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0 章 幻陣

一月過去了,林采蘋的洞府中一直都十分安靜,沒有任何聲響傳出。這一日這洞府前來了幾人,正在焦急的談論着什麽,“西門道友,這司徒道友什麽時候才能出關啊,我們都已經在此等候三日了。”說話之人正是蕭潤冥,西門元天回答道“蕭道友,司徒師弟在閉關前曾經說過,他要修煉一個重要的法術,少則幾日,多則一月今日剛好已經滿一月之期,相信他很快就要出關了,蕭道友不要太心急。”蕭潤冥嘆了口氣說道“可是這處分舵不同以往,是才發現的且規模很大,定是這青蓮教很重要的分舵,若是能一舉拿下,一定能讓青蓮教元氣損傷,多一日的延遲就少一分獲勝的把握,若是他們集中教徒在這個分舵,或者是聽到風聲逃走了,那可就竹籃打水了,西門道友不如你傳個音,告之一下司徒道友吧。”

西門元天有些不太情願,“蕭道友你也知道一旦是修煉一門及其重要的法術,最忌諱的就是外界的打擾,我這傳音如果讓我師弟走火入魔了該如何是好。”西門元天說的話不無道理,蕭潤冥也只能等着了。就在蕭潤冥焦急等待的時候,那洞府的門終于打開了,林采蘋神情略顯疲憊,但滿眼的喜色遮都遮不住,一見就知道那法術練成了。林采蘋先是開口說道“讓蕭道友久候了,真是過意不去,我那陣法對于破陣也有幫助所以才如此焦急的。”“無妨,只要道友順利練成就好,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出發吧,其餘的道友都在驅邪聯盟處等候數日了,小隊的隊員也全都集結妥當。”

“好,我們現在就動身,”話音剛落,三人已經騰空而起,來到那驅邪聯盟處果然所有人都已經整裝待發,那蕭潤冥在前剩餘的修士與弟子緊随其後,一行人向那處極大的青蓮教分舵飛去。到了那分舵,果然這處分舵不同以往,僅僅是這規模就已經相當于三個普通的青蓮教分舵了,這陣法雖然也是彌天陣,但是明顯與其餘分舵所用的彌天陣有所不同,是更加精妙與玄奧。這每一個陣法都不是一成不變的,每一個陣法都可以适當的調整來改變其威力與範圍。當然改變陣法的人一定要及其熟悉這陣法,要不然就一定要是陣法大師,不然不僅不會為這陣法增加威力,反而會弄巧成拙,降低陣法的威力。這陣法是經過他人改變,一定不是從教主那裏得來的,如此說來眼前這處分舵中還有懂得陣法之人。

彌天陣被改變之後,能籠罩的範圍更大,而且在陣法外面還多了一層若隐若現的薄霧,這處分舵是在山林中,這種山林裏霧氣很多,這陣法外的霧也并不稀奇,但看着這層薄霧林采蘋總覺得有些詭異,越是靠近就越是有一種不安的感覺。馬上就要走入那薄霧的範圍中,林采蘋突然想到了什麽大喊一句“不要進入那薄霧中,那是幻陣!”可惜她的這句話還是說晚了一步,驅邪聯盟的人已經大部分都踏入了這層薄霧中,只剩下小部分的人還在薄霧之外。所有進入其中的人一腳踏入就難以收回,彷佛是踏在棉花上一樣,十分柔軟,但是周圍都是白茫茫的霧氣,根本就看不清周圍的物品,神識在這裏也沒有用處,所有人之間都失去了聯系。

西門元天也在這次任務的人員中,他知曉這處分舵一定會有陣法,就一直和林采蘋共同進退,林采蘋沒有走上前去,他自然也沒有動,如此就逃過一劫,“師弟,這是幻陣?應該不會有危險啊,但那那些進入其中的人怎麽全都毫無聲息。”林采蘋看着這一層看似無害的薄霧憂心忡忡,“師兄這若是單純的幻陣自然沒有生命危險,但是這是将一處幻陣與那彌天陣結合起來,而且早就布下了,不知其中是否有青蓮教的妖人埋伏其中,這樣所有進入幻陣的人就十分危險了。”一聽林采蘋都如此說,西門元天也有些着急“那師弟你趕快破陣,救出他們啊,有用的到師兄我的地方,但說不妨。”

“嗯,但是這陣法與那彌天陣結合起來,我也分辨不出這到底是什麽陣法,且等我試一試吧。”林采蘋說完拿出那枚令旗還有六把飛劍,按照上一次破解彌天陣法方法如法炮制,但是這一層霧氣雖然沒有實質,但是擋住了林采蘋的令旗與飛劍。試了幾個破解幻陣的方法,但還是全都無效,看來也只能這樣了。林采蘋轉身對西門元天說道“師兄,我不知這是什麽幻陣,在外也找不到陣旗與陣眼,如果想要破解陣法我也只能入陣了,師兄你就在外接應我把。”聽到林采蘋這麽沒有把握的話,西門元天有些擔憂“師弟,若是你也被困在陣中那可如何是好啊。”

“師兄不必擔心,我一定能破解開着陣法的。”林采蘋說完直接進入這迷霧中,四周都是白茫茫根本就看不到任何東西。林采蘋拿出玲珑扇輕輕一扇,這濃濃的霧氣被吹散了一些,突然林采蘋向右前方擲出一柄飛劍,一聲慘叫響起,那飛劍下多了一具屍體。霧氣被吹散的地方神識就能探查,一下就被林采蘋發現在那處躲着一個青蓮教的教徒,正要準備趁林采蘋不備偷襲,結果被林采蘋搶先一步。“這幻陣當真處處都有殺機,還是小心為妙。”林采蘋在這陣法中轉了半個多時辰,前後一共殺了十餘個想要偷襲于她的人,但是還是沒有找到陣眼所在。不過林采蘋也不是毫無收獲,這陣法的大致布置林采蘋已經知曉,只要再給她一點時間一定就能找到陣眼所在,破解陣法。

前方傳來了打鬥聲,林采蘋散開霧氣一看,正是那蕭潤冥正在與一名教徒鬥法,難分難解雙方平分秋色。要知道蕭潤冥已經是金丹後期修士,能夠與他難分高下,那這人也一定是金丹期以上,一定就是這處分舵舵主一般的存在了。霧氣散去,蕭潤冥也發現了林采蘋的存在,喊了一句“道友速來助我,這妖人會放暗器,道友你小心些。”話音剛落,那舵主一見又有一名金丹期的修士,心知勝算不高,一躍跳入旁邊的霧氣中消失不見了。蕭潤冥來到林采蘋身邊,問道“道友你可是知曉這破陣的方法了?”林采蘋回答道“嗯,差不多了,道友你随我一同運足法力用法寶攻擊前面那一處像是雲團一樣的霧氣。”

前方确實有一處霧氣格外濃郁,并且形成了像是雲團一樣的東西,“好,你說動手時我就出手。”蕭潤冥說完拿出一根長笛來。

第 84 章 ∶死亡的惆悵

鄭璇的瞳孔猛然一陣收縮,本就帶着恐慌的臉色在這一刻也徹底的轉變成了徹頭徹尾的恐懼之色!同時伴随着她恐懼表情的還有她那雙在不停顫抖的雙腿…

那是因為,在手電筒的照射下,也就是在鄭璇視線中的10米之外,則赫然有一個披頭散發的鬼趴在地上,并且正緩慢的向她爬來!

居然正是那只可怕的女鬼!!!

“嗚嗚嗚嗚…厄…啊…”

此時正往鄭璇這裏爬來的女鬼一邊緩慢的爬着還一邊發出讓人汗毛直豎的滲人哀嚎聲,這種恐怖的場景就算是如今的鄭璇也徹底無法保持冷靜了,因為她知道…當這只鬼爬到自己面前的那一刻…也就是她的殒命之時!

想到這裏,鄭璇便立即毫不猶豫的轉過了身,同時邁開腿就跑,不過在她向後方跑出約十幾步之後,她卻驚恐的發現…這時她的前方依舊還是那只鬼,并且更讓她毛骨悚然的是…之前距離她約有10米的女鬼如現如今已經和她的距離不足5米!

看到這幅詭異的場景,鄭璇的心髒先是猛地一頓,随即她就立即停住了腳步,她畢竟是不是尋常人,她的靈異任務經驗十分豐富,所以…在通過剛剛這種詭異情況她便立即在腦海裏得出了一個推論,那就是…逃不掉了!而且越跑你反而與鬼的距離越近,逃跑反而只會加速自己的死亡!

(好可怕的鬼,這鬼的能力太過于逆天了,這…簡直就是無所不能!)

然而就算如今鄭璇想這麽多也沒什麽用了,因為哪怕是此刻她的推理正确并不在逃跑,但也僅僅只是延緩自己的死亡而已,因為面前的鬼卻依舊緩緩的朝着她爬來…

“嘩啦…嘩啦…”

女鬼爬行的聲音在次響起,而聽在鄭璇的耳裏就猶如死神的腳步聲一樣的可怕。

4米…鄭璇的雙眼開始出現血絲…

3米…一股席卷全身的涼意瞬間充斥了她的全身…

2米…已經可以看清這只鬼長發下所露出的那雙沒有眼皮…并且充滿惡毒殺意的血紅眼珠了…

1米…

“呼…啊啊啊…”

低頭望着已經爬到她腿旁的女鬼,鄭璇的恐懼神經終于到達了極限…渾身打起了擺子的同時,其兩只充滿了血絲眼珠也正用絕望的眼神死死地看着身前的這只鬼!

(驅魔之血…對!我身上還塗抹了何飛所搞到的驅魔之血!只要鬼觸碰我,那麽血液就會對這只鬼進行驅散,我…我還是有活命的希望的!)

就在鬼爬到鄭璇的身前時,大汗淋淋并絕望到極致的鄭璇才終于想起來…由于之前的慌張所忘記的驅魔之血!

是的,在20.00之前她就将何飛給她的驅魔之血塗抹在了身上,雖然程櫻所提出的丢掉手機的方法無效,并且她也不知道鬼是如何将她轉移到這個詭異的黑暗空間中的,但是她卻知道如今她身上還塗抹着驅魔之血!

這就足夠了!

下一秒,爬到鄭璇身旁的女鬼就在其視線中緩緩的從地上站了起來,而後…它的那張看起來極為駭人的鬼臉就這樣呈現在了鄭璇的面前,鬼的臉與鄭璇的臉面對面,而雙方之間的距離僅不到20厘米!

就這樣,鄭璇終于在她驚恐萬狀的眼睛裏看清了女鬼的全貌,女鬼的雙眼沒有眼皮,那雙幾乎完全是紅色的眼珠就這樣凸出了大半個眼眶并死死的盯着她,而且女鬼只有右側的半張臉是完好的,至于左側則根本沒有臉皮與肌肉,牙齒與臉骨就這樣透過左臉暴漏在空氣中…

“死….死…死…!”

而後在從女鬼嘴裏發出了這段恐怖的聲音後的下一秒,站在鄭璇面前的女鬼就擡起了它的那雙灰色的鬼爪…接着就朝着鄭璇的脖子上掐去!!!

看到這裏的鄭璇,其瞳孔頓時一陣收縮,随即那雙鬼爪就完完全全的掐住了她的脖子!

可是,下一秒…鄭璇就完全徹頭徹尾的陷入了絕望之中!

因為在鬼爪剛剛觸碰到她脖子上的肌膚的那一刻,她就赫然發現…驅魔之血…竟然無效!!!

(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何飛不是說這血确實有效并且還能驅鬼嗎?可是為什麽…難道…難道…真正的驅魔之血早在當初下樓吃飯的時候就已經被…可惡…當時的我還是太想當然了!)

“咳咳…啊啊啊…啊啊…”

不過鄭璇的思考也到此為止了,因為下一刻她就猛然間感到自己的呼吸開始變得不順暢起來,脖子也瞬間變得無比的疼痛,那是因為掐住她脖頸的這只鬼開始用力了,而至于用力之大遠遠超出鄭璇的想像!

随後咚的一聲,鄭璇手裏所握的手電掉就這樣落在了地上…

由于力道過大,短短的一秒之內,鄭璇就徹底的不能呼吸了,并且她驚恐的發現…哪怕此刻的她完全做不到呼吸,但女鬼掐住她脖頸的那雙鬼爪卻依舊在瘋狂的加大着力度,直到此時…鄭璇腦海裏卻忽然想起了鬼的殺人手段…

張永剛、孟慶隆、劉超以及田蘭蘭四人…其死狀…無一例外的都是被分屍而死的!

沒想到這只鬼竟然想将鄭璇的頭顱活生生的從她的身體上掐斷!!!

這種死法…太痛苦了!!!

