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7 章 拒絕欺負!

第107章 拒絕欺負!

第107章 拒絕欺負!

好在,王龍的五菱神車裏頭,有一個備胎準備着,洪陽花了大半個小時,總算是換上了備胎,開車往返羊城市區。

路上,李若曦沉默了好久,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那鬼面殺手死了,屍體就這樣放在路中央,不太合适吧?”

“會有人處理的。”洪陽淡笑。

“誰會處理?”

“誰想殺人,誰就會處理。”

洪陽扯了扯嘴角,笑道:“類似這種殺手,底子都不會幹淨,若是被人看到了,必然會引起警方的調查,到時候,他背後的雇主也不能心安。”

李若曦動了動眉頭,旋即點頭,做賊的人永遠都會心虛,這是恒古不變的哲理。

“你知道殺手是誰指使的?”李若曦想了想,又問道。

“知道。”

洪陽點點頭道:“不過這個事情你不用擔心,時間不早了,回家就先睡覺吧,明天你還得工作呢。”

李若曦看了洪陽兩眼,不再多問。

卓家書房。

夜已深,卓東流穿着一襲睡袍,卻是還沒有到卧室休息,他手裏捧着一本‘孫子兵法’,看的津津有味,也是在等待一個消息。

不知道過去多久,手機終于是響了,卓東流面露期待的接起電話,沉聲道:“情況如何?”

“老爺,鬼面人死了。”對面傳來一道苦笑聲。

“什麽?”

卓東流吃驚:“鬼面人死了?怎麽可能?我們準備了這麽久,這殺手可是好不容易找來的,洪陽的實力也詳細和他說了,他不可能會大意吃虧的啊!”

“事實證明,洪陽比我們所預算的,還要厲害一些。”

“……”

卓東流挂了電話,那一張面龐,陰沉似水,腮幫子鼓動,憤怒到了極致。

砰!

終于,卓東流實在忍不住內心的憤怒,狠狠的将手機摔在了牆壁上,手機爆碎,卻沒能宣洩他心中的怒火,随後又是對書房各種設備,一陣亂砸破壞。

“混蛋!混蛋!都是一群廢物!”

瘋狂的咆哮聲,讓整個卓家都是失去了安寧。

幾分鐘後,卓東流總算是消停了,他有些無力的坐在了辦公椅上,大手撐着額頭,苦惱頭疼。這一次,他自認為已經精心布置計劃,沒有半點小看洪陽,誰知道,最後還是失敗了…

“你好像很煩惱?”安靜的書房中,忽然響起一個年輕男人的笑聲。

卓東流雙眼睜開,一股冰涼的感覺,在他心中飛速的擴散,仿佛這一刻,他整個人都是僵硬了,有些麻木的轉頭,卓東流看到了一個陌生男人。

這男人,不知道是何時出現,也不知道是怎麽進他書房的,此時正面帶微笑的坐在卓東流對面,其貌不揚,乍一看就是普通人,再看兩眼,卻又好像處處透露着不普通…

“洪陽?”卓東流眉頭深皺。

“喲,腦子反應倒是挺快,比你那糟糕的兒子靈光多了。”

洪陽咧嘴發笑,目光掃視了書房一眼,道:“看來今晚沒能殺了我,你很苦惱啊。”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卓東流心頭發寒,卻還硬着頭皮不表現出內心的忌憚。

“你覺得,你不承認,我就不會拿你怎麽樣了?”洪陽眯着眼睛淡笑。

“你想要怎麽樣?”卓東流眼角一抽。

“這個問題還真是難倒我了。”

洪陽一臉愁惱道:“我這個人,從小就不接受任何欺負,你罵我一句,我要打你一拳,你打我一拳,我要廢你一臂,你要廢我,我肯定會殺你,可你現在要殺我…要找到更痛苦的報複方式,好像不太容易啊。”

卓東流瞳孔微縮,看着洪陽那淡然說話的姿态,忽然,有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感。

他知道,眼前的這個年輕人,是真的天地不怕…

“要不你給我提提意見?讓你付出什麽樣的代價,我心裏才會好受些?”洪陽看着卓東流問道。

“……”卓東流咬緊了牙關,就想還洪陽一句,提你個小祖宗的意見!

當然,他也是個非常機智的人,當下目光一轉,卓東流笑了:“洪陽兄弟,冤家宜解不宜結,我倒是覺得,這世上沒什麽恩怨是沒有化解餘地的。”

“倒也是。”

洪陽認同的點頭,道:“那麽…你準備拿什麽出來,化解我們之間的恩怨呢?”

“你需要錢麽?”卓東流問道。

“我要一百億。”洪陽道。

“……”卓東流臉黑。

“看來你沒這麽多錢。”

洪陽搖了搖頭,緩緩的站起身來,無奈嘆息:“我給過你機會了,可惜你不能拿出讓我滿意的态度,既然這樣…還是該怎麽樣就怎麽樣吧。”

“年輕人做事,可千萬不要太絕了,否則等哪天後悔都來不及!”卓東流看着洪陽走到自己面前,也是怒眉飛揚,冷聲喝道。

砰!

洪陽一腳把他給踢翻了,一個字都不想多說。

卓東流吃痛,只感覺渾身骨架,都在此刻差點崩潰,他紅着臉咬着牙,扯着嗓子大聲叫:“保镖!保镖!混蛋,你們這群廢物都去哪了?”

“別喊了,整個卓家的人,不到明天都醒不來了。”洪陽咧嘴笑道。

“洪陽,你要是敢動我…”

砰!

洪陽根本沒給還卓東流把話說完,又是一腳把他給踢出好幾米外。

“混蛋,你這是在找死!”卓東流從未受過如此慘重的屈辱。

洪陽又給了他一腳。

半個小時後,在洪陽一腳又一腳的折騰下,卓東流已經渾身癱軟,躺在冰涼的地板上重重喘着氣,身上盡是淤青和傷痕,狼狽如狗。

他眼神渙散的看着洪陽,奄奄一息道:“陽哥,有話好好說,饒過我這一次,饒我一命!以後我再也不敢對你有想法了!求求你饒了我!”

“不是吧?我還沒玩夠呢,你怎麽就硬不住了?你這樣讓我很掃興的啊。”洪陽無奈發笑。

“……”卓東流想哭了,都特麽打這麽久了,你還沒玩夠?要不要這麽喪心病狂?

“算了,看在你這麽可憐的份上,我讓你少承受點痛苦吧。”

洪陽摸出一根銀針,蹲到了卓東流面前,人畜無害的微笑道:“給你紮一針,麻醉效果絕對讓你滿意,非但身上所有的痛苦都不見了,同時…還會永遠醒不來,特別舒服!”

第 95 章 實不相瞞,其實我是一個禦獸師

映入他們的眼簾的,是鐵鬃豬那個極大的豬頭,還有一地的殘骸。

剛剛這五人小隊着急逃命,根本就沒仔細看。

現在仔細一看,這五人立刻就被淩霄幾人的戰績震驚了。

他們被靈獸追着跑,而淩霄他們卻是已經吃上了靈獸肉了!

如果要是讓他們知道,其實真正跟鐵鬃豬戰鬥的,只有淩霄一人的話,估計能把這幾人給震暈過去。

這幾人又聞了聞空氣中的響起,這是……火鍋底料味!

這尼瑪到底是一群什麽怪物啊?竟然來異界還帶火鍋底料!

“食材?就不用了,這狼看着也沒多少肉。”淩霄開口說道。

蘇瑤幾人聞言,這才收回了熱切的目光。

而疾風狼則是感覺自己,仿佛在鬼門關來回走了好幾圈似的。

如果它能說人話,那它一定脫口而出:“你們這些人類別用這種眼神看着我!人類實在太可怕了!”

直播間裏的水友們見狀,再次笑噴。

“旺財幸運的撿回一條小命。”

“我怎麽感覺整個隊伍,都被淩霄給帶跑偏了?”

“淩霄這隊是來比賽的嗎?這根本就是野餐小隊!食材就地取!”

“你們看見那個五人小隊的表情了嗎?又是熟悉的懷疑人生的表情啊!”

“秀神不僅有打臉屬性,還自帶震驚光環,就問你怕不怕?”

“……”

劉若妍問道:“不能當食材,那這頭疾風狼怎麽處理?”

淩霄想了想,一本正經地說道:“實不相瞞,其實我是一個禦獸師。”

蘇瑤:“呵呵。”

劉若妍:“……”

草坪頭男生和圓寸頭男生,眼觀鼻鼻觀心,仿佛根本就沒有聽見淩霄說的話似的。

而那五人小隊,也是默不作聲。

淩霄有點生氣了,我正裝逼呢,你們難道不能給點面子嗎?

淩霄眼見着這幫家夥都不相信他,也懶得搭理他們。

他用狼族獸語,對着疾風狼,道:“旺財,你以後就跟我混了,我保準你吃香的喝辣的。”

疾風狼聞言,立刻答道:“本狼天生高貴,怎麽可能屈從一個人類!嗷嗚!”

淩霄臉色一黑,現在連疾風狼都開始看不起他了嗎?你呀是不是想死啊!

“我再給你一個重新組織語言的機會。”淩霄臉色很是難看,開口說道。

疾風狼縮了縮脖子,顯然有些驚懼。

但是作為一頭擁有自己靈智的靈獸,自然沒有這麽容易屈服。

“我疾風狼,絕對不可能屈服于你的!”疾風狼明明慌得要死,但是依舊嘴硬道。

一人一狼對話的場面,讓蘇瑤等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她們在心裏升起一個古怪的念頭,難道淩霄真的會禦獸術?這不太可能吧?

蘇瑤開口詢問道:“淩霄,疾風狼這嗷嗚嗷嗚兩聲,是什麽意思?”

淩霄的臉馬上變得更臭了,這麽丢臉的事情,我會跟你們說?

他恬不知恥地說道:“它說的話大概的意思就是,像我這麽天縱神武,宛若谪仙般的人物。

怎麽可能是它這頭普普通通的疾風狼,能夠高攀的起呢?

所以我接下來正準備以德服狼,讓它歸順與我。”

蘇瑤:“……”

劉若妍:“……”

其餘等人:“……”

第 96 章 096 黑她

第96章 096 黑她

手機閃了兩下,自動關機了,竟然沒電了。

其實葉綿綿內心是不想求助任何人的,特別是慕寒川。若不是因為是在他的公司,她都不會給他發這個短信。

既然他現在很忙,沒有時間出手,她只能依靠自己了。

正準備出去找個充電的地方。

突然外面傳來了一陣熟悉的笑聲,她心中微動,趕緊走進了裏面的單元格裏,将門給關上了。

很快,兩個女人便是風風火火地走了進來。

“小溫,你剛才是沒有看到,那女人被我罵得多慘,她連還嘴的餘地都沒有……”

是李若冰的聲音,夾雜着無限的得意。

“冰冰,真是辛苦你了。像她這樣心高氣傲的女人,就應該多受點打擊……對了,你回頭聯絡一下其他藝人,讓大家都站出來一致提意見。要求換時裝設計師,最好找多一點瑕疵,比如顏色不時尚啊,款式太土氣……讓米蘭達給我們賠錢……”

“小溫,這樣一來豈不是把她的名聲都搞臭了?”

