合同,心裏樂開了花。各種角度拍照留存,還和閨蜜炫耀:“姐現在是包山婆了!”

閨蜜趕緊撒花慶祝,微信界面滿屏的小花花:“恭喜恭喜,祝姐妹早日跨入富婆行列,我等着抱大腿。”

文爸文媽被文林琳哄得找不着北:“爸媽,把這小山頭承包下來,我就能種各種好吃的了,以後你們吃的瓜果蔬菜魚肉蛋奶,都交給我了,保證都是綠色産品。”

“山上背陰那塊地方,我琢磨着能不能弄點人參苗,這東西年限越久越好,得提前種,好東西咱們不買,全留給你們。”

文爸文媽聽着可開心了。

肖立也被文林琳拉到山頂上,指着腳下的一片說:“看,這是朕為你打下來的江山。”

“以後我們在這裏建個小樓,嫌縣裏吵了我們就回來住,早上聽着鳥叫聲起床,要有一個大露臺,晚上在露臺上看星星,還要在小樓前鋪一個平臺,給你練武。”

肖立鐵漢柔情,被文林琳的甜言蜜語感動得不知道說什麽好,抱着文林琳坐在石頭上,只覺得天藍樹青,空氣都是甜的,最後文林琳被蚊子咬了兩個包,趕緊拉着肖立下山。

把喜悅和身邊人分享完,文林琳開始整理這個小山包了。

按照文林琳的規劃,以後這山頭就是她的基地了,既然是自己的地方,那路要通,水利設施要完善,電和網更是缺不了,投入的資金少不了,一步步來吧。

先把山坡上平緩的地開出來,種莊稼保證基本生活。

山坡上蓋個簡易棚房,放工具放肥料。

走,去租松土機去。

這天上午,肖立來找文林琳,在院子門口,看到一排小腦袋在那裏探頭往裏看,肖立過去拍了拍一個小胖墩的肩膀:“你們不去玩,在這看什麽呢?”

小胖墩回頭看到是肖立,向他求助:“肖哥哥,琳琳姐在罰站大黃,你快去幫幫大黃。”

這倒是奇了,一般只有小白調皮,琳琳訓兩句,大黃一直很乖的。

一個把白裙子穿得到處泥點點的小女孩,過來拉着肖立的衣角:“肖哥哥,大黃知道錯了,你讓琳琳姐別罰它了。”

肖立慶幸今天穿的是黑色T恤,不顯髒。

這些小孩把肖立圍了個圈,七嘴八舌地讓肖立趕緊去救大黃。

沒想到大黃的小孩緣還挺好。

肖立好奇地走進小院,大黃能犯了什麽錯?

院子裏文林琳拿着一節樹枝,俏臉含怒地瞪着大黃,時不時裝腔作勢地拿樹枝打在牆壁上,吓唬大黃。

大黃兩條前腿直立在牆邊罰站呢,尾巴耷拉着,垂着頭低聲嗚嗚,瞧那可憐樣。

肖立只覺得琳琳發火的時候也好看,他走過去問道:“怎麽了?”

文林琳看到肖立來了,把手裏的樹枝一丢,拉着肖立就要往屋裏走,走了兩步還回頭,刻意兇巴巴地對大黃說:“你給我繼續罰站,不準動。”

屋裏小白玩膩了的狗窩裏睡着一只小貓仔,灰溜溜的像只大老鼠,小白卧在旁邊,聽到有人進來警覺地擡起頭,看到是文林琳又趴回去守着。

文林琳在旁邊解釋道:“我今天早上在大黃窩裏發現的,剛開始我還以為是老鼠,吓了我一跳。”

“不知道它叼回來多久了,都不告訴我,自己偷偷藏着窩裏,我問過村裏了,沒有誰家貓懷孕了。”

“幼貓不能直接喂牛奶,我就給它喝了點米湯,怎麽辦?”

肖立仔細看了看貓仔,棕色短毛,四肢尾巴長短适中,應該就是貍花貓,也就是我們通常說的土貓。

肖立安慰文林琳:“可能是野貓生太多遺棄的,這種貍花貓免疫力高,生存能力強,很好養的。”

“我去縣城買點寵物奶粉,先吃奶粉,養大一點再摻貓糧吃。”

一陣手忙腳亂後小貓仔在文林琳家留了下來。

家裏來了新成員,大家都很放在心上,文林琳定了鬧鐘,一天五頓記得喂貓。小白是新鮮了兩天,就又恢複踩花追蝴蝶的潇灑生活。倒是大黃,明明是公狗,卻有一腔慈母心,全用在了幼崽身上。

記得大鵝還小的時候,大黃也是天天守着,現在鵝長大了,大黃就像卸下了責任一樣,不守鵝圈了,開始跟着小白到處玩。

正當文林琳以為大黃進入休假期時,它自己叼回來一只小貓仔,繼續照顧起幼崽來。

現在大黃看着貓仔吃奶,給貓仔舔毛,讓貓仔在它身上爬着玩,俨然稱職的狗媽媽。

還有新來的小貓仔要起個名字,經過茹黃、銀霜變成大黃、小白這事,文林琳知道翻字典沒用了,就按照狗子的慣例,直接以花色起名就行。

所以,深色條紋的花花,你好呀。

不得不說,貍花貓就是好養,吃得好,睡得多,長得快,一天天的變化肉眼可見。養了一個多月,就能跑能爬想出門玩了。就是花花的眼裏還帶了野貓一絲兇氣,可它現在這個體型,在文林琳看來,那就是奶兇奶兇的。

現在文林琳出門可威風了,花花趴着她肩膀上,大黃要照顧花花,緊貼着跟着她旁邊,小白這個愛湊熱鬧的,跑前跑後玩得歡,這場面要是放到網上,不知多少毛絨控羨慕嫉妒。

第 5 章 摸金校尉之山鬼錢

田教授愁眉苦臉的樣子令人心裏極為不舒服,我說你老教授倒是拿個主意啊?三個人裏面有你倆親戚,反正我們是準備前往吐魯番尋找文成公主古墓,我方才提出的要求你到底能不能幫忙?

田教授仔細觀看着面前的兩幅地圖,一直遲遲不肯開口。近代印刷的新疆版圖,吐魯番是新疆維吾爾自治區一個地級市,地處天山東部山間盆地,又叫“火洲”,是新疆和中亞、及南北疆的交通樞紐。古時的吐魯番一直控制着西域疆土,從西漢開始,吐魯番名為“姑師國”、“車師國”,是古絲綢之路的一條重要走廊。羊皮卷地圖是從文物博物館借出來的,據說是姑師人收藏的版本,對于尋找文成公主的墓葬非常有參考價值。近代地圖紙質發黃,應該是民國之前印刷的,按照現在也屬于文物。

田教授仰頭說道:“你們先到青海,然後直達吐魯番,我問過當地文物局,根本無法提供唐朝時期的版圖,明朝時期的西域戰火頻頻,吐魯番好幾次脫離王朝政府的控制,地域版圖很多時候沒有吐魯番這個名字。所以你們只能深入當地居民中查找,看民間是否保存元朝以前的疆域地圖,姑師族保存了千年不變的生活方式,希望還是有的。從漢至今已有千年歷史,雖說無人知曉文成公主藏于何處,但總之不能放過任何蛛絲馬跡,,否則失之交臂而遺憾終生。”

我無奈嘆了口氣,還遺憾終生呢,小命基本就撂那了,暢談什麽古往今來、從今往後的。文成公主墓葬留下來的線索實在太少了,民間流傳的大多是她功績,以及為了紀念她為西域和唐朝的繁榮立下的汗馬功勞。

田教授搖頭說:“按照記載所說,文成公主是死于天花的,此病在當時上層社會視為禁忌和不光彩,她死後秘葬之事也就不奇怪了。幻魔血鑽的詛咒已經應驗,你們此行不管結果如何都勢必前往,我想千年魔珠的封印被無意之中打破,文成公主活的時候愛民如子,想必也會提供一些蛛絲馬跡給後人,畢竟幻魔血鑽禍國殃民。”

我點頭說,教授說得有道理,田七手裏有一本關于記載文成公主轶事的野史,裏面記載了一副她死後被祭祀的場景,如果找到那段時間的地圖相互參照,我們一定容易找到墓葬地址。

田教授說道:“昨晚一夜沒睡好,我半夜為你申請考古經費和出訪邊塞的通行證,淩晨四點半才傳回信函。此次考古的專項經費由北大聯營的一家企業提供贊助,你們發現墓葬後要第一時間通知國家考古隊。當然,我們将派遣兩名考古隊員加入你們的行列,也算是師出有名了。”

接過國家頒發的大紅考古通行證,田教授又給了一張銀行卡,這是所謂的活動經費,大概十萬塊錢,說只要有重大發現,贊助費還會繼續追加。我想了想說:“吐魯番野山老林中生活着原住居民‘姑師人’,他們擅長巫術,靈山大澤中往往有狼群野獸,沒有槍支彈藥,我們的人身安全無法得到保障,你看能不能提供槍支?”

田教授呵呵笑着說:“槍支可是明令禁止的,你小子想到的,我早已替你想周全了。新疆兵團有一個哨兵所,你只要拿着考古證件和這張申請書,他們會給你提供的,而且還會派兵護送你們。”

我說這太好了,兵馬未動糧草先行,一切都在你掌握之中啊,要我說你跟着一同前往豈不更好?

田教授直搖頭說,李佳珠和我被邀請參加埃及金字塔的一個考古研讨會,時間上沖突了,按照我的性子,恨不得跟你們一塊尋找文成公主墓葬,對于研究大唐盛世和西域繁榮極為重要。金錢豹有三至五個月的緩沖期,你們找到了,我基本就回來了。

我苦笑着說,還有更壞的消息,沒準你們回來,等到的是我們奄奄一息的屍體。文成公主墓葬只是一個傳說,萬一湮滅于荒原大漠,我只能給她陪葬了。

田教授比較樂觀說,凡事往好處想,自古邪不勝正,幻魔血鑽橫空出世為患人間,她的主人文成公主不會坐視不管的,冥冥之中會給你們一些點化。你是青烏傳人,賴半仙的千年後裔,他老人家也會庇佑你化險為夷的。

我急沖沖地奔往京寶齋,心想但願教授的祝願能成為現實。京寶齋的大門緊緊關閉,事先說好的,這個時間應該是送行的時刻,此時哪有一番送行的熱鬧?我敲了一下門,裏面走出一個胖子,看着挺結實,他露出驚喜之色說,賴天寧哥,你來了?