想到這裏,鄭璇想叫…想掙紮…但是由于無法呼吸所以現在的她根本就發不出一絲的聲音,僅僅只能勉強調動自己最後剩餘的力氣擡起雙手扣住那只女鬼的鬼爪想要掙脫開,不過這顯然是徒勞的,因為她根本就掰不開鬼的爪子,不僅如此,随着這股可怕的巨力的不間斷的加大,她已經能聽到自己脖頸骨骼所發出的斷裂聲音了…

“卡啦…卡啦…”

她的脖骨因受到巨大力量的擠壓馬上就快斷裂了…而同時,鄭璇也開始感到一陣頭暈,死死睜着的那雙充滿血絲的雙眼也開始逐漸模糊…掰着鬼爪的雙手也慢慢的滑了下去…

鄭璇…快死了…

(雖…雖然我毫無反抗之力…但…但我…)

(——絕對不會死的!!!)

猛然之間,似乎就在鄭璇在過兩秒就會徹底死亡的那一刻,她腳下的地面上卻瞬間出現了一個極為耀眼的白色圓形光環,随後光圈的內部便猛然出現了一個明顯五星标志,并同時與外部的圓形光圈相互呼應般的一同閃耀出了極為耀眼的白色刺眼光芒!随後巨大的光芒便籠罩了鄭璇的全身将這個黑暗無比的空間照耀的一片通明!

不過閃耀的光芒卻僅僅持續了不到一秒,随後就瞬間消失了,但是…與光芒一同消失的還有之前被女鬼掐住脖子的鄭璇!!!

而在鄭璇消失後,望着前方空蕩蕩的黑暗,此時那只女鬼便瞬間發出了一聲極為滲人的鬼嚎,緊接着,整個黑暗空間便發生了一陣波紋般的扭曲,随即便轉化成了一陣漩渦…緊接着這只女鬼就聯同這個詭異的黑色空間一起在漩渦中消失不見…

……….

在此刻的總統套房之內,在當鄭璇消失了約5分鐘後,室內的燈光卻又重新恢複了光明,不過如今的何飛等人卻根本不在乎這些了…因為現在不光是何飛,其餘所有人也都是一臉慘白的紛紛坐在了房間的各個角落并發着呆,雖然沒人說話,但是衆人的心裏都隐隐的猜測到了一個答案…那就是…鄭璇死了!!!

(鄭璇姐…你竟然就這樣走了…)

然而就在何飛的眼角剛剛開始濕潤的那一刻,下一秒過後卻突然間異變突起!只見剛剛還很平靜的客廳在一瞬間便籠罩在了一片極為耀眼的白光之中,刺眼的白光根本就照射的客廳的衆人睜不開眼!

就在衆人伸手剛要擋住眼睛的時刻,剎那之間那股白光卻又猛然間消失了…不過,當何飛将手從眼前移開的時候,他的眼睛卻在下一秒後瞪得老大,随後他就死死地将目光盯着客廳正中央的地面…

因為在他的視線內…之前消失的鄭璇此刻這樣躺在客廳的地面上!

“這是…鄭璇姐!”

未完待續…

第 96 章 :銅畫

燈籠。

此刻滿城都挂滿了燈籠。

它們燃了火之後更像是一枚枚紅通通、沉甸甸的柿子。

而在老人死後,那滿城燈籠的光和熱仿佛被奪去了,所有的光都顯得陰森而寒冷。

長橋之上,那賣藝的少女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似是高興極了,赤着雙腳偏偏起舞,而歌姬也落在她的身後,雙手勾弄,似是在撥一副無形的琴弦。

來來往往的人沒有誰能看到她們。

寧長久身影驟動,沒有去理會她們的挑釁,而是向着那黑影消失的方向狂奔過去。

那少女停下了翩翩的舞蹈,望向了他消失的方向,不安道:“這少年看起來頗有些手段,該不會成為冥君大人的變數吧?”

歌姬依舊撩撥着無聲的琴弦,神色卻似迷醉其中,此刻少女發問,她也只是淡然道:“死都死了,還管這麽多做什麽?”

小姑娘覺得有些道理,繼續打轉着身子跳起了舞。

……

天色已晚,寧擒水老宅的對街,老婆婆關上了門,收拾好了編制燈籠的竹篾,最後打掃了一遍屋子。

屋子裏安靜極了,只有偶爾響起的,窸窸窣窣的聲響。

老婆婆從雜物堆裏翻出了一根纖細的蠟燭,點亮之後放置到了桌案上,燭光照亮了一方靈位,靈位上面只寫了七個字——孫兒東運之牌位。

東運是他孫兒的名字,當年一場大病,請了名醫醫治,本快好了,結果她偏要節外生枝,去問寧擒水讨要了一碗符水。

她掌着燭火,看着這塊靈位,滿心的內疚與仇恨讓她身子随着燭火一起搖晃起來,她拿起布擦了擦,然後将靈位合倒在了桌案上。

接着,她想起了一些事情,這些事情讓她的神智也有些恍惚。

她想着前兩日見到寧擒水家冒起炊煙時,自己袖子裏藏着把匕首,去敲開他家的門。那時候她本是心如死灰的,而冥冥之中似乎也有個聲音告訴她,你真的該死了。

可是那日,她并未見到寧擒水,而是見到了她的兩個徒弟,她想要取出袖子裏的匕首,但心中一個莫名的念頭卻制止了她,讓她的手伸入腰上的布袋裏,取出了一個她都想不起什麽來頭的墜子,送給了對方。

一切都很不真實。她甚至想着自己是不是年紀大了,老眼昏花了。

但也都不重要了,她在椅子上坐了會,然後從籃子裏翻出了一把鐵剪刀,沉默了許久之後,對着自己的脖子插了過去。

在那剪刀即将割破皮膚的一刻,大門洞開,一襲白衣少年抓住了那把剪刀,随後以靈力結出了一個領域,阻礙其他人的偷襲。

老婆婆感受到了剪刀上傳來的莫大力氣。

她睜開眼,看着寧長久,一眼便認出了他,怒道:“怎麽是你?老東西殺了我孫兒,他徒弟裝什麽好人?”

寧長久移開了那把剪刀,他沒有去看老婆婆,反而望向了那塊靈位,這一刻他才意識到,這城中的事,要比他預想的更為複雜。

他原本以為是某頭大妖作祟,想要在城中掀起風浪,而城中一些怪異的格局、氣氛也佐證着這點。

所以他也提前做好了準備,也早已将老婆婆預想成了那頭妖怪。

而今夜一連串發生的事情,讓他的想法改變了,他隐約間窺見了一個宏大的,血與骨糾纏的陰謀,只是他暫時無法看清它所有的輪廓。

寧長久走到案邊,扶起了那塊靈位,看着上面的字,作最後的确認。

老婆婆盯着他,厲聲道:“你想做什麽?”

寧長久問道:“你的孫子死了?”

老婆婆被揭傷疤,滿臉怒容:“是啊……他死了,他就是被寧擒水害死的!”

寧長久又問:“那你兩次登門,送這些東西,又是做什麽?”

老婆婆像是遲鈍了一些,她盯着寧長久,眼神怨毒,卻沒有發話,因為如今她所做的許多事情,本就是自相矛盾的,一部分聽從理智的意識,一部分則是本能的驅使。

寧長久繼續問:“城裏賣燈籠,除了你,還有哪家?”

老婆婆依舊沒有答話,她一會看着那靈位,一會又盯着寧長久,似要随時化作厲鬼噬人。

寧長久嘆了口氣,看着她,道:“看來你自己都不知道?”

老婆婆怒道:“你又說什麽混話?”

寧長久忽然将那塊靈位掰成了兩半,扔在了老婆婆的鞋前,老人看着這突如其來的一幕,神色由一開始的震驚很快變成了想要吃人般的滔天怨怒,她盯着地上那斷成兩截的靈位,口中不停喊着孫兒的名字,蒼老的身子顫抖着,像是骨架都要随時垮塌下去。

“你……你……你不愧是寧擒水的徒弟啊,那個老東西的徒弟原來……也不是個東西!”

她拄着拐杖,跪在了那半截靈位前,老淚縱橫。

寧長久看着她,道:“可是自始至終,你根本沒有孫子啊。”

哭聲驟止,老婆婆霍然擡頭,滿是褶紋的臉上,一雙瞳孔在夜色中透着煞白的光。

……

“我沒有孫兒?我怎麽會沒有孫兒!我孫兒叫東運,他娘冬天生的他,是個帶把的,他爹高興壞了,去上東三街給買了一條魚抓了三把蔥……我怎麽會沒有孫兒?我的孫子,便是讓那惡道人害死的!”老婆婆聲音尖酸,聽得人耳腔生疼。

老婆婆抱着頭,她想要像往常一樣回想起孫兒還活着時的光景,卻不知為何,什麽也想不起來,仿佛那一段歲月被硬生生地抹去了一般。

更可怕的是,她漸漸地發現自己連自己的過去都回憶不起來了,她想不起自己年輕時的樣子,仿佛自己自誕生以來,就是一個頭發花白,老得不能再老的老太婆了。

腦子裏唯一的記憶,竟然只剩下坐在屋子的板凳上,用竹條編制燈籠,給燈籠架子刷上紙糊這樣枯燥重複的事情。

她擡起頭,目光茫然而兇狠,像是老狼将死之前露出了自己的爪子。

“你這小妖道,到底施了什麽妖法……為什麽我什麽都想不起來了?你這妖道快把我孫兒還給我!”

說話間,老婆婆從地上爬起了身子,她猛地扔過了拐杖,五指如鈎地向着寧長久撲了過來。

……

另一棟老宅子裏,樹白收拾好了屋子裏的銅器胚子,又将不算寬敞的院子掃了一遍,然後他站在那塊被熏黑了一半的、鐵青色的簾子前,盤算着今年要不要換一塊新的。

最後,他偷偷取出了那袋子銅錢,那袋囊依舊鼓鼓的,裏面只少去了幾個包子的開銷。

不知為何,他忽然覺得,心底有些關于貪婪和惡念的東西,消失了。

他看着那袋銅錢,皺起了眉頭,心想自己痛恨那寧擒水,也知道這袋銅錢很可能是不義之財,但是再怎麽樣,這也不是自己的東西,我樹白從來都是有仇報仇有怨報怨,哪裏會做這種偷雞摸狗的勾當?

不對,這般良善也不像是自己……

他漸漸思索起兩天前發生的事情,忽然生出了一個荒誕的念頭,自己內心原本深藏的,幾乎化不開的大恨,在遇到那白衣少年,被他按着頭跪倒在地,說了那一番話之後,好像消去了大半,甚至生出了要做一個好人的念頭。

而那老婆婆敲開大門,與自己無意間對視了一眼後,他忽然覺得,心底那層紗又被揭開,先前的良善念頭一下變得荒唐可笑起來。

他不知道這種情緒的跌宕是錯覺還是真實,只是方才那刻,心底那抹黑暗好像又被抹去了,他竟再次覺得,自己應該将這袋錢交還給那少年。

樹白坐在冰冷的地上,默然地想着這些,混亂的思緒鬼一般飄蕩着。

忽然,他的視野裏,光線暗了一些。

他擡起頭,看見院子和大堂的交界處,師父像是一截樹木般枯立着,他雪白的頭發在夜風中吹蕩。

“師父……”樹白喊了一聲。

老人沉默了一會,才緩緩開口:“小子,過來。”

樹白疑惑地起身,走到兩人面前,看着那愈顯老态的臉,問道:“師父,怎麽了?”

老人從腰間摸出了一把古銅鑰匙,他将鑰匙遞到了樹白的手裏,道:“那庫房中還有幾張白銅畫作,你等下去取出來,搬去那沙水的旁邊,那沙水邊有許多石墩子,你将這些銅畫按着疊放的順序,從西到東,一幅幅擺着。”

樹白有些吃驚,問道:“師父的銅畫一幅可值好多銀子呢,這随意擺在那常有人經過之處,若是被随意拿去了,可怎麽辦?”

老人只是道:“照我說的做就好。”

樹白看着掌心簡簡單單的鑰匙,本想追問,卻還是閉上了嘴,握緊鑰匙點了點頭。

老人交待完了事情,便回身向着房間走去。

樹白忽然想起一事,問:“上次師父講的那白骨屍魔的故事,後來怎麽樣了呀?”

