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 相盤覺醒

聚魂陣是天玑煉氣初期弟子就可以學的,讓築基期的谷璃來刻畫,自然是很快就完成了。

谷璃将聚魂刀收進乾坤袋中時,又犯愁了,難道她要學着陌未聞去人額頭上把魂石挖出來?

雖然人已經死了,可這人之前好歹也是結丹期的前輩。她看着這詭異的密地,已經夠毛骨悚然了,讓她去挖人家的額頭,真的是不能接受。

谷璃還在犯愁,她腳下的祭魂陣忽然血光一閃,谷璃驚得連忙往階梯上跳。接着,祭魂陣中陰陽之力一陣動蕩,魂石竟從仿佛一個大字的屍體上脫離出來,浮在了空中。那沒了魂石的屍體,在陰陽之力的消磨下,散為五行靈氣,被祭魂陣上的詭異圖文給吸收了。就連染血的衣物也無火自燃,化作缭缭青煙消散。

目睹了這一場景,谷璃寒毛直豎。

這真的是毀屍滅跡,連個屍首都沒剩下。陌未聞啊,你們天玑的這個祭魂**真的非常狠毒啊有沒有?

谷璃使出禦物之法,圓形魂石從陣法上空,落在了谷璃的手心。

魂石渾圓透明,魂石內的聚魂陣中央,浮着一個蜷縮的身影。蜷縮在魂石內的人影,雙手抱膝,頭緊緊的埋在膝蓋之上,只有長長的發絲浮在周身,将身體遮掩了一半。

這種姿勢,讓這位結丹前輩的魂魄顯得脆弱柔軟。而她要做的,就是讓這個魂魄凝實強大起來,以期從這種沉睡中覺醒。

祭魂陣散發的氣息讓谷璃非常不喜,無論如何,呆在密地內要比外面安全。谷璃只得在剛進門的屏風前,那方寸之地坐下來,完成這個滋養魂石的過程。

滋養魂石,其實就是調動體內的陰陽之力,将這陰陽之力灌注到魂石之內,滋養魂石內經過了祭魂陣之後已經非常虛弱的魂魄。對于天玑的人來講,魂石祭成,乃是助力,就跟劍閣古城之人會用真元去滋養劍心和靈劍一樣。

但谷璃覺得她滋養這魂石,大概是得不償失的。

若是她按照容華的方法,可以得到一個以後能聽自己號令的結丹期人形傀儡,容華還需要往她的魂魄上下禁制嗎?

這等好事,她只需要随便在天玑找一個祭魂一支的築基弟子就行了。

不過,是否能得到這個傀儡,對谷璃而言并不重要,只需要她魂魄中的禁制被消除,她就滿足了。劍閣古城的弟子,本來就應該視劍心和靈劍之外的助力為無物,才能在修行大道之上走得更長更遠。

谷璃從體內調出白色劍影,通過劍影将劍心內的陽魂之力灌注進魂石之內。

谷璃體內的陽魂之力,一接觸到魂石表面,就被魂石內沉睡的魂魄吸收了。谷璃以築基期的修為來滋養結丹期的魂魄,很顯然是杯水車薪。很快,谷璃就感覺自己劍心之內儲存的陰陽之力被消耗了十之七八。

谷璃立刻催動劍心,讓劍影幫助吸收陰魄之力,再将陰魄之力全數轉化為陽魂之力,往魂石內灌注。即便如此,魂石能吸收的量和谷璃能供給的量,遠遠不成正比,好在魂石是供給多少就吸收多少。

等谷璃終于将吸收轉化以及滋養調整到得心應手,發現被劍心扔出體外幫忙吸收陰魄之力的,都是黑色的劍影。

難道劍心還可以利用白色劍影直接吸收陽魂之力不成?心念一動,谷璃催動劍心将白色劍影也都攝出體外。

白色劍影從谷璃體內一出來,就各自往一把黑色劍影飛去。黑、白兩把劍影一接觸,便緊貼在一起轉圈。谷璃身邊的陰陽之氣,也随着它們的轉圈發生了細微的變化。随着氣場的變化,黑白兩色的劍影也慢慢在調整自己的位置。

黑色劍影逐漸往一邊彙攏,白色劍影也一樣。它們彙攏之後,轉圈并沒有停止,而是将轉圈的範圍擴大到參與彙攏的所有劍影。最終,谷璃身邊的黑白兩色劍影彙聚為兩儀圖形狀。

一直被谷璃固定在身前往魂石灌注陰陽之力的兩道劍影,忽然脫離谷璃的控制,往劍陣中飛去。

只是,白色的劍影是飛向了黑色的陰極點,黑色的劍影則飛向了白色的陽極點,這兩把劍影一進入劍影陣,谷璃身邊的劍影陣便形成了一個太極圖案。位于陰陽兩極的兩道劍影,爆發出一黑一白兩道強光,劍陣又産生了變化。

最終劍陣停止變化時,谷璃與黑色劍影一起位于陰陽兩極的陰極陣位之上,而白色劍影則緊貼着魂石,位于陰陽兩極的陽極陣位之上。周身的白色劍影将陽魂之力已經化陽為陰,源源不斷的往谷璃體內灌入,谷璃将這些陰魄之力全數轉化為陽魂之力,通過緊貼着魂石的白色劍影,灌注進入魂石之內。谷璃可以很清晰的感覺到,位于陽極陣眼之上的魂石內沉睡的魂魄,也在盡力汲取陽極陣眼之上的陽魂之力。有了陰陽劍陣的幫助,魂石滋養的速度提高了很多。

轉眼,一年過去。魂石內的身影從最初的白色虛影,慢慢變成凝實的白影,既而分化出黑的發,紅的唇,蜜色的肌膚。只是,魂石內的身影一直沒有如谷璃所期盼的睜開雙眼。滋養魂石的過程中,谷璃的七魄小人也有了些微的變化。

谷璃用神識感受着魂石內魂魄小人,就連皮膚上的指甲都清晰可見了,相盤前輩你到底什麽時候醒啊。

“容華?”一道細微低沉的聲音帶着疑惑透進谷璃耳內。

嗯?誰在說話?谷璃也疑惑。

“你不是容華”剛剛還顯得不那麽清晰的聲音,瞬間變得清晰而冰冷:“你是誰?”

相盤密地除了她就沒別人了,那…那說話的人?反應過來的谷璃驚喜了激動了,心內大呼道:“相盤前輩你終于醒了”等谷璃激動完了,又沒聲兒了。

“相盤前輩?”谷璃不确定的在心內喊了一聲。

沒反應。

“難道是幻覺?”谷璃心內嘀咕。

“是我。”那道低沉的聲音帶着點僵硬應道。

“相盤前輩你真的醒了?”谷璃又激動了,這次激動的太厲害,劍陣也跟着紊亂了。魂石那端更是直接停止了吸收陽魂之力,谷璃趕緊納氣收功。

睜開眼,魂石就在她眼前,之前那個蜷成一團赤身**的小人,此時已穿了一件紫色錦袍。睜開了雙眼的相盤魂魄,盤腿端坐在魂石正中,那雙帶着刺骨寒意的雙眸,讓谷璃能清晰感覺到來自結丹修士的威嚴。

“你是誰?”魂石內的相盤魂魄問。

“我叫谷璃。”谷璃連忙回答。

“谷璃?”相盤問:“你是哪一脈的弟子,以前似乎沒見過。”

呃?前輩您不應該問哪一脈,您應該問哪一派才對,這叫我怎麽回答你。

“你不是天玑的弟子?”相盤的聲音更寒冷了。

谷璃一驚,這才發現兩人根本就是用神識在溝通,自己想什麽,相盤都能直接讀取。

“容華呢?”相盤冷聲問。

谷璃感受着相盤低到冰點的情緒,道:“我就見過容華前輩一次,當時她被一只九尾狐傀儡的主人碎了金丹。”

按說已是魂石的相盤,在沒有身軀的情況下,是無法散發出結丹期修士威壓的。但谷璃話音剛落,就感覺到了一股令周身發冷的寒意。這股寒意與容華那結丹期的威壓如此相似。

“将當時的情況一一說來。”相盤道。

谷璃在心內哀嚎,照這麽下去,會不會她給相盤前輩把身體安上,相盤前輩就将她手起刀落了。

“哼。”相盤冷聲一哼:“你刻在我魂石之上的聚魂陣,是改動後的聚魂陣,對我沒有任何拘束力。從你用你的陰陽之力滋養我的魂石開始,你我的魂魄波動就相輔相成了。我要殺你,根本不用等你将魂石安放在傀儡之上,直接奪舍就行了。”

谷璃被“奪舍”給擊中要害。在她體內下禁制,做的還是有可能被奪舍這麽危險的事,容華前輩你果然不是好人……

那廂相盤又是一聲冷哼,谷璃便感覺一股沁涼的寒意從魂石內侵入了她的魂魄。

不是不要啊真的要奪舍?我活不成了,相盤前輩你在祭魂陣內受的苦不也白受了嗎?