我一怔,心想并不認識你,他卻一口喊出了我的名字。我打量了幾眼,心中有了八九不離十,他想必就是海爺和田七口中的大牛。他果然自我介紹說道,我叫大牛,伯伯和妹妹在地下室等你呢,我等這半天就是為了等你。

我顧不得多想,跟着大牛走近了屏風後面的地下室,屏風是可以移動的,不知根底的人根本猜不透這後面是地下室的入口。下面空氣很清爽,沒有絲毫的濕悶,大概通風良好的緣故。通道四壁亮着電燈,視野很清楚。拐個彎,來到了一個廳室,門是開着的,裏面傳出一陣香燭和焚香的味道。

我跟着大牛走進去,裏面果然只有海爺和田七,沒有其他閑雜人等。堂案上亮着兩支紅燭,一個金色香爐內燃燒着小一搓供香,擡頭看見案幾上面挂着一副色澤豔麗的彩繪,上面端坐着一位頭戴高冠,身着官服打扮的人,面色紅潤,膚色白晰,神态微胖,一看就是富态之人,富家子弟在廳堂供奉着祖師爺,這點并不奇怪。奇怪的是,這個人左手舉着一個羅盤,右手直直的指向我們幾個人。

我故意不露聲色,彩畫中的人一看就是摸金校尉,因為右腰下面別着一塊金牌,那個形狀極為特別,一看就是當年曹操頒發的金牌,由此判斷,京寶齋就是倒鬥世家了,難怪田七品評這行頭頭是道,敢情人家是祖傳。

海爺嚴肅說:“賴天寧你過來燒三根香火吧,就算我不介紹,你也已經知道我們是幹什麽的了。一條船上的三條命,我們就不刻意隐瞞了。這是我祖師爺,隸屬摸金校尉特務營,此番尋找文成公主墓葬,自然少不了祖師爺的庇護。”

摸金校尉雖然幹着倒鬥之事,但跟盜墓賊截然不同,同一時期下的産物,一個官方認可,一個違法。我倒是很崇拜摸金校尉的,他們的陰陽秘術和尋龍點穴功夫天下無敵。想到這裏,我一臉敬仰地焚香叩首,态度恭恭敬敬,不敢有絲毫的不敬之意。

我心思靈動,指着大牛說:“想必這位大牛兄就是摸金校尉中的卸嶺力士了吧?祖傳的不僅是血脈,還有千年不絕的傳承。”

海爺點頭表示我說對了,田七拉開香案的一個抽屜,從裏面拿出三樣東西,像是紅繩子挂着一枚大銅錢,細看之下才發現銅錢發出金燦燦的金光,銅錢是金幣更準确。海爺将每枚金幣挂在田七、大牛和我的脖子上,每次嘴裏發出嗡嗡咒語,三枚金幣剛才還金光四射,自從海爺念完咒語,它們竟然收斂金光,跟普通紅銅錢幣沒什麽區別。

山鬼錢俗稱花錢,古時人們為了避邪免災而佩戴身上的飾物,上面大多刻有八卦和太上老君的圖案,文字多為道家斬妖除魔的術語,但我不知道脖子上的山鬼錢到底有何奧妙。

海爺說,這是祖傳山鬼錢,據說當年曹操設立摸進校尉的時候,把人員細細分出了三六九等,佩戴穿山甲的都是普通官員,而佩戴山鬼錢的才是大內高手,但享此殊榮的人鳳毛麟角,所以世人對他們基本一無所知,我們的祖師爺就是山鬼錢之摸金校尉。

我脖子上的山鬼錢忽然入肉生肌,我被吓得駭然失聲,田七和大牛倒是一臉平靜,好像這件事情事先知曉一樣。海爺哈哈大笑說:“果然不出所料,你身上的山鬼錢既然也能入肉生肌,恰恰說明你也是摸金校尉的血統,賴半仙是你祖師爺沒錯,但他會陰陽秘術和尋龍點穴的技能也是事實,自古傳言,懂陰陽者多為摸金校尉之後裔也。”

我和田七、大牛一起跪拜了祖師爺,山鬼錢是倒鬥世家的摸金符,出門做活時佩戴,完活回家就藏起來,至于為何入肉生肌,我想這是合二為一的奧秘吧,千年神物皆通人性,更何況還是一脈相承?

慈禧太後的玉如意,幻魔血鑽,京寶齋,金錢豹詛咒,山鬼錢的摸金校尉……這一切仿佛在夢中,而我居然搖身一變成了一名摸金校尉的後裔,看看滿心歡喜的海爺,看看激動萬分的田七,再看看嘿嘿傻笑的大牛,我五味雜陳,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該慶幸還是該慶祝。

我們三個背負着行囊,踏上了遠去青海的火車,火車上碰頭的兩位是考古隊員,一個四十歲模樣,戴着一副黑框眼鏡,一個二十五六的年輕小夥子,廋高個,臉上一臉的稚氣。簡單交談中得知,王教授是田教授的助理,此行帶着實習學生小李出來歷練,按照他的意思這叫什麽長江後浪推前浪。我說大家都是圈內專業人士,金科玉律的規矩我就不再贅言,總之就一條,遇到事一起商量,不允許單獨行動,更不允許擅作主張。

王教授再三保證說,出門前田教授有所交待,一切聽從你的安排。文成公主墓葬可是考古史上的日月星辰,我們幾代人的努力發現都功敗垂成,如果此行能有所發現,我這一輩子都值了。

實習生小李是典型的書呆子做派,王教授跟我談話的時候,他基本是執筆狂書的一種态度,恨不得在厚厚的筆記本上寫下萬千世界,我覺得這個同齡人挺有意思的,至少比那些不學無術的纨绔子弟強多了。或許有所察覺,小李停止忙忙活活的書寫,赧然說道:“賴天寧老師讓你見笑了,好記性不如爛筆頭,十多年的習慣一時改變不了,但我保證不洩露大家的隐私,材料純屬筆記範疇,備查備用。”

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我比他大不了多少,他竟然一口喊我老師,那态度堪比豈止是無比敬仰,哎呀去,這股子孔夫子的酸味太濃烈了。

田七也被逗樂了,憋着嘴,酸味十足地有樣學樣說,豎子可教也!正所謂他人‘曲不離口’,你謂之‘筆不離手’,活到老學到老,一歲也不老,三好學生的好習慣呀,你盡管碼子落金磚,我們不是明星,哪來的隐私可洩露的?

實習生小李一臉的窘迫,我們幾個卻是自娛自樂,相互學說逗唱,竟然其樂融融。

窗外不再是令人乏味的灰色城市的建築,取而代之的是田野、高山、河流、樹林……連綿起伏的大山啊,流淌不息的江河呀,還有那不知道是福是禍的墓葬探險,一切都是未知之數。我暗暗流下了幾滴淚水,文成公主你到底在哪裏?找到你不是為了打擾你的安寧,而是為了破除幻魔血鑽的金錢豹咒語,希望你保佑我們一路順風吧,畢竟我們也是你的子民,我們愛戴你如同愛戴自己的親生父母。

第 6 章 應聘保安!

第6章 應聘保安!

第6章 應聘保安!

跟着白素來到李氏集團,洪陽有點懵,這不是他老婆的公司嗎?

“這世界真小啊!”

洪陽滿臉唏噓,心想自己和李若曦倒還挺有緣分。

白素笑了笑道:“李氏集團這幾年随着新總裁的上任,各方面都是越來越好了,在這裏上班,确實是會比很多地方要舒服不少。”

新總裁?洪陽笑了,原來自家老婆還挺有本事……

“對了,忘了和你們說。我們公司招聘保安,好像是有篩選制度,因為保安的職責是保護公司安全,所以不需要什麽學歷,卻是要經過一輪武力考核。”

白素忽然說道。

“武力考核?就是應聘者PK?”

“說白了,可不就是打架?”夏陳浩一喜。

打架?這感情好啊!他從小就在跆拳道輔導班中長大,這般體型力量足夠,打架可是從來沒怕過!

白素則是有些擔憂的看向洪陽:“洪陽,你可以嗎?”

“沒問題啊,黑熊都不是我的對手。”洪陽淡笑。

“真的嗎?”白素俏臉一滞,很吃驚。

“白素姐,這你都相信啊?都什麽年代了哪來的黑熊?”

沒等洪陽确認,夏陳浩便是冷笑出聲:“這小子分明就是瞎掰的!我看他細胳膊瘦腿的,待會兒的武力考核最好是別碰到我,不然就要倒黴咯!”

洪陽撇嘴,一路過來,他和白素都心知肚明了,這夏陳浩可以說是典型的二世祖……

不過聽夏陳浩這麽一說,白素心裏的确是挺擔心洪陽的,他雖然是神醫,但要比武力,看他這種身材恐怕有點……

不一會兒,白素帶着兩人來到了李氏集團應聘保安的現場。

這是一片頗為寬敞的場地,旁邊搭建了涼棚,幾個身着職業套裝的人坐在椅子上,而在場地中,此時則是有不少人影聚集,頗有秩序的分成了兩人一組,正在PK……

“哼,一群菜雞!”夏陳浩看了現場衆人一眼表示不屑。

白素走到那評委席,說了幾句後回來。

“那個……他們說,你們兩個比試一下,贏的人就可以在我們公司做保安了。”白素臉色有些忸怩。

“我們兩個比試一下?不是吧?”

夏陳浩上下打量了洪陽兩眼,很是看不起:“這樣也太沒挑戰性了啊,我們兩個根本就不在一個水平線上的!”

“我也這樣覺得。”洪陽苦笑道。

白素俏臉為難,她也不想的啊,由衷她是想要洪陽匹配到一個稍微差勁點的對手,那樣洪陽就有可能應聘成功了……

“哎!你們兩個趕緊的!已經沒有對手安排給你們了!”評委席那邊的人催促道。

“好吧,既然這樣那我也沒辦法了。”

夏陳浩一臉無奈的樣子,他看着白素說:“白素姐,待會兒我把這小子打到爬不起來,你可別怪我心狠啊!我也就是為了和你在一個公司上班!”

白素沒理會,看了洪陽兩眼後轉身讓開了場地。

“小子,不是我看不起你,救人算你牛掰,但要是說打架,就你這種貨色我打三五個完全不是問題!”

夏陳浩看着洪陽冷聲道:“以後長點記性,有些女人不是你能配得上的!”

“你廢話真多。”洪陽不耐煩道。

“哼,還沒見過你這麽迫不及待找揍的!”夏陳浩嗤笑。

而後之間他目光一凝,陡然出手,标準的跆拳道步伐,有模有樣……

夏陳浩自信滿滿的沖到了洪陽面前,迅速出腿。

砰!