老人身子微頓,他沒有回答,語調也有些發幹:“什麽白骨屍魔?我有講過這樣的故事嘛,應該是信口胡謅的,記不得了……”

說着,他走入了漆黑的夜色裏。

樹白拿起鑰匙,打開了庫房的大門,那庫房盡是灰塵蛛網,門一打開,地上的老鼠和蟲物吱吱地逃散開來,他捂着口鼻,忍着心中的惡心,走了進去。

他環視四周,也只有那庫房中央有一個木箱子,那應該便是師父交待他的東西了。

他打開了木箱子,看了一眼,确認無誤後背在了背上,向着沙水的方向走去。

出乎他意料的是,這箱子竟沒有想象中那麽沉。

他來到了沙水的上游,見到了第一個石墩。

這些石墩很是古老,仿佛從建城以來便存在于這裏,風霜雨淋之下那石墩邊緣豁口斑斑,看着并無任何平常之處。

他翻出了一塊銅畫,放在了石墩上,借着光,他可以隐約看清上面畫的好像是一幅神戰之圖,而雲端之後,有一大神伫劍而立,陷在泥地裏,半身白骨。

他沿着河邊走着,在第二個石墩處取出了第二幅畫,整幅銅畫描繪的是一個巨大而深邃的深淵,那深淵邊緣,扒着兩只只剩下白骨的手,白骨之爪的主人,好像在竭力将自己的身軀從深淵中拔出來。

第三幅銅畫描繪的,是一個一幅身形堪比山岳的巨大骨架,那骨架上挂着新生的血肉,而那臂彎間纏繞的,類似玉帶的東西,竟是由無數骷顱頭拼湊而成,而它的腰間,那類似流蘇垂落之物,卻是一幅幅被捆綁的,女子死白色的身軀,而那身軀的下端,無數螞蟻一般的人,都長着尖嘴猴腮的臉,他們手持刀劍劈砍着它的大腿,砍得血肉橫飛骨頭破碎。

那副銅畫極為壓抑,看得樹白毛骨悚然,匆匆放下之後,連忙向着下一個石墩跑去。

接下來的一幅畫要平和許多,那副白骨的身軀看不到了,因為它站在一條大河之中,河水煙波了它大半的身軀,只裸露出頭顱肩膀和手臂,那河水波浪劇烈地翻滾着,而他如普通人一半,高高地掬起了一捧水,張開了嘴,飲了下去。

最後一幅銅畫的畫面更為簡單,那銅畫中是一個空空蕩蕩的王座,王座之下,漂浮着許多幽靈,它們朝着王座的方向齊齊跪倒,虔誠而靜默。

樹白仔細看了一會,才發現那并不是真正空蕩的王座,而是因為那王座背了過去。兩側的扶手上,還隐約露出了背面的,沒有黏附一絲血肉的手掌。

樹白依照老人的吩咐,放完了最後一塊銅畫,他隐隐約約覺得這兆示着什麽,好像是某個故事發生的順序,而這與老人口中所述,極為相似。

如果這些銅畫講的,真是那白骨屍魔的故事,那最後兩張銅畫又意味着什麽呢?

樹白認真地思索着,忽然,寒意浮上了他的背脊。

因為他發現,不知不覺間,整個世界都暗了下來。

他緩緩擡頭,驚訝地發現沿河的兩岸,那些大紅的燈籠,此刻竟都變成了白色,那白紙之後的蠟燭,也透着微弱的、慘白的光。

……

……

(還有一章)

第 88 章 大發橫財

同樣,田末也拍下了宮菲菲死不瞑目的照片。

随即揣上幾把激光手槍,沖出了豪華包廂。

那五個飛快逃命的賭客,一跳上自己的直升飛機,便立刻向飛行員大叫起飛。

一名保镖對驚魂未定的主人說:“司令,要不要把這裏轟掉?皮俠客再厲害,也不可能逃得過激光炮……”

這個矮胖司令一巴掌打在保镖頭上:“轟你媽個頭啊!你不知道老子被那喪屍小子拍了照片啊,轟死他,你能肯定那些照片不洩露出來嗎?你以為田家的人跟你們這些蠢貨一樣豬啊……”

其他四名賭客也是一樣的心思。

他們改裝過的直升機,外表跟民用機沒什麽兩樣,實際上都安裝了激光炮,只要向城堡轟兩炮,就能把人間瑤池會所轟成廢墟,皮俠客肯定得死在裏面。

但他們敢這樣做,他們都會死得更慘。

皮俠客肯定把那些照片發給了田家,田三少有任何意外,那些照片肯定立刻會發到論壇網絡上……他們只是一些可以在滬都這塊地盤上橫行無忌的地頭蛇,腦殼遠遠沒有葉川盟統和商龍統帥那麽大。

華智教授那段視頻一出,葉川和商龍都立刻被迫交出權柄乖乖下臺,而他們幾個……貪污巨額戰略儲備屍晶來宮菲菲這裏豪賭,肯定會被軍法處置。他們的家人,也難逃被田家斬盡殺絕的命運!

今天晚上這個啞巴虧,他們只能暗暗吞下,祈禱皮俠客千萬別出什麽事情,甚至希望田家拿那些照片來要挾他們,讓他們投靠田家,他們才能安心……況且搭上田家這條大船,似乎也蠻不錯的。

五架直升機剛剛飛到空中,便看到下面爆出一團耀眼的光芒,是這座城堡的安保中樞,遭到了激光手槍攻擊引發的大爆炸……

——皮俠客真是夠狠的啊!

看來過了今晚,青龍幫将會從漢唐除名了……五個賭客各自在自己的機艙裏頹然擺手,示意駕駛員立刻加速離開這個鬼地方。

城堡安保中樞被田末用激光槍轟爆之後,整個會所,瞬時一片鬼哭狼嚎的混亂。各色玩家瘋了一般從各個場所大門跑出來,帶着自己的保镖護衛沖向自己的座駕,奪路逃生。

一片混亂中,青龍幫大小頭目和喽羅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老大宮菲菲在哪裏,敵人又在哪裏,亂做一團。

這種混亂,讓擁有神識外挂的田末如魚得水,把那些至死都不明白是怎麽回事的青龍幫狠人殺得血流成河。

只有少數人機靈,混在客人當中逃走。

半個小時以後,硝煙彌漫的城堡,基本安靜下來了。

只有品香樓那個區域,隐隐發出女子的啼哭。

那裏,聚集着數百個被青龍幫逼良為娼的美貌女子。她們姿容出衆,都是紅顏薄命之人,在末世中被惡人擄掠販賣到這個人間地獄,飽受折磨、恐吓,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麽事情,也不敢趁亂逃離……她們已經見多了,那些試圖逃跑的姐妹,落得怎樣凄慘的

下場。

哪怕不知道自己能夠在這個人間地獄中活多久,她們也只能在青龍幫的淫威下,抱着慘死不如賴活的心思,茍且偷生着。

沒有過多久,兩百多輛卡車,浩浩蕩蕩開進了城堡。

田末叫來老汪,命他立刻撥出十輛大卡車,先把品香樓的那些女子解救出來,送往田家。然後組織人手搬運地宮裏的物資。

在地宮深處的保險庫裏,田末又找到了兩百多萬顆屍晶。

只不過這些屍晶,大部分都是最低等級的原始屍晶和一級屍晶,三級屍晶兩萬顆、二級屍晶十五萬顆。

此外,保險庫裏面還有五噸黃金和大量的鑽石、珠寶,以及難以計數的現金。

這些黃金、鑽石、珠寶、現金,應該是青龍幫末世之前積累的資産。鈔票是徹底沒用了,黃金鑽石珠寶現在也暫時無用,但只要人類不滅亡,将來肯定也還是硬通貨。

端掉青龍幫的老巢,真的是發了一筆巨額橫財。

上萬噸糧食和大量的軍火物資倒還不算什麽,最值錢的是繳獲的屍晶,足足可以為田家軍培養出幾千個三級超能者啊!

田末最後一個離開城堡,親自押解最後一輛大卡車,滿載屍晶、黃金、鑽石、珠寶返回田家。

田家的族老們早就收到消息,等候在雲宅,激動的把巨量屍晶清點登記之後,由族老們親自把這些屍晶送入千米深的地宮庫房。

此時,瑃娘還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麽事情。

一大早醒來,她的小男人已不辭而別,讓她郁悶了一整天,晚上也睡不着,幹脆盤坐修煉。

聽到田末故意弄出的腳步聲,她像個少女似的蹦跳起來,把手環住小男人的脖子,整個人像樹袋熊一樣挂在他身上撒嬌,嗔怪他早上出門也不跟她說一聲,警告他以後再不能這樣了。

田末咧咧嘴,把綻放出第二春的奶娘抱起來放到床上,變戲法似的攤開手心,向瑃娘呈上一串璀璨奪目的藍色屍晶項鏈。

紫眸屍王很難獵殺到,藍眸屍後同樣也極為罕見。而屍胎化人的詭異之事發生以後,再想遇到藍眸屍後幾乎是不可能的了。

宮菲菲不知花了多大代價,才做成這條藍色屍晶項鏈顯擺,田末當然順手牽羊撸走。

項鏈只有一條,孝敬給便宜母親宋月如的話,等親生老娘蔣慧慧來了田家又沒有第二條來孝敬她……于是田末幹脆就給瑃娘好了。

“哎呀!真漂亮……給我的?”瑃娘驚喜地歡叫。

田末點點頭。看到自己女人的興奮勁,他也很開心。

“來……你替我戴上。”

戴上藍晶項鏈,瑃娘就像年輕了二十歲,對着鏡子左顧右盼,笑得那個陽光燦爛,讓田末心中一陣陣蕩漾……有一個可以做母親的奶娘來做自己妻子,那種感覺,真的是孽戀得人心裏怪怪的啊。

欣喜過後,瑃娘又吊上田末的脖子一通熱吻:“這麽珍貴的禮物,我可不敢戴出門。讓夫人看見,怕是要怪你娶了媳婦忘了娘呢……”

田末笑笑:“夫人不會這麽小心眼的吧?你盡管戴着,她有什麽想不開的,找她丈夫要去……”瑃娘噗嗤一笑,說:“哪有這樣說自己母親的……來,小末,再替我按摩按摩,我覺得我馬上要突破了呢……”

第 90 章 訓練開始(9000推薦票加更)

有人願意教,一豐當然高興,問了一下時雨。

時雨聽到秋雨的話,雙目稍微一動,沒有說話,點頭表示同意,然後繼續教導。

很快,到了早飯的時候了,美羽那邊來叫大家吃飯,兼一也終于從逆鬼至緒的手中解脫出來,和一豐一起去餐桌。

時雨和秋雨落在後面,時雨小聲問道:

“為什麽,要教一豐這些?是不讓我,教他武技嗎?”

秋雨嘆了口氣:

“我也沒有想到,他的基礎這麽紮實,天賦又這麽好,如果只教劍術,他很快就會把基礎掌握,然後就需要教他劍技了。

在長老回來之前,我們還是不要教他武技的好,長老看人比我強,有他認可的話,就是收他為內弟子又有什麽大不了的。

在此之前,我們多給他補充一些基礎,而且,教他其他武術中的基礎,是很有用的,對他只有好處,沒有壞處,這個期間,讓我們多接觸一下,看一看他的心性和想法。

甚至我還可以傳授他我自創的肌肉鍛煉法,這樣基礎的過程就可以拉長一些,總之,都要等長老回來才能決定。”

梁山泊的創立者,長老風林寺隼人才是梁山泊的首領,當年也是他看出來緒方一神齋心性的,時雨也接受了秋雨的說辭,一言不發地去吃飯了。

時雨一直都是在天花板上吃飯的,這次也一樣,拿了自己的飯菜,到天花板上和自己的寵物鼠鬥忠丸一起吃飯了。

飯後,秋雨私下裏将自己的想法告訴了馬劍星和逆鬼至緒,至于阿帕查就算了,暫時還用不上阿帕查。

馬劍星也很贊同秋雨的想法:

“的确,長老應該這幾天就會回來,我們分別教一些基礎,多觀察一下,也是好的。”

逆鬼至緒打了個哈欠:

“好無聊,這些事情都交給你們就好,把我算進來幹什麽。”

秋雨說道:

“別這麽說嘛,逆鬼,這個可是難得的好苗子啊,早上你忙着教兼一,沒有看到,你親自去教一下,就知道了。”

對于達人來講,什麽樣的天才沒見過,但是真正能夠走到達人這一步的,可不是有天分就行的,甚至很多達人們都不是那麽有天賦的人。

這也是為什麽“暗”的緒方一神齋可以拿弟子實驗危險招數、邪神拳魔席爾誇特·裘納薩德在弟子失敗後毫不在意地除去,因為對他們來講,這樣的弟子随時都能培養出來。

不過也不都是那麽喪心病狂的,所謂“暗”,也只不過是個組織罷了,又不是完全都是惡黨,“殺人拳”又不是殺人魔,人越拳和馬槍月之類的對徒弟還是不錯的。

休息過後,兼一又落在了馬劍星的手裏,逆鬼至緒閑了下來,按照之前和秋雨商量好的,去教導一豐。

在空手道上,一豐是純外行,逆鬼也沒有意外,練兵器的,雖然空手能力很多人也不差,不過都是和劍術相關的,很少有人專門再去練一門空手武術。

不過一教,就吓了逆鬼一跳,基礎動作只要教一遍就能記住,最多演示兩遍,一豐稍微自己練習練習,就能夠基本掌握,這個等級的練武天賦,可不僅僅是“天才”一個詞能形容的了。

一豐也有這個自信,除非是《刀語》中鑢七實這種都已經遭天妒等級的妖孽,不然很少有人能在練武的天賦上必過一輝和一豐兄弟倆。

這個是悟性和努力的共同接過,當然,要扣除身體素質的影響,不能和七龍珠那種動不動就爆掉星球的家夥比,不同世界的人身體素質不同,這個羨慕不來。

頂尖的資質,讓逆鬼産生了興趣,他逐漸增加了教導的內容,當然仍然屬于空手道中的基礎部分。

一豐主要戰鬥能力是劍術,不過有達人等級的教導,也不會放過,索性一起學。

他可沒有什麽“極于劍”或者“誠于劍”的想法,只要能變強,在自己可以接納的範圍內,多一些手段都是好的。

當然,精力有限的情況下,劍術肯定是重點,但是總會有手頭沒有兵刃的特殊情況,再說觸類旁通,掌握各種武術的精髓,沒有壞處。

逆鬼教了一個多小時,又換上了時雨,下午馬劍星上場,之後再換時雨。

晚上的時候阿帕查還來湊熱鬧,教了一豐一點泰拳中手肘和膝擊的動作。

時雨如同得到了新的玩具一樣,變着樣地教導一豐,雖然沒有教任何劍技,但是将基礎的動作不斷教導,而且還加上了飛镖的訓練。

之前一豐拿金镖的動作有些外行,讓時雨記住了。

目前正是暑假,兼一不用去學校,一整天都呆在梁山泊,從早上到晚上,訓練強度比一豐這邊都大,一豐有基礎,但是肌肉發育還沒跟上,這個階段是不能超出承受限度太大的,秋雨可是懂得醫術的達人,非常注重這個,控制了一豐得訓練量。

到了傍晚,看着已經快咽氣的兼一,和疲勞不堪的一豐,面色和諧地關懷道:

“怎麽樣,第一天的訓練如何?”