“你給我安靜點。”相盤不耐煩的喝止了谷璃的胡思亂想。

既而,谷璃感覺那股寒意從她的魂魄內退了出去,同時消失的還有容華留在她體內的禁制。

片刻,相盤道:“容華留在你體內的根本不是什麽禁制,只是一封給我的留書。”

不是禁制,只是留書?那幹嘛要吓唬她?

一人一魂石,兩魂相對安靜片刻,相盤道:“容華将畢生所得傳授于你,你卻對她大不敬。”

谷璃覺得自己真冤枉,容華前輩說什麽禁制的吓唬她,害她擔驚受怕的過了這麽多年。她是受害者唉,為什麽還要被冠上大不敬罪名。

相盤又是一聲冷哼,道:“看在你還叫她一聲前輩的份上,我給你兩種選擇,第一,拜容華為師,我為你解開她留在你腦中心得之封印。”

可是,我有師父了好不好。

“第二,我廢去你的修為,抹去你靈慧魄中關于容華的全部記憶,就此兩不相幹。”

喂,這簡直就是過河拆橋好不好。

“你待怎樣?”相盤非常不和顏悅色的問。

第 95 章 世間只有人心惡

盧雁長不由奇道:“咦,你是怎麽知道的?”

那男人“哼”了一聲。

盧雁長卻驀然醒悟,随即冷笑道:“這麽說你也是金靈根了?”

那男人的聲音中透着不屑:“我若同他們一樣,還進不到這裏面來了。”

紅箋被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語說得一頭霧水,疑惑道:“兩位在說什麽?”

盧雁長打住,道:“算了,你還是說給他們聽吧。”

那男人淡淡解釋:“也沒什麽好說,這天底下的修士,若發現一個練氣學徒卻修煉了白虹貫日,十個到有九個會忍不住跟去所謂的散修洞府看看究竟。白虹貫日這功法雖然搶手,好歹花些工夫還能弄得到,可萬一他再有慧心一劍呢,或者更幸運的,幹脆就得到了‘心劍’的傳承呢,只要搶到手裏,那就是自己的,哪怕自己練不了,也可以用它換來天大的好處。”

“盧雁長什麽都不懂,自己露了相,自然被人家盯上。那符圖宗的修士也好,姓趙、姓聞的男女也好,都是懷着一樣的心思。只是他眼神不好使,沒看出來罷了。”

胡老頭叫嚣道:“姓盧的,你耍賴,有意叫我們誤會。”

經那男人一提醒,紅箋登時便回過味來。

什麽有情有意的聞雪婧,又哪裏是盧雁長所說的患難相随?她分明是不甘心将盧雁長這奇貨讓與他人。而那符圖宗的築基修士殺了姓趙的,大約眼見剩下一個盧雁長,一個美人,不舍得痛下殺手,反而送了性命。

當時盧雁長是否感覺到了問題所在?他雖是修真新丁,卻并不是不識人心善惡,相反他的經驗只怕還十分豐富,在他講敘的第一段過去之後,他不知怎的安撫住了那聞雪婧,不但叫她疑心盡去,還将盧雁長介紹進了仙霞洞。

可盧雁長的好日子在他結丹之後就算到頭了,他在修真界毫無根基,也沒有前輩師長庇護,大約他練了慧心一劍之後被他師父發現,聞雪婧随即卷土重來,欲嫁不成便将人毀掉。

就在紅箋浮想聯翩之際,盧雁長道:“老頭兒,輪到你了。”他說了這麽多話,不過是黑牢裏呆着無聊,好奇想了解一下其他幾個人的底細。

胡老頭上來先失一局,叫道:“哎呀,不行,你們太奸詐了。我還得好好再想一想。”

盧雁長聞言“呸”了一聲,罵道:“為老不修,就這麽個事還要耍賴。要臉不要?”

胡老頭“嘿嘿”而笑:“邊上牢裏這位老兄眼光獨到,他先說也是一樣。”

十二號牢房裏那男人性格幹脆,直接了當道:“行了。這賭局開的也沒啥意思,我就和你們說兩件事,不用猜,你們愛信不信。”

“哎,那這還怎麽玩?”胡老頭叫道。

“玩?人家不陪你玩了。死老頭。”盧雁長恨得牙癢癢。

“你們講,我可以不說話,至于叫我說中了的,也用不着認罰。我先說一個你們最關心的,這鬼地方早已不是當初專門關魔修的煉魔大牢了。除了冥頑不靈的魔修,還有不少散修和被各大宗門放棄的門人弟子。想出去也容易,找到機會向煉魔大牢一個姓季的長老投誠,只要你還有價值,又是真心歸降,願意從此做他手下走狗,便不用在這裏面呆着。我進來的晚,據我所知,就連早年被關在牢裏的那些高階魔修都有不少被放了出去,改頭換面,為那姓季的做事。”

那男人話音未落,胡老頭已經叫嚷起來:“奶奶的,真的假的?這姓季的膽子也太大了,這麽多人放出去他拿什麽控制?哎呀,我怎麽不知道?也沒人給我這個機會呀,我要出去,給誰做事不是做,先出去再說啊。再關下去爺爺連姓什麽都忘了,死這裏臭到發黴有誰知道!”

紅箋心中一動,她想起丹崖宗出事的時候據說錦繡峰有好幾具魔修的屍體,穆逢山等人以此認為金東樓的幾大弟子都是死于魔修之手。看來很有可能這幾個魔修便是由煉魔大牢裏出去的。

盧雁長罵道:“吵吵個屁呀,人家不找你,就說明你這人沒用,你去抱着姓季的大腿哭,人家頂多一腳踢開,連看你一眼也不樂意。死皮賴臉!”

他罵完了,那胡老頭大約大受打擊,有氣無力道:“你放屁,我沒用把我和你們關一起?姓盧的,這事你也知道對不對?你原先在白虎牢那邊,那邊人多……”

盧雁長冷笑:“是,我不但知道,還勸他們不要相信,可惜他們不聽我的話,還将我出賣。所以我就被挪到這裏關押了。你當姓季的那麽好相與,他叫你出去,自然有辦法控制你,我在牢裏能聊天,能交朋友,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不行就眼一閉睡覺,出去真就變成那姓季的身邊一條狗了。”

胡老頭吱唔了兩句,那意思大約是只要能出去,變成狗就變成狗吧。

十二號房裏那男人難得哈哈笑了兩聲,道:“盧雁長,你這兩句話還算動聽。”

他不等盧雁長有所表示,繼續道:“現在這牢裏,除了魔修,最多的就是你我這種人。”

“我同你是一種人嗎?”盧雁長奇怪地反問。在他看來自己倜傥風流,而那男人卻是塊又冷又硬的石頭,兩個人怎麽也劃不到同一類去。

那男人鼻子裏“哼”了一聲:“金靈根,學了白虹貫日。”

被他一說,盧雁長也發現了這個問題,連忙道:“咦,你怎麽知道的?白虎牢那邊确實是關了不少金靈根。”

那男人淡淡地道:“這就是我要同你們說的第二件事。知道哪裏有‘心劍’的傳承嗎?我被關進牢裏估計着也有二十年了,據我所知當時符圖宗就有一套完整的傳承,他們在散修中大肆網羅金靈根的元嬰、金丹。我認得一個符圖宗的門人,他極力拉攏我加入符圖宗,向我許諾了無數的好處,其中便包括‘心劍’,他說就算我結嬰之後不适合修煉那門絕世功法,他們宗主也肯定有辦法叫我能使得出來。”

盧雁長怔怔地道:“竟有這種事?你答應了麽?不,你肯定是沒有答應,不然也不會被關到這裏。難道說這煉魔大牢已經受符圖宗的控制了?戴明池和那姓季的狼狽為奸,想做什麽?妄圖一統道魔兩界?”