結果夏陳浩被踢出好幾米遠。

“這……”

正擔心洪陽的白素一愣。

天啊,夏陳浩這麽壯的身板,還自稱學過跆拳道,居然不是洪陽的對手?

完全不是對手!

白素在旁邊是看的一清二楚,洪陽站着一動不動的,突然就一腳把夏陳浩給踢飛了。

毫無預兆的踢飛了……

“我勒個去去,你特麽的屬牛的啊!”

夏陳浩倒地之後整張臉都黑了,想要起來,卻奈何只要一動就感覺肌肉劇痛,只能雙手捂着肚皮,蜷縮在那灼燙的地面上,哀嚎連連。

實在是痛啊!

他幾乎是懵的,洪陽醫術牛掰就算了,怎麽打人還這麽厲害?他這麽瘦弱普通的身板……這不合邏輯啊!

他們之間的戰鬥力……還真不在一個水平線上!

“學什麽不好,學人裝逼。”

輕松搞定夏陳浩,洪陽卻是不以為意,他撇了撇嘴,繼而擡頭看向評委席那幾個目瞪口呆的人問道:“我是不是贏了?”

“贏、贏了!你過來登記一下身份信息,明天就來公司上班!”評委席幾人心有餘悸的說道。

……

工作一天,李若曦下班了。

回到停車場,李若曦坐進自己的瑪莎拉蒂總裁豪車,啓動車子,她卻是沒有立即離開這視線陰暗的停車場。

她有點頭疼,離開了公司,她應該去哪呢?

放在平時自然是直接回家,但是現在她不想回家,因為回家她就會看到洪陽,那個惡心無賴無恥到極致的男人!

氣人的是,李若曦想了一天都還沒有想到對付洪陽的辦法。

“好煩!真的不想看到那個混蛋啊!”李若曦氣的抓狂,心情真是糟糕透了。

卻在這時,一道男人的笑聲毫無預兆的響起:“老婆,你口中的混蛋是我?這個我又要好好說你了,我雖然有蛋蛋但絕對不是混蛋……對了,你怎麽還不開車?咱們該回家吃晚飯了!”

車廂中忽然響起一個聲音,李若曦吓得整個人都不好了,好在她心智足夠沉穩,到底還是沒像普通女孩一般失聲尖叫……

幾秒鐘後,李若曦轉頭看着副駕座上不知道何時出現的邋遢男人,內心幾乎崩潰。

第 4 章 (1)

歆傑依然故我,早出晚歸。

我也是。

如果不多想,日子倒還算平順,即使想了,也沒用,所以幹脆不想。

是個下雨天的日子,該下班了。

美莉匆匆忙忙趕着去上夜校。再一年她就可以高職畢業了,也許她還會想要繼續升學。

“人因夢想而偉大”,目标會讓人生活得更起勁。

真不想回去獨自而對空洞寂寞的“家”,所以我又在店裏蘑菇了好一會兒,直到老板娘好心地趕我回家休息。

走出店門沒多遠,明明已經停了的雨竟然又開始下起來了,實在是有夠給它倒黴的!

算了,回去拿傘多浪費時間,幹脆淋兩吧!

我低着頭趕路。

突然,一把大傘出現在我頭上,阻斷了滂沱大雨。

真的應了我那句至理名言:“天塌下來有高個子替我頂着”。瞧,這不就是了嗎?

菩薩保佑,謝謝您的大恩大德,及時遣了您的天兵神将來解救我,以後我會常常上廟裏去上香拜拜的。

懷着感恩的心,我撥開被雨水淋濕而黏在臉上的發絲,擡起了頭。

“啊!你不是……”

“是的,我就是。”好熟悉的微笑。

他就是那個湯姆克魯斯喔,不,是基奴李維,有着自?身高而較顯斯文的基奴李維。

“喔,你……我……謝、謝,你替我撐傘,可是我想雨很快就會停了,不好意思麻煩你。我還是自己走好了。”我結結巴巴地說完,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

他一定看出來我的臉紅了,并且以我的糗态為樂,因為他的微笑加大了。

“雨恐怕一時之間停不了了,如果你不趕時間,就跟我走吧!”說着,便邁開大步往公車站牌的反方向走去,我只好半跑地跟在他旁邊。

“喂,你……”他沒征求我的同意耶!居然一直往前走,而且絲毫不理會我的抗議。

他似乎覺察到我正喘着氣,于是放慢了腳步。

“對不起,我走太快了。”

仰頭望進他真摯的眼神,我的心陡地震了一下。

“沒關系,腿長又不是你的錯。”

我聳聳肩,假裝不在意地掩飾了心裏的悸動。

他的臉上漾着更大的笑容。

李歆予,你完了!這下子你無法全身而退了,而到目前為止,你連他姓啥名啥都還不知道呢!

“我叫殷揚。”奇怪?他真的可以看穿我的心思。只是哪有人叫……

“陰陽?”

“是殷商的殷,飛揚的揚。”他笑笑地說。

“喔。”真是有點尴尬。我趕忙也自我介紹:“我叫李歆予。”

他不在意地點點頭。

然後他帶我走進一家咖啡連鎖店星巴克。

“為什麽你……”我還沒有問完,他就直接上到二樓。并要我在一張靠窗的桌子旁坐了下來。

奇怪,他葫蘆裏究竟賣什麽賣藥?畢竟我們可以算是根本不認識。

難道他有什麽企圖不成?

等他從樓下買了兩杯咖啡上來後,我迫不及待地問:

“你為什麽要帶我來這兒喝咖啡?要喝咖啡,為什麽不到我們店裏,我們的咖啡也不差呀!”

殷揚并不回答我,好整以暇地端起咖啡啜了一口,又是黑咖啡。

不待我說話,他消了清喉嚨說:

“我以為你應該還記得我,那麽我們就不算是陌生人了。”他的聲音低沉卻清晰。

“我們當然不陌生,因為你常到我們店裏用餐,最近一次就在前幾天,我差點把水倒到你身上了。不過我并不常做這樣的蠢事,我一向很具有服務人員的專業水準的。”

“因為你一直盯着我看,我才以為你認出我了。”聽他說得這麽白,我的臉都紅了,真糗。

“你的意思是我們以前就見過面,而你記得我,我卻不記得你?”

他點點頭,但并不繼續答腔,只一味用專注的眼神注視着我的反應。

“可是我并不……”我的記性有這麽差嗎?

“我姓殷。”

“你說過了啊!”

“我是清泉醫院的醫生。”

“我猜也是。很多醫生都來我們那裏吃飯的。”

“我是清泉醫院的外科醫生,我姓殷。”

我是清泉醫院的外科醫生,我姓殷……

好熟悉的句子,好熟悉的聲音。

我轉頭望向窗外,腦中思索着是什麽時候在哪兒聽過這句話?

透過雨絲,隐約可見一棟高聳的建築物,它的一樓外牆上寫了幾個鮮紅的大字:“急診室”。

急診室、消泉醫院、半夜、跳樓……

我猛地睜開因思索、回憶而閉上的眼睛。我傾身向前,恍然大悟地詢問:

“爸爸?”

他輕輕地點點頭。

“你就是那位通知我趕去醫院的外科醫生?”

他又點點頭。

“你也是為我爸爸急救的外科醫生?”

還是點點頭。

我再次合上眼睛,當天的記憶逐漸湧上心頭,由模糊而變得清晰。

許多當時我不願感受、而在日後刻意避免想起的細節紛紛出現在我腦誨中,苦澀升上了我的喉頭。

“所以,你也是見到我父親最後一面的人?”強咽下喉頭的苦汁,我問。

“可以這麽說。”

“為什麽?”為什麽在幾個月之後。他要殘酷地喚起我不堪回首的影像?。

“我對你印象深刻。”

我沉默着。

于是他繼續說:

“我處理過很多類似的Case,也接觸過很多的家屬,而你最特別。”

縱使我有滿腹疑問。我也必須保持冷靜,因為我怕一開口便會不争氣地哽咽,洩露了心底的痛。

“隔天我在各大報紙上看到有關你父親生平的事跡,也報導了你們的家庭狀況,有幾家甚至刊登了你們全家福的照片。”

“你好奇?”

“我關心。”

“關心一個素昧平生的人?”

“我無法告訴你更正的原因,因為連我自己都說不出來,但是我是真的關心你們,尤其是你,不管你相不相信。”

我仔細地審視着他的臉,除了英朗的線條,我在他的眼中還看到了誠摯的關懷。

我相信他,于是我放棄心防,露出了微笑。

“謝謝你。”我說。·

他仿佛松了一口氣。

我向後拉着椅背坐着,捧起杯子啜了一口,才發現冷了的咖啡苦澀不堪。

我再次看向窗外,讓思緒圍繞在那天所經歷的事件上,我努力回想當天的情景,居然都是片段。心理學上有所謂“選擇性遺忘”,也許就是這種情形!

失去了親生父親、失去了生存的支柱,我應該是悲痛逾恒的,或許再加上一點驚惶恐懼吧!

“你相信嗎?關于我的父親,有些事是我看了報紙上的報導才知道的。包括他的事業、他在商場上的地位,以及外界對我們家庭生活的看法。”

“他去世的那一陣子,許多報章雜志對他的生平做了完整的報導。據說,他是在育幼院中長大的,學校畢業後從基層做起,肯幹實幹,又有商業頭腦,所以中年便在百貨業界闖出了一番天地,有人稱他為‘百貨枭雄’。”殷揚果然知之甚詳。

“其實以前我和弟弟并不清楚這些,只知道他賺的錢很多。他從來不對我們談起他的事業,應該是說他根本很少和我們聊天,他在家的次數和他說的話一樣多,可是在金錢上卻是有求必應。我的同學都很羨慕我,可是他們并不知道我們的精神生活卻貧乏得可憐。”

我感慨地娓娓訴說着。

突然,我想到了一個我渴望知道,但卻有些難以啓齒的問題。他會不會嘲笑我。

思考了一會兒,我還是鼓起勇氣問了:

“殷醫師,你可不可以告訴我,那天晚上,我……哭了嗎?”

“沒有。”

他的臉上沒有絲毫嘲弄的神色,只有誠懇:

“你讓我印象深刻,因為你而對至親的驟逝,非但沒有哭,反而堅強而冷靜。你的表情是我一輩子也忘不了的。你沉靜自持而表情木然,似乎将自己的感覺封閉了起來,不願碰觸到外界的殘酷。你冷靜地接受了警察的詢問,并且做了些必要的處理之後才離開,完全沒有崩潰或歇斯底裏。我真的很敬佩你。”

我驚愕而哀傷地聆聽完他的敘述。

我做到了!

爸爸死的時候,我沒有哭!