一豐喘着氣回答道:

“還可以吧,我在家的時候,不去醫院上班的日子偶爾也進行全天的訓練,雖然是自己練為主,但是強度也不小的,這次也就是比那些時候超出一點。

而且,對于肌肉的拉傷和鍛煉中的小損傷,我的天生牙是最合适的。”

說罷,一豐召喚出固有靈裝天生牙,刀劍倒轉,來了個長刀切腹的動作,即使知道天生牙的特點,秋雨還是吓了一跳。

天生牙沒有任何阻礙,實際上連衣服都沒有劃破,卻在視覺上已經有了砍進肉體的樣子。

沒有痛感,而是随着魔力的流動,開始修複鍛煉中的拉傷和暗傷。

等一豐将天生牙拔出來的時候,身上的損傷已經基本修複,積累的乳酸也在快速分解,身體輕松了很多。

如果按照《落第騎士》中騎士聯盟的分類,天生牙是概念幹涉系的固有靈裝,在治療上,是将治療的概念灌輸給對方,所以消耗的魔力比較小。

要是普通治療的水術士,F等級的魔力想要治療,消耗的魔力就要大得多。

第 88 章 美江山(九)

一輛馬車急馳在官道之上,馬車是車行裏租的極其普通的青布樣式,駕車的車夫也是溯燕人,但這輛都由三匹駿馬拉着,比一般的車子快了數倍。

車行至彎道,一隊士兵從樹叢中沖出,持着長刀橫馬攔住了那輛馬車。

車夫吓得從車轅撲通掉在地上。

“本王聽說,有業人出沒,故特來一看。”燕卿容騎着馬緩緩從隊列中走出來道。

一只骨節分明手微微挑開半邊簾子,起身躍下了馬車,抱拳出言道:“三王爺,業燕如今已議和,我二人不過來處理些私事,如今事已了,又有病人急需救治,望王爺能通融。”

燕卿容下馬,挑眉看着那人,只見他一身玄色暗紋錦袍,長身而立氣宇軒昂,摘了束眼黑绫的一雙黑眸銳利冷肅,只是上面布滿血絲露出些許疲态。

燕卿容回想起那日他亦步亦趨跟在阿媛身後,後來又有耳聞這人是郡主的三夫侍,不由地皺眉直接越過他,領着人往後面的馬車走去。剛剛靠近,便被他攔下,“這裏面除了一人別無他物,望三王爺高擡貴手。”

“是誰?”燕卿容問。

“是內子。”那人答。

燕卿容心念一動,猝不及防地出手撂開簾子,只見馬車裏果然只躺着一人,被一張黑色襲衣裹得緊緊的,只露出一張蒼白地幾近透明的小臉,雙目緊閉,呼吸微弱,顯然是重傷昏迷了。

“她怎麽了?”

那人上來,“啪”地一下拉下簾子,沉聲道:“傷着了。”

眼見那個自己時時想起的容顏完全消失在眼前,燕卿容醒了醒神,猶豫片刻什麽也不問了,直接拿出一張通行令牌遞給他,“早些帶她去醫治吧。”

說完領着人便離開了。

楚晔收了令牌跳上馬車,催促車夫快馬加鞭趕緊上路。

不過半個時辰,燕卿容一人打馬又追了上來。

楚晔打開簾子心中一驚,這變臉王又來幹什麽?難道是反悔了?

燕卿容一張俏臉被急馳中的冷風吹得有些發紅,高坐在馬上扔出一個小包袱,“喏,這些全是上好藥材。”

包袱一扔,話一說,便又火急火燎地駕馬離開。

有病!楚晔瞪了他一眼,随即打開包袱一看,金創藥、醒神丸、解毒丹……倒也齊全。他摸出一瓶鹿茸補血丸,試過無毒後給阿媛服下。其餘地胡亂包成一團,在車夫目瞪口呆之下,直接扔進了恰巧路過的水潭子裏。

錢二最近時來運轉,被升了侍衛副副首領,俗稱三把手,負責守衛宮門。

月兒明朗。

楚宮寂廖,連帶着宮門也分外冷清。

新官上任,錢二不敢打盹。自然也不許手下打盹,是以大家都還精神。

突地,一駕馬車直接跑到了宮門口。

哪個嫌命長的來這兒撒野?萬一沖撞了聖駕如何收場?雖然聖駕又出門巡查去了,那也是萬萬不許的。

錢二握着佩刀領着衆人圍了上來,張口就要訓人:“你這個……”。

才吐了三個字,馬車上跳下一人朝衆人瞄了一眼,錢二頓時身如抖篩,就算不認得親爹,這位也是要認得的,他腿一軟,跪倒:“參見皇上。”

“嗯”皇上只哼了哼,回身從馬車小心翼翼地抱出一個姑娘來,便入了宮。回頭還吩咐他:立刻、馬上把高修遠叫來。

這皇上出門幾天又撿回一個病姑娘來了,什麽毛病?錢二祈禱這回這個千萬要好養活點,上回那個太能折騰了,連帶着數年這楚宮的日子都不好過。

劉順閑來無事與幾個奴才立在蓁蓁院門口唠嗑,忽見前面一熟悉的人影正大步流星地的走來,忙理了理衣衫躬身相迎,“皇上,回來了。”

多日未見的皇上臉色蒼白,雙眼血絲滿布疲态畢露,只嘴角千載難逢的上勾顯出千年一遇的尚佳心情。

最引人囑目的是他手中抱着的一個裹得嚴嚴實實的裘團。

皇上三兩步就回了房,裘團展開鋪陳在數年未有人睡的拔步床上,露出一個單薄削瘦的姑娘來。

一看這張臉,再看那無聲無息的樣子,劉順與十七、三月連氣都不敢喘。

皇上屈指輕觸姑娘的臉頰,突然咧嘴笑道:“我們總算到家了。”太過高興,忍不住伸掌用力揉了揉,“到家了……”

姑娘的臉瞬間變形,可依舊雙目緊閉一動不動。

皇上驟然跺腳回頭暴喝:“高修遠怎麽還不來!”

整個屋子連帶着人都随着他腳步落地都震了三震,唯有床上那個沒半點動靜。

劉順打着顫音回道:“奴才這就去請。”

說完才要出門,又聽見皇上吩咐道:“把庫裏的好藥材全搬院回來。”

劉順應了,趕緊出門辦差,耳風太好,關門時又聽見皇上柔聲對姑娘說道:“我可為你存了不少好藥呢。”

嗯,存了不少珍貴藥材,等着你病入膏肓後來用。

劉順覺得脊背發冷,這姑娘時運也忒不濟了,又落到這田地。好好的又被皇上給搶回來的,哦,不,這單槍匹馬的只能是偷的。可姑娘為啥不反抗呢?呵呵,定是被咱皇上逆天的武力值給打敗了,重傷昏迷後給劫了來。要是醒着的話,怎麽可能再跟皇上回這兒來。當年那道又是廢後又是休妻不倫不類的诏書,可是被衆人好一陣熱議,連帶着對姑娘也是沒一句好話。這樣的始作俑者怎麽能再輕易原諒。

高修遠輪着老胳膊老腿往院裏趕,他今早才從回春谷回的業都。萬幸,萬萬幸,師弟完好無損地回來了,還向他詳細讨教了婦人生子秘方。大喜,大大喜,師弟他成親了,他雖口上說是作不得數,可正兒八經拜過堂哪能說不作數就不作數啊,瞧師弟說起那人春心蕩漾的樣子,心裏定是十二萬分的作數。雖然這媳婦選得有些夠嗆,但那确實是個好姑娘,且是一個倒黴的好姑娘。

高修遠跌跌撞撞跑進屋,以為是皇上出了趟門受了了不得的重傷,才火急火燎讓人連夜過來。

待站到床頭有絲傻眼,怎麽又是她。

診治了後,高修遠在一衆人殷切目光下,盡量把話說得好聽些:“有些枯歇之相,大補一下還是能好的。”

大家都松了口氣,唯有最重量級的一人直着脊背不動,對他這三言二語很不滿意。

于是高修遠又道:“死不了。”

這才松了脊背,靠坐在交椅上,閑閑地問道:“可有見過你師弟?”

高修遠老臉一崩,剛才還尋思着要不要再給在回春各的師弟去個信,這就給先問上了。于是實話道:“日前在谷中已見過師弟了。”

“嗯”楚晔喝了口熱茶,道:“你師弟十分的安好,多虧朕耗了五成的功力治好了他傷,又拼了命,九死一生地幫他報了仇。”

高修遠拾頭,只見他端坐在紅木椅上,伸出腕子讓他把脈,面皮是十萬分的泰然自若。

高修遠搭上脈,不久前為師弟竊喜的心瞬間拔涼,為師弟默哀,千不該萬不該欠了這厮的大人情。據這厮一向的品性,定然會連本帶利連骨帶皮的讨要回來。

“皇上亦需調理靜養。”

楚晔點頭,“朕一路來時,路上因着寶藏一事十分的不太平,高禦醫與府上衆人最近莫要出門的好。”

高修遠聽了心裏再次為師弟哀悼,話是十分的關懷體貼,可那目光發冷,分明是警告他不準告訴師弟。可自己在谷中告訴師弟家中有秘藥良方,讓他不日來取,這算不算?應該、定是不算的吧。

第二日早朝衆臣們見到了許久未見的皇上。

除了臉色有些發白,其它都很好,特別是多日未見後和氣了不少。

于是大家借機大倒苦水。

數船雲族寶物引來争搶,把楚地鬧得無一安寧之處,到處是匪患亂成一團,朝臣們忙成一團。

那幾個運來寶物的門派更是遭了大殃,幾乎都被各路人馬劫殺個幹淨。只茅山派扔下寶物便逃命,尚存一息,後來茅山派幹脆改名為“往生居”,以與人相看墓地為業,已在業都挂牌營業。

前些日子,顧峰老馬失蹄被業國的安樂郡主當槍使了回,失了萬餘兵馬。

原本在業燕之戰中,楚可坐收漁人之利,乘機獨大,但經此一役又加上楚地內患,己占不到半分優勢。

如今,三足鼎立之勢己成,一時間誰也奈何不了誰。

皇上聽了嘿嘿笑得意萬分,令人直發毛……。

阿媛吃了睡,睡了再睡,直到第三天才徹底醒過神來,看到三月那張胖圓臉,終于清楚明白的知道:這是被帶來楚宮了。

看看天色,已是晚上了。

問:“楚晔呢?”