紅箋不禁深深佩服,只是憑着一鱗半爪的線索,這盧雁長竟能三言兩語間便推斷的幾乎與事實毫無二致。

她道:“看來你們還不知道,戴明池早便修煉至化神了,兩年前他同刑無涯聯手,殺害了丹崖宗的金老化神和淩宗主。現在外邊還不知道變成了什麽樣子。”

四個人中,數紅箋關進來的時間最短,這話說出來那三人少不得大大吃驚,連胡老頭都幡然醒悟,連聲道:“真的嗎?哎呀,外邊太亂了,我還是先在牢裏呆着吧。”

盧雁長沒好氣地斥道:“老頭兒,別發神經,到你了。你還說不說了?”

胡老頭那邊回應:“說,隔壁房間的那位兄弟,你不參加了是吧?那我就陪盧老弟和方姑娘玩玩。”

方才你來我往一番閑聊,幾人相互間粗粗有了些了解,紅箋聽得出胡老頭對那男人說話客氣起來,似是有些忌憚。

“老頭子不像有些人說起自己來拼命往臉上貼金,咱實話實說。”

“我托生在一個小的修真世家,家裏只有十幾口人,住在人跡罕至的深山老林裏,家傳功法普普通通,我資質又一般,快五十了才混個練氣圓滿,自己覺着築基無望,便離家游歷,想看看在外邊能不能尋到機緣。”

“一開始游蕩的幾年沒什麽好說,後來靈石花光了,我開始琢磨發財的路子,正好當時路經一處深山,因為我對那環境特別熟悉,便想着進去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找到靈草奇珍之類的。”

“在山裏轉了幾天之後,我自己也不知道走到了哪裏,一只模樣古怪的黑色鳥雀總在我周圍飛,似是在給我帶路。我就跟着它東轉西轉,闖進了一個小村落。”

“那個村子只有十幾戶人家,大白天的村裏都見不到幾個人。但就這幾個打水澆地幹活的人無一例外都是高階修士。我當時十分吃驚,不敢冒然上前搭讪,而他們就像沒看到我這人一樣。後來終于有人肯搭理我了,卻是個只到我胸口高的小女孩,她問我要不要留下來修煉,我自是求之不得,滿口答應。”

“我在那村子裏一住就是幾百年,以我的資質竟然順利結嬰了。幾百年接觸的都是那麽三兩個人,我越來越呆不下去,終于找了個機會,逃出了那個村子。”

“我離開家時還是練氣學徒,幾百年過去了,如今也算是衣錦還鄉,我興沖沖地往回趕,誰知等進了家門口迎接我的卻是親人們的一具具屍體,那個村子裏的小女孩正坐在大廳裏沖着我笑。”

第 94 章 洞悉人牆

“楚,你來了。”

“來了。”

“這回打算怎麽進?。”

“先看看再說。”

“依我看,打到守門員後腦勺,然後反彈進網怎麽樣,這樣看起來會很酷!我的創意不錯,不用太感謝我!”某隊興致勃勃的建議道。

只見他神情興奮、手舞足蹈,仿佛準備打進這一球的是他一樣。

“……”楚江額頭露出三條黑線。

“楚,別聽他瞎說,哪有那樣罰球的,純粹是異想天開!…”

另外一個隊走了過來。

楚江點了點頭,對他的觀點表示認同。

對楚江的任意球很有信心,這個楚江能理解。但是主罰出那種球,那簡直就脫離了正常足球的範圍,就像是在表演特技了。想看那種場面,應該是去電影院,而不是來綠茵場。

“要我說,就應該打守門員的菊花,然後再進球!不走尋常路,不進尋常球,爆菊才是王道!…”

那名隊員得意洋洋的繼續道。

格羅塞托的隊員聽到之後淚流滿面。

“知道你們對主罰任意球能力超強,但也不用這樣欺負我們。這簡直就是赤果果的鄙視啊!打人不打臉,做人要厚道啊!…”

格羅塞托的球員感覺壓力很大。

楚江無奈的翻了翻白眼。

“說的那麽玄乎,要不你們自己來試試?”

“嘿嘿,那還是算了…”兩個猥瑣的隊很有自知之明的選擇立即退散。

站在球前,楚江瞄了一眼對方神色有些緊張的門将。

現在,在意乙,很少有門将在面對楚江時,能夠完全的做到不緊張。因為這個少年的任意球功底實在是太強了。無論是否與他交過手單憑他的任意球戰績,以及媒體對他的贊揚,就知道這個東方少年主罰任意球是多麽的妖孽!

通過知己知彼技能,楚江得知,格羅塞托門将曼吉亞佩洛的任意球防守能力為點。在意乙守門員中,這位25歲的意大利門将防守任意球的能力只能算是一般般。

“洞悉人牆!”

擡頭正視着對手的人牆楚江第一次在比賽中召喚出新學會的技能,洞悉人牆!

“人牆防守能力:3點!…”

“分析人牆漏洞中,“滴,分析成功!”

随着滴的一聲響,楚江的視野中突然多出幾條縱橫交錯、顏色各異的線條,有直線,更多的則是曲線。在這些線條中,最顯眼的,莫過于一條顏色深紅的直線。這條直線連通着楚江的罰球點與球門左下角,直接穿過了人牆左手邊第二名防守隊員的雙腳。

楚江眯着眼睛,仔細觀察了一下發現這此顏色各異的線條都是從腳下的罰球點出發,通往球門的不同角度。這些路線圖,就好像是在提醒楚江,只要按照這此線路主罰,就可以将足球送入對方的球網!

“這個,難道就是技能推薦的罰球路線麽,亞美蝶?”。

“對!…”亞美蝶回答得很幹脆。

“這些線路的顏色是什麽回事?…”

“按照成功率的不同,技能認定的顏色也不同。紅色線路成功率最高,綠色次之黃色再次,灰色的成功率最低。”

“呃,但是,如果我按照技能提示的紅色線路去踢,不是正好踢到對方人牆身了嗎…”

“紅色線路只有在成功破解對方人牆漏洞的時候才出現。比如你當前看見的這一次,它說明,在你罰球之後那一名球員有非常高的可能會跳起來,人牆在他這個點會有一個明顯的漏洞。”

“真的會這樣嗎?”楚江很好奇。

如果真的如這個技能所預側的那樣,那麽這一次任意球的主罰将會變得非常簡單。只要那名球員真的跳了起來,楚江的罰球将直接穿透人牆,打對方守門員一個措手不及。

由于守門員的視線被人牆所阻擋,如果楚江主罰的任意球直接打穿人牆就意味着門将将無法獲得足夠的反應時間去完成撲救。易地而處,就算楚江遇到這樣的情形他也沒有辦法撲出這種任意球。

也就是說,這種罰球的成功率無限接近于100%!