但此刻,我卻感覺到一顆鬥大的淚珠滑下我的臉龐,接着是第二顆、第三顆。

一張紙巾出現在我面前,我擡起淚眼,看到了他的臉和拿着紙巾的手。

“從小,爸爸常告訴我要勇敢,不要哭。‘哭是懦弱的行為,不管發生什麽事你都要勇敢地去面對。就算我死了,也不能哭。知道嗎?’……”

他似乎了然地定定望着我。

我握住他的手,激動地說:

“我做到了!我總算沒有辜負他的期望!”

一碰觸到他,我警覺地放掉他的手,只是抓起紙巾将眼淚擦掉。

然後我尴尬地說:

“對不起,我失态了。真的很謝謝你告訴我,它對我意義重大。我一直回想不起來那天的一些細節,我以為我永遠不會知道了。”

“你不必自責,這是很正常的一種防衛機制,目的是保護你不受到太大的沖擊而崩潰。”

我微感吃驚地回視他。他是真的能了解……

他微笑地看着我說:

“對我來說,能夠為你解開謎底,意義真是重大!”

他給我的感覺好安全,安全到我不自覺地在他面前洩露出更正的感受。

“你似乎對現在的生活适應得很好!”

“日子總是要過的嘛!剛開始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熬得過,還好現在已經習慣了,我也很訝異我能夠撐得下去。”

我釋然一笑。

面對他的關心,我好想和他分享我的喜怒哀樂:

“孟子曰:‘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餓其體膚、勞其筋骨、空乏其身……’,我想一定是老天爺在考驗我吧!只是不曉得老天爺究竟要給我什麽‘大任’?”

殷揚大笑。

他的笑容掃去了陰霾,帶來了陽光,仿如撥雲見日。

我一時看呆了,壓根兒忘了不久前才剛掉了不少眼淚呢!

“你真是個樂觀的小公主。”

“啊!小公主?你怎麽知道明雪都叫我公主?喔,對了,明雲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你們這麽有默契,改天我一定要介紹你們認識。”

“那是一定要的喽!”殷揚也咧嘴開心地笑着說。

我不禁開心起來,明雲一定很驚訝有人和她“英雄所見略同”。我真是有點迫不及待要引見他們了。

我瞄了一眼手表,哇,已經快九點了。

“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真不好意思,居然快九點了,我都忘了我們還沒吃晚飯,你一定餓了,我們一起吃了飯再回去吧?”他看到我站起身來,趕忙對我說。

“不用了,我家裏還有東西吃,而且我怕太晚回去,我弟會擔心的。”才怪,歆傑是不會這麽早回家的。

“好吧,那麽我開車送你回去。”

“不必麻煩了,我搭公車方便得很,而且我住的地方很亮很安全,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真的。”才第一次見面,怎麽好勞煩對方?女孩子家要矜持有禮一點。

他嘆了口氣,說:“讓我送你到公車站總可以吧?”

不能再辜負人家的誠意了吧?我只好答應。

雨後的夜晚顯得格外沁涼,空氣中夾帶着一絲甘甜,我情不自禁地深吸了一口氣。

配合着他刻意放慢的腳步,竟有着一種幸福的感覺。我偷瞄了他,被他那挺直線條的側面所深深吸引。仿佛意識到我的凝視,他突然轉過頭對我一笑,我不覺羞紅了臉龐,趕緊低下頭專心走路。

“倘若我改天約你見而,你會拒絕我嗎?”

聽着他低沉渾厚的嗓音,我擡起了頭。望進了他深邃的眼簾,我的心再次為之悸動。

“我……我要謝謝你為我父親所做的一切,還有今天。”我發自內心地感激他,但也回避他的問題。

他幽了一默,說:“我的榮幸,小公主。”

“套句明雪說的,我現在已經變成‘落難的公主’了呢!”聽到他叫我公主,心中湧起一股甜蜜的感覺。

我們開懷地大笑,

在笑聲中,我向他揮揮手登上了公車。

這個晚上我做了一個美夢。

夢中,我英勇的白馬王子帶着屠龍劍,深情地對着我說:

“我來了,我的公主!”

※※※

自從殷揚出其不意地制造了“相認”的機會之後,他就常常來找我。

其實我并非一開始就打算接受他,雖然一開始我就知道他的心意,而且一開始我就傾心于他。

為什麽我不接受他?那是因為我害怕。

我和他的背景相差太遠,我們是不會有結果的,而且我怕我會拖累他。

在“家變”之後,我以能夠自力更生而自豪,并不覺得有什麽好丢臉的。我從來不知道什麽叫做“自卑”,一直到認識他。

他就像是臨風的玉樹,迎向陽光自由伸展;而我則像是陰暗角落裏的蕨類,茍延殘喘。

他的朝氣讓我自慚形穢。

他是東升的旭日,前途一片光明璀璨。

他值得一位完美的伴侶,陪他走過人生的每一個階段。而不是家道中落、鳏寡孤獨、靠勞力維生的我。我只會讓他在朋友面前擡不起頭來,讓他因我而蒙羞。

所以我始終刻意與他保持距離。

但是相信我,這一點也不容易!

我想,要成為一名稱職的外科醫生,毅力是絕對少不了的。

殷揚很有毅力,只可惜他碰到了我,因為我也不是省油的燈。

“嗨,歆予,今天下班以後有事嗎?”

“嗯,我今天要加班,老板娘的兒子生病了,她要回家照顧他。”

“生病了?那麽我等你店打烊了再陪你去看他,好歹我是個醫生,說不定可以派上用場。”

“不用了,聽說她兒子是重感冒,你是外科醫生,恐怕不管用吧。何況他已經看過醫生,情況好多了。”

“這樣的話,我們去吃宵夜,如何?”

“吃宵夜?對不起,我正在節食呢,謝啦!”

“看午夜場呢?”

“喔,我剛好今天忘丁戴眼鏡,怎麽看呢?”

“好吧!哪兒都不去,那我就送你回家喽!”

“喔,不不不,我要去明雪家,約好了的。”

“OK,我送你去她家門口我就走。”

“不好意思啦,她會來接我的。”

“唉!歆予,算我敗給你丁,不過我總會等到機會的。”

“殷醫師,你工作很忙,還是不要為我費心了,沒有用的。”

“你好殘忍,明知我很忙,還要和我玩拉鋸戰。”

“希望你知難而退喽!”

“你等着瞧好了!”

這樣的對話,每三五天就會重演一次,他好像樂此不疲。

因為我一直拒他于千裏之外,所以他幹脆就改變策略。

有時候他直接到店門口接我下班,或者幹脆上班前在公車站跟我來個“早晨的約會”。如果我不跟他說話,他也無所謂,只是默默地陪我走一段。

我很不忍心他這樣不辭辛勞,因為外科醫生常進開刀房,需要充足的體力與休息,我真的不想要他為我浪費時間和精神。所以我也曾“明示”他,我并不想和他作進一步的朋友。我還記得那天他的臉上出現了少見的黯然,連離去的步伐也不複往日的輕快灑脫。

我的心好痛呀!就如同被刀子割了一般。

殷揚是第一個讓我心儀的男子,而我卻必須拒絕他。

雯雯罵我是“天字第一號大傻瓜”,這麽好的機會居然把它往外推。

美莉則不予置評,她只是傷感地對我說:“我想我這輩子也不必癡心妄想任何好男人了。”

我知道我拒絕殷揚的理由嚴重地刺傷了美莉的心。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很難過。

喜歡一個人。卻不能接受他,那種心情,就像是望着櫥窗裏的冰淇淋流口水,卻怎麽都吃不到一樣。

我想時間久了,他就會知難而退。而我會将這份感情放在心裏,細細品味,慢慢留戀。

果然,殷揚連續三天沒來找我了。

我感到既傷感又釋懷。

雯雯不識相地湊到我身邊,說:“歆予,你的醫生真的不要你了。你看吧,早就告訴你‘有男堪交直須交,莫特無男空掉掉’。”

冷不防地,雯雯的頭被美莉手上的托盤給敲了一記,痛得她哀哀叫。

“你幹嗎啊?”手還一直撫着頭。

“空掉掉?掉什麽掉?沒學問就不要亂賣弄。”美莉和雯雯的個性南轅北轍,平時常鬥嘴,誰也不讓誰。

“你才沒學問呢!掉什麽掉?當然是掉眼淚呀!沒人要了,不掉眼淚要掉啥?真是的,沒見識也要常看電視,好嗎?”

“邱雯雯,你……”美莉口才沒雯雯那麽好,一時語塞,氣得說不出話來。

偏偏雯雯又得理不饒人:

“我怎樣?林美莉,無話可說丁吧?”

我趕緊勸和,否則可就沒完沒了了。

“好了啦,你們兩位大小姐,再吵下去,客人都不敢上門了啦!”

“哼!”

“哼!”

她們兩個人同時轉過身去,背對背不理會對方。

我心裏暗笑,過不了三分鐘,她們又會和好如初了。

※※※

櫃臺電輯鈴響了,雯雯跑過去接了起來:

“喂,流星雨餐廳,您好!”停頓丁一下,她把話筒交給我:“找你的。”

找我的?

知道這裏電話的人只有歆傑,可是現在是早上九點多,他應該在學校上暑期輔導,怎麽會打電話給我?

會不會是殷揚?他就在附近上班,餐廳招牌上有電話號碼。

我的心雀躍了起來,一下子忘了沒多久前,才為了他的終于放棄自己而感到釋懷。

接過電話,興奮的心情立即化為冰冷。

歆傑出事了!

他騎機車撞上路邊的電線杆了。

老板娘把店裏和她的皮包裏所有的現金全部塞給我,要我備用着。我搭計程車火速趕到北投那家恩慈醫院。心裏好害怕。

我好怕爸爸的事件重演,歆傑不能死,他是我在這世上僅存的親人哪!

到了醫院急診室,我一眼就看到歆傑躺在病床上,眼睛緊閉着,手臂上、腿上都裏着石膏。

我松了一口氣,心想應該沒事,否則醫生不會幫他上石膏的。

病床邊有一位護士正在幫歆傑量血壓,看到我靠近,馬上擡起頭來,并且大聲叫喚正在櫃臺打電話的醫生:“宋醫師,五床的家屬來了,你趕快來跟她說。”

那位姓宋的醫生急忙放下電話,大步向我走來,他先看了護士小姐剛才量好的血壓。交代她:

“準備輸血!”之後,正視着我說:“小姐,你是病人的?”

“我是他姐姐。他的狀況怎麽樣,沒事吧?”我望了一下歆傑,發現他的臉色十分蒼白。

“病人有多處骨折和外傷,這些部份我們都已經處理了,現在最大的問題是,他有嚴重的內出血現象,血壓一直下降,表示他的出血非但沒有止住,反而更厲害了。再這樣下去,病人很快就會因為血壓過低而休克。”

“那怎麽辦呢?”