三月一愣,姑娘口氣不善哪,小心答道:“在禦書房呢,剛有急奏……”

皇上不是故意不在的,實在是多日未臨朝忙得脫不開身。

禦書房內擠擠挨挨站了一大堆大臣。

楚晔看了看,嗯,該來的都到齊了,特別是禮部的都來了,很好。

他清了清嗓子道:“朕欲大婚。”

房內百來號人,靜得落針可聞。衆人低着頭,神色各異,但凡這種時候,有點腦子的都不會插話。娶妻大婚實乃這位皇上的痛痛痛腳,那便由着他一個人說去。

楚晔又道:“朕觀天象明日乃大吉之日……。”

又無人說話,很好。

楚晔滿意地道:“禮部去辦吧。”

第 86 章 熱情交易

沉楓一路狂奔而出,暈沉沉的腦子裏什麽也沒想,什麽也不願意去想,用力想痛哭一場,但平時所謂的男兒有淚不輕彈,到了這時,眼淚竟真的只能在框裏打轉,只是掉不下來。

跑,跑,跑!沒有目的,沒有方向,只是茫茫然地狂奔,只想把全身地力氣都予以用盡,痛痛快快地倒下滾上一番。

功力提升至極致,以致宮內的守衛們只看到眼前黑影一晃,眼前一花,接着一股旋風刮過,就是什麽也沒看到,因此在宮內尚引起了一陣子轟亂。

也不知跑了多久,終于也有跑夠的時候。沉楓癱倒在地上,把頭深深地埋進柔軟的沙地裏。他不想痛哭,因為哭不出來。但心頭卻有着說不出的如刀割般的心痛。

“楓,你怎麽了?啊!你受傷了!怎麽還不把那把劍拔出來?”柔和的女聲在耳邊響起,南宮玉瑚不知什麽時候竟尋跡追到了他身邊。

銀牙一咬,王者之劍帶着大片的血花,狂噴而出,玉手同時急揮,連封住沉楓小腹的幾處穴道。

“你究竟是怎麽了,連自己受了傷也不管?”南宮玉瑚微帶點嗔意責道。“還有,你是怎麽受的傷,難道徐君他——”

“玉瑚!”沉楓頭也不會,反手徑自牽住妻子柔軟的玉手。“我心裏很痛,留下來,好好陪陪我!”

南宮玉瑚有些愕然,柔聲道:“楓,你怎麽了?是不是心裏有事,說出來應該會舒服一點。也許,不,作為夫妻,我必須有着為你分擔一切的義務。”

沉楓望了南宮玉瑚一眼。此時的他,在最親近的人,妻子面前,才卸下了那副平日不茍言笑的面具,如一個孩子般,倒在南宮玉瑚的懷中,喃喃地将今日的一切,傾訴出來。

“想不到,你的身世,竟還有着這麽多的曲折。”南宮玉瑚聽了,也不由為其中一波數折的變化而感慨。

“玉瑚,你說,我該怎麽辦?”

“選自己的路,自己去走吧!”南宮玉瑚若有所思,道。“無論你選擇的路是怎樣的,我都将會和你永遠站在一起。”

“玉瑚!”沉楓苦笑一聲。雙手将南宮玉瑚的纖掌夾在手心,充滿着熾熱情懷的雙眼,深情地凝視向妻子。

在這種熱情的目光下,南宮玉瑚亦不禁俏臉生暈,微嗔道:“有什麽好看的?”

沉楓雙手捧住妻子光潔的額頭,在那白玉般的肌膚上輕輕吻了一下。

南宮玉瑚羞得滿面通紅,身子輕輕一扭,從沉楓的懷抱裏脫将出來,道:“在光天化日之下你也敢這樣,萬一被別人看到了,真是羞也羞死了。”

看着妻子的如花嬌顏,沉楓一笑道:“怕什麽,老夫老妻了,還有什麽顧慮的。”

夫妻倆又逗弄了一會兒,在這一陣子嘻鬧裏,沉楓的心情已是基本上平靜下來了。

輕輕拍了拍妻子的肩頭,似是想起了什麽,沉楓突然訝道:“你怎麽會突然一個人來找我呢?難道,你已經,追上了,那個——”

南宮玉和白了沉楓一眼,道:“也只有像你這種不懂得憐香惜玉的人才做得出那種事。你那一個耳光簡直都打碎了岚的心。我跟她交往了這麽多年,還從未見過她如此的傷心過。你也真是的,對這樣一個大美女也下得了那麽狠的手。”

沉楓嗟嘆道:“其實我也是為她好!自從她父親死了,往日那個機靈的蘭雅絲,竟然完全被仇恨給沖昏了頭,成了個一心只想報仇的蠢女人。在徐君面前竟然那麽猖狂的不顧後果威脅出口。明顯是在提醒徐君時刻不忘殺她。若不是我那一手同時鎮住了她和徐君,說不定徐君早已暗中派出人去對付她了。哦,對了,現在她怎麽樣了?”

南宮玉瑚搖了搖頭,道:“好說歹說我才把她勸回去了。現在哭夠了,倒在床上他睡着了。我看啦,現在她是把你恨入骨髓裏了。”

沉楓淡然一笑,“那也只由得她去了。”

南宮玉瑚看了看沉楓,突然道:“我看,你還是應該去看看她,向她道個歉。女兒家小心眼,即使是岚也不能避免例外。你——”

沉楓眼睛一亮,神秘一笑道:“只要你不吃醋,我倒是樂意。你不怕?”

“你敢?”南宮玉瑚笑嗔,粉拳又趁機在沉楓背上輕輕擂上了幾拳。

※※※

輕輕撥開房門的些許微縫,可以看到一個玲珑浮凸的絕美嬌軀正背對着房門,朦胧鍵陷入香甜的美夢中。身上僅裹了一層薄薄的毯子,身上凹凸的惹火之處隐約可見,蓬松的黑亮秀發自肩頭自然垂下,滑落到榻上,更替她增添了幾許慵懶的風情,一身雪白輕薄的貼身绫羅內糯下,露出一對瑩白如玉的雙臂和若隐若現的肌膚,襯托得她的冰肌玉膚更是攝人心魄。

基于男性的本能,沉楓亦不由暗自難禁地咽下了一口唾沫,想了想,蹑手蹑腳地輕輕掩上房門,準備悄無聲息的退走。

“誰?”雖然聲音雖小,但對于蘭雅絲這一級數的高手來說,六識神通本就異于常人,雖遠不及沉楓,但這點微聲音還是可以感覺得到的。

沉楓有點尴尬,在房門外輕輕咳嗽了兩聲。

“是你?”蘭雅絲輕蹙起那雙黛眉,眼中惱意一閃而逝。

“你來幹什麽?”蘭雅絲冷冷道。“燕大公子是覺得那記巴掌打得不夠重,事後想想甚是後悔,所以又跑到我這裏來還想要打個夠本翻倍麽?”

“哪裏?哪裏?”沉楓幹笑幾聲。

“那你是想來幹什麽?難不成——”蘭雅絲寶石般晶亮的明眸轉了幾轉,突然掩嘴輕笑道:“玉瑚可還在旁邊的房間了,你到我這來,難道就不怕她吃醋嗎?”

沉楓反倒松了口氣。因為看蘭雅絲的如此反應,看來已經恢複了以前的靈動狡黠。對于這樣子的蘭雅絲,沉楓雖然頗覺頭疼,但比起對上不可理喻被仇恨沖昏了腦的蘭雅絲,那還是要好上了許多。

“玉瑚在我心中,自然是最好最美最重要的。”沉楓微微一笑。“只是,在有些大事上,也許我覺得蘭雅絲大小姐應該會更明白事理一些,同聰明人談起來,也會更有價值一些。”

蘭雅絲沉默了一下,随手抓起一件衣服披上,淡淡道:“有話進來說吧!”

沉楓推門而進,目光第一眼,竟是落在蘭雅絲那對露在羅衣外的一截白皙無瑕,充滿彈性的晶瑩纖足上。嗅着如幽蘭般的女兒家體香,沉楓輕輕一笑,贊道:“美人如玉,幽香似蘭,此情此景,真是一副令人賞目的仕女圖。”

蘭雅絲笑道:“是麽?燕公子,你這一進門就對我口齒輕薄,難道,你就不怕我到玉瑚面前去告你一狀,說你調戲我麽?”

沉楓哈哈一笑道:“那也得要讓玉瑚相信才行!我相信玉瑚一定會像我相信她般信任我的。再說,玉瑚更不是那般容易拈酸吃醋的女人。更何況,要調戲大小姐你,我都還得要斟酌三分膽色呢!”

“我之所以會出此言。一來嘛,是對岚小姐你的絕代風華的由衷贊嘆,二來嘛,更是明白同你說話就應該真話實說,咱們兩人,就真人眼中不摻沙子!”

“說吧!”蘭雅絲盈盈一笑。“幾個時辰前才重重給了人家一巴掌,現在卻來讨好人家了,有什麽明話,就爽快點說吧!”

“原來大小姐還在記恨那一巴掌之仇,那倒容易!”沉楓臉上徑自帶着微笑,反手卻重重一記耳光扇在自己臉上。這一記落手極重,一個紅紅的手印就此刻在了沉楓的臉上。

“如此一來,大小姐的氣總該消點了吧!”

蘭雅絲怔怔地看着沉楓,臉上那紅紅的手印。一股寒氣從心底直往上沖。“天,這難道,就是燕沉楓的手段麽?竟陰沉至斯!”

蘭雅絲俏臉上神色陰晴不定,玉手輕擡,冷笑一聲,道:“不敢勞動閣下如此做作,燕沉楓,有話就明說。在關鍵大事上,我還是分得很明白的,絕不會以私人的感情來左右我的理智,你也不必如此費心地來讨好我。”

沉楓微微颌首,突然道:“你是否,真的很想報仇?”

“想!”蘭雅絲回答很幹脆。“想得要命!”

“但你殺不了徐君。”沉楓嚴肅地道。“不但因為他的武功在你之上,更重要的是,他身為帝國七大統領之一,手握數十萬重兵,帳下高手無數,耳目勢力滿天下。其實根本不必他自己親自動手,僅是他的手下一個個排着隊殺上來,壓都把你壓得死。”

蘭雅絲眼波流轉,黛眉輕舒,道:“但徐君曾親口說過不會主動——”

“等等!”沉楓一揚手,打斷了蘭雅絲下面的話。“這樣的話你也信?難道你竟真成了三歲小孩。一來口說無憑,二來,你應該明白,像徐君這種人,他的話,是靠不住的。”

蘭雅絲默然,忽道:“那你究竟想說什麽?”

沉楓眸中精光大盛。“你若要殺徐君,必要得剪其羽翼。若要剪其數十萬大軍之翼,必先擁有自己實力,但你現在勢單力孤,無人肯亦無人敢幫你,你——”

“原來如此!”蘭雅絲輕笑一聲。“我道你這說了半天是什麽意思,原來,你是想拉我當你幫手啊!”

“大小姐是聰明人!你也應該清楚我說的話是否有道理。其中利害,大小姐自己好生體會便知。”沉楓不動聲色,淡然道。

“其實,應該說得正式一點,叫作合作。”

“我想——”蘭雅絲半倚在床頭,把玩着肩頭處滑落下來的一簇青絲。“其實,你應該是看上了我父親所遺留下來的暗中的龐大情報網和殘餘勢力吧!至于我,你倒是沒怎麽放在心上的。”

“那倒未必!”沉楓正色道。“具有無窮可能性的活人,永遠比死人有價值得的多!

更何況,還是個貌美如花的大美女呢?僅是這一點,就有很大的用處了!呵呵!”

“我想知道,你為什麽肯這麽‘好心’地找我合作,來‘幫助’我?要知道,徐君對你的價值來說,應該比我要大上許多倍。”

“因為——”沉楓眼中愠意一閃而過。“我現在可以肯定!徐君,就是這次帝都變奏曲的真正幕後主使!”

“月容神,你爹,魔教,都不過是他計劃中的一顆棋子而已。他的目标野心,絕對超出了你的預料之外。若不是有我的出現打亂了他的計劃,恐怕,現在,你不知正身在何處呢。”

“你的想法倒是不錯,可是——你有把握和安排嗎?你能肯定所有的一切都不出你的掌控之中嗎?還是你也是太天真了,燕沉楓!”蘭雅絲輕蔑地問道。

“還有,一件事,請蘭雅絲小姐,以後再也不要稱呼我作燕沉楓了。因為——我不姓燕。”沉楓雖是語調平靜地說着話,但眼中仍是不可避免地閃過一絲陰霁。

“那以後怎麽稱呼你?”蘭雅絲略偏轉螓首,嬌笑道。

沉楓收斂起笑意,以低沉的語調,慢慢地将今天進宮後所發生的一系列事情敘述了出來。

蘭雅絲越聽越驚,俏臉神色幾度陰晴變化,聽罷,強笑道:“你把自己的這種隐密身世,告訴給我幹什麽。其實你只需要說一句以後不再稱呼你燕——”

“你應該明白的。蘭雅絲大小姐!”沉楓冷冷一笑。

不自覺間,蘭雅絲背後的纖手悄悄地伸向了挂在床頭的古劍。“我,我不明白你話的意思。”

“現在你演戲的本事,可是越來越差了呀。大小姐!”沉楓淡淡地笑着。“像這種我自身隐密的事情,我都肯拿出來與你共享。那麽,目的只有兩種。前一種,是與朋友的共享秘密。至于後一種嘛!”