溫穎對着鏡子補妝,漂亮的臉蛋上,閃過一絲恨意。

她是恨不得能夠馬上捏死葉綿綿。

“哼,她這樣的賤貨,就活該受點教訓,完全不知死活的樣子。”

溫穎對葉綿綿的恨,簡直就是溢于言表。

“我最讨厭賤人了……你放心吧,你那點小事我會記着的。”

“行,麻煩你了,我還有點事情先走了,拜拜。”

“嗯,拜!”

葉綿綿坐在馬桶上面,也不能出來,只能在裏面聽着外面的對話。

溫穎高跟鞋卡達卡達的聲音漸漸遠去。

手機響起,李若冰接了電話……

“濤哥,不是跟你說過,不要打電話到我公司來嗎?嗯,我也想你,但是現在公司不能讓我有任何緋聞。因為我要繼續走清純路線。所以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我們在一起……好吧,今晚十點情侶酒店a09號房,你記得把自己僞裝好一點,千萬別被人看見了。嗯嗯,你走安全通道,我知道……麽麽,我也很想你,親愛的。好的,拜拜。”

李若冰的聲音十分的甜膩,打完之後便是匆匆地走出去了。

葉綿綿這才拖着酸軟的雙腿走出來。

這個該死溫穎!

終于露出了狐貍尾巴了。

不過,現在也沒有時間跟她去糾結這些了。

她必須想辦法把紀喬希弄出來……看着這時間,公司也快要下班了。

她走出大門,看到剛才帶着紀喬希的保安正在門口哄小孩,等小孩在旁邊坐穩了,他這才跑去指揮公司門口的車輛進出。

他正忙着,那小朋友卻被外面的奶茶小販車給吸引過去了……

葉綿綿微微眯起了眼睛,她心裏突然有了主意。

十幾分鐘之後,下班的高峰期終于結束了。

保安将門前的閘欄放了下來,這才有了空,回頭一看,乖乖坐在門口玩耍的兒子不見了。

“洋洋……”

他喚了兩聲,也沒有人應,他急得不行了。

雖然現在公司裏的職員都下班了,但他還沒有到下班交崗的時間,不能輕易地離開工作崗位。

現在兒子又不見了,正焦頭亂額之中,葉綿綿走了出來。

“保安大哥,你在找的,是不是一個五歲左右,穿着藍色背帶牛仔褲,大約五歲的小男孩。”

保安一聽頓時驚喜了,“對對,那是我兒子洋洋,這孩子跑不見了,你看到他了嗎?他現在在哪裏啊?”

葉綿綿微微一笑,“看是看到了,不過在哪裏,我突然一時間想不起來了。”

“美女,如果你看見了我兒子,告訴我一聲,我,我有重謝……”

保安趕緊掏出錢包。

葉綿綿笑道,“保安大哥,我不缺錢,你也別費這個勁了。我就有個事情求你,如果你答應了,我告訴你孩子在哪裏。”

“我知道了,你就是那個設計師吧?”

“對,麻煩你把我朋友放了,我們相互行個方便?”

對上葉綿綿狡潔的笑容,保安也是無計可施。

雖然溫穎跟他交待過不要放了這個記者,但還是自己的兒子重要。

他咬了咬牙,“好,我放了你朋友,不過,你可要說話算數。”

“當然,我要你的兒子又沒有什麽用……”

保安這才走進了裏面的辦公室,将暫時關押的紀喬希給帶了出來。

“你朋友安全了,我兒子呢?”

葉綿綿牽了紀喬希的手往外走,然後轉過頭指着遠處,“那邊不是嗎?”

保安這才順着她的眸光看過去,只見公司一樓大廳的失物招領臺上面,坐着一個胖乎乎的小男孩。小家夥正專心地喝奶茶,那正是他的寶貝兒子。他松了一口氣,趕緊跑了進去。

葉綿綿則是開了車,載着紀喬希趕緊離開了億皇娛樂公司的大門。

“特麽的,吓死了,還以為我會被送到警察局去!”

紀喬希心有餘悸。

葉綿綿将車子靠邊停了下來。

此時,夜色已經降臨了,整個城市已然成了燈火的海洋。

“那個李若冰真特麽的矯情,就她一個剛爬上來的新人,戾氣那麽重,她就不怕我亂寫文章黑她!”

紀喬希氣得不行,身為娛記,雖然經常被明星欺負,但是挨耳光卻是第一次。

葉綿綿打開車裏的備用藥箱,拿出消炎的藥膏,給紀喬希紅腫的臉頰塗抹了一些。

“嘶,疼……”紀喬希龇牙咧嘴的。

“李若冰是受人指使,故意這樣對我們的。”

“我去?我得罪人了?”

“不是你,是我……”葉綿綿臉色看似平靜,但心裏卻是起了波瀾。

紀喬希是她最好的朋友,李若冰打紀喬希就等于打她。

其實今天如果不是紀喬希跟着,挨打的絕對是自己,紀喬希今天是躺槍的。

“你?你這不即将是總裁夫人了,誰敢在你頭上動土?讓慕寒川削她?”

葉綿綿扶着方向盤,笑容有些苦澀,若是別人,慕寒川還有可能出面,但這個人是他的小姨子,他舍得下手嗎?

更何況她一點證據都沒有,剛才偷聽的時候,也沒有辦法錄音,這樣的機會,也不會有第二次了。

第 103 章 :神話中的城

奈何橋上,儀式已經開始。

五座白骨銅畫構建出的恢弘長卷裏,畫面自第一幅開始,也真正動了起來。

閻羅,黑白無常,孟婆,渡魂人等諸位冥府值守皆一一守在奈何橋邊,個個神色肅然。

而白骨王座上,那白夫人翠色的羅裙漸漸幹癟,豐腴的血肉如飛速蒸發化霧的雪水,自裙袂間嘶嘶地溢出白氣,而她整個人已是形銷骨立,那烏黑的青絲之下,再沒有妖冶無雙的臉,而是一面紅粉骷髅。

她離開了王座,走進了第一幅銅畫裏。

這是神戰之卷,她投入王座之後,白骨飛速地拆解拼接,化作了那隕落神明的模樣。

那神明自天穹如流星般墜落人間,帶起鑿出一個深不見底的淵潭,随後,第二幅畫卷中,她蒼白的手摸索着深淵的邊緣,一點點緩慢地爬出,接着第二幅畫卷成型,她又融入了第三幅畫卷裏。

她化作百丈高的巨大骨妖,身體上纏繞着無數的破碎骷顱和赤身女子,她揮動着雙臂,與那空中飛蝗般的人影戰鬥着,兩者形體明明是天差地別,白骨大妖卻神色痛苦之際,仿佛無時無刻不在承受着千刀萬剮。

等到百丈白骨崩塌之後,不知過了多久,一個小姑娘大小的骨人從白骨堆中爬了出來。

正是白夫人。

她帶着那堆破碎的白骨走了很久很久,最後走到那條沙河中,以河床為爐,整條沙河煮沸,以自己的白骨熬湯吞飲而下。

随後她白骨上漸漸生長出了新生的血肉,掬水長飲仰望天空的目光更單純得像新生的嬰兒。

接着她向這座臨河城走來,走入城中,走入熙攘人群,一步步朝着她的白骨王座走去。

所有的畫面演化了一遍。

白夫人走進了最後一張銅畫裏,一如畫中一般,背過王座緩緩坐下。

她滿臉疲憊,像是重新經歷了一遍過去的人生。

她孤獨地坐在王座上,再沒有去看那奈何橋的魂靈一眼,骷髅頭如一片片雪花覆蓋在她的身軀上,化作豐盈曼美的血肉,幾乎挑不出任何的瑕疵。

而沙水畔,那五張老人嘔心瀝血繪制的白銅畫,在白夫人走出最後一幅後,真正地活了過來,每一幅畫之間,都開始衍生出無數副畫,将那些不連貫的畫面串聯在一起,每一幅與下一幅之間都嚴絲合縫,所有的畫面都串聯成一個完整的故事。

這是白夫人耗費了許多年推演出的五幅畫,如今這五幅畫存在于最關鍵的節點中,又分娩般衍生出了無數銜接的畫。

若是寧長久此刻見到這一幕畫面,便會真正陷入震驚之中。

因為這些畫,講述的是白夫人的過往,是臨河國成為酆都的故事,但是這些不僅僅是過往,如今在這座城中,這五幅畫面相當于五根參天的大柱子,構建起了這座酆都的神話邏輯。

而神話邏輯,是每一個神國得以離世而自洽的關鍵之一。

神話邏輯的基礎,必須是在真實而嚴謹的已發生的事實上構築的,不可憑空捏造,随後,再在這事實上加以誇張的改變,蒙上一層神秘的面紗,使其成為神話。

這層面紗便是隔絕隔絕人間與神國的面紗,猶如桃簾,位階卻比之高出無數倍,因為那是由神明的故事構築成的輕紗。

若是故事的根基太過虛假或者神話偏離了原本,都會使得神國轟然崩塌。

而此刻,白夫人正在等待這一切進行完成。

白夫人不僅是要打造一座酆都這麽簡單,她要使這座酆都,成為一座真正的、嶄新的神國!

她說過要賜予滿城長生。

陰曹地府哪能長生?真正可以長存的,唯有神話中的生命。

而如今她背過了王座,孤獨地坐着,神色疲倦,只等待神話邏輯構築完成,加冕成新的國主,雖然這座神國哪怕構築完成,比之那傳說中的十二位依舊遠遠不及,但沒關系,将臨河城變成酆都,不過是那宏偉計劃的第一步罷了。

王座之上,她的境界不斷攀升,從原本區區的長命境一路突破,用不了多久,便能如自己生前一樣,回到紫庭巅峰,等神國徹底構築,她接過權柄之後,便可一舉邁入五道之中。

“白夫人,人帶回來了。”一個侍女在橋旁跪下,身後跟着一個被封住了手腳和嘴巴的少年,那是被侍女抓回來的樹白。

白夫人颔首,瑩白的手指一點,樹白身子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托起,繞過巨大的白骨王座,緩緩飛到了她的面前。

白夫人散着如雲的黑發,膚色如乳,交疊的玉腿纖長筆挺,若冰寒美玉雕成,線條柔韌得沒有一絲阻隔,她的手指搭在丹紅的唇邊,猶如黛煙熏過的眼角畔,鏡子一般的眸子裏,映出了少年極度震驚的臉。

她勾了勾手指,将樹白嘴上的封印撕去。

樹白像是長久地呼吸不順之後,驟然解去了壓在胸口的大石頭,他腰一彎,狠狠地吸了幾口氣,臉倉促地擡起,死死盯着眼前王座上的女子。

“你……你是……”樹白瞪大了眼,極不可思議地看着他:“你是……”

“是我。”白夫人淡淡道。

“白……白姐姐?”