“他需要開刀,需要輸血。可是我們這裏是小醫院,病床和設備都不夠,所以在你到達之前,我正設法聯絡附近的大型醫院。但是華崗醫院滿床,另一家信義醫院也是。說實話,像你弟弟這樣嚴重的病人,通常醫院都不願意收,因為救活的機會不怎麽大。”

救活的機會不大?

他會死?

不行!我不準!我不準他死!

老滅爺,您聽到沒,我不準他死!

“難道我弟弟就在這裏等死嗎?”

“我們會馬上替他輸血,先穩住他的血壓,同時繼續聯絡其他的大醫院,看看有沒有醫院肯收他。”

“如果沒有醫院肯收,那我弟弟豈不就死定了?你們醫院不是以救人為職志嗎?怎麽可以拒收病人?”我歇斯底裏地喊叫,心裏有了絕望的感覺。

“小姐,你冷靜一點,這樣會妨礙我的聯絡工作。”宋醫生制止我的喊叫,拿起電話按了一串號碼。

“沒有床?謝謝!”又一家見死不救的醫院。

“消泉醫院嗎?我是恩慈醫院急診室宋主任,我們有一個Case內出血很嚴重,需要緊急手術……什麽?你們也沒有床?糟糕!”他沮喪地挂下電話。

清泉區院?殷揚!

我要找到殷揚,他一定會救歆傑的,他一定要!

“宋醫生,請你把清泉醫院的電話號碼給我,讓我試試。”

“你有認識的人嗎?”

我沒理會他,迳自按着按鍵。我的手在發抖,歆傑的生死就在我手裏了。

電話通了。

“喂,請幫我轉外科殷揚醫師。”我的聲音在顫抖。他會不會不理我?畢竟我拒絕了他那麽多次。

經過漫長的轉接,電話終于又有了聲音傳來:

“對不起,殷醫師還在開刀房,現在不方便接電話。”

“請問他的手術什麽時候會結束?”怎麽這麽巧?難道歆傑命中該絕?

“這我不确定,這是一個大手術,殷醫師從昨天晚上就進去了,到現在還沒出來。小姐,你要不要留話?”

完了。我的希望破滅了。

“我……”

“喔,小姐,等一下,殷醫師剛剛出來了,你等一下,我叫他。”

“……”老天爺一定聽到了我的懇求,也或者是殷揚知道我有難,特地從開刀房出來?

殷揚好像是在對旁人交代事情,幾分鐘的時間恍如一世紀那麽漫長。

“喂,我是殷揚,請問哪位?”他的聲音透露出疲憊,但對我卻有如天籁之音。

“殷揚,我是……”

“歆予,是你!你怎麽會打電話給我?”聽到他由意外而轉為驚喜的聲音,我放下心中的一塊大石頭,不禁潸然淚下。

“殷揚,我是要請你幫忙的,我弟給車撞了,現在在恩慈醫院,醫生說他的內出血很嚴重,需要緊急開刀,可是他們沒有設備,好幾家醫院也都不收……”我邊說邊哭了起來,仿佛溺水的人抓到了水裏的一根木頭。

“歆予,你不要慌,我會想辦法。你先把電話給那裏的醫生,我要了解一下情形。”

我把電話交給宋醫生,我聽到他們讨論着歆傑的病情,以及必須立即做的處理。我摸了摸歆傑蒼白的臉,是涼的,一袋血正順着管子流到他的靜脈裏面去。

老天爺,您還能給我多少時間?

宋醫生已結束和殷揚的對話,他将話筒遞給我,轉身大聲吩咐:“馬上出動救護車到清泉醫院。”

我對着話高喊:“殷揚!”

“歆予,你聽我說,我已經大致了解歆傑的狀況,待會兒救護車會送你和歆傑到這裏來,我會安排好一切等你們,你別急,不會有事的。”殷揚用專業而安撫的語氣對我說明,讓我安心了不少。

“謝謝你!”

沒再作多餘的交談,電話挂斷了。這時,救護車也已準備好要出發了,歆傑和連在他身上的一些儀器、管子被小心翼翼地擡上去,我也跟着上了車坐在他的旁邊。

握住歆傑依然冰涼的手,我心裏呼喊着:歆傑,你千萬不能丢下姐姐啊!

凄厲而尖銳的笛聲響起,車身飛快地穿梭在車陣中,沒有受到任何車輛或紅燈的阻礙。

我把自己封閉起來,不去想後果将會如何,我專心地注視着歆傑的臉,在心裏不斷地對他說話,仿佛他能聽得到。

清泉醫院到了,救護車直接駛入急診室門口,車門一開,立即有一些醫護人員上前,将歆傑擡了下車并推入急診室內,我寸步不離地跟了上去。

一進急診室,看到穿着白袍的殷揚迎了上來。我像是遇到救星一樣,緊緊地抓住他的手臂。

沒等我開口,他先用堅定而溫暖的手握住我的,給了我承諾的一笑。

他對身邊的人員下了一連串的指令:“先送放射科做胸腔電腦斷層,确定病人的出血點及出血情形。做完之後直接送七樓外科第二開刀房,那裏已經在待命了。Miss陳,聯絡麻醉師,還有準備血袋。”

“沒問題。”

我打算跟着歆傑去做電腦斷層,卻被殷揚拉住:“你留在這裏辦手續,辦完後到七樓第二開刀房外面等。”

“殷揚,謝謝你!”我望着他的臉龐,注意到他下巴上新長的的黑色胡渣,以及眼睛裏的紅絲。我想起接電話的小姐說的殷醫師從昨天晚上就進開刀房了。他一定已經一夜沒睡!

“放心。不會有事的。”他再次捏了捏我的手,對我綻開一個笑容。

一個看起來比殷揚年長的白袍醫師從電梯出來走向我們。問道:

“殷揚,這個NewPatiert你打算親自操刀嗎?”他說話的同時,用眼睛瞄了殷揚身邊的我。

“嗯,他是我接的Case。”當然把歆傑交到他的手上,我才最放心。

“我認為不妥,別忘了你才剛結束一個十幾個小時的馬拉松。胸腔手術不是小手術,現在你的狀況并不夠好,最好不要冒險。”

我知道他說的是實情,想必殷揚也了解,只見他看看我,面有難色地說:

“可是……”

“今天我沒排刀,不如我來替你動這個刀,如果你不放心的話,就在旁邊協助好了。”

“也好。”殷揚轉向我說:“歆予,這位是我的學長.馮定彥醫師,他是院裏最優秀的外科醫生。有他替歆傑動刀,你可以放一百個心了!”

“麻煩您,馮醫師,我弟弟就拜托您了。”我對地鞠躬,請他務必盡全力。

“小姐,你放心把你弟弟交給我吧!我的刀法和殷揚不相上下,何況有他在旁邊監督着,我怎麽樣都不敢打瞌睡的。”

要不是我正為歆傑擔心得要命,我一定會笑出來的。

※※※

殷揚進開刀房的時間,是下午一點十分左右。我沒有看到歆傑,我想他已經先被推到裏面去了。

殷揚和馮醫師仔細地看了剛照出來的片子,用醫學術語低聲讨論着。之後馮醫師就先進去了。

殷揚對我說,歆傑的胸部受到外力的撞擊,脅骨斷丁三根,心髒破了一個洞,這就是造成嚴重內出血的原因,開刀的目的除了修補這個破洞,還得将胸腔裏的血清除掉,當然斷掉的肋骨也得設法處理。這算是個蠻大的手術,所以沒有五六個小時是出不來的。

他要我坐在外面的椅子上等,或是到家屬休息室去看電視或雜志,千萬不要胡思亂想。

他伸手将我掉出馬尾的發絲塞到耳後,溫柔地對我說:

“要勇敢,不要哭。記得嗎?”

接着他轉身走進去。

自動門合上的那一剎那,我的眼淚卻不争氣地掉了下來,并且一發不可收拾。

可能失去弟弟的恐懼讓我不能自己地哭泣,接着我回想起這段時間以來經歷了爸爸的死亡、面臨生活的驟變,還有對未來不可期的惶恐,我更是無法控制自傷的情緒而演決!

長長的走廊上空無一人。我呆坐在椅子上,任淚水泛濫,終至幹涸。

時間過得好緩慢,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三個小時……

為了打發時間,我去休息室遛了一下,看到公用電話,就打回店裏向大家報告情形,順便請了幾天假。老板娘口口聲聲要我好好照顧弟弟,不要操心店裏的事,不過我還是覺得過意不去。

窗外的天色暗了,我看了一下手表,五點半。

耳邊的各種聲音多了起來,有探病訪客的腳步聲、餐車輪子的轉動聲、護士配送藥物時的說話聲……這兒就是殷揚工作的地方,也是生老病死彙集的地方。

我盯着手表的秒針,一秒兩秒三秒四秒五秒……秒針繞過十二,又重新開始;一秒兩秒王秒四秒五秒……又重新開始;一秒兩秒三秒四秒五秒……

正當頭腦随着秒針的動轉而昏昏沉沉之際,開刀房的自動門“喀啦”一聲開了,戴着綠色手術帽、穿着綠色手術衣的殷揚從裏面走了出來。我趕緊站起來。

我盯着他。的臉,希望能瞧出端倪,幸好看到的只是放松後所顯露出的疲憊。

“你哭了?”被發現了,一定是我腫腫的眼皮洩露了秘密。

我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歆傑他……”。

“很順利。”

“你是說歆傑沒事了?”

“他傷得很重,不過總算撿回一條命,只是他需要一段長時間的複原。”

“殷揚,我不知道該如何報答你才好。”

“報答?這得從長計議喽!”