“殺人滅口前的征兆!”蘭雅絲檀口輕吐,話音未落,大片銀光自她身後撒出,在耀目的銀光中,只見到劍鋒輕輕一轉,在輕微的呼嘯聲中,爆成滿室的細碎光點。

古劍化作一團閃耀着滿天電光的銀白芒點,點點銀點。循環往生,組成了一團閃爍不休的光球,流星追月般畫過虛空,循着一道玄妙之極包涵了天地至理的弧線,往着沉楓投去。

“想要動手嗎?”沉楓淡淡一笑。“你,連徐君都打不過,又怎配與我交手?”

一拳,轟出。

在拳頭間,包裹着一層淡淡半透明的瑩光。在半明的燈光下,變化着各種奇妙的色彩角度。

魔武之力!

聽到殺父仇人徐君之名,蘭雅絲那平靜端莊的俏臉上仍然點波不興,心情進入了明鏡止水的空靈境界。古劍巧妙地不停在半空中幻化着,避開沉楓迎上劍鋒的一拳,萬點劍氣随着森羅幻象,彎如游魚,以絕不可能的角度,挾帶着漫天的劍氣,卷向沉楓的後腦。

“砰!”那層半透明的瑩光,在半空化作點點熒光,散開。如同磁石吸引一般,将周圍附近的呼嘯劍氣,予以層層的抵消化解。沉楓的拳頭,同樣不可思議地自莫名的虛空穿出,重重地擊上了古劍的劍身。

蘭雅絲只感到,一股火熱的力量,延着劍身一路順延而上,直撲向她的經脈。

既非魔法,亦非內力。這就是魔武之力的力量!

蘭雅絲黛眉輕輕蹙起,丹田內的內力一鼓而起,一重強過一重,一鼓作氣,奔流而出。

蘭雅絲清晰地感覺到,當自己的三重內力一波波連續鼓蕩而出,與那股火熱力量即将相觸,将接未接之際,對方那充盈鼓蕩的灼熱力量,卻在驟然間如雪化水般,融解消失得無影無蹤。

芳心正再一凜,還待準備再度轉換真氣之時,三股如針尖般纖細的氣勁,以螺旋狀的姿态,哧得從那鼓蕩的三重真氣牆縫隙間鑽入。三氣合一,如寒冰般驟然化開,散向蘭雅絲的四肢百骸。蘭雅絲嬌軀一顫,已是立足不穩,向床上再度栽下。

“大小姐,可要當心呀!”沉楓猿臂輕舒,将蘭雅絲倒下的嬌軀穩穩地抱在懷中。

“你,放開我!”蘭雅絲又羞又氣,掙紮了幾下,但感到體內寒氣大盛,一股寒意自小腹一路向上升起,嬌軀不由微微一顫。

“別這麽不好意思嘛!”沉楓的目光輕輕一轉。蘭雅絲剛才經過一番還算劇烈的打鬥,雪白輕薄的貼身绫羅內糯不經意間被掀起,露出一大截瑩白滾圓無瑕的完美小腿,透過內糯微洩的縫隙,尚可向上看到那段更令人噴血不已的曲線優美的雪白大腿。

“你——”蘭雅絲也發現了沉楓的目光轉移所在,大腿不自禁地向回縮了一縮。

“你,究竟想做什麽?”

“其實也沒什麽?大小姐,剛才對我的提議,你還有什麽看法?”沉楓笑吟吟地道。

“你是在威脅我!”蘭雅絲咬牙切齒地恨恨道。“其實,同你合作,也沒有什麽不好。但你我之間既然是利益的保持合作,彼此又怎麽能保證對對方的信任呢?我又怎麽知道你将來為了更大的利益不會向徐君出賣我呢?”

沉楓的眉頭緊緊揪成一個疙瘩。“你說的也有幾分道理!”

“沒有彼此間的長期甚至終生共同利益保證,像你我這種人,恐怕都是不值得信賴的。”

“把你的髒手拿開!”蘭雅絲突然放聲大叫道。

原來,在不經意間,沉楓摟住蘭雅絲腰肢的手,将移動向上,按在那一團軟綿綿的高聳上。

沉楓的眉頭緩緩地舒展開來,但又輕輕一皺,重新蹙到了一堆。

“你在想什麽?還不快把我放開!”蘭雅絲叫道。

“別亂叫!”沉楓道。“我剛才才想出了一個可以讓你我以後彼此都加強信任的方法。現下正在考慮對你我是否合适。”

“什麽方法?”蘭雅絲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如果是可以接受的話,我倒是可以考慮的。反正——”她自嘲地一笑。“現在我除了我自身外,其餘什麽都不能保證了!”

“好!”沉楓喝道,但随即嘆了口氣。“我也是不得已的。”

“你到底想的是什麽?”

“聽說,在一些時代和某些人的觀念中,女人一旦被男人占有了初夜,從此就算作那人的私産了。以後也就會終生死心塌地地跟随着那個男人,永不離棄。這種将命運捆綁在一起的方式。不知道現在是否還是被某些女人所認可。”

“你——你想幹什麽?”蘭雅絲拼盡全身力氣,拼命地想向後退縮開。但丹田內那股寒意一直在束縛住她的行動,使她行動不得自由。

“我也不想這樣!”沉楓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雖然你貌若天仙,但我對你,其實真的一點興趣也沒有的。”

他不僅話在說,而且手也在動。

輕輕一拉,蘭雅絲那雪白輕薄的貼身绫羅內糯輕輕滑落下來。一副雪白絕美的成熟女體,就此暴露在,沉楓那比寒風還冷的目光下。

在哧哧的輕微聲中,蘭雅絲轉眼間,已被剝成了一頭純白的白羊。身無寸縷。雖然平日蘭雅絲在男子面前總是一副煙視媚行的樣子,但她絕對尚是清清白白的女兒身,連肌膚,都未被男子碰過幾次。

蘭雅絲一時間真的羞憤欲絕。但她目光無意間轉動,看到沉楓正以饒有興趣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的清白女兒之軀,那肆無忌憚的雙眼,卻絲毫未見到點滴情欲波動時,一種比羞和憤更恐怖,比丹田中的寒氣更冰冷的寒意竄上了心頭。

看來,自己對他的評價,還遠遠不夠!

差得遠!

第 85 章 天帝的苦心

這次一趟去了好幾日,才發現還是我這幻靈殿舒服,人間硬邦邦的床,東海冷冰冰的夜,倒真是沒把我折磨過去。

可我剛回來在床上躺了不到一個時辰,便聽到一陣急促的叫喚:“落落,落落。”

聽着聲音是蘇妜無疑,我有些不耐煩地問她:“又怎麽了着急忙慌的?”

“天帝…天帝陛下讓你過去一趟。”聽到這一句,我的腦子瞬間清醒。

看來這消息傳得可真是快,還不到一個時辰就傳到他耳朵裏去了,這次讓我去定然免不了一頓罵。

“知道了,我馬上過去。”

淩霄殿中,天帝臉色鐵青,站在他旁側的蒼樾沖我使了個眼色,看起來有些麻煩。

我小心翼翼地邁出步伐,一絲聲響也不敢發出,輕聲喚:“天帝伯伯,這是……怎麽了?”

天帝喘着粗氣,随即大怒道:“你還問我怎麽了?都是你幹的好事!”

我如同兒時一般,聽到他的怒吼,知趣的跪了下去:“天帝伯伯我錯了。”

他走了過來:“你現在知道錯了?你知不知道現在六界謠言四起,六界皆知本座有一撮合你倆,你卻給他送去了一只妖獸?!如此,其餘各界該當如何看待我這個六界之主?”

“天帝伯伯,我不是說過嘛,我不喜歡星覺,但是,阿貍是真心喜歡他的,他們兩情相悅,有什麽理由不成全他們呢?”

話音剛落,那重重的五指印摔在我的臉上,這是他第一次打我,卻似乎用盡了力氣。

蒼樾見狀為我求情:“陛下您息怒啊。”

他的手停在半空,愣了許久。

我心中的情緒漸漸不受控制,冷冷道:“我就是不喜歡他,我永遠不可能跟他成親。”

“你……你是要跟你那昭姐姐一樣,氣死本座方才罷休?”

我拭去嘴角的血漬:“所以,就是您給昭陽姐姐安排的那場聯姻,害得她三萬年都沒能幸福,與那幽河,更是永遠都不可能,難道不是嗎?”

這時,蒼樾只言:“葉丫頭,魔界昨日便傳出昭陽公主有孕,魔尊大喜特來奏禀陛下,這不是良緣嗎?陛下一切都是為了你好啊。”

看來,昭陽與幽河最終還是達成了協議,至少如今那孩子能保住。

“那關我什麽事?我就是不喜歡星覺,我不想跟他在一起,就算死我也不會跟他在一起。”

蒼樾道:“葉丫頭,你糊塗啊,你知不知道陛下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啊。”

為了我還能讓我嫁給自己不喜歡的人,明明就是自己想要鞏固勢力。

我不再多說一句,坐在地上也沒起來。

片刻,天帝的情緒似乎稍微緩和:“蒼樾,你先下去。”

蒼樾看了看我:“是,蒼樾告退。”

如此冰冷偌大的淩霄殿,徒留我與他二人,我仍舊背對着他,十分在意他剛才給我的那一巴掌。

從小到大,這是他第一次動手打我,卻僅僅只是因為這一段我不願踏足的婚事。

片刻,他在我面前蹲下:“還疼嗎?”

我沒有回答他,甚至連看都不願看他一眼,雖然知道他也十分後悔,但自己心裏就是咽不下這口氣,我又沒什麽錯,似乎總想要得到他的道歉。

“小落,不是我要逼你,你知道嗎?我比任何一個人都想要看到你幸福。”

聽到這句話,我還是有些動容,從小到大他确實對我最好,可我卻十分不明白,為什麽嫁給星覺,我就一定會幸福?

“天帝伯伯,從小到大,您都是最疼我的,為什麽這一次,您就非要抓着星覺不放,非要讓我嫁給他?”

他嘆了嘆道:“小落啊,如今星覺的身份已然是被揭穿,若是你嫁給了他,六界皆知是他星覺高攀,來日他登上龍王之位,必會對你感激涕零,會好好的對你。”

聽完他的話,我不禁一笑:“所以,你認為這樣,我就可以幸福?”

他頓了頓,随即問道:“我也有兒子,若我真的如六界傳言一般,要鞏固勢力,為何不直接讓你與淙兒聯姻?這不是來得更加穩妥?”他慢慢站了起來,語氣中透着凄涼:“因為我知道,他的脾氣同我一般,他對你的執念太深,深到……有一天可能會傷害到你。”

原來,這麽多年我們的一切他都看在眼裏,我不曾發覺的,他卻知道的一清二楚。

我也不再與他置氣,慢慢從地上爬了起來:“天帝伯伯,我……”

“小落,你是花影的女兒,也如我的女兒一般,她既然把你交給了我,我便對你的一生負責任,星覺這個人,人品好,況且,只有我,才能讓他的身份在不被衆人所知的情況下坐上龍王之位,本想着賜他這樣的權利,你便能與他幸福的過一輩子,如今,怕是不行了。”

“天帝伯伯,對不起……”

他突然握住我的手,卻注意到我手上那串風鈴手鏈,随即皺起了眉頭:“這個……是誰給你的?”

“哦,是我下凡之時,一個盲眼道士給我的。”

他看着這風鈴手鏈入了神,許久沒有說出話來。

我在他眼前揮了揮手:“天帝伯伯?怎麽了?這手鏈有問題嗎?”

他瞬間緩過神來,眼眶中有些許眼淚在打轉:“沒什麽…既然他給了你,你便好好收着。”

看起來,他也是認識這個手鏈的,那盲眼道士有天族的神器,還得長生,他與那盲眼道士應當是認識。

片刻,他又言:“至于你與星覺,如今我也不好插手。”

我順勢向他提了阿貍的事:“天帝伯伯,我雖然不喜歡星覺,但……阿貍與他是真心相愛的,雖說阿貍是一只靈獸,可……”

他打斷我的話:“好了,東海之事我也不想再管,便随了他去。”

聽這意思,看來是同意了。

“那我代他們謝過天帝伯伯。”

他輕笑道:“好了。”随即又擺一副認真的樣子:“小落,你如實告訴我,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

“我……”

見我沒說話,他繼續追問道:“是靈神夙堯?”

第 92 章 一字殺一人

“出來,我雲劍山弟子與你比劍!”劈山劍開門見山。

劈山劍旁邊的是年歲較小的子午劍:“你放心,我們只用和你修為一樣的弟子來和你比試,保證公平。”

章公公雙目光芒閃爍,似乎一點都不害怕雲劍山弟子突來,反倒有幾分歡喜,尖刻的道:“雲劍山弟子好不要臉,記得上次雲劍山劍首子雲山在火毒城下,親口允諾,好運與鬥子比試,若好運勝了,你雲劍山就将過去的仇怨一筆勾銷,怎麽?說出去的話,能當成是屎再吃回去麽?”