“你試試就知道了。…”亞美蝶不再理睬楚江。

楚江摸了摸鼻子,又看了一眼那條紅色的罰球路線。

人牆中,站在系統提示的紅色路線當中的,是格羅塞托4歲的意大利中鋒吉多內。吉多內身高190,身高體壯,是一名典型的中鋒。

在賽前,格羅塞托主教練莫裏埃羅曾認真研究過楚江的定位球。他發現,除了極少數情況之外,楚江主罰任意球的習慣是,右腳內側踢出一腳弧線球,繞過人牆從左到右第二名到第三名球員的頭頂,然後旋進球網。

因此,他特意的做出一個部署,讓球隊裏身材最高的兩名前場球員站在人牆裏第二和第三的位置。在賽前,莫裏埃羅反複提醒這兩名球員,當楚江主罰任意球的時候,他們一定要及時的跳起來,争取攔截住楚江的發球。

看到楚江朝自己看過來,吉多內咧開嘴笑了。

“教練先生說的沒錯,那個傻小子果然準備打我這一點。放馬過來,哥要讓你知道,哥防守的位置固若金湯!”

吉多內以為,楚江之所以看向他,就是準備打他這個位置的過頂球。

除了紅線所提醒的路線之外,還有兩條綠線都是繞過人牆頭頂的,那也是楚江習慣的罰球路線。不過,在聽到亞梅蝶的解釋之後,楚江決定賭一把,相信技能的提示,嘗試一腳穿透人牆的大力射門。如果嘗試成功了,就說明新學會的洞悉人牆将會是一個非常實用、非常逆天的技能。只要這個技能發動成功,人牆的作用就可以完全無視而且還會成為楚江罰球的助力欺騙對方的門将,讓他無法及時做出防守動作。

一旦這個技能發動成功,而且真實好用,就意外着楚江的任意球将變得無堅不推!

“呼,我決定了!”

楚江吐了一口濁氣,冷靜的看了一眼吉多內的位置往後退了兩步。助跑!擺腿!

大力抽射!

“嘭!”

正腳背狠狠的抽中皮球正中心稍微偏下一點的位置,足球怒吼一聲,咆哮着貼着草皮往前橫沖直撞,就像出籠的猛虎一般“糟糕!”

在楚江觸球的一瞬間,吉多內1米90的個子下意識的跳了起來,在空中形成一個巨大的壁壘。

然而,他萬萬沒有想到,楚江居然這麽大膽,竟然會選擇一腳地平球!

寵大的身軀已經起跳,想要在瞬間落回地面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吉多內只能無助的望向腳底眼睜睜的看着足球如閃電般從他腳底蹿過。

“完了!”

足球剛一飛出,看到吉多內已經起跳,格羅塞托的主教練莫裏埃羅情不自禁的舉起雙手,緊緊捂住自己的眼睛,不願再看下去。

他萬萬沒有想到,作為一個門将,楚江的罰球居然會如此的大膽!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在賽前的精心部署,居然會成為球隊的催命毒藥!

“真是一個妖孽啊!”莫裏埃羅心裏在呻吟!

“哐!”

閃電般疾馳而來的足球幾乎沒有任何旋轉的,重重的砸在球網,落在門線裏。

球,進了!格羅塞托的門将曼吉亞佩洛呆呆的站在門線,目光呆滞的看着停在網窩裏的足球。

球太快了!他根本就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

“呼!”

全場球迷發生一聲驚呼。格羅塞托的球迷呆若木雞而都靈的球迷則是欣喜若狂!

“楚!”

“楚!”

“楚!”

數十名都靈球迷的呼喊聲,在一瞬間蓋住了全場格羅塞托球迷的聲音!

注意到球迷在看臺揮舞着公牛的旗幟,楚江立刻調整方向奔向客隊球迷的看臺。面對人數稀少,但聲勢宏大的都靈球隊,楚江直直的伸出食指,指向這此可愛的球迷。

“這個進球獻給你們!”

楚江在用行動,向都靈的忠實擁護們獻禮!

注意到楚江的動作都靈球迷的看臺頓時響起熱烈的掌聲。

這是都靈球迷在對楚江訴說着熱愛,這是都靈的球迷在向自己的英雄致敬!

1:0!

憑借楚江這裏金子般的一球,客場作戰的都靈在“主場龍”格羅塞托的主場全取三分!

此役過後,瘋狂的都靈,聯賽五連勝,各項賽事六連勝!

而六場比賽狂進七球的楚江,就是都靈本階段瘋狂戰績的柿造者!他就是都靈的引擎,是都靈的勝利天使,是都靈的鬥戰勝門!

這場比賽,不僅讓楚江延續了自己的進球紀錄,更讓他收獲了一個強力技能。在充分了解“洞悉人牆”的威力之後,楚江對自己的任意球更有信心。只要這個技能發動成功,楚江相信,這個世界能阻止他進球的門将絕對是屈指可數!在見識到楚江的恐怖威力之後,賽後的各家媒體不約而同的為楚江唱起了贊歌。

“六場七球,恐怖射手?不,他是超級門神!”《格羅塞托體育報》

“瘋狂的楚,無人能擋!”《都靈體育報》

“王子霸王槍,公牛客取三分!”《都靈體育快訊》

“巴蒂重現江湖,都靈王子一劍封喉!”《都靈郵報》

事實證明,只要你足夠強力,媒體就會成為你的附庸,就會被你征服!

在楚江打進這一球之後,在報紙塵嚣一時的所有批評的聲音全都一掃而空。楚江的表現,狠狠的甩了所有批評家一記響亮的耳光,讓他們目瞪口呆,讓他們啞口無言!

第 97 章 藥到病除

房間裏面,老爺子倒也沒有對自己的身體多麽關心,反倒是對秦凡的醫術有些興趣。

自己這個孫子,從來沒有學過醫,再說,按照這不學無術的性子,即便學醫怎麽可能用心。

老爺子之所以對秦凡這麽有信心,還是因為那算命的。

而且這段時間,在秦凡的身上也是發生了一些事情,讓他有些看不透。

要不然,老爺子估計也只會認為秦凡在裝大罷了。

“爺爺,你似乎對子的身體不适很關心呀。”

秦凡看着老爺子,他發現老爺子根本就沒有注意他的身體,而是看着自己。

難道自己比他的身體更重要,自己的臉上又沒有花。

“小凡,我很好奇在你的身上發生了什麽。”

看到秦凡嘴唇一動,老爺子擺了擺手。

“你不需要告訴我那麽多,你有你自己的隐私,我也不多問,只要你記得你是秦家的人就行了。”

聽着老爺子的話,秦凡微微有些詫異。

怪不得秦家有今天的局面,可以說老爺子的胸襟功不可沒。

這份胸襟,就是前世也沒有看到幾個。

秦凡在心裏也是對秦家上心了,不過這也不需要他擔心。

只要他強大了,秦家怎麽可能會不強大。

“來吧,小凡,你盡管放手來,我這老骨頭也是活夠了。”

老爺子平躺在檀香木的床上,上面還擺放着暖玉。

單單是這張床,就已經是價值不菲。

秦凡點了點頭。

這金蠶蠱毒,雖然比較麻煩,但是對他來說,還是可以解決的。

把自己準備莫藥材,百年何首烏拿出來。

其實這何首烏的樣子接近人形,而這金蠶蠱毒,想要的就是把蠱蟲引到何首烏身上,也是相當于移花接木。

最好的藥材當然是百年人參,只是在那丹桂坊沒有。

深吸一口氣,秦凡的胸口開始凝聚氣體,自己的靈氣也是在身體的游走,彙聚在手上,然後傳遞到了老爺子的身體內。

老爺子已經是閉上了眼睛,傳來了均勻的呼吸聲。

秦凡也是一陣無語。

老人家的心态那可是真的好,在這種時候也可以睡着,心眼可真大。

不管這麽多,老爺子睡着了更有利于自己治病。

沉睡中的老爺子也是在朦胧中感受到了一股暖洋洋的氣體,估計潛意識下也是說不上來吧。

靈氣進入身體之後,若是眼神夠好的話,可以看到,老爺子的胸腔的位置,好像有什麽活物在動。

這一幕看着着實有人駭人,而這不是什麽其他的東西,就是那蠱蟲。

其實這金蠶蠱不會動的這麽明顯,只是秦凡的火屬性靈氣實在是太灼熱,讓這蠱蟲在老爺子的身體裏面實在是待不下去,這才動了起來。

可以看到老爺的眼睛動了動,好像是在忍受什麽莫名的痛苦一樣。

秦凡知道,這是蠱蟲動了的原因。

前兩天之所以沒有,主要是因為自己用那白虎續命丹把這一切給緩解了,這蠱蟲就處于沉睡之中。

這下蘇醒過來,自然想着要吞噬老爺子的肺腑。

不過顯然不會讓它這麽如意了,秦凡在心裏說了一句,老爺子得罪了,然後靈氣在老爺子手臂的動脈上一滑,滾燙的血液就流了出來。

只是這血液更多的是黑色的,這也是身受蠱毒的症狀。

趁着這個時候,秦凡趕緊把百年何首烏放在了手臂的上面,沾染了老爺子的血液。

恍惚間,似乎這何首烏的樣子就有些像老爺子的面容。

其實這也是秦凡刻意弄的,稍微用了點幻術,蠱蟲也是有最基本的靈智。

“出來吧。”