如今的白夫人與當年那個少女當然已是差別極大,但樹白還是第一眼就認出了她。

她變得更漂亮了,那種美麗還蒙着一層神秘色彩的面紗,讓他目眩神迷,僅僅看了一眼,便忍不住淌下了淚。

幾年前,有個外表冷冷淡淡內心卻心腸極好的少女幫他趕走了那些欺負他的人,她自稱叫白靈,讓他喊她白姐姐就好,她又給了他一張單子讓他幫忙取貨,然後只像是做了一件無比平凡的事情一般,不鹹不淡地說了兩句話便走了。

那之後,這張臉便刻在了樹白裏腦海裏,從每日的魂牽夢萦到她死後的肝腸寸斷,如今悲傷好不容易被歲月釋懷了許多,這個早就應該死去的少女卻再次出現在眼前。

只是時間也像是在她身上穿行了許多年,她也變得成熟美豔,一颦一笑已沒有多少清稚風情,更多的是君主般的威嚴與神秘。

“白靈姐姐?”樹白又問了一遍。

白夫人阖眼,細長的睫毛輕輕覆下,沒有一絲顫動。

樹白心如擂鼓,不知該激動還是該恐懼,他只是定定地看着眼前之人,嗓音沙啞道:“你……到底是誰啊。”

“我知道你有許多疑問。”白夫人終于開口,她的聲音同樣冰冷,仿佛對方只是個陌生人:“我沒有騙你,我的名字叫做白靈,你可以同他們一樣,喊我白夫人。”

“白夫人?”樹白微怔。

白靈沒有理會他的發問,只是自顧自說道:“許多年前,我被人打碎了真身,白骨成堆,許多片散落在這城中,他們中的一些修出了人形,只是大部分一出現便是行将木就的老人了。而我賦予了他們的記憶,讓他們成為計劃上的一環,而你,也是其中的一塊骨頭所化。”

樹白聽着她的話語,看了一眼自己無所依托卻高高懸空的身子,看着腳下挂滿了白燈籠的臨河城,不敢确信此刻是真實還是夢境。

白夫人的話語還在繼續:“但你與他們所有人都不一樣,你擁有真正屬于自己的神智,擁有完整的人生,這一度讓我産生懷疑,讓我想剝開你的皮肉,看看那塊骨頭到底成長成了什麽模樣。”

樹白聽得身子發寒,他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後背,手指一下便觸摸到了他那根嶙峋至極的脊梁骨。

幾天前,寧長久也盯着他的後背看了許久。

他的真正命門甚至不是心髒或者頭顱,而是這根衍生出了一切的骨頭。

“我曾經想要殺死你,用你的靈骨填補我的神格,但如今不必要了。也要感謝那個寧長久的小孩,幫你完善了你的心。”白夫人重新睜開眼,如女王接見歸國的騎士,“既然你活到了現在,那我可以将更偉大的東西賜予你了。”

樹白聽着她的話,卻生出了一股莫名的恐懼,下意識地大喊了起來:“我不要!”

白夫人淡淡地看着他,說道:“由不得你了。”

說完這句話,她手指一抹,将他的嘴巴再次封上。

身後,忽有一個屍影倉促趕來,跪倒在地,道:“夫人,出事了,屠戶與一個白衣少年當街打起來了,這具馬面我先帶回來呈給夫人。”

“嗯?居然從那個院子裏逃出來了?”白夫人微異,冷冷道:“那寧擒水真是廢物,若非在這城中,他便要給他那徒弟又殺一次了。”

話語間,她手指一點,在那馬頭之下構建出人體的骨頭,并賦予了它靈性。

白夫人又問:“牛頭呢?去哪了?”

那屍影跪倒在地,戰戰兢兢道:“屠戶說,那頭牛……不見了。”

白夫人不以為意:“一頭瘋牛而已,最多撞破栅欄跑到街上罷了,總之還在城中,讓屠戶盡快殺了那少年吧,我給他提供那頭瘋牛的位置,快些取來。”

屍影明顯松了一口氣,道:“是,夫人。”

白夫人閉上眼,她如今如神明高坐,只要輕輕動念,便可以将神識鋪到整個城池中,鎖定每一個人的位置。

而片刻之後,白夫人卻忽然睜開眼。

原本那五幅蘊含神話邏輯的銅畫漸漸完整,她的人性也随之逐漸喪失,但此刻,她神色依舊難掩地吃驚。

“城門被動過,城中又有人來了!”

……

……

(晚上還有)

第 104 章 無意義的速度(上)

第一百零四章無意義的速度(上)

“你沒事吧?”羽生側過臉來,對着身後自己救下的那個忍者開口問道。

“……嗯,死不了的……”對方有些愣愣地看着羽生頭戴的護額,上面的木葉标志非常明顯,友軍的出現明顯讓他有些出乎意料,而後他才反應過來這時候自己更應該說些什麽,“多謝,敵人的數量有些多,一定多加小心。”

羽生點了點頭,對木葉一方來說這裏完全是敵境作戰,而且這個結界還是敵人布置好的包圍網,對方會占據數量優勢是理所當然的……羽生的視線掃過戰場,他目之所及,粗略清點一下這邊有20人左右。

而因為羽生的突然闖入,同時他還瞬間使雨隐的一人失去了戰鬥力,所以正在交戰中的敵人們在這一瞬間手上的動作也停頓了一下。

“站的起來麽?”

趁這個難得的間隙,陷入困境的木葉小隊立即脫戰,然後剩下三人集中到了這名傷員的周圍,其中這支小隊的隊長這樣開口問道,同時他伸出手試圖扶起對方站起來。

“沒什麽問題的,隊長。”

受傷的小隊成員在隊長的攙扶下勉強站立,接着他就伸手捂住了自己身體一側的腹部……他身上的傷勢并不輕松。

而後,那位隊長又對着羽生問道,“只有你一個人嗎?”

“不,在聽到了這邊的交戰聲音之後,我是以極限速度趕過來的,而我的小隊成員稍稍落後一些。”羽生說道。

正常來說,在這種地方兩支木葉小隊相遇的話,為了辨別彼此的身份,确認相互之間是否是真正的友軍,是有一套嚴格的辨識程序的,但在現在這種情況下,他們哪有多餘的時間去一一執行。

更何況剛剛羽生在相當極限的狀态下出手救下了一人,這已經基本上能夠确定他是友非敵了。

隊長再次看了一眼那群嚴陣以待的敵人,而後他将那名傷員半挂在自己身上,接着對着羽生說道,“動起來,邊退邊戰。”

“明白。”羽生立即應答了下來。

因為己方人數上的劣勢,選擇在運動中進行更靈活靈動的戰鬥,要遠比跟敵人在既定的方寸之間硬碰硬更加合理,所以羽生認可了對方的說法……盡管他知道因為周圍張開的結界,留給己方進行輾轉騰挪的空間其實十分有限,但此時到底是宜動不宜靜的。

所以僅僅一言,接下來大家二話不說就向着樹林裏面撤去。

這時候,敵人也明白了,自己這邊的計劃沒什麽問題,就算木葉有援軍到來,但至多也不過是一個小隊而已。

“追!”

理所當然的,他們對木葉衆的逃亡采取了追擊行動。

但是僅僅是這一前一後的區別,雨隐忍者先前的集中陣型就被拉開了。

羽生墜在這支木葉小隊的最後,時刻留意着自己身後的情況,而後他像是意識到了什麽一樣,先是朝着自己的身體右側瞥了一眼,而後突然回頭,向着追擊在最前的敵人甩出了兩支苦無。

在雷遁的加持下,他出手的攻擊又急又快,是以僅僅用這兩枚投擲道具就封死了那個敵人的前路。

但這并不是什麽致命的攻擊,就如同羽生一直注意着自己的身後一樣,他身後的敵人當然也在緊緊地盯着他的動向……而手裏劍這種東西就是這樣,許羽生亂扔,就許敵人躲過。

那敵人理所當然的腳步一頓,讓開前方身位的同時,接着靈活的向着另一側的一顆大樹樹幹上閃了過去。

而就在他做出這種閃避舉動的時候,在他前方二十米處的羽生猛地一百八十度轉身,同時身上的雷光大盛,劇烈的查克拉反應從他的腳下爆發,而後他整個人就如同離弦之箭一樣回刺了過去。

“居然敢這麽大膽的反擊?”

那個敵人完全沒有料到正處于逃亡之中的木葉忍者之中會有人采取這麽大膽的反擊手段,然而他卻完全不懼,因為他知道自己的身後正跟着大量能為他提供掩護的隊友。

然而,他卻料錯了兩件事情。

第一,他沒想到羽生的速度會如此之快,他只看到了羽生的轉身動作,可幾乎是沒有任何感官上的時間過渡,這個年輕敵人的身影已經猛地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盡管此時木葉衆人已經是甕中之鼈了,但哪怕再怎麽置身絕境,一個人也不能開挂吧,這時候敵人意識到了羽生的人品可能有問題。

第二,當他的雙腳踩到了另一棵大樹上的新的立足點上的時候,卻猛地發現自己居然一動都不能不動了,預想中的反擊動作根本做不出來。

羽生剛剛的忍具攻擊,并不是為了阻滞敵人的追擊速度,而只不過是為了逼走位而已……因為,只要對方的移動方向往另一邊偏,那他就會一腳踩到羽生隊友的控制技能上。

再接下來的結果已經注定了,羽生的雷遁·俱利伽羅輕而易舉的貫穿了對方的胸腔。

羽生一擊即走,絕不遲疑,轉身以雷霆之勢刺殺了一名敵人之後,立即從原地抽身,而幾乎在他離開那裏的同時,篤篤篤的苦無手裏劍釘入樹幹的聲音,以及風遁、火遁等等範圍遁術就兜頭罩了下來。

雨隐的忍者居然毫不猶豫就對着己方同伴的置身範圍發動了攻擊……因為後面的人将一切都看的一清二楚,因此他們明白自己的這位同伴已經活不成了。

所以等羽生再轉頭回望的時候,剛好看到一具被破懷的不像樣子的屍體從半空中跌落了下來……他負責殺人,敵人負責毀屍,雙方的配合很是不錯。

“還挺有默契的,彼此配合的不錯。”接着,他這樣出聲說道。

當然,他的這句話并不是對敵人說的。

小隊的另外三名成員此時已經悄然跟在了羽生的身後,從時間上說,這時候他們也确實應該趕過來跟他合流了。

“畢竟我們的小隊已經成立有一段時間了,這點配合還是應該有的。”奈良渚開口回應道,他并不認為這種簡單的配合是值得稱道的事情。

“現在……是什麽情況,接下來該怎麽辦,羽生?”而後,他又這樣問道。

“暫時跟着前方的友軍吧。”羽生如此說道。

老實說他也沒什麽脫困的方法,這時候只能選擇暫時跟另一只木葉小隊一起行動,至于接下來,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 105 章 :厭惡吞天的魔君

舟生當即跪下,“屬下于此處發現仙人遺跡,大概是無意間沾染上的。”

魔君卻是抱臂不語,少頃,他卻是看向身後灰頭土臉的燕九:“大灰,有人在我面前耍小伎倆,身為愛寵的你,不應該上前替主人狠狠咬上兩口嗎。”

燕九聞言更是滿頭黑線,我堂堂吞天,為什麽在你嘴裏和“阿汪”一樣!還有這“主人”是什麽鬼!