他露出賊賊的笑,一副正在算計的模樣。

在我眼中,這時的他,是我認識他以來,最帥的一次。

“好了,歆傑在恢複室等待麻醉消褪,然後會被送到加護病房,依我的判斷可能至少得住上一個星期,等到危險期過了,再轉到一般病房。你等一下可以到恢複室去看他,一旦送到加護病房,你就只能在規定的時間才看得到他了。”

我聽從殷揚的建議,去看了歆傑,他依然在被麻醉的狀态,但對我的叫喚似乎有點回應了。雖然殷揚要我回家去休息,但我堅持要在他身邊等他清醒。

于是他便向護士小姐交代了一下,先行離去。

約莫過了半小時,歆傑慢慢有了意識,嘴裏發出呻

第 7 章 砸死個大魔王

沉寂了幾萬年的須彌山上,忽然就狂風大作飛沙走石,眼看着竟要直沖天際,不想那些肆虐而嚣張的砂石,最後卻盡數被一層層透明的仙罩禁锢在一個範圍之內,沒有一片樹葉真的飛出仙山。

許久之後一個男子滿臉怔然的看着右手緩步走出山洞,懊惱在那張俊臉上緩緩消失,最後更是快步走進一處宮殿久久未再走出。

玉帝颛顼即位後八萬九千六百五十三年,凡間六月初一,大吉宜嫁娶、出行、開市,忌動土。(這裏解釋一下,這個年數都是用凡間的時間來計算的,別問我問什麽,也許是這樣看起來要霸氣一些,很霸氣,只能說神仙才是最喜歡裝逼的,不然你試試,玉帝颛顼即位後二百五十二年,就不是一個感覺了是吧。小心翼翼的說一聲,百度過,農歷一年只有356天左右,這是平均。呃,扯遠了。)

六界五行中總有一些不為人知,或者威名遠揚的洞天福地,不過這些地方或被一些仙族居住,或被一些妖魔占領,所以只要是一處仙鄉福地一般都是有主的。

麒麟山就是這麽一處地方,只不過這裏既不屬于仙界,也不屬于魔界,算是一個異樣的存在,山上到處仙氣缭繞,天材地寶處處都有,所以這山上的居民也就盡是一些精靈,還有處在善惡之間的魔族,脫離了仙族,或是正在修仙的散仙,真要說起來這裏也算是妖怪的樂園。

這一日是麒麟山上每千年才舉行一次的聚會的日子,雖然來的都是些妖怪,不過多少都是有些法力的,聚會也是按照天庭中王母娘娘蟠桃會的模式來的,不過終究也只是一場縱情聲色,互相吹牛的宴會罷了。

就在宴會舉行到**,推舉出下一個即位魔王的時候,一個火紅的物件忽然從天而降,重重的砸在剛剛被推舉成為麒麟山主,嘴上正流着哈喇子的黑牛精身上,呃,還很不小心的把興致勃勃的黑牛精砸死了。

衆人皆呆,甚至就連那端菜的小妖也忘了手中的活計,将一盤熱菜直接扣到了剛剛幻化人形的狐貍精那碩大的胸脯上。

而那個狐貍精前一刻還妖嬈的扭着腰肢,裸露着胸前的雪白,不住的沖那個黑妞精抛着媚眼,抛得眼睛都快抽筋了,那不解風情的黑牛精才終于來了興致,起身向她走來。

那狐貍精眼看着妖後的寶座已經在向她招手了,卻不想就在黑熊精離她只差五步,一切盡在眼前的時候,火紅的物體突然出現,黑熊精居然就這樣被砸死了。

狐貍精滿心悲哀的看着被砸死的黑熊精,擡頭看看黑熊精原本坐着的位置,後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站着的位置,不知為何竟生出一絲錯覺,這砸得也太準了,就像是瞄準好的。

所有的妖怪還沒有從震驚中回過神來,那個砸死黑熊精的火紅物體卻突然站了起來,就這麽衆目睽睽的擡頭看天,筆直的站在黑熊精的屍體上,伸出一只手指天罵道:“該死的白衍,算你狠!你還以為我真的沒人要嗎?把我扔出來你可別後悔!”

原本坐在黑熊精身旁的綠衣男子,手中的杯子嘭的碎掉,卻并沒有立即起身,好看的臉上也沒有絲毫怒氣,只是那人周身的氣場微變,于是整個宴會場上更加安靜了。

火紅物體在指天罵完那句話之後,竟沒有接着罵下去,而是低了頭從黑熊精屍體上走下來,然後彎腰坐下就那麽坐了許久未動。

所有妖怪都傻了,看着那火紅的身影,忍不住想要提醒,畢竟那個火紅的身影像是根本就沒有注意到那個被她壓死在身下,後又踩在腳下,最後又坐在屁股下的并不是石頭,也不是什麽桌椅板凳,而是這麒麟山剛剛推舉出來的魔王黑熊精。

不知是誰倒吸一口涼氣,然後所有人都跟着倒吸一口涼氣,最後還是那個火紅物件發現了周圍的不正常,慌忙擡頭看到的卻是一只白皙的手掌。

火紅物件就這樣被迎面打飛,而那個倒黴的黑熊精也終于衆妖救了回來,雖然只有屍體,卻也終有脫離了紅色物體的繼續蹂躏,那個黑不垃圾的黑熊精,此時已變回原形,很不甘心的吐着舌頭,死狀十分搞怪的被人擡上原本放着佳肴的桌子。

火紅物體就像圓球一樣淩空飛起,直直撞向不遠處的巨石,而那個出手打人的綠衣男子居然将手掌一收,身體憑空消失,再出現的時候,卻是在火紅物體的身後,伸出雙手将火紅物體穩穩的接在懷中。

于是小妖們再一次陷入呆愣,整個宴會場上再次靜寂,所有人的目光再次看向火紅物體,微風乍起,于是那個火紅物體終于露出了鬥篷下的本體。

居然是一個小妖,呃,還是一個、一個女妖!确切的說是一個滿臉驚容,眼中含淚,臉色蒼白,張着櫻桃小口、瞪大眼睛看向周圍的桃花精。

不知是誰的口水滴落,啪嗒一聲落在地上,那個一直不出聲的綠衣男子好看得眉頭一蹙,伸手将火紅的鬥篷拿起,将桃花妖再次裝進鬥篷之中,也絕了所有妖怪的視線。

“殺了她,是她砸死了妖王!”終于回過神來的狐貍精,在看到桃花精那一張精美到完全可以讓人忘記一切的容貌,還有綠衣男子異常反應的時候,立刻憤恨的咬破下唇,不顧後果的高喊一聲。

像是一語驚醒夢中人般,那些被桃花精的容貌驚呆的小妖們,心思也立刻活絡起來,畢竟這山上有個不成文的規定,這妖王要是不幸罹難,那誰能幫妖王報仇,誰就會是下一個妖王。

宴會場上的氣氛再次變了變,有些是低頭思索什麽,有些卻依舊戀戀的看着被紅色鬥篷包裹的嚴嚴實實的桃花精,還有一些卻是不着痕跡的向着狐貍精靠去,顯然已經做出了選擇。

綠倪男子不着痕跡的冷哼一聲,将桃花精抗在肩上,說了一聲:“要想活命就老老實實的待着,不準出聲!”

一切發生的太快,我就這麽悲催的一出場就将人家魔王砸死了,後來又被一座山的妖怪追殺,卻因為一個人的出現,一切都變了,後來我才知道那人叫柳玄,是一個柳樹妖,或者說是柳樹仙。

第一眼看到柳玄的時候,他一臉冷色,我甚至還下意識的将他看成白衍,後來就這麽被他抗在肩上,看他一掌将滿山的妖怪打得四下飛散,更看着他一掌将一個妖嬈的身體豐腴的妖精打回原形,在後來就被他扛着走了。

天旋地轉之後,我被那綠衣男子重重的仍在一處卧榻上,感覺內髒都要碎裂了,畢竟那柳玄的肩膀堅實的就像鋼鐵一樣,頂在小腹上疼得幾欲落淚。

“你是仙族?”

不冷不淡聲音跟白衍都極為相似,我愣愣的看着那個綠衣男子,恍惚的問了一句:“你是白衍?”

那男子的臉突然變冷,在開口的時候說的居然是:“那個将你扔到麒麟山的人可曾想過,你身上的氣息若是被魔族發現了,你可還有活命的機會!”

心突然就酸了,擡眼看向綠衣男子的時候,我好像問了一句:“将我扔到這裏的人,是想要我死是嗎?”

綠衣男子也就是柳玄忽然就不說話了,低了頭不看我,答案卻是呼之欲出,狠狠擦了臉上不争氣的淚水,擡眼對着綠衣男子說:“既然救了我,那我以後就跟着你了,好嗎?”

第 3 章 天臺傳道

夜深了,雨卻下個不停,嘩啦嘩啦的雨水彙聚在一起,形成了山洪。

就在這個時候,落葉山陡峭的登天梯上,一個瘦削單薄的身影卻頑強地往上走。懷裏抱着一個昏迷不醒的少女,一步一個響頭。

“當我封官拜爵時,為你重修廟宇,只求你救救我的小妖。”

“當我白日飛升,成功得道時,一生一世只做你的信徒,只求你讓小妖醒過來再看我一眼。”

……

洪淵一步一個響頭,發下了一個個大宏願,祈求山頂上廟宇裏供奉的落葉娘娘的護佑。

從山腳到山頂,共有九千九百九十七級石階,就算是晴朗的白天,人們都要走上大半天。然而,他卻連夜冒雨走上去,還一步一個響亮的響頭。雨越來越大,額頭已經叩出了血痕,鮮血淋漓,洪淵卻毫不在乎。

為了救治寒小妖,他連夢寐以求并來之不易的武府名額都不在乎了,何況區區一點小傷?

洪淵把一切抛之腦後,咬牙連夜冒雨登上了落葉山,來到了山頂上的娘娘廟。然而,讓他絕望的是,哪怕跪在落葉娘娘的雕像前祈求半天,懷裏的寒小妖也不見絲毫好轉。氣息越來越弱,身體越來越冷,越來越僵硬。

“小妖,小妖……”

洪淵大聲呼叫妹妹寒小妖的名字,失魂落魄地走出娘娘廟,站在廟外空闊的朝天臺。從這裏看下去,整座落葉城盡收眼裏,燈火點點。朦胧的月色下,狹窄的石梯猶如一條蜿蜒的白線,一邊是垂直的石壁,另一邊就是深不可測的山澗。

“我洪家良田千畝,樂善布施,對人不薄,為什麽卻天降橫禍,家破人亡?”

“我洪淵秉承家訓,從小練武,為什麽卻連自己的妹妹都保護不了?”

“是誰,說惡有惡報,好有好報?”

洪淵失魂落魄,悲憤地大聲怒吼,詛咒不公的蒼天。

抱着身體越來越僵硬,生機逐漸散去的妹妹寒小妖,一股萬念俱灰的念頭突然浮上他的心頭,所有的不幸和災難全都想了起來。噗的一聲,張嘴活生生噴出一口鮮血,心中一陣陣刺痛。在武府考核中,被惡少葉飛重創的傷口滲出一滴滴殷紅的鮮血。

身體晃了晃後,洪淵踏前一步,有股幹脆抱着寒小妖從懸崖上跳下去,一了百了的念頭。耳邊似乎一直有一把聲音在說,‘跳呀,快跳’,讓他跳下去。

“小妖,哥哥來陪你了。”

洪淵慘然笑了笑,失魂落魄之下,雙腳慢慢地往前走,站在深淵的邊緣。就要叢身跳下去的瞬間,冷不防一腳踩空,夾着雨滴的冷風一吹,霍然驚醒過來。

“不,我不能死,不能就這樣死了!”