加大的靈氣,秦凡已經是滿頭大汗。

這實在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歸根結底還是現在的修為太弱,若是強一些,直接在體外揮揮手,就把這蠱蟲給活生生的震死了,哪裏還會有這麽麻煩。

然後只見一個蠱蟲,通體黑金色,慢慢的蠕動。

差不多就只有這食指這麽長,長得十分猙獰。

其實最開始沒有這麽大,估計也就一個蠶豆大小,之所以能夠長到這麽大,估計老爺子的身體應該是提供了最充足的養分。

這蠱蟲似乎也是察覺到了什麽危險一般,遲遲不肯出來。

而秦凡的靈氣已經是撐不住了,心裏也是憋屈。

難不成自己一個大乘期練氣士,就要這樣被一只蠱蟲給耗到彈盡糧絕?

若是被前世的人知道,估計要成為修真界的一大奇談。

不過秦凡現在沒有別的辦法,只能夠硬生生的拖着。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而在房間外面,秦言還跟在許醫生後面好言相勸。

只是無論他說什麽,後者臉上的怒氣始終不見減少。

許關看着屋子裏面,仿佛已經是看到了秦凡無計可施的畫面,心裏一陣陣冷笑。

雖然說他是一個庸醫,可是多多少少有些本事,不然怎麽可能到處騙吃騙喝。

“許醫生,犬子的事您就不要放在心上。”

秦言硬着頭皮,他知道這許醫生不知道怎麽回事,就跟那臭小子給對上了。

許關心裏冷笑,淡淡道:“秦家主,我們就看着吧。秦少爺要是不行,我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給給老爺子治病的。”

聽到這話,秦言又是一陣感慨,心裏更是認為這是高人。

幸好這許關說話的時候秦凡沒有在這兒,否則估計又是一陣狂怼。

其實秦言也是精明人,只是事關老爺子的性命,關心則亂,一下子也沒有想那麽多。

而在房間裏面,正處于焦灼的時刻。

幸好運氣顯然是站在了秦凡這邊的,蠱蟲可能是按捺不住寂寞,慢慢的爬到了何首烏的身上。

秦凡沒有遲疑,直接把這蠱蟲捏在手上。

後者在不停的跳動,而他卻沒有手下留情,一下就摁死了。

這玩意自己留着也沒有什麽用,畢竟這蠱蟲已經是離開了血液就會死,總不可能用血液去養他。

捏死之後,又是拿出來一顆白虎續命丹。

直到這個時候,秦凡才長長的松了一口氣。

老爺子的蠱毒算是解決了,自己也是閉目養神,慢慢調養。

他的靈氣消耗的實在是太多,而靈氣枯竭對于一個練氣士來說,簡直就是把自己的性命交出去。

第 96 章 孽緣

“本小姐再給你一次機會,要麽,把人留下,要麽,把命留下。”

明珠一只手扛着一把大刀,一只手伸進鼻孔中不知在尋找着什麽,四處“奔波”着,很是費力的扣出一塊鼻屎,兩個手指并在一起撚了撚,而後蹭在一旁的樹上,然後覺得在外人面前,有些不妥,又在衣服上擦了擦,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你不要做夢了,我們家少爺才不會留下來呢,我警告你,快快放我們過去,不然,有你好看的!”

薛管家氣得臉紅脖子粗,但是一向接觸到的讓他罵不出來什麽含有殺傷力的髒話。

他們這邊只有他和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家丁,在對面那一群膀大腰圓的“女漢子”眼裏,簡直就是送到嘴邊的肥肉。

明珠抹了一把油膩膩的頭發,有些不耐煩,要不是爹爹要在她今年生辰之時把自己給嫁給黑風寨的二當家,她才不會如此心急的随便找一個人來充數呢。

聽說那個二當家已經是一個兩鬓斑白,半老不死的老頭子了,娶過三個衣服,還有兩個兒子,她沈明珠又不傻,若是這樣嫁過去,不知道會有多少“好日子”等着她呢!

她是一朵鮮花,想要娶她的人多了去了,排成一排都能排到城外去,她才不要嫁給一個快要死的老頭子。

“靠,本小姐好聲好氣的和你說話,是給你面子,怎麽這麽不識擡舉,若是別人,我早就一刀砍過去了。”

在寨子裏,還從來沒有人敢和她這麽說話,這個趕車的老不死的是第一個。

“你……你欺人太甚,快快給我們讓開!”

“來人,敬酒不吃吃罰酒,他們不出來,就給我把馬車一起擡回去,我就不信了,還治不了他們。”

沈明珠耐心已經用完了,她鍋裏還炖着肘子呢,水晶肘,想起那肥嘟嘟,油汪汪的肘子,沈明珠就忍不住要流口水了。

完全不顧身上已經有了幾個游泳圈。

“咳咳……薛叔,不要與人争吵。”

一直坐在馬車裏的少爺掀開簾子,探出頭來,阻攔住馬上就要和她們打起來的薛管家。

“這位……小姐,我們只不過是從此路過,不如行個方便,這個錢財就歸于小姐怎麽樣?”

左丘明朗一出來,就看到了怎樣的一個女子啊,渾身上下的衣服都快要結塊了,在太陽底下反着光,油亮亮的,頭上的油估計濾下來都能炒盤菜了,一張臉雖然說不上來好看難看,但是那頭發紛飛,亂糟糟的形象真的是大幅度的拉低了她的顏值。

左丘明朗有些震驚,一開口差點連小姐都沒有叫出來。

“少爺!”

薛管家看着左丘明朗掏出來的一沓銀票有些不舍的,想要開口阻攔。

薛管家是那種老一輩的人,一直跟着父親,這次外出被父親派給自己,照顧自己的衣食住行,在薛管家的眼裏,想要錢的話就應該自己去賺,搶別人的是不道德的行為。

做賊的,做強盜的,還不如去讨。

左丘明朗給了薛管家一個無妨的眼神,因為薛管家是父親的人,他不好直說,時間寶貴,在這裏浪費真的是太不值得了。

沈明珠原本已經非常不耐煩了,但是在看到馬車裏面走出來的男人之後,在那一瞬間,心裏想了很多。

左丘明朗身上似乎自帶一種吸引屬性,讓沈明珠的眼神一點都挪不開了,劍眉星眸清新俊逸挺鼻薄唇風流倜傥潇灑英俊,雖說身上帶着病氣,不過那些在沈明珠眼裏,都不重要!

心情從狂傲不耐,變成驚慌失措,最後全數化為羞澀,心裏想了很多,但是表現出來的,還算得上是比較淡定的樣子啦。

她就說,今天出來對了吧。

原來喜歡一個人的時候,眼睛裏真的會有小星星,現在的沈明珠就好像見到了自己最愛的醬香豬肘子一樣,那種想要據為己有的眼神赤裸裸的盯着左丘明朗,絲毫不加修飾。

卿瑤音躲在後面的山上搖了搖頭,啧啧,真的是,愛情總是來的那麽猝不及防,想不到她在路上,還能見證一段好姻緣啊,真是三生有幸。

“小姐,小姐?”