“大灰,你是不是也在鄙夷這擅自說謊的家夥,”魔君說着淡淡的撇了一眼,身上的威壓直接驟然而出,生生壓垮舟生的脊梁,使之跪伏于地上。

“魔君息怒!”風三娘,胡彪一行,連忙跪下,替舟生求情,就連瘦老鬼也随同跪下。

魔君見狀卻是冷笑一聲,“呵,你們真不愧是我養的好狗,如今卻是敢對着我這主人吠起來了。”

他眸光一轉看向伏于地面的舟生,只見大顆大顆的冷汗,砸在舟生青筋綻起的手背上,勉強撐起身軀的四肢,卻在這恐怖的威壓之下傳來骨斷筋裂的脆響。

直到此時,燕九才知道眼前這變态究竟有多麽強大,這是一個只憑威壓,就能将金丹修士生殺予奪的強者。

魔君似是欣賞又似教導般的拎起燕九的後頸毛,全然不顧手中燕九生無可戀的模樣,一直将她拎到舟生眼前。

“大灰,你看看這如蝼蟻一般的上界仙人,為了躲過返回上界成為走狗的命運,不惜奪舍也要留在這雲仙界,你說可笑不可笑。”

魔君說的興味十足,只是那話裏話外,俱是嘲諷。

燕九聽着,眼中更是驚異,這人難道就是當初斷了一臂的那個上界仙人?難道他并沒有随着接引金光,返回上界?

可是為什麽?

舟生卻是艱難的擡起頭顱,看向高高在上的魔君,“你不過是被人丢棄的可憐蟲,又比我這蝼蟻好到哪去!”

魔君聞言卻是笑了起來,一副心情愉悅的樣子,如果他捏住燕九的手勁不是那麽大的話,燕九很是願意聽這兩人舊時老友般的閑談。

“好,你真是好的很,”魔君雖是誇獎,可那暗啞的聲音裏,卻是帶着冰冷徹骨的寒意:“上界那些所謂的仙人,應該很樂意将你帶回。”

魔君說着卻是有些苦惱的敲擊起臉上的羅剎面具來,“啊,我太久沒有去過上界了,都有些忘記,上界對待叛逃兵将,是如何處置了。”

說着,說着,魔君卻是一笑,“我忘了不要緊,相信你一定會記得。”

“你不能這麽做!”舟生驚懼的打斷魔君威脅的話語。

魔君看向地上的舟生,眸中卻是冷了三分“你敢命令我。”

“不是!”舟生急忙辯解,末了他似是想起了什麽,急忙看向魔君:“難道你不想知道,我這次下界的任務是什麽嗎!”

“是的,我很想知道,可是現在,你該回到屬于你的地方了。”魔君說着,卻是雙手一揮,直接于虛空當中撕開一道空間裂縫,空隙間雲霧缭繞,仙殿隐隐,顯然不是雲仙界。

“是吞天!我們發現了吞天遺族!”……

幽暗的寝殿裏,橘黃色的八角宮燈,發出微微的光亮,照亮着那張奢華寬闊的黑色千工雕花大床。

不過吸引燕九的不是那張床榻,卻是那床上放置的東西。

那床上并未如同尋常一般放置被褥,卻是鋪滿了蓬松柔軟的雲絮。

燕九用粉紅的肉掌碰碰那蓬松的雲絮,觸手輕所無物,卻又有一種極強的堅韌,隐在這綿軟之中。

這人居然真的拿雲絮來鋪床!好奢侈!

這雲絮雖然也叫與“絮”,但它卻與尋常棉絮不同,這種只要在法衣裏摻上一絲,就能禦空飛行的雲絮,是比青鳥的飛羽還要來的珍貴的材料。

不僅如此,這雲絮還可以織成靈錦,若是把這靈錦做成法衣,不僅水果不侵,還能刀槍不入。

不過,燕九想要的卻不是這靈錦,她需要的卻是生産這種雲絮的靈蟲——蜂蠶,而且是這蜂蠶裏的蠶後。

“大灰喜歡這雲絮。”魔君自門外慢慢渡來,卻是将觸碰雲絮的燕九抓個現行。

燕九依舊無知無覺的戳弄着手下的雲絮,身為妖獸的我,怎麽可能明白你說的什麽。

魔君卻是直接取過一片雲絮,将之凝煉成一個碩大的抱枕樣的東西,他拿着那個抱枕在燕九面前晃了兩下,“大灰喜歡嗎?”

燕九下意識的伸爪去夠,卻又被那魔君一下子拿高,“看樣子大灰很喜歡啊,不過,我也很喜歡!”

魔君說着,卻是直接将那綿軟的抱枕,放在自己頸下。

“大灰還是乖乖的睡在地上吧,就算你是我的寵物,可你也要記得,你的一切都是我給的!”

魔君越說聲音越冷,聽得一旁的燕九膽戰心驚,不知怎的,她就想起了今日在洞穴裏看到的那一幕。

那嘲諷魔君的上界仙人,卻是被魔君碾壓成一堆“肉泥”,破碎斷裂的骨骼混在攤在地上的肉泥中,有種說不出的惡心之感,可是即便是這樣,那舟生依然活着。

有好幾次,舟生都快痛死過去了,卻被魔君塞進一顆顆續命的丹藥,将舟生的性命,不上不下的吊着。

金丹真人肉體強橫,只要識海不滅,碎成“肉泥”的身軀還是可以自己愈合,魔君卻是嫌棄這愈合的速度太過緩慢,直接取出加快愈合傷口的丹藥,再次給舟生服下。

等到舟生身軀完全愈合,他就會再一次将舟生碾壓成肉泥,如此周而複始的幾次,魔君才停下自己的耍弄。

那上界仙人的最後歸宿,是化為掉在地上的餃子餡,這還不止,他的靈魂被魔君抽出,卻是團做一坨,丢進了煉魂幡。

“大灰,”魔君雖背對着燕九,聲音卻是清晰的傳來。

“你若是膽敢背叛于我,我定将你身上的皮給剝下來暖腳!”

燕九聽着,卻是莫名打了個冷戰,她絲毫不懷疑魔君說到做到。

那上界仙人之所以落到如此下場,只因為他提到了“吞天”,魔君與其說是厭惡來自上界的“舟生”,不如說是聽到了讨厭的消息,對于帶來消息者的遷怒。

燕九安靜的團在床下,一個提及吞天的人都落到如此下場,自己這貨真價實的吞天,若是被拆穿身份,豈不是比那堆“餃子餡”更可憐?

看來,自己還需更加小心才是……

第 109 章 仙人撫頂5

第109章 仙人撫頂5

夜暗室靜, 并無燭火。

缇嬰淺淺“啊”一聲,被江雪禾按壓着,推回床褥間。

她喘不上氣。

心頭惴惴而跳的心髒比方才跳得更加厲害, 少年柔軟深入的唇舌, 帶來的刺激如一團棉花般,膨脹、膨脹……脹得缇嬰滿顆心都開始癢。

他的發絲垂落, 有幾绺落到了她臉上。

那便更癢了。

缇嬰嗚咽兩聲。

她被埋在一團溫熱下,被褥的熱氣與人身貼近的熱氣,都蒸得她額上、鼻尖滲汗,臉頰一點點緋紅。

她沉溺于這般情動時刻。

她感覺自己全身都被浸上了江雪禾的氣息,覺得自己也變成了一捧雪, 被他攏在懷中,在他的體溫與心跳下, 快要化掉。

她喘息更加艱難。

江雪禾稍微後退。

本是留給她呼吸的餘地,缇嬰以為他這就要走了, 慌得連忙擡手抱緊他後背, 仰着臉蹭到他臉頰處。

亂發相疊。

黑暗中,缇嬰一疊聲地:“師兄、師兄……”

江雪禾一言不發,重新側臉, 吻了上去。

缇嬰便重新如踩棉花一樣, 整個人昏昏然。

明明昏昏然,她卻喜歡這種感覺。她生出一腔貪婪,想将江雪禾徹底吞掉, 成為自己獨一人的。偏偏她又不知該如何做,便焦急惶惑, 後背又出了汗。

江雪禾好像洞察她的想法。

他一直在安撫她。

耐心地、缱绻地、反覆地、沉溺地。

漆黑中,他的柔軟溫和, 一點點填滿缇嬰的貪戀。

他亦十分情動。

缇嬰聽到床板“吱呀”一聲,她瞪大眼睛,看到師兄整個人上了床榻。

他閉着目,捏着她下巴。

屋中沒有光,帳中更昏暗,但缇嬰想,他也許臉紅了。

因為她聽到他氣息混亂了,不複往日的淺和。

她心中不禁歡喜:他也喜歡這樣,對麽?

而她在此時,又見到一團黑氣飄飄浮浮,從江雪禾體內散出,在幽黑中,那些黑氣裹挾成陰森猙獰的模樣,向江雪禾撲去。

缇嬰驚悚,心跳加快。

她不禁:“師兄!”

江雪禾卻閉着眼,含糊道:“不必管它。”

……可是黥人咒在此時折磨他,真的沒關系嗎?

缇嬰有些心神不寧,時不時瞥眼那黥人咒,又發覺江雪禾的呼吸更加亂了。

她不知道他是情動還是痛苦,或者兼而有之。

江雪禾的氣息慢慢平穩了下來。

他發現了缇嬰的不專心,便漸漸收控自己的心神,不再勉強她。

他仍閉着目,手卻挪到自己腰間,将少女蹭在自己腰上的腿握在手中,一點點展開被褥,用褥子蓋好她。

他再将她在自己懷中亂碰的手也挪回褥中遮擋好。

這些做完後,黥人咒勉強被他壓了回去,識海中的痛意緩解寸息,江雪禾才睜開了眼。

而他在睜眼一剎那,便呼吸微滞,又有些失控——他未料到她面紅至此,眸若春水,烏發淩散,這樣直勾勾地看着他,他半邊身子變得沉重。

江雪禾撇過臉,将身子遠離床褥。

缇嬰埋在褥中,害羞地看着他。

她善解人意:“你每次親親,都這麽難受嗎?”

她比劃一下,指他身上的黥人咒。

師兄的聲音比平時更低更啞,聽得缇嬰心間一團貪念再次發癢:“情緒波動大時,會這樣。不過沒關系……它打敗不了我。”

他低頭看她,撩開她面頰上沾着的發絲,遲疑詢問:“你怕我方才的樣子嗎?”

缇嬰:“就是黑氣從你身上冒出的樣子嗎?我不怕……我知道你不會失控的。”

江雪禾沉默。

他悵然:“我不一定能控住。”

缇嬰怔忡。

江雪禾些許吞吐:“我對你……有些……我不一定能時時刻刻冷靜……”

缇嬰聽得糊塗,卻大約明白黥人咒的強大,連師兄都沒有把握。

她心中一下子發酸,心疼他非常。

夜殺哥哥是經歷了多少苦,才被迫變成師兄這樣溫柔平靜的模樣?那黥人咒時時刻刻想反噬吞沒師兄,若是她,恐怕早已堅持不住了。

缇嬰從褥子下伸出手臂,摟住江雪禾脖頸,小聲道:“不怕。”

她眸中狠厲色微浮:“它要是傷害你,我幫你攔它。我現在沒有像以前那麽怕鬼怕它,本事也比以前厲害多了。我也可以保護師兄的。”

江雪禾一怔,心中瞬軟。

他哪裏會讓她替他多憂?但師妹這份心意,頗讓他驚喜。

江雪禾半開玩笑:“那我等着你保護我。”

缇嬰:“嗯!”