方蕩詫異的望向一臉敦厚的章公公,這個章公公給方蕩的感覺是個比較中庸的人,平日說話做事都滴水不漏,中正平和,甚至有些曼斯條理,這番話若是水公公說出來,方蕩一點都不奇怪,但從章公公口中說出來,就着實叫方蕩感到不可思議了,完全和他平時的為人不相符,這些言語怎麽看都是為了激怒雲劍山弟子才說的。

“從政之人,都有幾張面孔,需要用那張就用那張,大忠似奸之輩比比皆是,這章公公的面孔或許更多,所以,去了京城,你萬勿以貌取人。”方蕩的爺爺适時教導方蕩。

劈山劍雙目微微一凝,看向章公公,章公公四周的黑甲劍戟軍士嘩啦啦的将章公公圍裹起來,密不透風。

修士雖強,但遇上精銳悍卒布下陣法,也往往奈何不得。

劈山劍顯然不善言辭,一時間并不開口,站在劈山劍旁邊的少年子午劍卻是個口齒伶俐的,開口道:“我們當然不是為了之前已經一筆勾銷的事情來的,我們此來,是跟好運算一算,他殺了我門中弟子鬥子之事!”

“呵呵,真不要臉!”章公公尚未開口,靖公主已經一挑轎簾走了出來,直接吐出這麽一句話來。

子午劍看了靖公主一眼,雙目立時放光,靖公主的模樣和氣質實在是他喜歡得不得了的類型。

子午劍當即就要繼續辯駁,胡攪蠻纏,劈山劍卻已經淡淡開口道:“我雲劍山不要臉又如何?好運出來比劍,不然殺光這裏所有的人。”

劈山劍的言語不多,但每一個字都有千鈞之重,如同他身後的十米重劍一樣,光是倒下來都能将人活活砸死。

不錯,雲劍山不要臉又如何?

修仙者想做就做,只對自己本心負責,其他的都不在計較之內。

當然大部分的修仙者還是對自己的承諾負責的,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夠坦然面對自己違背承諾,只不過雲劍山弟子們沒有這個習慣,所以天底下所有的修仙者都知道雲劍山的家夥最難纏。

這麽說吧,雲劍山弟子是天底下有名的流氓,并且還是那種實力強大的流氓。

靖公主冷笑道:“殺光?記得上次你們就說要屠光火毒城,最後卻灰溜溜的敗走,這次還來?你們打算怎麽走?”

劈山劍身後的影子陡然一動,如同一把長矛般疾馳出去,十米巨劍,猛的一斬,站在隊伍最前面的三個黑甲劍戟軍士當即被腰斬。

劈山劍劍奴如同一條毒蛇,驟然彈出又倏忽收回,霍然出手,殺人即走,重新回到了劈山劍背後,雙手捧劍,安靜肅立。

若非劍身上滾燙的鮮血淋漓,恐怕誰都會覺得自己剛才生出幻覺,劈山劍的劍奴從始至終就沒有動過。

“多說一字,我便多殺一人!”劈山劍牙縫中吐出這幾個字來,壓迫力直線飙升,雲劍山弟子,說話不算話的時候,完全不要臉,但他們說話算話的時候,那是一個吐沫一個釘,說殺人就殺人,說殺幾個就殺幾個。

雲劍山弟子就是這樣的矛盾體,有些事情他們一言九鼎,有些事情,他們轉眼就不認賬,如劍招虛虛實實,真真假假,叫人無從分辨。

一旁的子午劍笑着道:“我四師兄說得不錯,我們或許沒有辦法突破你們的黑甲劍戟軍士凝聚的大陣,但在外圍游走,剝皮一般,一個個殺還是不成問題的,殺光你們至多只是浪費一些時間罷了。”

章公公一張臉陰沉下來:“我們護衛的是三皇子的妃子,雲劍山不要太嚣張。”

劈山劍聞言将五指舉起,重複起章公公的話語來,每說一個字,就收起一根手指,一連說了五個字,将五根手指全部收起。

與此同時,一直站在劈山劍旁邊笑嘻嘻的子午劍忽然如同旋風般飄出,一道黑芒從他袖中鑽出,那把短劍如蛇,擦着黑甲劍戟軍士們的邊緣,急沖而過。

随即五名黑甲劍戟軍士應聲倒斃。

劈山劍再說五個字,将收起的五根手指一個個伸出,劈山劍身側的一名玄雲十四劍精英弟子驟然出閘。

這雲劍山精英弟子名叫柔星劍,玄雲十四劍中排行第七,男生女相,眉目清秀,蛾眉黛角,皮膚白嫩,一身寬袍如同一個大口袋,一動起來,大袍随風亂擺,完全看不出他的手在那裏,等他驟然出手,手掌如毒蛇從岩石後面鑽出,在他手中一條軟劍如蛇抖動,劍尖爆閃如花火綻放,一觸就走,五名黑甲劍戟軍士咽喉處猩紅一點,随即血脈如線噴出,發出獵獵風箱,五名軍卒應聲倒斃。

此時劈山劍越說越快,五根手指再次收縮成拳。

在他身後,又有一名雲劍山弟子如蟒出水,此時黑甲劍戟軍士們紛紛結陣豎盾,不過動作終究還是沒有雲劍山弟子快,在盾牌牆壁尚未完成之時,這雲劍山弟子渾身上下袍袖鼓蕩如球,手中劍猛的铮鳴咆哮,猶如龍吟虎嘯,劍刃上冒起一層光、氣劍芒來,一聲撕破空氣般的驟烈鳴吼,劍走偏鋒,從盾牌縫隙中游走,一劍殺五人。這人就叫做偏鋒劍,玄雲十四劍中第九,劍招淩厲,總是從不可思議的角度出手,在不可能的情況下殺人。

三位雲劍山精英弟子依次出手,果然是一字殺一人。

劈山劍此時忽然收了豎起的手指,拎劍前沖。

此時黑甲劍戟軍士們已經将陣法完成,盾牌林立,如同立起一面高牆,同時連接在一起的盾牌上閃爍起一層柔光,看起來如同螢火,其實堅硬無比,尋常刀劍難破這盾光陣的防禦。

劈山劍卻不在乎什麽盾光陣,他手中巨劍長達十米,劍身無鋒,沉重威猛,揮舞起來,百米之外,猶有雙風貫耳之感。

那十米重劍嗡的一下就直接砸在盾牌大牆上,巨響如雷。

這一劍雖然沒有直接将材質奇特的盾牌斬斷,盾牌後面的黑甲劍戟軍士們卻齊齊噴血,骨爛如泥,這一下,死的可不是五個,是十個,還有不少耳根迸血,聽力受損。

這不是劍,這是一把大錘子。

劈山劍揮出這一劍後,說出章公公那句話的最後五個字,随後扛起長劍,背對身後的數百黑甲劍戟軍士,一步步走回他剛才所站的位置。

“四師兄,那閹人說了二十個字,我們三個一人殺了五個,你卻殺了十個,多殺了五個!”子午劍一臉遺憾的搖頭道。

“不少就成。”劈山劍一向言簡意赅。

“你太任性了,這樣不好。”子午劍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樣連連搖頭道。

劈山劍沒有理會子午劍,目光看向盾牌高牆,揚聲道:“好運,有膽站出來沒有?”

盾牌後沉寂無聲,說一字殺一人,和劈山劍這樣不講理的家夥沒有必要多費唇舌。

靖公主低聲道:“好運,你就不出去,不遠處就是長文城,他們不會見死不救。還有,你記住了,若是他們真的破開了這盾光陣,你死也不要出劍,就站在這裏,将劍丢在地上,他們包準拿你沒有半點辦法,雲劍山弟子對劍極為尊重,世俗的道理對他們來說完全不重要,但劍不同,劍就是他們的道,你以劍殺了他們的人,他們必然要以劍來殺你,并且還得是公平之下出手殺你,這樣他們才能穩固劍心,若是用旁的手段殺你,對他們的劍道劍心影響極大,他們自己都容不得這種事情發生。”

一旁的章公公開口道:“不錯,方蕩你就死活不出咱們的盾光陣,我看他們能怎樣,殺光這裏所有人?笑話,盾光陣一成,一時半刻之間他們破不開,除非他們豁出性命不要。”

章公公說到這裏的時候,腦中卻想着其他的事情,那天在洪正王面前議事最後的結果。

“叫方蕩跟着一起去,雲劍山那幫混賬絕對不會善罷甘休,他們一定會極力阻撓,這樣一來,你們大可以在路上盡情耽擱,說不定能夠拖延個十幾二十天的時間,如此一來,三皇子也完全找不到破綻,三百軍卒數量不算太多,但我們後面會有五百軍卒尾随,需要的時候,随時補充,八百黑甲劍戟軍士結成盾光陣的話,雲劍山弟子沒有月餘時間敲不開盾光陣的殼。”

雲劍山弟子一直未出現,章公公這一路上可是操碎了心,雖然雲劍山尋仇只是他拖延行程的一個因素,但卻相當重要,現在他才算是長出了一口氣,後面的五百黑甲劍戟軍士很快就将趕來,接下來他只希望雲劍山弟子不要太沒骨氣,掉頭就跑。

想到這裏,章公公不由得微微一笑。

“我出去和他們比劍!”方蕩突然鑽出來的一句話,叫處心積慮面帶微笑的章公公險些噴血。

第 103 章 浮生一夢18

第103章 浮生一夢18

噩夢中那個仙人, 看着魔女發瘋。

她說“永不會被你渡化”時,藏在魔女身體中的缇嬰,看到了仙人微有失神的神色。

缇嬰與自己的前世感同身受。

她此時也不禁生出一種報複的快感:若你真是天道, 那便要允許這世間有逆鱗的存在。

何況天道, 是這般無情的嗎?

在柳輕眉的故事中,柳輕眉求遍諸神諸佛, 巫神宮的神女不回應,高高在上的天道也不看。

那麽在魔女缇嬰的故事中,天道的垂首,便像一種諷刺。

……仙人江雪禾的存在,對魔女來說就是諷刺。

你不看其他人, 那你看我做什麽?

缇嬰在魔女的心中淚眼婆娑,怔忡掉着眼淚。明明知道這是前世, 這不是她的師兄,她依然因感受到魔女的心境, 而蜷縮起來, 痛得受不了。

可是魔女卻沒有她這樣脆弱,沒有像她這樣掉眼淚,沒有像她這樣一有什麽事, 首先想到的就是找師兄、要撒嬌要撫慰。

魔女冰冷的眼睛看着仙人。

仙人垂下了眉目。

仙人江雪禾終于緩緩開口。

他承認他的身份時, 天地間隐隐有回應,萬木萬草輕拂,讓魔女感受到了那種不尋常。

她聽到仙人說:

“比起天道這種說法, 我更願意自稱為仙人。我不過是萬千天道中的一縷,你可以說我是天道, 但我不代表天地所有的意志……紅塵人世,是你成仙的修行之路。而所有一切, 都是我的一場修行。

“天意無情,有情人間。我是‘有情’的那一部分。

“因果輪回,世情皆孽,我維護的,只是‘秩序’。這不難以理解,塵世種種,千年萬年,其實都是亘古不變的。仙也好,魔也好,誰占上風,我都一視同仁。

“世間萬物皆有氣運一說。天闕山以往多出仙人,已經用盡了自己的氣運。天闕山為魔所害,魔物崛起,魔起正如仙隐神滅,亦符合‘定數’。”

他竟然在耐心跟她解釋什麽叫天道,什麽叫秩序。

魔女睜大了眼睛。

一滴淚噙在她眼中,她看着他的臉,再一次感覺到了這種荒唐——他始終不理解她在痛苦什麽。

魔女不禁詢問:“那我呢?對你來說,我是什麽?你說過你偏愛我,你的偏愛,不值得為我做點什麽嗎?”

仙人微滞。

他半晌回答:

“我亦想過你,想為你打破一些‘定數’。但天地秩序,本就是天道所定,我不過是萬千天道中的一縷,我想戰勝所有的‘無情’,亦是艱難。

“天闕山滅門那一日,我确實知道。我只是被自己壓制,去不了……我很抱歉。

“你放棄自己的所有天賦,堕為魔,日夜受魔氣侵蝕,你若控制不了它,總會走向歸于混沌、徹底消散的結局。我和你有緣,我不願看到你這樣。我希望你成仙,長伴我身邊。”

“有緣?”魔女反問,“是因為你在千山修行時,我總去煩你麽?是因為你動了凡心,你開始對蝼蟻生出同情心了嗎?”