站在沈明珠旁邊的婢女搖了搖沈明珠的胳膊,和她比起來,婢女還是很小鳥依人的。

“啊?啊啊,怎麽了?”

沈明珠忽然反應過來,下意識的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發現并沒有。

“那位公子在叫你呢。”

沈明珠驚喜的回過頭,看着左丘明朗。

“行行行,公子我們什麽時候成婚,全聽公子的!”

左丘明朗站在平穩的馬車上突然踉跄一下,劇烈的咳嗽起來,沈明珠繼續說着,開始交代自己的雄厚家産。

“我們家有白銀……”

左丘明朗咳嗽得更厲害了。

“啧啧。”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非常不合時宜的聲音響起,所有人都尋着聲音看向後面山上的卿瑤音,和只露了一個小腦袋的卿小北。

卿瑤音大大方方的站起來,揮揮手。

“我只是路過的,什麽都沒聽到,你們繼續,繼續啊,不用管我們了。”

看戲歸看戲,她可不喜歡去被人拽上臺去演一出。

卿瑤音想要走,可是沈明珠可不會放過她,尤其是一個比她漂亮還比她身材好的,況且這個女人不知道聽到了多少,剛剛說的那些可都是她們寨子裏的機密,若是讓這個女人給傳出去了,那怎麽辦!

“來人,給我把她抓住!”

沈明珠一聲令下,立馬有十幾個人朝着卿瑤音“飛奔”過來,與其說是飛奔,不如說是慢跑,因為在卿瑤音眼裏,這些人都太弱了。

這條路是她們的必經之路,還不能繞過去,不然剛才卿瑤音就直接走別的路了,哪裏還會在這裏耗着。

卿瑤音并沒有等那些人過來,一個飛身落到地上。

為了響應卿小北同志的強烈要求,卿瑤音準備下來,看看這一場鬧劇。

卿瑤音抱着胳膊站在一旁,她準備看看,卿小北究竟想要做什麽。

第 105 章 親自下廚

“也對,那你喝了這杯茶再給本王也斟一杯吧!”趙靖西道,仍將那杯茶穩穩的舉在古月華面前。

古月華瞧了半日,終於一咬牙將那杯茶接了過來,一飲而盡。

茶的溫度剛剛好。香醇可口,喝進胃裏只覺得暖暖的。古月華陶醉的眯了一下眼睛,結果卻看見趙靖西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她的臉紅了一下,為了掩飾尴尬,她忙去桌邊倒了杯茶遞給趙靖西。

趙靖西伸手接了,同樣一飲而盡,然後道:“茶葉放在多寶閣底下的抽屜裏,你想喝就自己泡。”

古月華見他說的一本正經,也就點了一下頭。

“本王這寝殿裏向來不讓外人進入,一直是墨雲在打掃,他如今受了傷,那就只有你來打掃了。另外,本王的一日三餐也要由你自己來做。衣裳也是你來洗……”

古月華聽着聽着,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她轉過頭來仔細的打量着整座大殿,這足足有幾百坪有着無數陳設,無數珍奇古玩的地方,以後就是她一個人來打掃?我的天!還有趙靖西的衣物,裏三層外三層的,每日裏肯定是堆積如山……

除此之外,她還要做一日三餐!

這麽龐大的工程。确定都是她一個人幹的?一瞬間,古月華簡直以為趙靖西是報複她!報複她那天的逃走!古月華面上頓時出現一絲苦笑來。

她站在原地,等趙靖西全部說完了以後才面色平靜道:“王爺,你可真會收買人心,只是一罐茶葉而已,你就想讓我為你做牛做馬?”

趙靖西:“……”

“只是暫時的,墨雲身上的傷很快就會好起來,到時候他會負責打掃整座宮殿,本王的衣裳也是他來洗,你的任務,就是負責做飯。”趙靖西淡淡道。

“哦,原來是這樣,這還差不多。”古月華聽他這麽一說,頓時放松下來,只是做飯而已,小意思。不過。她很快又想起一個問題來:“王爺,那我不在的時候,這裏誰做飯?”

“也是墨雲。”趙靖淡淡道:““好了,你随我來。”說着,便轉身往內殿走去。

可憐的墨雲!古月華不由的為他掬一把同情淚。

進去內殿以後,古月華這才發現這裏的地方不比外殿小,只是卻用屏風阻隔了起來,內裏有相當大的一張床,布置華貴。看樣子,是趙靖西的休息場所了。

但是在屏風外頭,卻也支着一張小床,帷幔紗帳,看起來像是為女子而準備的。古月華正在打量,趙靖西就已經開了口:“這小床就是你睡覺的地方,好了,你趕快趁着這個空檔休息一下,等下要起來做午膳。”

“午膳?”古月華頓時驚詫起來:“王爺,都這會兒了,你不會連午膳都還沒用吧?”

趙靖西冷着一張臉道:“剛剛本王不餓,所以就沒吃,怎麽的?”

古月華頓時沒話說了,只開口問道:“廚房在哪裏?”

趙靖西帶着她出了寝殿。來到院子裏,對着下風口處的廂房道:”這裏便是廚房。“

古月華點點頭,将袖子挽起來便走了過去。

趙靖西在身後問道:“你,到底會不會做飯?還有,你不休息嗎?”

古月華回過頭來對着趙靖西一笑,道:“王爺想吃什麽菜?酸的辣的?湘菜,浙菜,還是淮陽菜?”

“煮熟就好,鹽不要少放。”趙靖西有些疑惑道:“什麽是湘菜浙菜?本王怎麽沒聽說過?這裏只有大梁菜。”

古月華暗叫糟糕,她說順嘴了居然将前世的菜系名稱都說了出來,幸虧趙靖西沒起疑心。她連忙道:“王爺,你聽錯了,我沒說什麽,這就去給你做飯。”說着,急急忙忙的走了進去。

一進門,古月華便傻眼了,剛剛在外頭她沒有看出來什麽,以為這王府的廚房也不過如此,可是一進來之後,她才發現這裏大有乾坤,竈上一溜煙擺了五口鍋,中間長條桌子上擺滿了各種各樣的食材,凡是做飯所需要的東西,這裏都應有盡有。東南牆角上還有一口燒水的大鍋正在咕嘟咕嘟的往外冒着水泡,陣陣白氣蒸騰的整間廚房裏仿若騰雲駕霧一般。

除此之外,整間廚房裏纖塵不染,地面上光可鑒人。

古月華站在那裏,心中唯一一個想法就是:這麽大的廚房,都是墨雲一個人收拾的嗎?

啊!墨雲!今日正午真是對不住了,以後,我肯定會好好待你的……

古月華咽了一口唾液,在心裏面暗暗道。

趙靖西跟着走進來,雙手抱胸道:“如何?你能做的來嗎?”

古月華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來道:“王爺,你用膳一般都吃幾個菜?”

“三四個啊?”趙靖西狐疑的看了古月華一眼,道:“這已經夠少的了,本王不愛挑剔,對了,要是宮裏來人問話,你可一定要說本王每頓飯吃菜都至少八個的。”

“為什麽要如此?”古月華有些狐疑的問。他冬見圾。

趙靖西淡淡道:“因為母後總是嫌棄我吃的太少。”說着,他瞧了古月華一眼道:“行了,你趕快做飯吧!今日就先弄兩個好了,墨雲不在,我一個人吃不了多少。”說着,便走了出去。

兩個菜,那不是小菜一碟?古月華暗暗翻一個白眼,慢慢走到那放置着食材的大案前,仔細的審視起來,芹菜,胡蘿蔔,蘆菔,山藥,木耳,雞,鴨,魚,品種?全的很。可是,她到底做什麽菜好?根本就不知道那靖王的口味如何啊?