她眉眼彎起來,在他輕柔的聲音中,生出一腔豪氣,覺得小小黥人咒,不在話下。

江雪禾的吻又落到了她唇角。

缇嬰吃驚,手指蜷縮:“師兄?”

江雪禾柔聲:“不想嗎?”

……那、那自然是想的。

缇嬰本來想要更深入的。

比如,在之前夢貘珠那個夢境中,師兄給了她一根手指,她體會到了話本中說的“銷魂蝕骨”的快意。

她還想要那日的快活——

不過,她臉皮還沒有那麽厚,又覺得他手箍住她的腿,還是有些羞……

她踟蹰間,被江雪禾的氣息裹得心滿意足、飄飄然,也忘記了自己那丁大點兒的欲。

不過親到後來的時候,她心間又泛上古怪的感覺。江雪禾卻倏地收手起身,說要走了。

缇嬰已經被滿足了許多,雖然沒有困意,卻見好就收,乖乖地點頭,不再不開心于師兄的離開。

于是,這一夜,缇嬰睡在江雪禾房中,江雪禾睡在了缇嬰房中。

缇嬰得了師兄的愛,心中自得又疲憊,一覺到天明。

江雪禾卻無法入定。

他坐在充滿了缇嬰氣息的床榻上,随眼望去,整張床上,哪裏都是她的痕跡,讓他無處安然。

既睡不着,又入定不了,江雪禾便僵坐整整一夜,回想着半夜前的親昵。

獨屬于師兄妹之間的情愫萦繞于他心,又酸又軟,又甜又燥。

黑氣趁此侵蝕,識海中的神魂被鞭撻被縛緊,勒出一道道青黑色傷痕。

他冷眼看着那張狂作亂的黥人咒——正如他之前所說,此時的自虐,也是一種快意。

次日,白鹿野站在缇嬰院落前,彳亍不已。

他昨夜曾想找缇嬰,中途遇上南鳶,南鳶卻忽然說,讓他不要去。

南鳶也許“看到”了些不方便他去打擾的事,他一瞬間便想到了師兄和缇嬰的親近。

白鹿野糾結半宿。

他一夜未曾合眼。

雖然他早猜到缇嬰在玉京門時,就與師兄有了首尾。那樁子事,一經沾上,便食髓知味,以他對自家小師妹的了解,小缇嬰必然忍受不了那種誘、惑,會纏着大師兄不放。

可是……他以為大師兄既然答應過他,就應當有些分寸。

缇嬰不懂,江雪禾也不懂嗎?

是以,天将濛濛亮,白鹿野就火急火燎,來到缇嬰的院中轉悠。

他時而咳嗽一聲,時而大聲與院外路過的道人說話,時而煮茶,時而修行法術,在院中到處不小心地“轟”炸一下。

屋中江雪禾聽得一清二楚。

他神識放出,在白鹿野進院子的一剎那,就明白白鹿野所求為何。

江雪禾卻偏偏不着急。

他很有些惡劣——

任白鹿野在外幹着急,江雪禾在屋中吐納,在天亮時将将入定,修煉了一會兒。

日頭已然大亮,江雪禾不施用驅塵咒,而是慢條斯理地洗漱,還吃了一點缇嬰有點嫌棄的不肯再吃的糕點。

江雪禾坐在桌邊為缇嬰寫食譜。

然而他于此方面的學問确實貧瘠,沒有編出什麽花樣來,只好遺憾收手。

江雪禾這才出門。

晨間風清氣朗,白鹿野扇着羽扇,憂心忡忡間,看到江雪禾從缇嬰屋中步出。

白鹿野且驚且震,眼角微抽。

他觀察一番江雪禾:清隽文靜,淩厲之風不褪,還比先前所見時,容色更耀人了些;然而這副皮色下,江雪禾臉色卻有些蒼白,眼下有烏青色,雖一貫溫和,卻到底能看出些疲色。

白鹿野:“……”

他忍着火氣:“你昨夜做什麽了,這麽累?!”

江雪禾擡眼。

他朝師弟和顏悅色道:“你覺得呢?”

江雪禾意有所指:“師弟大早上就來這裏,難道不是對昨夜我做了什麽,已然心中有數?”

白鹿野:“……你不是應過我,不趁她年少無知時誘騙她嗎?”

江雪禾眸中垂下的神色微銳。

他擡眼看白鹿野一眼,語氣仍柔,卻涼:“我幾時哄騙了?小嬰的本事……你心中沒數嗎?”

白鹿野語重心長:“作為兄長,你不能多多抵抗嗎?”

江雪禾輕笑一聲。

他坐到涼亭下,擡手間揮開涼亭圓柱角的蛛網塵土,彬彬有禮:“師弟,你也身為男子,你當知道,抵抗有多難吧?”

白鹿野冷冷道:“我不信你做不到。”

江雪禾不置可否。

白鹿野停頓半晌,以退為進,微微笑着坐到他身旁,半真半假試探:“師兄,我知道你待小嬰的心,我是自愧不如的。可你畢竟是半路師兄,卻與小嬰那樣要好,我心中是有些吃味的。

“聽說你常在人間行走,你之前又是……那樣的身份,你經歷的事必然不少。我并不是完全反對你們——你總要我看到你的誠心吧。

“若是小師妹當真與師兄情投意合,我自然也願意在師父面前幫忙美言,助你二人早結連理。”

白鹿野心中則扮鬼臉:……才怪。

他才不會同意,看着一對怨偶誕生。

如今只要先穩下江雪禾就好。

江雪禾卻像是聽進了他的話,擡眸對他颔首,脾氣甚好,慢條斯理:“你說的是。”

……雖然他一個字都不信。

這對兄弟你來我往談論半天,表面氛圍當真不錯。

白鹿野見好就收,不再提此樁事,而是伸長脖頸:“這麽久了,小嬰還沒起床嗎?”

江雪禾看眼天色。

白鹿野奇怪他看天做什麽——小嬰有沒有起床,他難道還不知道嗎?

江雪禾沉思一下,回答:“大約還沒起吧。”

白鹿野板起臉:“哪有修士這麽犯懶的?天色正好,該叫她起床修行。”

江雪禾反問:“你怎麽不叫?”

白鹿野氣笑:“我叫就我叫——我又不是時時刻刻怕惹火她。”

他心浮氣躁,走到木門前敲門,硬着頭皮:“小嬰,天色已經不早了,你不好睡懶覺,被旁人笑話的……小嬰……”

江雪禾坐在涼亭下,慢吞吞地斟茶。

涼風徐徐,茶香袅袅。

白鹿野站在門外哄半天,身後忽傳來少女困頓的疑惑聲音:“二師兄在幹什麽啊?”

白鹿野後背僵住。

他緩緩回頭,看到缇嬰走進院子,非常自然地提裙跳階,走到涼亭下找江雪禾。

江雪禾遞了杯茶給她,她漱口後,清醒一會兒,臉色好看很多,偏頭觀察起白鹿野。

缇嬰黑眸與白鹿野對上。

白鹿野:“……!”

缇嬰:“……?”

白鹿野咬牙切齒:“江、雪、禾!”

江雪禾偏臉看他,微微笑:“沒大沒小,叫‘師兄’。”

缇嬰小聲問江雪禾:“他瘋了?怎麽突然笑了?我什麽也沒幹啊。”

江雪禾微笑:“不清楚。”

夢貘珠一事,至此已沒什麽疑問。

江雪禾詢問缇嬰,确定比起夢貘珠,她對淬靈池更感興趣,二人便決定與南鳶交換。

只是缇嬰應了後,卻抱膝坐于他身畔,悶悶嘆了口氣。

江雪禾側頭看她:“怎麽了?舍不得?夢貘珠暫時還是交給我們的。”

缇嬰:“不是……”

她踟蹰片刻後,扭頭看他,問得猶豫:“師兄,你會用夢貘珠,去看我們以前的事嗎?”

江雪禾一時沒懂。

缇嬰:“比如除了千年前的緣分,中間還會有很多世。你想看嗎?”

江雪禾并不感興趣。

他只關心此時的小嬰,前塵恩怨落不到實處,總歸是隔着一層霧,模糊不堪。

江雪禾也不建議缇嬰看。因她年紀尚小,最易受到萬千外物的影響。這對她的修行,不算好事。

江雪禾委婉道:“若是某一世,你為彘狗,你也願意看嗎?若是有一世,你過得并不好,你也願意知道嗎?

“依我看,你若千年前當真身懷魔氣,那大夢陣施展後,輪回轉世間,你我恐怕都不會太好過。”

缇嬰垂眸。

她更加恹恹了。

她又詢問:“那你也不會看此生我以前的事,對吧?”

江雪禾這一次對上她黑白分明的水眸,剎那明白了她的忐忑——她其實不願他看。

江雪禾溫聲:“你若不看我以前的,我便不看你以前的。”

缇嬰提起精神。

她湊過來,伸出尾指:“我不看,你來和我勾指發誓,誰看誰是小狗。”

江雪禾瞥她一眼,笑着應了。

他不知,他的小師妹在心中扮鬼臉,想到:我不看。但我可以用留影符把夢貘珠的夢境保存下來,等以後他不介意了,我再偷偷看。

而缇嬰自然不知道,她大師兄也是這樣想的。

……他不是什麽真的光風霁月的人。

于是,缇嬰與江雪禾商量好後,打起精神,去和南鳶談事。

……雖然,這個朋友像她師兄一樣安靜。

但缇嬰知道怎麽和這種人相處,反而怡然自得。

與此同時,杭古秋來與他們道別。

杭古秋處理完此間事,連柳家關的那些妖物,都被他送信通知觀天山,讓弟子前來帶走那些犯錯的妖怪回山,或安排修行,或懲罰其錯。

那曾于古戰場假扮将軍的劍妖卻搖擺不定,不願跟杭古秋離去。

可他本是韋不應的劍所化,韋不應是他的主人,他跟在杭古秋身邊,也确實能感受到對自己有利的氣息波動——那是主人對他這種類型妖物的回饋。

他的一切修行,都将依附于主人。

可是,假将軍心中悵然:主人已經死了,柳姑娘也不在了……

假将軍本想找缇嬰商量。

然而缇嬰莫名其妙,不知這妖怪為什麽要一副與她很熟的模樣。

假将軍被缇嬰油鹽不進的态度傷得不輕,好在江雪禾似看不下去,将他帶走了。

江雪禾在假将軍警惕的眼神中,淡然聽完了他的煩惱,并提出建議:“不如你跟着杭古秋回觀天山修行,看看杭古秋要做什麽。”

假将軍:“啊?”