仙人無言。

事情不是那般簡單,但他淡漠慣了,拙于口舌,在伶牙俐齒的魔女面前,向來占下風。

他只是說:“我很早就認識你了。”

他的平靜,更是激化了魔女的怒。

魔女冷笑一聲。

她有很多話要罵出來,覺得很多事荒唐可笑,覺得他既然那麽厲害,為什麽不幫她殺盡她想殺的人。但她勉強有的一絲神智,又告訴她,這不怪他。

也許一切在天道眼中都是正常的。

人死燈滅,與日月輪回,沒有任何區別。

他偏心一只螞蟻,為了這只螞蟻,他可以稍微做一些改變,但他永不會知道螞蟻在想什麽,在愛什麽恨什麽怨什麽。

除非他也變成一只螞蟻。

魔女定定看着他。

仙人以為,按照缇嬰的脾性,她必然發瘋,必然與他大打出手,與他決裂。

他想着該如何挽回……

他看到了魔女一滴淚眨落。

如滴水濺入一汪清池,其實尋常,卻讓他心頭微滞。

他眼眸幽黑沉靜,旁人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魔女卻并未将劍砍過來。

她好似生氣,又好似疲憊。魔女掉頭便走,化為血霧,在風中一吹便散。

仙人江雪禾在屍山血海中站立許久,他擡手,化了這裏的怨氣後,才離開。

怨氣多了會生魔氣,生魔氣對仙人來說并無妨。但仙人不想缇嬰身上沾更多因果了……他不想她走到萬劫不複那一地步。

仙人依舊跟着魔女。

默默跟在她身後。

某一日,魔女在渾渾噩噩間醒來,發現自己回到了自己當魔時的洞府。

流水潺潺,石桌石凳,面前跪着一人。

她因為神智受損嚴重,已經忘了自己在糊塗前,在殺什麽人,做了什麽惡事。只知道睜開眼,便看到江雪禾跪在石榻前,捉着她一只手,在淨化她的魔氣。

魔女靜看他。

冷隽的青年低垂眉眼,眉眼線條淩厲,鼻梁與唇角的弧度也透着寒意,但他看人時,又是溫潤和氣的。那點溫潤中和了他的凜冽,讓他僅是冷淡,而不是誰也不能靠近。

魔女微微出神。

她昔日就是被他皮相所迷,去隔壁的千山玩耍,在萬木枯敗間,看到了坐在淨池邊的江雪禾。

她回去告訴師兄師姐,說千山多了一個修士,大家都不相信,說她胡說。

那是一個實在存在感低弱的小修士,缇嬰将江雪禾看作是山林野修——問他什麽,他都回答;他卻從不起頭詢問她。

他也不見她的師兄師姐、同門師父師伯們。

天闕山壓着千山定親,她其實沒什麽底氣,不确定他的心意,但他只是看了她半晌,目色驚訝、迷惘,之後是若有所思,他點了頭。

現在想來,從他“驚訝”開始,就應當打住的。

他根本不理解她的感情,他只是覺得她有趣罷了。

魔女回想這些,冷冷開口:“我又做你接受不了的事了?”

仙人一怔,沒想到她會願意與他說話。

他擡頭看她一眼:“沒有。”

他似想安慰她,多嘴了一句:“你做任何事,我都可以接受。”

這話卻倏一下,點燃了魔女的怒火,讓魔女想起了兩人的不同。

她陰陽怪氣:“你當然可以接受,你又不在乎。”

江雪禾嘆口氣。

他道:“我在乎你,我沒有騙你。我希望你開心一點。”

魔女滿是戾氣的眉眼,在此怔住。

她道:“師兄。”

他擡頭。

魔女看着他:“我永不會開心的。”

他怔住。

他道:“我會陪你的。”

魔女道:“我遲早歸于混沌,救無可救,你陪不了我。”

她傾身,俯到他耳邊,聲音甜下來,誘哄他:“……你想救我嗎?”

仙人一動不動,半晌“嗯”一聲。

她坐到了他懷中,摟住他脖頸,甜蜜道:“師兄,你幫我殺幹淨仙門所有人,助纣為虐的不夠,知道玉京門計劃卻裝不知道的人,也該死。沒有去救的人該死,事後嚼舌根的還是該死……讓我們殺殺殺!”

她殺氣深重。

仙人看到了她的魔氣叢生,沿着她的靈脈,侵蝕她的一切。

那魔氣順着他的身體向上攀爬,魔物極盡誘惑本事,要将他變成她手中殺戮的刀:“……師兄,只要你幫我殺幹淨這些,我會跟你回去。

“到時候,你讓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我不和你搗亂了,我乖乖克制自己的魔性,跟着你修行,跟着你修仙,生生世世陪着你,好不好?”

仙人面容低垂。

他心中空茫。

他知道她此時所言所行皆代表了她的無可救藥,他想救她,卻不知如何救。

仙人只好将仙力輸入她體內,幫她緩一緩魔性。

他懷中依偎的少女一點點僵硬,眼睛擡起,懵懂又怔忡地看着他,他便知道她又找回了一些人性。

魔女缇嬰問他:“我剛才跟你說什麽了?”

她連剛說的話都不記得了。

仙人沉默片刻。

他抱住她,輕聲:“沒事的,你睡吧。”

魔女狀态很差。

她反覆無常,脾性暴戾,動不動就會發火。

她的暴怒,與現實中缇嬰那種小打小鬧不同。待在她身體中的缇嬰,都要被魔女的糟糕狀态吓得一驚一乍,惶然十分。

魔女自己也感覺到了自己魔性的難控。

有一日夜裏,她睡在石榻上,醒過來時,看到仙人又在為她輸送仙力。

她看他半晌,緩緩說:“師兄。”

仙人知道她一清醒,就要折騰。

他應了一聲。

他聽到魔女說:“師兄,我恨你。”

仙人搭在她脈上的手指定住。

他垂着眼。

躺卧着的魔女看不清他神色。

她盯着他,看到他又一次,輕輕地“嗯”了一聲。

魔女繼續:“我知道不怪你,不是你的錯。我知道你對我很好,你想拉我回頭,可我還是很難過。

“我更難過的是,你不知道我在難過什麽,你連問都不想問。”

仙人江雪禾微微擡臉。

他頓悟了她的想法,微有遲疑:“……你在難過什麽?”

魔女臉上浮起一絲古怪的笑。

她卻嘆口氣,從座上爬起來,依偎向江雪禾。

他習慣她的靠近,并沒有推拒之意,直到她伏到他耳邊,半真半假:“師兄,即使我魔性深重,無藥可治,你也會陪我,對不對?”

仙人點頭。

她問:“那我消失了怎麽辦?”

仙人以為她态度終有松動,心中竟有一絲安慰。

他溫溫和和,也試探她的态度:“你不會消失……如果你願意讓我幫忙的話。”

她眨眨眼。

她轉着他的發絲,偏臉打量他,道:“我是你最喜歡的一只螞蟻?”

這話,仙人不知道該怎麽接口。

好在魔女也不在意他的答案,她只是在趁着這片刻清醒時間,在思考,在整理自己渾噩的大腦。

魔女說:“我消失了,你也依然在乎我,對不對?”

仙人說:“……我盡量不要事情到那一步。”

魔女嬉笑:“那怎麽行?你是天道,你可不能違背你自己定下的原則。萬物有序,若因你的私情而改變什麽,攪亂了一切,那你可要愧對除了我以外的衆生咯。

“那怎麽行?我可憐你,喜歡你,才不舍得你那樣。”

仙人疑心她在陰陽怪氣。

他半晌道:“你不是恨我嗎?”

魔女怪異地看他這副不通情的樣子一眼。

她道:“我既恨你,又喜歡你。”

這恐怕是仙人難以理解的感情。

他便又保持沉默了。

而魔女追問:“如果我消失了,你還會在乎我嗎?”

仙人被逼無奈,答:“會的。”

魔女便像是松了口氣。

她趴在他肩上,落落地說:“那麽,你就陪我走到我消失于混沌好不好?等我消失了,我就不恨你了。”

她執着地要他答應。

很久很久,他才很低聲地“嗯”一聲。

那聲極輕,如煙似羽,落落簌簌,魔女卻不在乎。

她好像為他的答案而高興,好像因此而原諒了他幾分。

她在他耳邊說話:“那師兄,我想要你。”

仙人怔住。

在她身體中魂不守舍的缇嬰也怔住。

仙人和缇嬰都如稚子一般,被魔女的語出驚人,而驚得心中無措。

魔女笑吟吟地彎着眼看仙人。

仙人詢問:“你是想和我雙修,拿走我的一部分力量,提升你的修為?”

魔女身體中的缇嬰:“……”

她呆呆地看着這個木頭仙人。

魔女的眼神微冷。

她卻笑:“是啊,不行嗎?”

仙人說:“……随你。我不在意這些。”

缇嬰在心中想:你身體都開始僵硬了,你說你不在意?

原來你還是有一點感覺的嘛。

缇嬰在心中擠兌半天,忽而看到自己扒了他的衣衫,他肩頭露出……她一下子臉紅,有點尴尬。

缇嬰便保持着這種既想偷看、又不想偷看的狀态,她在心中想着一件事,好轉移一點自己的注意力——

她知道魔女在騙仙人。

魔女只有一句話是真的,她恨江雪禾。

世上沒有這樣的道理——

讓天道憐惜一眼的,就應該萬世長存;被他看也不看一眼的,就堙滅得無聲無息。

魔女心中愛慕仙人,但她在天闕山滅亡後,永不可能接受旁觀一切的仙人。

事情不怪他。

但她喜歡他,她便會恨他。

魔女腦中有了一個計劃,她想報複仙人。

她想要無情無欲的仙人,也知道她的感受。

魔女睡過仙人後,仙人再次被抛棄。

這一次,仙人想找尋魔女的蹤跡,卻遇到了一些阻力。

她實在是一個有天賦的孩子——

雙修後,拿走了他一部分氣息,既用來提升修為,也用來屏蔽他的感應,對付他的“無所不能”。

他再次能感應到魔女時,魔女已經将事情做絕,要将事情導向最無法挽回的一步——

她去殺青木君了。

她要在青木君的成仙大典上,阻止青木君成仙。

她要與青木君同歸于盡,帶着青木君一同歸于混沌,消失于天地間。

她要趁着自己還有意識的時候,消滅掉她自己,與死去的同門永遠地告別:

萬事萬物自會長存,只是她不想長存于這個世間了。

仙人探到缇嬰的氣息,無所不知的他,便知道她要怎樣一個結局了。

江雪禾立于天地間,長久地凝然,長久地空茫。

他洞察她的念頭。

他回到了千山。

他坐在千山靜水邊,在日落日升、第一縷陽光俯下時,點化了一個山水精怪化出人形。

山水精怪喜不自勝。

精怪不過是千山的萬千氣息中最尋常的一道,卻因長伴仙人左右,而有了一絲靈氣,從而能被仙人點化,化為人身。

對精怪來說,這是成仙的第一步——江雪禾常日在千山,精怪當然知道這不是尋常的仙人,是比仙人更厲害的存在。

精怪要道謝仙人點化之恩。

仙人道:“你叫什麽?”

精怪恭敬:“小人給自己取了個名,叫林青陽。小人願侍奉大人……”

仙人背對着他,一道光拂過,敕令落在了林青陽身上。

林青陽得到仙人的敕令:“從此時開始,千年為期,你将守于千山,守護小嬰生生世世。敕令不解,你永遠踏不出千山十裏之疇。”

林青陽猛地擡頭。

對仙人的感恩,多了一絲震驚、怨氣。

林青陽藏好自己的不服不甘,想掙紮一二:“是天闕山的缇嬰嗎?她都成魔了,她哪有生生世世……”

仙人起身。

他說:“我帶她回來。”

林青陽小心詢問:“那千年以後……”

仙人道:“千年以後,若是她依然無法成仙,我依然無法渡化她……我便陪她一同消失吧。”

他開啓那只創了一半就被缇嬰抛棄的大夢術。

他設下大夢咒,将天地法則困住千年,将自己困于大夢陣中。

大夢術從混沌中搶走魔女的一絲魂魄,将仙人的魂魄融入其中,就此生效,護二人魂魄一日日輪轉,一日日清洗淨化。

大夢術不是什麽了不起的仙術。

它只是為了救一魔而設下的一種可能——他要給缇嬰,完美的一生。

從此以後,天地間失了法則,天道再無法回應任何人。永無仙生,永無魔誕。

仙與魔是一切起源,莫測難定的人心是注腳。

他違背自己定下的法則,亦要為此付出代價。他一步步踏過自己的法則,走出千山,向她走去。

千年大夢。

他不知道來不來得及。

不知道那句“我恨你”,是否永遠無法渡化。

也許仙人的偏愛一文不值。

他亦只能等待。

“轟——”

噩夢散去,缇嬰醒來。

她睜眼時,眉目間戾氣仍在,大腦混沌不能清醒。

上一刻,她還在玉京山和那青木君大戰,又悲又怒,想拉着所有人死……下一刻,倏然夢醒,她卻依然維持着魔女那種渾噩的狀态,搖搖晃晃地爬起來。

她聽到外面夜殺的聲音:“我願意和你合二為一。”

她聽到江雪禾輕聲:“好。”

柳輕眉的追殺又來了。

可惡的夢貘珠,可惡的柳輕眉……維持着魔女陰沉狀态的缇嬰倏地站直,沉着臉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