算了,還是做兩道我自己愛吃的菜好了。古月華心道。

說做便做,她伸手從案子上取了一個紫色的茄子,拿了個蘆筍來,想了想,又抱了顆小白菜。葷菜費時且耗力,她簡單的做兩個素菜,再配上一個蛋花湯,保證那趙靖西挑不出任何毛病來。

挑好食材,她便抱着那些東西去水槽裏清洗幹淨了,放在案子上一樣一樣的切了起來。在古月華幹活的時候,趙靖西從廚房外頭探頭來看了一眼,待看見她那副熟稔的模樣,他還有幾分吃驚。

古月華可沒空理會他,她慢慢将那幾樣菜全都切好,分別碼放在盤子裏,這便開火準備開炒了。

可是将鍋架在竈上,她卻又遲疑了,這火要怎麽升起來?還有,誰來燒火?

沒有法子,古月華只好讪笑着走了出來,趙靖西看見她便問道:‘怎麽了?”

“我不會升火……”古月華讪笑道。

趙靖西一臉的嫌棄:“你連火都不會生,還會做飯?”

古月華将脖子一梗,道:“誰說不會升火就不會做飯的?這兩者之間根本就沒有聯系的好不好?”

趙靖西看着她強詞奪理的模樣,一時之間竟然說不出話來。好半響之後,他才問道:“那現在怎麽辦?”

“你幫我生火!”古月華理直氣壯道。

趙靖西聽了這話頓時覺得莫名其妙起來,他指着自己對古月華道:“有沒有改錯?你叫這個王爺來替你燒火?”

“不然呢?這裏只有我們兩個人,你不燒火的話,這飯要怎麽做?”古月華翻一個白眼道。

趙靖西聽了這話,不由的狠狠的瞪了古月華一眼,但卻說不出一個字來,好半晌之後,他忽然猛的轉身往外走去。

“王爺,你做什麽去?”古月華不由的開口問道。

趙靖西走的大步流星,頭也不回:“本王去找個人來給你燒火!”

古月華聽了這話頓時松了一口氣,只要有人燒火,那就萬事大吉。

不一會兒,趙靖西便帶着一個人從外頭走了進來,古月華擡眸一看,卻見那人正是剛剛被踹一腳的墨雲。他跟在趙靖西身後一瘸一拐的走進來,看到古月華站在案板邊上,墨雲面上頓時出現一絲欣喜若狂的表情來:“藍衣,我就知道你在這裏!幸虧你不會燒火,不然的話,我還不知道被王爺扔在前門多久呢!”

古月華已經習慣了墨雲的惡語相向,此刻他忽然露出如此的表情來,她很是不能适應,正要說兩句客套一下,一旁的趙靖西便猛的咳嗽一下道:“別磨蹭了!該燒火的燒火,該做飯的做飯!本王餓了!”說完,他便大步走了出去。

“是,王爺!”墨雲屁颠屁颠的應了一聲,當即轉過身來對着古月華道:“藍衣,咱們開始吧?咦,你已經将菜都切好了?王爺愛吃肉,怎麽你弄的都是素菜?”他一張口,便叽叽咕咕的說了一大堆。

幸虧古月華是個脾氣好的,這要是趙靖西在這裏,看見墨雲如此啰嗦,肯定要再給他一腳。

“王爺餓了,素菜做起來比較快。”古月華簡單的解釋了一下,邊對着墨雲道:“好了,我東西都準備好了,你趕快燒火吧!”

墨雲點點頭,伸頭瞧了一眼古月華案板上切好的菜,啧啧贊道:“沒想到你雖然不會生火,但是卻切的一手好菜!”

的确,古月華盤子裏放着的菜,刀功勻整,薄厚均勻。絕不是新手所切,一看就是經驗豐厚。

古月華被誇,很是有些不好意思,她對着墨雲道:“好了,快弄吧!”

墨雲哎了一聲,忙走到竈臺前蹲下,拿出火折子來,熟練無比的引着了火。

古月華見他弄好了,當下在鍋子裏倒上油,開始炒起菜來,不一會兒,廚房裏便彌漫起陣陣香氣來。

趙靖西坐在院子裏,聞着那香味,本來不怎麽餓的他,忽然便覺得自己饑腸辘辘起來,他忍不住走到廚房門口,卻聽見裏面墨雲用歡快的聲音道:“藍衣,沒想到你做菜的手藝居然如此的好!比紫衣強多了!”

趙靖西的臉頓時黑了,這墨雲怎麽哪壺不開提哪壺!紫衣那賤人,也配跟藍衣比較?

廚房裏,古月華開口問道:“紫衣姑娘,就是今日出現在咱們殿裏的那個姑娘?今天她被王爺罵慘了……”

“怎麽會?王爺一向都很寵愛紫衣的啊?”墨雲道。

趙靖西在外頭聽的受不了了,他大聲喊道:“墨雲!你給本王滾出來!”

廚房裏的說話聲一下子便小了下來,不一會兒,墨雲便從屋子裏走了出來,對着趙靖西擺出一副讨好的笑臉道:“王爺,怎麽樣了?”

你居然還有臉問我?趙靖西怒道:“誰準許你在藍衣面前說紫衣的事情的?罰你今晚不許吃飯!”

“啊?王爺,不要吧?奴才今日挨了打,正是養傷口的時候,怎麽能不吃飯呢?”墨雲哭喪着一張臉道。

趙靖西不為所動,只問道:“菜做好了沒有?”

“回王爺話,只差一道湯了,馬上就好!”墨雲連忙道。

“那你還不敢快進去幫忙?”趙靖西瞪眼。

“是,王爺!”墨雲應了一聲,忙轉身進廚房裏了,結果看見古月華已經做好了三菜一湯,正往托盤上放,他連忙道:“還是我來端吧!”

古月華沒有跟他搶這個表現的機會,将托盤交給墨雲,将系在自己身上的圍裙解開,擦擦手便走了出來。

她出來的時候,墨雲已經端着那盤子東西送到了偏殿裏擺好。趙靖西正在桌前坐着,瞧着擺在自己面前的三菜一湯。

紅燒茄子,清炒筍絲,炝炒小白菜,雞蛋青菜湯。很一般的菜色,但是瞧起來卻十分的有食欲。

古月華進來以後,便在一旁侍立着。

趙靖西拿起筷子來夾了一口菜嘗了嘗,面上出現滿意的神色來,他轉過頭來,看見墨雲正一臉垂涎的望着這邊,而辛苦忙活了大半日的古月華卻靜靜的站在一旁,他當即開口道:“藍衣,你也坐下來吃。”

“王爺,那我呢?”墨雲當即問道。

趙靖西瞪他一眼道:“剛剛說了不許你吃飯,難道忘記了?”

“王爺,您說的是晚膳,可是這是午膳啊?”墨雲當即道。

古月華“撲哧!”一聲便笑了,這墨雲,還當真是可愛,怎麽從前沒有發覺?

趙靖西見古月華笑了,當下便道:“行了,你們兩個都坐下來吃。”

“謝王爺!”墨雲聽了這話,當下迫不及待的坐在了一旁,然後抓起了桌上的筷子,擡頭看見古月華還愣在那裏,他當即問道:“藍衣,你怎麽不坐下來吃啊?”

趙靖西也有些詫異的望着古月華。

第 107 章 :如此舅甥

燕九:呵呵,好巧,你讨厭的我都有,在下不才正是佛修一枚。

燕九無語望天:其實成為佛修,這真的只是一個意外……

卻見周圍場景突變,卻是回到了九華閣的大殿,魔君踩着滿地鋪設的猩紅地毯,步步踏上眼前由累累白骨組成的王座。

但是不知怎的,魔君卻是站在王座前止住了腳步,他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掌撫過燕九脊背上的皮毛,卻是引的燕九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大灰,這是屬于我的王座,是不是看上去很漂亮。”

燕九瞅瞅那座充滿後現代主義風格的王座,又看看極具朋克色彩的累累白骨,這魔君大人的欣賞水平實在是太過“非主流”,我等凡人,欣賞不來。

而魔君顯然未察覺懷中靈寵的心裏波動,“你看這王座上的每一根白骨,都是取自我的仇家,人人都想置我與死地,可是卻又偏偏一一死于我手。”

魔君說着冷笑兩聲,“大灰,你是不是也覺得很有意思?若是有天你背叛我,我就将你的頭骨磨成一只杯盞,用來日夜飲酒。”

燕九:突然有一種想撓他兩爪子的沖動!