江雪禾低垂眉目,說話很慢,供人思考:“在柳姑娘徹底消失後,關于十年前穢鬼潮的所有線索都消失了,我在夢貘珠中也再無法回顧當年故事。但當年之事,仍有一些細枝末節,讓我十分在意。”

江雪禾停頓一下,說:“比如,當年來到柳葉城、建議将士們開人祭的道人藏頭藏尾,至今不知是誰。一個普通道人連模樣都看不清,像是提防誰,知道旁人一定會回溯此事一樣……

“那穢鬼潮的降臨,韋不應的身死,到底是不是陰謀,尚未可知。如果韋不應是被人利用,被人所害……”

假将軍恍然,又憤怒:“那我自然要為我主人報仇了!”

假将軍起身,來回逡巡,下定決心:“我知道江公子的意思了,如果背後有什麽陰謀,那道人必然還會找上杭公子,繼續害人。我到底算是當年事的知情人,跟在杭公子身邊,必然可以保護我主人!”

他說得激蕩,雙目含淚。

江雪禾面容沉靜,肅然颔首鼓勵他。

江雪禾心中卻不在意:一個藉着穢息化形的小妖,談什麽保護杭古秋?

不過随意吧。

這總是一個“探子”。

另一方,夜靜燭亮,缇嬰與南鳶睡于一屋,就好像她們還在玉京門弟子舍時那樣。

時過境遷,兩個少女靠肩并坐于榻,回想當日,又念今朝,再是少根筋的人,也難免心生悵然。

情感豐富的缇嬰對南鳶珍惜無比。

她聽南鳶說,南鳶因為擅自來柳葉城處理夢貘珠之事,回去還要受罰,立時急了。

缇嬰從乾坤袋中取出自己的各類玩具、零嘴兒,全都堆到南鳶面前,讓南鳶挑選。

南鳶也将一塊施了咒術的木牌送給她——可以用此牌調用淬靈池。

缇嬰催促她選。

南鳶猶豫,不知選什麽,又很好奇:“你平時不用胭脂水粉嗎?”

缇嬰愣一愣,答:“師兄沒給我買……”

南鳶便懂了:這些都是江雪禾買給缇嬰、逗缇嬰開心的。

那她自然不好選珍貴的。

挑來挑去,南鳶只從缇嬰的玩具中,拿走了一只木頭鳥。

南鳶決定投桃報李,詢問缇嬰:“你需要我給你算天命嗎?”

缇嬰迷惘。

南鳶:“比如,你與江師兄,何時可以修成正果。”

她此話一出,缇嬰心頭猛跳,卻愣一下道:“什麽啊?師兄只是師兄,什麽修成正果……我沒有和師兄修什麽正果。”

南鳶愣住了。

她陷入困惑,缇嬰這般篤定,讓她幾乎懷疑自己之前從天命術中看到的那些片段的真假。

缇嬰心慌間,不敢讓南鳶再問,趕緊托腮扯開話題:“不過,你怎麽認識杭師兄的啊?”

南鳶默一下,偏過臉,朝向缇嬰的方向。

南鳶輕聲:“我告訴你,但你不要和別人說。”

缇嬰覺得南鳶信賴自己,連忙拍胸保證連連。

南鳶這才悄聲告訴她:“我出生後,我爹想殺我。是杭師兄路過巫神宮,心生不忍,偷偷帶走了我。

“他修為不如我爹厲害,為了保護我,他帶我東躲西藏許多年,沒有回去過觀天山。他教我修行,教我用仙術掩蓋神術,告訴我自己的身世,将選擇權交予我手中。”

黑暗室內,蒙着眼的少女面上有一絲極淺的笑,這讓南鳶的孤冷褪了些:“杭師兄,對我有再造之恩,是我此生最信賴之人。”

她一只手指豎在唇邊,提醒缇嬰:“我想成為巫神宮的大神女,取我爹而代之。如此,那些保護過我的人,才不會危險。

“所以小嬰……你一定要将夢貘珠還給我。”

缇嬰怔忡,然後用力點頭。

她少有被人囑咐如此重大之事,今日更加明白夢貘珠對南鳶的重要性。

她與南鳶拉鈎:“我一定會的。”

南鳶愣一下,道:“怎麽拉鈎?”

缇嬰茫然:“什麽?”

她呆片刻,忽而明白了南鳶成長中的孤獨,心中登時生出博愛,覺得自己像個大人了。她湊上去,熱情地教南鳶怎麽拉鈎。

缇嬰熱情的後果是,南鳶決定陪她去找淬靈池。

三日後,四人相偕,一同前往方壺山,尋最近的淬靈池。

江雪禾聽到這番安排後,問缇嬰:“他們為什麽也去?”

分明她之前話裏話外,只說與他如何如何,而今多出兩人,便是江雪禾,都有些不快。

缇嬰眸子一閃:“二師兄要照顧我,南鳶要帶路,當然一起去啊。”

苦竹林中,一輪修行結束,竹葉簌簌飛落,江雪禾靜坐安然,好似接受了她的說法,并不吭氣。

缇嬰忽然從後撲來。

他側過臉躲開她的親昵。

缇嬰心虛自己的出爾反爾,便也不計較師兄此時的反應。不過她趴到他肩上,推卸責任:“你是不是也覺得多了兩個人,很礙眼啊?是二師兄非要湊過來……那畢竟是二師兄嘛。”

江雪禾耳珠因被她的唇碰觸,而一點點泛紅。

他偏臉望她,目如春水,卻不說話。

缇嬰笑吟吟,湊在他耳邊說悄悄話:“咱們找到機會,就甩開他們!”

江雪禾微笑:“你和我嗎?”

趴在他肩上的缇嬰弄錯了他的意思:“難道你想和南鳶麽?不行!”

她又一想:“你要和二師兄撇開我麽?不許!”

左思右想,她抱住他,霸道逼他:“你只能和我玩兒!”

江雪禾不生氣,也不承諾。

他将她從背後扯過來,抱入懷中坐着,聲音帶一絲繃,低頭反問:“那你只和我玩麽?”

第 98 章 鈍無鋒

“你們兩個不要怪劍首,咱們雲劍山的弟子,不管是剛剛入門還是如玄雲十四劍那樣的天才,都要參與這種門中行動,要知道練劍之人最容易走上單打獨鬥的歧途,在劍祖開創雲劍山之前,練劍者基本上全都是獨來獨往,一盤散沙,當時的劍修在所有的修士之中地位相當底下,基本上被當成是雜耍,你們可知道這是為什麽?”玄雲十四劍中的倜傥劍,一邊跟在丁苦兒丁酸兒兩個身後走着,一邊說着。

丁苦兒、丁酸兒兩個着實讨厭這個看起來英俊非凡的家夥,說不出為什麽,總之就是讨厭,或許是因為他雲劍山玄雲十四劍的身份。

在丁苦兒兩姐妹眼中,雲劍山使得她們母子分離,逼迫她們學劍,又要啥掉她們的恩人,上上下下就沒有一個好東西,兩女固執的認為,越是雲劍山上層的人物,越不是東西。

所以倜傥劍的話,她們兩個就當做完全沒有聽到,不加理會。

倜傥劍卻并不在意,跟在兩女身後,一邊走一邊說道:“原因很簡單,沒有劍,沒有傳承。劍術是一種要有數百年的積累,數代人的傳承沉澱才能形成系統。”

“每一個劍修要是僅靠自己領悟,自己來煉劍,實在是太艱難了,根本就不可能形成劍道。”

“劍修不像是其他的修士,劍修對于資源的消耗非常大,一個劍修的資源消耗,要比三個普通修士還要多,若是再加上煉劍需要的消耗,幾乎比得上五六個修士了,這樣的巨大消耗,沒有一個門派在後面支撐,是根本無法在劍道上走得更遠的。”

“你們別看一個個修仙門派多麽逍遙多麽了不起,其實這天底下任何一個門派都像是一個饑餓的餓殍一樣,都在垂死掙紮,一旦斷了資源供應,偌大的門派眨眼間就要四分五裂,土崩瓦解。”

“你們或許覺得我們雲劍山非得和那個叫做好運的家夥過不去有些太過?你們恨那個家夥,是因為他差點殺了你們的娘,搶掠了你們的財物,但我們雲劍山必須殺死他,并且必須以劍殺死他的理由,卻是因為劍道。”

“大道艱難,猶如懸在兩座懸崖中的一根細線,想要從這座懸崖登上另外一座懸崖,就得在這細線上行走,一不小心,跌落下去就是粉身碎骨,這條細線就是道。”

“而那個叫做好運的家夥,動搖了我雲劍山的劍道根基。”

“天底下,我雲劍山的劍從來都是最快、最強、最無敵的,現在忽然有一個人搶了我雲劍山的劍,這倒也罷了,竟然還用劍殺了我雲劍山的弟子,這就不那麽簡單了,天下劍門有三大,雲劍山是最大的一支,還有無盡妖洞中的九幽曲鬼,外加玄天帝國的問劍宗,這兩家一直都在虎視眈眈的盯視着我雲劍山,我雲劍山稍有纰漏,就會被對方踐踏在腳下,如果連好運都殺不了,就不能證明我雲劍山劍道無敵,一群不敢說自己的門派劍道無敵的修士,要想踏足更高領域非常艱難。”

“劍道第一真的這麽重要?”丁酸兒本來打算不說話不理睬,此時也有些按耐不住的皺眉問道。

見到兩女終于有一個開口,倜傥劍舔了舔說得口幹舌燥的嘴唇,呵呵一笑道:“在旁人眼中,劍道第一,不過是個虛名,但在我們眼中,劍道第一背後卻不僅僅是一個稱呼而已,若真只是一個虛名,我們也不在乎,劍道第一這四個字背後,是無盡的資源掠奪,現在跟你們說這些你們不會理解的,這是上幽界的事情,等你們進入練氣期就知道劍道第一,這四個字究竟有多麽重要,重要到關系雲劍山生死存亡的地步。”

丁酸兒将頭扭到一邊去,不說就不說,她其實還沒什麽興趣要知道這些,她現在想的最多的還是怎麽回到娘親身邊,雲劍山的狗屁劍道跟她一點關系都沒有。

倜傥劍用手挑了一下鬓角上的散發,望着前方開口道:“咦?那叫好運的家夥竟然還沒有被弄死麽?”

一聽到好運這個名字,兩女的目光齊刷刷的看向前面,倜傥劍看了兩女一眼,眼中神情複雜,開口道:“好運那個家夥當真搶掠了你們的財物,險些殺了你們的娘親?”

丁苦兒還有丁酸兒心頭一震,丁苦兒連忙咬牙切齒的道:“當然,我們恨不得剝了他的皮!”

丁酸兒連連發狠,重重點頭看上去就像是一只母老虎。

兩女都知道雲劍山弟子有多恨好運,要是他們知道好運是她們的救命恩人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倜傥劍大有深意的呵呵一笑道:“好,既然你們這麽恨他,一會将他抓住後,就叫你們親自動手剝了他的皮。”

倜傥劍的言語,一下就吓壞了兩女,和雲劍山弟子接觸這麽久,她們對于雲劍山弟子們已經有了一個大致的了解,這幫家夥,完全是超脫世俗規矩的存在,他們的想法和正常人不一樣,他們看重的計較的東西也和正常人完全不同,倜傥劍說要她們兩個剝了方蕩的皮,那就真的會一絲不茍的完成這件事。

兩女臉色些發白,緊閉嘴唇,丁苦兒略微艱難的道:“還是算了,我們沒有殺過人,也不敢殺。”

倜傥劍哦了一聲,“沒殺過人?你們現在是雲劍山弟子,你們手中的劍,就是

用來殺人的,這次正好給你們開葷祭劍,手刃仇人,多麽快意?”