洪淵後退半步,筆直地站立不動。失散的姨娘還沒找到,妹妹寒小妖的生機還沒徹底斷絕,他不能就這樣死了。

“咦,跳啊,怎麽不跳了?”

一把陰冷的聲音,幽幽地傳來。

“誰,什麽人,出來?”

洪淵大驚失色,霍然轉身,四下張望。夜色濃濃的,雨還在下,周圍別說人影了,連鬼影都沒有。

“嘿嘿,雨夜登山,有情有義;懸崖立馬,有膽色又不頑固愚鈍,不錯。”

陰冷的聲音,繼續傳來。

這一次,順着聲音傳來的方向,洪淵終于發現了目标。哪是什麽人,分明就是一只羽毛都快掉光了的蝙蝠,正是自己在逃難途中救起的那只蝙蝠。

“你……,你是人是鬼?”

洪淵毛骨悚然,心髒情不自禁的加速跳動。

逃難途中,厲害的妖獸他見多了,但什麽時候,見過一只蝙蝠也會說人話?

“本尊不是人,也不是鬼,而是一個魔。或者說,是一個成魔的妖,妖魔!”

禿毛蝙蝠展翅一拍,掠了過來,就在快要迎面撞上洪淵的瞬間,這才突然搖身一晃,化作一個瘦削的黑袍中年人。禿頭,鼻梁細高,嘴唇薄薄的,一雙眼睛炯炯有神,但臉色蒼白,似乎身患隐疾或者身受重傷。

妖魔?

一個能化成人形的妖獸?

洪淵又是一驚,心頭大震。

“年輕人,別緊張,本尊能在你面前現身,就說明沒有惡意。說起來,本尊還得感謝你的幫助。當初,如果沒有你的相救,本尊重傷之下說不定已經死在那條野狼的肚子裏了。”看着一臉緊張和不安的洪淵,黑袍人笑了笑。

雖然仍然詭異得令人難以置信,但憑着敏銳的直覺,洪淵确實沒在黑袍人身上感覺到什麽殺氣和危險。看看對方詭異的身法,突然心中一動,“前輩在上,請受洪淵一拜,請救救我的妹妹寒小妖。”

走投無路,幾乎徹底絕望的洪淵,突然在黑袍人身上看到了一線希望。

只可惜,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在他眼巴巴的注視下,黑袍人緩緩地搖了搖頭。

“前輩,莫非,小妖真的沒救了?”洪淵心中苦澀,四肢冰冷。

“寒小妖體弱多病,風寒滲入了五髒六腑。不過,真正致命的,是她本身的隐疾。”黑袍人搖了搖頭,意味深長地看着洪淵,頓了頓後接着說道:“不過,也不是說就真的沒救了。求人不如求己,其實,洪淵你自己就可以救她,又何必求人,來這虛無缥缈的娘娘廟?”

“還請前輩指點!”洪淵眼前一亮,躬身行禮。

“風寒侵體,只需要運功幫她推血過宮,再熬一些藥草調理身體就可以了。她的不治之症,則需要突破到凡武五重以上,然後每隔幾天就運功幫她推拿,逐漸去除體內的陰氣和邪氣;或者,尋找一枚純陽丹吞服。時間越快越好,不然,三個月一過,必死無疑。去,把她抱到娘娘廟內,按這門功法運行你體內的鼎力,運功點她的下丹田、旗門穴和太陽穴。”

黑袍人經驗何其豐富,一眼就看透了寒小妖的病情,淡淡地一聲吩咐。屈指輕輕一彈,洪淵腦海裏就多了一門簡單的法訣。

小妖只有三個月壽命了?

洪淵心裏一沉,來不及多想。在黑袍人的指點下迅速抱着寒小妖回到娘娘廟,把她放在一堆幹草上,盤腿坐下運功幫她推血過宮。果不其然,一直昏迷不醒的寒小妖不久就一聲呻吟,喝了幾口水後就繼續沉睡,臉色逐漸好轉,呼吸也慢慢地正常起來。

“師尊在上,請受弟子一拜,傳我無上功法,助我在三個月內突破到凡武五重。”确認寒小妖身體沒什麽大礙後,洪淵轉過身來,躬身向黑袍人行弟子禮。

這些年以來,他一直努力修煉,但一直停留在凡武一重。不是他天賦太低,也不是他不夠努力,而是沒有世家子弟們所修煉的高級功法。如果能拜實力深不可測的黑袍人為師,也許修煉起來就事半功倍。

時間不等人,純陽丹可遇而不可求,唯一的辦法,就是迅速突破到凡武五重,親手幫寒小妖療傷。

黑袍人沒說話,靜靜地上下打量洪淵一番,良久,這才淡淡地說道:“洪淵,你先告訴我,你為什麽而修煉?”

“我要擺脫難民的身份,要在三個月內突破到凡武五重,幫小妖治病!”洪淵迅速回答。

“突破到凡武五重,出人頭地并幫寒小妖治好病之後呢?”黑袍人淡淡地問道。

“我要尋找失散的姨娘,我要重建洪家,光宗耀祖。入朝則封官拜爵,出朝則武動南疆,讓洪家成為南疆第一門閥!”洪淵目光堅定,想起了洪家的祖訓。

風雲皇朝以武立國,曾經家大業大的洪家也是雄霸一方,立志成為舉足輕重的一個門閥。

如今,洪家雖然已經沒有了,毀在滔天洪水下。但是,從小在姨娘的監督下練武的洪淵,沒有忘記刻在牆上的祖訓。

“接着呢?當你如願以償找到姨娘,雄霸一方,比整個風雲皇朝還要強大的時候呢,你為什麽而修煉?你還甘心臣服一個遠遠不如你的皇帝,還甘心只做一個地方諸侯麽?”黑袍人接着追問,聲音有些飄忽,帶着一股難以形容的磁性,直指洪淵的本心。

從大洪水中逃出升天後,洪淵一直在流浪,壓根就沒想過這麽多。但不知為何,聽黑袍人這麽一說,呯然心動,“不,到了那時候,我要改朝換代。我要突破身體的極限,突破到凡武七重天,白日飛升!”

“白日飛升之後呢,你為什麽而修煉?”黑袍人頓了頓,沉聲接着說道:“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你就不想飛升之後,再次飛升,站上修煉的巅峰?難道,你就不想找引起大洪水,毀你家園的上古聖人複仇?”

“想,請師尊教我!”

林淵福源心至,再次躬身行弟子禮。

白日飛升啊!

這可是風雲皇朝內,所有武者的夢想!從小練武的洪淵,自然沒有例外,夢想着破碎虛空,白日飛升的那一天!

“我有一門大日如來琉璃訣,可以讓你練就金剛不壞真身,如何?”黑袍人問道。

“可以戰勝上古聖人麽?”

“不可以!”

黑袍人搖了搖頭,“我還有一門天魔解體大法,可以讓你修為突飛猛進,神擋殺神,佛擋殺佛,如何?”

“可以戰勝上古聖人麽?”洪淵追問。

“不可以!”

黑袍人再次搖了搖頭,沉默一會,淡淡地說道:“我有一門殘缺不存的功法,只有部分心法并且沒有招式,但進展神速,可以把身體練成純陽之體,百邪莫侵。不過,如果沒有大毅力,大氣運,修煉之後随時都有可能走火入魔,爆體而亡,如何?”

“可以戰勝上古聖人麽?”洪淵追問,不屈不饒。

找一個上古聖人複仇,他之前想都不敢想。然而,當機會出現在面前時,情不自禁的呯然心動。

滅我親人者,雖遠必誅!

哪怕是一個天皇老子,也要照殺不誤!

想起被大洪水沖毀的家園,想起在洪水中掙紮的族人和失散的姨娘,洪淵雙眼通紅,拳頭緊握。

“可以,有朝一日要是當真修煉有成,對你來說,上古聖人也只是一個蝼蟻!”黑袍人臉色平淡,但雙眼多了一絲期待。看着雙眼通紅,心底的野心和欲望被自己一點一點地激發出來的洪淵,不露痕跡地點了點頭。

“好,我就學這門功法。”洪淵毅然點點頭。

“跟我來!”

黑袍人沒有多說什麽,起身帶着洪淵走出娘娘廟,來到登天梯盡頭,看着深不可測的深淵,淡淡地一聲吩咐,“跳下去。”

“什麽?”

洪淵一臉愕然,以為自己聽錯了。

剛才,黑袍人暗中蠱惑自己跳下去,是為了試試自己的意志和品行,看自己能不能受得起挫折和打擊。現在呢,又到底是為了什麽?

“洪淵,告訴我,什麽是武道?”黑袍人一聲反問。

“武道,就是練武之道,或者說,為什麽而練武。”洪淵回答,仔細一想,卻又發現自己似乎什麽都沒說,人雲亦雲。

“武道,凝聚着一個武者畢生的感悟。但更重要的,是凝聚着一個武者勇于挑戰極限,打破思維慣性和桎梏,超越自我,不達修煉巅峰決不罷休的恒心和意志。”

黑袍人頓了頓,緩緩地沉聲說道:“天地是一個囚籠,身在其中的人們就是一個個囚犯,白日飛升就是打破這個囚籠,前往外面的世界。我們的身體,乃至我們原有的觀念,也是一個囚籠,束縛着我們的修煉和對世界本源的認識。只有打破一個個囚籠,才能一次次突破極限,成為一個真正的無敵武者!”

“面前的這座深淵,也是一個囚籠?”洪淵問道。

聽黑袍人這麽一說,他豁然開朗,打開了一扇修煉的大門。

一顆追求巅峰力量的心,嘭嘭嘭地跳動起來,渾身血氣翻滾。挑戰極限,突破自我的念頭,從沒有過的強烈。

“對,這座深淵,讓你恐懼,讓你害怕,讓你連站在邊緣的勇氣都沒有。對你來說,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囚籠。踏前一步,站在懸崖邊上,閉上眼睛。對,就這樣!現在,想象你是一只輕盈的燕子,背上長着一對翅膀,輕輕一拍,空氣流動,身體就要飄了起來……,對,就這樣,閉上眼睛,想象你是一只輕盈的燕子……

一把飄渺的聲音,幽幽地傳來。

根據黑袍人的指點,洪淵硬着頭皮一點一點地往前挪,站在懸崖邊緣,靜靜地閉上了眼睛。

剛開始的時候,怎麽都無法進入黑袍人所描述的情景,思緒萬千。想到下方就是深不可測的深淵,雙腿一陣陣發軟,甚至哆嗦起來。

但慢慢地,聽着黑袍人的聲音,他的眼皮越來越重,忘記了身在何方。恍惚間,感覺身體越來越輕,似乎真的化身一只輕飄飄的燕子,随風起舞,輕輕一躍就要飛起來。

“跳!”