兩女相視一眼,眼神中神情複雜。

方蕩活動了一下肩膀還有手臂,韓望的那幾顆藥丸相當有效,一整天的休息後,方蕩肩膀上的傷勢已經痊愈,手臂還略微有些酸痛,不過活動兩下後,血脈就順暢起來,就沒有問題了。

方蕩發現自己進入淬血層次開始煉心後,心髒那裏總是有一種用力過猛的感覺,心髒的跳動太用力,但血脈卻還很薄弱,血流在不斷的沖擊着周身血管,這種感覺現在還不算太強烈,但方蕩有種感覺,若是任憑這種血脈沖擊之力壯大下去,他的血管早晚會被血液沖破。

同時,因為方蕩是從奇毒內丹中汲取靈氣,所以,方蕩的血脈中不可避免的浸染了毒性。

這種毒性和尋常的毒性還不同,因為他是蘊含在靈氣之中的,可以說是從毒中提取出來的最純粹的最純淨的毒力。

方蕩甚至能夠感受到他們和自己的血液在不斷融合,最重要的是,方蕩還能夠感受到他們開始附着在他的心髒上,心髒的每一下跳動都開始借助着毒性靈氣的力量,彼此之間變得密不可分。

方蕩咬了咬牙,接下來的路,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至于這條路最終會是如何?方蕩現在沒辦法去想。

章公公已經發話了,和之前章公公要求方蕩不能應戰龜縮在盾光陣中不同,這一次章公公就像是在攆一個掃把星一樣驅趕方蕩。

方蕩對此完全無所謂,在方蕩眼中章公公沒什麽價值,方蕩沒有在他身上投放任何感情,所以章公公做出任何事情,方蕩都覺得是理所當然的,都不出意料之外。

就像是爛毒灘地中的野獸一樣,他和方蕩本就不是同類,所以這野獸忽然暴起咬方蕩一口完全正常。

方蕩休息之後,渾身上下充滿了力量,奇毒內丹還有他手中的千葉盲草劍都在躍躍欲試,方蕩的那顆心,更是極為期待着接下來的戰鬥,所以方蕩當即就在裂開的黑甲劍戟軍士中穿行,朝着盾光陣外的世界走去。

一股股的新鮮空氣迎面撲來,似乎将方蕩的一身穢氣全部清洗幹淨。

眼瞅着方蕩就要走出盾光陣,靖公主開口道:“等等,好運,你不能出去!”

章公公則淡淡的道:“好運不出去的話,所有人都要給他陪葬,死了他一個挽救這許多人,這難道不是好事?”

靖公主忽然呵呵一笑道:“好,章公公既然叫好運去送死,那本公主就和好運一起去好了!”

說完靖公主邁步走在方蕩後面,鄭守等人當即上前,圍在靖公主身邊,包括苦嫂還有五周都跟在了靖公主身邊,形成了一個大圈子。

對于靖公主來說,京城是一個大大的牢籠,與其去牢籠中做只金絲雀,還不如痛痛快快的死在這裏。

章公公冷哼一聲,四周的黑甲劍戟軍士們立即将靖公主和方蕩分割開來,堵住了靖公主前進的道路。

此時方蕩回過頭來笑道:“你們等着我,我去殺了那雲劍山弟子就回來了。”方蕩說得雲淡風輕,似乎只是去殺一只雞而已,不過,此時沒有人敢說方蕩狂妄了,因為方蕩已經接連殺了雲劍山年輕一代最傑出的兩個弟子了。

黑甲劍戟軍士們紛紛對方蕩投以敬畏的眼神,強者無論他身份如何都值得尊重。

章公公笑着點了點頭,道:“不錯,知道進退,好運,我祝你旗開得勝。”

章公公說着一擺手,章公公旁邊的一位軍卒跑到了方蕩面前,從口袋之中拿出一顆蠟封的藥丸來遞給方蕩。

方蕩疑惑的将這枚蠟封藥丸。

章公公道:“這是大力丹,不算什麽了不得的丹藥,但吃下一顆,可以叫你在一刻鐘內力量增長三成,雲劍山那幫家夥明知道淬血層次的弟子鬥不過你,還繼續約鬥,必然搞了鬼,你吃了這丹藥去戰,怎麽也能增加幾成勝算。我雖然叫你去出戰,但我是最希望你能活下來的人。”

方蕩看着手中的這枚大力丹,然後看向被黑甲劍戟軍士團團圍住的靖公主,靖公主眯着眼睛看了看方蕩手中的蠟丸,她現在目力成長不少,清楚地看到蠟丸上的陰刻的大力丹三個字,便點了點頭。

随後靖公主就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就見方蕩直接将蠟封的大力丸丢進口中,正常人吃這種丹藥,都要将外面的蠟殼拍碎才能下口,方蕩卻完全沒有例會蠟殼。

果然,方蕩嚼了兩口後直皺眉吐舌頭。

方蕩疑惑的看向靖公主,那雙純淨的眼睛叫靖公主都覺得似乎自己做錯了什麽一樣。

不過方蕩還是将那藥丸咽了下去。

緊接着方蕩就感到自己身上開始逐漸發燙,連呼吸都是灼熱的,鼻孔中噴出的氣都帶着一股燒灼的意味。

方蕩覺得自己似乎變成了一塊火炭,渾身上下都在燃燒着,肌肉繃得緊緊的,攥着手中的劍恨不得立即揮出去,随便斬點什麽都好,不吐不快。

走出黑甲劍戟軍士構成的盾光陣。

對面就是近千雲劍山弟子,這些雲劍山弟子一個個虎視眈眈的盯視着方蕩,尤其是子雲山的目光,猶如兩柄利劍狠狠地斬在方蕩的腦袋上。

方蕩對于這些目光完全不予理會,他的目光在興奮地尋找自己的對手。

雲劍山此次一次性擺出了六個淬血境界的弟子供方蕩挑選。

方蕩就像是在挑選美味大餐一樣,當即便選中了一個劍最長最寬的雲劍山弟子。

此時劈山劍算是明白方蕩的選人标準了。

方蕩選中的雲劍山弟子名叫懸鐘,外形頗為醜陋,一張臉皺巴巴的,雖然歲數不算太大,但看起來猶如七、八十歲的老頭子,身形也比較單薄,一對掃帚眉,一臉苦相腦袋上還頂着一頭稀疏的黃毛。

這樣的家夥走到那裏都不會受人待見。

他腰間挂着的是一把一米三長的劍,這把劍和尋常劍不同,因為這把劍特別的寬,和懸鐘并排放在一起,比懸鐘消瘦的身子還要寬一點,這把劍一定很重,所以懸鐘的身子就像是被壓彎的細嫩柳樹一樣,朝着挂劍的方向彎曲着。每走一步都好似在拖着劍艱難前行一樣。

老實說,這樣的劍,只能用來觀賞,實在難以想象會有人将這麽寬的劍當成是武器用來揮舞。

方蕩一看到這樣的劍,就有一種躍躍欲試的沖動。

懸鐘被方蕩用手一指,本就一臉苦相的他如同吃了一根苦瓜,整張臉皺巴成一團,伸手在胸前連連搖擺,示意方蕩選別人。

雲劍山中還有這樣遇到挑戰不敢上前的窩囊廢?

這家夥簡直是奇葩中的奇葩。

“懸鐘,他既然選你,你躲不掉,去吧!”子雲山開口發話。

懸鐘那張臉變得更加苦澀了,朝着身周望了望,随後只好身子前傾,用力的,拖着那把又寬又重的劍一步步的往前挪,幹細的身子傾斜的如同河邊的纖夫一樣。

整個空地上都回蕩着懸鐘腰間那把劍劍尖在提上拖拽的聲響。

咔嚓,咔嚓,咔嚓,懸鐘走一步,就響起一聲。

懸鐘一步步走到方蕩身前十幾米的位置停頓下來,一雙眼睛看向方蕩,再次搖了搖頭,示意方蕩換個人。

方蕩卻已經将從韓望手中得到的那把斷劍放在一旁,手持自己的千葉盲草劍。

方蕩這一次直接就閉上的雙眼,就如同一個儀式,方蕩閉上雙眼的同時,千葉盲草劍也張開了眼。

當然,千葉盲草劍的眼睛是并不存在的,是一種感知,是一種方蕩的精神和千葉盲草劍的契合,方蕩在這一刻成為了千葉盲草劍的器靈,成為了千葉盲草劍的靈魂。

用千葉盲草劍去看世界,和用方蕩自己的眼睛看世界,完全是兩種不同的模樣。

在千葉盲草劍的感知之中,世界只有劍,對面一字排開的,是一把把的劍,上千把劍。

這些劍身上散發出各種各樣的光芒,有些犀利、有些如同鋸齒、有些光芒暗淡、有些則光芒如日中天。

方蕩去看他身前的那把劍。

就見這把又長又寬并且極重的劍毫無半點光彩,簡直就像是用來掏灰的鏟子一樣。

這叫方蕩感到有些詫異,但随後他就明白了,千葉盲草劍雖然并未生出器靈,但還是能夠告訴方蕩一些事情。

原來,劍被修士激活前是一個模樣,激活後又是一個模樣,光看靜止狀态下的劍的光芒狀态是沒什麽用處的。

懸鐘這個人和這把劍都透出一種詭谲的氣氛,完全與衆不同。

懸鐘見方蕩看都不看他,不由得微微一嘆,将腰間栓劍的鐵索一圈圈的解開,嘩啦啦的聲音中,那把重劍擺脫了束縛。

懸鐘雙手極為吃力的将重劍舉起十幾厘米,叮的一聲将劍尖插入地面中,看上去就像是一座墓碑。

懸鐘松了口氣,直了直腰,然後如同一個老頭子一樣扭動腰肢,一圈兩圈三圈的轉來轉去。

這使得對面的黑甲劍戟軍士們一個個相當的不耐煩。

方蕩卻沒有半點不耐煩,依舊閉着雙目用劍去感知對方。

那把劍依舊沒有半點動靜,似乎真的變成了一座墓碑,無聲無息。

懸鐘呸呸兩聲,往掌心吐了口吐沫,繼而雙手反握住劍柄。

劈山劍此時開口道:“好運,懸鐘的這把劍叫做鈍無鋒,重三百斤,你最好小心一點。還有,懸鐘的劍法,你永遠也學不會,你就不用在這方面浪費功夫了。”

第 96 章 兄弟

她擡頭看向已經緊閉眼睛準備入睡的林大磊,胸膛緩緩起伏,呼吸沉穩,那些要說的話,就再也說不出來了。

她不可以懷疑他,他對她那樣好,根本不是李大能企及的,還好那些話她沒有問出口,不然他聽了,豈不是要傷心了?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埋進林大磊溫暖的胸膛裏,已經是夏日了,但林大磊還是要每晚抱着她睡覺,不管有多熱,而他的身子像個火爐,冬日裏自然是讓她愛不釋手,可是這樣熱的天氣,她想要推開又舍不得,只得默默忍受,幸而窗子晚上會開着,好歹還有些風進來,倒也不算難熬。

翌日,月娘心中挂念着李大娘,吃過早飯就要往李大娘家裏去,林大磊見她昨日裏去了,今日還要去,疑惑的問道:“你不是說如娘今日來尋你做針線嗎?怎麽還要去找李大娘?是還有什麽事情沒有辦妥嗎?”

其實這話問的很委婉,他覺得幾個女人家的能有什麽事,在一起無非是聊聊天,或者抱怨幾聲,做個伴罷了。

月娘想了想,心中不知過了昨天一夜李大娘家裏會發生什麽樣的事情,不敢耽擱,只先和林大磊說是有些事情,但是至于是什麽事情,等她回來再跟他講。

“若是如娘來的話,你就讓她在家先等等我。”說完又覺得有些不妥,三石也在家,這孤男寡女的,雖然她覺得沒有什麽,但外人不小心撞到了總是不好,于是又道,“讓她先回家吧,我回來了就去找她。”

見她改主意,林大磊就望着她笑的略帶深意。

月娘紅着臉瞪了他一眼,就急匆匆的往李大娘家裏去了。

林大磊笑着見她走遠不見了身影,方才斂了笑容,站在院子裏背着手等了片刻。

有人猶豫着腳步朝這邊走來,站到門口發了半晌的呆,方才決定上前喊人。一擡頭,就看見林大磊挺拔的身姿站在院子的正中間,他愣了一下,突然變得局促起來,扭捏了一會兒,直到林大磊不耐煩的扭過頭來,他才露出了讨好的笑容走了進去。

林大磊的神情真的很不耐煩,陳時更加拘謹起來,望着林大磊小心翼翼道:“昨日謝你把石碾子借給三娘,她一個女人家實在是不容易。”

林大磊越過他看向籬笆外面,淡淡道:“你不必如此,石碾子我既然放在了村子裏,那是誰都可以用的,不必告知于我。”

“是,是……”陳時有些尴尬的呢喃着,他只是想林大磊說上幾句話,林大磊應該也早已知道自己與三娘的關系了,冬日裏曾被他撞破過,前些日子他與三娘說的話也被林大磊的娘子聽去了,說不定,他與三娘的事情,林大磊全部都知道了。

林大磊望着陳時那窩囊的表情,就氣不打一處來,但他臉上的那神情又像極了陳興在自己面前唯唯諾諾的模樣,他又情不自禁的嘆了口氣,神色複雜的看了一眼陳時,道:“你放心吧,那件事情我不會告訴他人,月娘也不會的。”

陳時就紅了老臉,但他擺着手急急的解釋着:“不……不是的……我沒有懷疑你們,我沒有……你是我兄弟,我信得過你……”

後面的聲音低了下去,林大磊卻聽得清清楚楚,他嗤笑了一聲,兄弟?他們兄弟的情分恐怕早就在陳興死了的時候消失殆盡了,現在又在重提兄弟之情?

“我可不敢當。”林大磊冷哼一聲,轉頭就要朝屋裏走去。

陳時想着今日是個好時機,便不想再錯過,于是上前攔住了林大磊,但是望着林大磊質疑又帶着執拗的眼神,他又不知說些什麽了。

想了想,還是從頭說起來比較條理清楚,也許能表達出他的意思,于是低着頭,像是犯了錯的小孩子一般,低低的道:“……那時陳興沒了……爹娘十分痛苦,父母向來疼愛幺兒,所以弟弟的過世,他們很難過。我知道其實不怪你的,他們應該也明白這個道理,只是當年的事情太過突然,他們只是需要一個發洩點……”

說着,他抱歉的看了林大磊一眼,林大磊面露不屑,心中卻為陳時口中所說的“我知道其實不怪你的”這句話泛起了漣漪,想到月娘前幾日勸慰他的話語,他便又忍了下來,看陳時究竟想說些什麽。

陳時見林大磊沒有甩袖離去,心裏松了口氣,繼續道:“……我也很難過,他居然做出那樣的事情來,他怎麽對得起你,你是這些人裏面最委屈的,不應該承受這些,可是偏偏又讓你承受了這麽多,我心裏實在內疚。”

“但是父母不允許我再和你來往,否則他們就要把我趕出家門。”他擡眼朝林大磊尴尬的笑了笑,“你知道我是個什麽性子的,我就害怕了,那時就要考秀才了,若是家裏把我趕出來了,必定會在我的仕途上添一抹污跡的,那我以後的路,就更加艱難了,所以……”

所以就真的不再往來,任憑他這些年活的如何的孤寂,遭到多少人的白眼,現在當上了縣丞,覺得小有所成,便肥了膽子了麽?

陳時偷偷瞄了林大磊一眼,見他的臉色果然更加難看了,嗫喏了一下,小聲道:“我來看過你的,只是不敢讓你知道,我知道你過得不好,我這些年來也十分難受,你拿我做親兄弟,我卻那般傷了你的心,現在再說起兄弟之情來,我實在是不配……但見你現在過得已經好了很多,還有了照顧你的人,我心裏方才好受了一點。”

他一口氣說了這麽多,想必是醞釀了很久了,他的話倒提醒了林大磊,以往每次過年,他門口總是無緣無故的挂着一大塊豬肉,他也猜到了會是陳時,所以也就從不曾理予。

這些年無論怎樣,也都過來了,他之前再多的委屈和傷痛,結的痂也早已脫落,所以他現在面對自我譴責的陳時時,已經生不出氣來了。他想,這些都要歸功于月娘,月娘的到來,不僅讓他覺得自己有了價值,更讓他的性子變得軟了許多,再也不像之前那樣易怒了。

但陳時一直可憐巴巴的望着自己,林大磊不想理他,這般的懦弱,如何保護女人?更何況他要保護的還是流言最多的裴三娘,單是他家裏都過不去這一關。

“我知道了,你……自己的事情,好好想想怎麽處理吧。”林大磊壓下心中的萬種情緒,他想,若是月娘在的話,一定是要讓自己好好和陳時談談的,但是這些年他心中積壓的那些東西又豈是三言兩語能說得清的?況且,這麽久了,也沒有那個必要了,他不得不承認,他心中待陳時還是不同的,但是那樣的心結也不是一時半會就能解開的,自己這樣對他,算是很好的态度了吧?

林大磊自我感覺良好,陳時看着林大磊淡淡的神情,卻一直提着心,聽見他說這樣的話,又喜又悲,這句話是在關心自己呢,還是在劃清彼此的界線呢?

只是他還未想出個所以然來,林大磊就下了逐客令了,他無奈,只好想着以後多上林大磊眼前晃悠,或者,林大磊那樣在意他的小嬌妻,不如就先和他那個小娘子搞好關系好了,而且,他那個小娘子看起來很好說話的樣子,而林大磊看起來又很聽那個小娘子的話的樣子。

陳時第一次覺得自己聰明極了,這樣絕妙的辦法都想得出來,雖然有點那啥,但實在是條捷徑,嗯,就這麽做了。

月娘卻渾然不知自己正在被人打着注意,她走到李大娘家裏的時候,大門緊鎖着,從籬笆往裏面望去,比昨日還要空蕩,人都不在家嗎?會去哪兒呢?兩個孩子呢?

月娘越想越心驚,她情不自禁的往壞處想了去,但是又覺得不可能如此,心急如焚的時候,有人從李大娘門口經過,見門口站着一位身段玲珑的小娘子,正疑惑着,就看見那小娘子轉過白玉般無瑕的面容來。

原來是林家小娘子啊,正巧此人前幾日軋麥用了林大磊家的石碾子,心中對這對小夫妻甚是感激,好感度上升了不少,現見那貌美的小娘子焦急的在李大娘門口轉悠,便有些不解,上前主動打招呼道:“這不是大磊娘子嗎?怎麽跑着來了?有事嗎?”

第 112 章 抽簽上山

陸花暖的請求就這樣被墨軒打發回去了。

王樂安慰陸花暖說:“花暖,墨先生去抽簽了,這麽熱得天氣上山避暑也是好的。胃口也會好一些,爬山也是一種運動,你就當去減肥了。”

陸花暖朝着王樂點了點,示意自己聽到了,不過依舊不開心。不一會墨軒回來了,宣布了抽簽結果,沒有想到他們班竟然是第一名去上山。

墨軒說:“抽簽結果,大家都知道了。明天咱們班就要去上山了。所以今天給大家一個下午的時間準備東西。好了,今天就到這裏了,大家散了吧。”

陸花暖見大家都興致勃勃地回家準備東西,陸花暖提不起什麽興趣。自己一個人跑到書院門口,到信鴿棚裏取了一只信鴿,把要準備的東西寫下來,讓信鴿帶給陸老爺,讓陸老爺準備。

陸花暖做完這件事以後,漫無目的在書院裏走着。陸花暖走着走着不知不覺就走到了書院的藏書樓。這個藏書樓陸花暖從來沒有進去過,因為陸花暖本身就是一個不愛看書的人。

陸花暖站在藏書樓門口半天,糾結到底要不要進去,最後想到了要打發時間,陸花暖踏進了藏書樓。進去一眼看到一排排高高的書架,還有一些書梯,方便學生取更高處的書。一進來陸花暖就後悔了,因為在別人看來兩排書架之間的距離很寬,但是對于陸花暖而言,這距離還是有些太窄了,陸花暖根本進不去書架之間。

陸花暖只好嘆了一口氣,退出藏書樓尋找下一個打發時間的地方。走在路上,陸花暖無聊地提着路旁的石子,這次陸花暖有了目标,她想去書院水車那裏看一看,水車那裏種滿了柳樹,離河邊又近。陸花暖想着這一定是一個避暑的好地方。

水車的地理位置比較偏僻,書院裏的學生一般很少有人來這裏。陸花暖在一棵柳樹下找到了一塊很大的,還算幹淨的石頭。陸花暖用袖子掃了掃石頭上的浮土,一屁股坐下,靠着樹幹不知道想些什麽。

知了在樹上喳喳地叫着,一陣一陣的熱風刮過,陸花暖睡着了。陸花暖夢見自己回到了剛剛來書院的時候,跟玉寧的點點滴滴,一起愉快的玩耍,一起吃飯。生病時候玉寧從窗戶裏跳進來看她。陸花暖臉上露出了笑容,突然間畫面轉化,玉寧變成一個男人,拿着一把劍指着她,問為什麽不相信他,為什麽。

陸花暖一下子就被吓醒了,她擡頭看了看天,都已經夕陽西下了。陸花暖站起來伸了伸懶腰,想着去書院門口看看,陸老爺把東西送過來了嗎?陸花暖邊走邊回想剛才做的夢,想起這夢,陸花暖還心有餘悸。是不是真的是自己不對?真的要相信玉寧嗎?玉寧身份的轉變,陸花暖感受到了深深地背叛。

問為什麽陸花暖剛剛一開始的時候跟玉寧和好了,因為陸花暖本身就是一個反映相當遲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