恍惚之際,洪淵突然聽到耳邊傳來一聲暴喝。緊跟着,身後一股澎湃的力量傳來,身體一輕,耳邊呼呼作響,一股強烈的失重的感覺浮上心頭。睜開眼睛一看,身體已經摔下了深不可測的懸崖,陡峭的山壁呼嘯而過,霎時間頭皮一麻,心髒差點一下子就崩了出來。

“啊……”

一把驚恐的叫聲,響徹天際。

洪淵手腳亂動,卻抓不到任何東西,下堕的速度越來越快,眼睜睜地看着懸崖底部的亂石越來越近。

冷風如刀,刮在臉上,臉龐為之扭曲變形。頭下腳上,血沖大腦,渾身的鮮血似乎就要從鼻子、嘴巴和耳朵等地方噴出來!

第 9 章 壽禮

冬月初一是顧明陽的四十五歲壽辰。顧府并沒有太多的下人,所以從兩天前就忙活起來,為壽辰做準備,呂夫人不管心腸如何歹毒,管家倒的确是一把好手,到前一天晚上,府中各處便都預備妥當了。

因這一日大清早,顧绮羅起床梳洗穿戴整齊,便戴了顧老爺給的璎珞,前往上房給父親祝壽,順便送上自己準備的賀禮。

恰好在門口遇見了顧錦繡,姐妹倆雖然心裏彼此看不順眼,面上仍是和和氣氣打了招呼,然後相攜一起進門。

進門便看到父親下首坐着一個大概十二三歲的少年,顧绮羅正疑惑這少年是誰?便見顧錦繡跑上前去親熱叫了一聲“哥哥”,她這才想起,顧府中大少爺在國子監學習,自己還一直沒見到呢。

于是連忙上前彼此見過,顧清雲眉清目秀,說話也十分溫潤動聽,行了禮後便歉然道:“論理早該回來見祖母和姐姐,只是因為國子監規矩嚴格,之前休沐日,又因為出了一些事沒回來,所以今日父親壽辰,我才特意請了假趕回來,這才見到姐姐,姐姐和祖母在這府裏可住得慣?”

顧绮羅笑道:“住的很好,弟弟既在國子監,就該用心向學,姐弟們日後見面有的是,倒不急于一時。”

顧明陽在座上笑道:“雲兒是昨天傍晚才到家的,我想着老太太這兩日不大舒服,連晨昏定省都免了,所以就沒叫他過去打擾,等下再讓他和你們一起去給老太太請安。”

接着莊姨娘帶着顧蘭绡姐弟倆也到了,見兒女們都到齊,顧老爺便端坐首位,看着六個子女行了禮,又送上各色禮物,他不由大為欣慰,因對呂夫人感嘆道:“天倫之樂天倫之樂,想我在外勞碌,你在家中操持,所為何來?還不就是為了眼前情景?”

呂夫人笑道:“老爺說的是。不如看看孩子們給的賀禮?也不知她們姐妹花了多少心思,我聽說三丫頭四丫頭為了這個,連着好幾天忙到深夜呢。”

顧蘭绡心中微微一動,看了顧绮羅一眼,她知道太太只提起兩位妹妹,是對自己和顧绮羅走得近有所不滿,只是這二姑娘也頗有心氣,并不像母親那般懦弱,因此雖然知道呂夫人的敲打之意,卻也并不放在心上。俗語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二姑娘不過是和顧绮羅說了幾回話,一直被死死壓抑着的反骨就有些嶄露頭角了。

顧清雲是寫了一幅字送給父親祝壽,顧绮羅在一旁點頭,顧明陽也是得意不已,連誇兒子有進步。接着顧清風卻是送了一幅畫,畫上是一個壽星翁托着壽桃,不過五六歲的孩子,能畫出什麽像樣的?顧錦繡看了一眼,便“噗嗤”一聲笑出來,搖頭道:“這畫的什麽啊?那壽星老頭怎麽畫的跟個白饅頭似得?”

莊姨娘和顧蘭绡臉色立刻就有些不好看,忽聽顧绮羅笑道:“清風這麽大點的孩子,能畫成這樣就不錯了。壽星公的腦門又光又亮,可不就像個饅頭呢?難道一個五歲孩子的畫兒,倒要去看他什麽布局筆法,要求他形神兼備不成?不過是看個意趣,收下他這一片孝心,爹爹說是不是?”

“沒錯,绮羅說的太對了。”

顧老爺贊許的看了大女兒一眼,伸手摸着顧清風的小腦袋,柔聲道:“我兒既喜歡畫畫兒,改日爹爹送你幾枝好畫筆,再替你請一個會畫畫的先生,你跟着好好學一學,即便将來不靠它傍身,這有自己的愛好興趣,也可調劑身心。”

顧清風小臉上的不安羞愧一下子就沒了,興奮答應下來。這裏顧绮羅忍不住就看了一眼顧明陽,眼中難掩震驚之色。忽聽呂夫人笑吟吟道:“老爺也是的,畫畫不過是末技,看你這樣鄭重其事,連绮羅都看不過去呢。”

“嗯?绮羅認為為父太驕縱你小弟了嗎?”顧明陽哈哈一笑,轉過身看着大女兒打趣問道。

這個歹毒的女人。顧绮羅心裏暗暗罵了一句,面上卻綻開春風般的笑容,搖頭道:“太太說錯了,女兒是有些震驚,卻絕不是不認同父親。自來父母望子成龍者多,女兒在杭州時,不止一次聽說過誰家的兒子被父母逼着學習,最後幾乎成了癡呆。女兒着實沒想到父親竟如此豁達,所謂因材施教,不過如此。畫畫雖是末技,也未必不能出息,先帝時的名臣範大人,當日不也是因畫而和先帝結緣,從此後才平步青雲的麽?因此女兒有些感嘆,似父親這樣,對兒女們才是真正的關懷和愛護,我能生為您的女兒,何其有幸?”

“哈哈哈,你這孩子,為父向來以為你性格有些沉默寡言,這還發愁呢,沒想到你說起好話來,連花都能讓你給說開了。”顧明陽捋着胡須哈哈大笑,一旁呂夫人看了顧绮羅一眼,眉頭微不可覺的皺了一下。

被呂夫人誇獎說連續熬了幾個深夜的顧錦繡和顧素纨的禮物是一個荷包并一幅繡品,倒能看出是用了心思的,也十分精美,卻也是尋常之物。顧明陽也誇贊了幾句。倒是二女兒顧蘭绡的生日賀禮是親手繡的一條腰帶,顧明陽十分喜歡,交給呂夫人道:“幫我收着,明兒出門就用它了。”

最後衆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顧绮羅身上,這還是顧绮羅第一次為父親賀壽,衆人都有些好奇她會獻上什麽賀禮,不過轉念一想,左右不過是那些東西,就出奇又能出奇到哪裏去?

正想着,就見顧明陽已經打開盒子,拿出兩個長方形的墊子,疑惑看了好一會兒,才看向顧绮羅道:“绮羅,這……這個是什麽?若說是椅子墊,好像又不夠大,總不會是墊馬紮的吧?”

自家老爹還挺有幽默感的。顧绮羅暗暗在心裏吐了句槽,然後笑道:“前些天聽二妹妹說起父親天天不到五更就出門,每到入冬後,就犯腿疼病。女兒想着父親上朝要三跪九叩,将這個綁在膝蓋上,可以護一護膝蓋。”

這護膝在各種穿越小說裏已經被用爛了,然而對顧明陽這種人确實是十分有用,當下顧老爺的眼睛就不由得一亮,在那護膝上輕輕撫摸了兩下,擡起頭對呂夫人笑道:“真難為她怎麽想得出來?這孩子真是細心,她妹妹一句話,她竟然就放在心上了。”

呂夫人和丈夫做了十幾年夫妻,只看他的目光,便知顧绮羅這件禮物當真是送到了丈夫的心坎上,自己女兒費盡力氣準備的賀禮,在這樣禮物面前,立刻便黯然失色了。她心中暗恨,面上卻笑道:“是啊,大姑娘真是心思玲珑,竟能想出這樣東西,只是有一條,這可行嗎?別被人知道了,說老爺不恭敬。”

“這有什麽不恭敬的?”顧明陽搖搖頭笑道:“你是沒看見那些老大人,恨不能套好幾條棉褲子在身上,有時候官服都撐的變了形,皇上也知道老大人們上朝辛苦,從不理論的。我如今只不過綁個護着膝蓋的,這東西也不是很厚,有官服一遮,萬萬看不出來,比那些老大人強多了,又能護着膝蓋,看來我今年這兩條腿總算不用遭大罪了。”

呂夫人聽見丈夫這樣說,卻也無奈,只好順着說了幾句誇贊的好話,然後衆人一起去見過了周太夫人,一家人就在老太太這裏用了早飯,看着天色還早,顧明陽便對兒女們道:“你們都回房去吧,客人們上門還早着呢。”

于是顧清雲顧清風兄弟倆和女孩兒們一起告退離開,這裏呂夫人便笑道:“我再去廚房看看預備的食材,寧可叫富裕些,也別短缺了,不然豈不讓客人們笑話。”

“好,辛苦夫人了。”

顧明陽目送着妻子出門,這才回身和母親說些家常閑話,聽老太太問起顧绮羅的婚事,他便笑道:“母親放心,我怎能害自己女兒?京城那些謠傳不必理會。對了,我聽蕭将軍說,江北已經從邊關回來,想必今日應該會上門,到時我親自看過他,回來告訴母親,您老便可放心了。”

周太夫人點點頭,瞪了兒子一眼,冷聲道:“若那蕭家子真像傳言中說的不堪,我不管你那老臉上過不過得去,說什麽也得把這門親事給我退了。”

顧明陽一愣,下意識便要反駁,但看母親一臉嚴厲怒氣,他便把話咽下了,應付着點頭答應下來。

且說顧绮羅等出了門,顧蘭绡便笑道:“反正左右無事,我去大姐姐那裏坐一坐,大姐姐不會嫌我煩吧?”

“怎麽會?我也正盼着有個人說話呢。”顧绮羅微微一笑,卻聽旁邊顧錦繡也笑道:“既如此,那我和四妹妹也過去坐一會兒,清風你來不來?”

顧清風剛要答應,就聽身旁顧清雲道:“不必了,我帶清風去書房,看看他寫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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