卻見魔君将燕九丢向一邊,“這王座只有我一人能坐,即便是大灰你,也不行。”

燕九心中卻是冷哼一聲,誰樂意坐在一堆白骨上面,也不怕慎得慌!

燕九叼起地上的小八,就順着敞開的殿門走了出去。

燕九剛剛走出去,卻見迎面走來一人,那是一位十分年輕的僧侶,面容清隽祥和,一眼望去,心生寧靜。

雖是穿着一身白色的僧袍,可是垂落的袍角下,卻是赤着一玉白的雙腳,骨節微蜷指甲圓潤,瑩白的顏色與腳下黑色的玄武石形成鮮明的對比。

見燕九出來,那原本瞌目念動經文的白衣僧人,卻是張開眼眸,向着燕九的方向微微額首。

燕九:看見同僚了怎麽辦?難道要雙手合十回上一句“阿彌陀佛”?

燕九這邊天馬行空的胡思亂想,那佛修卻是緩步上前,一種純香的味道撲面而來。

那種猶如上等靈米放于瓦罐小火熬煮幾個時辰的米香,讓燕九不由得想要食指大動起來。

眼前這家夥,簡直比那串送給清硯的佛骨舍利還要來的誘人,味道堪比進階時無意間吞噬的那些“東西”。

卻見那佛修俯身,在燕九面前半蹲而下,卻是撚起燕九腳掌下,無意間踩住的一只螞蟻。

哈,這佛修眼神真好,我都沒看見來着。

見這佛修将撚起的螞蟻放生直一處鈴蘭之中,燕九不由得想起“掃地恐傷蝼蟻命,愛惜飛蛾紗罩燈”,這句話來,眼前這人,簡直是翻版的唐僧。

不知是不是燕九錯覺,自從這“唐僧”将蝼蟻放生之後,這僧人身上的味道更香了。

燕九一口将叼在嘴裏的小八“吞”下,還示威的向着那僧人舔了舔嘴角,這才大搖大擺的離開了。

管他是不是“唐僧”,若是自己再待下去,誰知會忍不住口腹之欲做出什麽來,要是一不小心,将這僧人吃掉就不好了。

想到這裏,燕九暗暗念叨“阿彌陀佛”,都身為佛修了,怎麽還動不動就“吃掉”,“吃掉”的,簡直就是罪過,罪過。

見燕九将小八一口吞下,那佛修卻是雙手再次合十,一段經文帶着清明祥和之氣頌念而出:

“無無明,亦無無明盡,乃至無老死,亦無老死盡。無苦集滅道,無智亦無得。以無所得故,菩提薩埵,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心無罣礙,無罣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颠倒夢想,究竟涅磐……”

若是燕九在此定然會驚疑出聲,這僧人念的不是別的,正是清硯說的,被佛修唯恐避之不及《菩提心經》。

燕九卻是悄悄的轉了個角,蹦跳到九華閣的大殿上方的屋頂上。

還沒等燕九擺個舒服的姿勢偷聽,就聽見魔君不悅的聲音隐隐傳來。

“我道是誰,原來是無量山的九世佛子——了緣。”

空曠的大殿上,魔君的聲音,幽幽的想起。

“你來我這魔都總不是來看我這舅舅的吧?好外甥,這一別多年,不知你無量山的那群妖僧都圓寂了沒有。”

魔君說着,嘲諷之味漸濃,“還是說,都和你那該死的爹一樣,臨死之前成佛成聖?”

“呵呵”魔君低低的笑起來,只是那暗啞的聲音卻是帶着莫名的殘忍,“你別說,他被我燒成灰後,化成的舍利意外的圓潤……”

“阿彌陀佛,”了緣低聲念了一句佛號,卻又随即撚動指間的念珠,念誦起《菩提心經》來。

這了緣不念還好,一聽是這《菩提心經》,魔君更是火起。

“好!好!好!”魔君一連三聲叫好,“我看你也不是前來祭拜你的母親,你還是就此離開的好,省的你這金貴的九世佛子,沾染了我魔都的氣息!”

“來人,送客!”

魔君一聲令下,卻見風三娘自暗處緩步而出,她向着了緣行了記福禮,這才開口。

“這位貴客,還請離開。”

了緣閃身避過,卻是看向座上的魔君,“我為忘塵遺骨而來,還請魔君相還。”

“遺骨?”魔君單手撐額,卻是眼含戲虐,“那家夥的遺骨早就被我團成一團丢到随便那個秘境了,大概,已經被某只野狗吞吃了吧。”

屋頂上悄悄偷聽的燕九:總覺得那只“野狗”指的是我。

燕九耳朵機敏的動動,不知這接下來還有什麽勁爆消息。

隔了剎那,了緣卻是再次開口,“不知是哪處秘境,還請魔君相告。”

魔君聞言卻是一笑,“這個,我倒是可以告訴你,只是,你要拿什麽來換?”

了緣看着指間撚動的念珠,聲色淡然,“不知魔君想要什麽?”

“我妹妹當年為了将你送回無量山,甘願剜出自己的“魔心”,不如……”

魔君音色冰冷,神情冷漠,“不如你将你那顆悲天憫人的“佛心”送我可好?”

不對啊,躲在上面偷聽的燕九暗道不對,怎麽這版本和清硯講給自己的對不上號?難道其中另有隐情?

了緣随即點點頭,指間撚動的念珠,停都未停,“也好。”

魔君聞言更是氣盛,“你母親為了救你性命剖心散道,你卻是為了所謂的“聖佛遺骨”就将這性命送出。”

魔君臉上又見笑意,只是這笑裏卻是多了幾分殘忍的冰涼。

“你不是想知道那遺骨的下落,只要你在“暗弑天”中渡過一夜,我就将地方告訴你……”

第 105 章 你們比極道差遠了!

周圍的人見顏沖動手了,也不能閑看着啊。

他們立刻行動了起來。

不過與顏沖設想的不同,這些人并沒有極道們打群架的覺悟。

極道們打架是直接莽上去。

空手也好,抄家夥也好,把面前所有不是自己同夥的人幹趴下,就算完了。

而這些人只是來幫大哥撐場子的,雖然平時流裏流氣的好像一群社會人,但是其實都只有田中的水平。

欺負弱小能耐可大了,真讓他們打,他們才不上呢!

除了因為畏懼而緩緩向後退的幾個人之外,大部分人還是秉承着構建和諧社會的思想,看見打架的,第一反應是拉架……

“別打了,別打了!”他們嘴裏說着,手裏卻過來撕扯顏沖。

能推開就推開,推不開蹭兩拳也好。

顏沖的力量小,如果讓這些人拽住了,還真就動不了。

但是他們忘了一點,如果是他們大哥和顏沖摟抱在了一起,薅頭發,撕衣服,他們這種拉架式蹭拳非常的好使。

但是現在顏沖已經把他們大哥一拳秒了啊!

以他們的反應速度哪能抓的住顏沖呢?

顏沖左右開弓,把離得近的兩個人一拳一個,也全都打躺下了。

後面的人下的不敢上了,只能保持半米的距離,念叨着:“別打了,別打了!再打出人命啦!”

聽到出人命了,程天樂他們也不能讓顏沖再這麽開無雙了。

他們是真的擔心顏沖,過來拉顏沖的。

顏沖也不能打他們啊,于是直接一個側滑步,接一個滑鏟,從人群中鑽了出來。

程天樂他們往前一擁,哪裏還有顏沖了?

場面直接變成了兩撥想要拉架的人擠在了一起,面面相觑。

他們現在動手也不合适,不動手也不合适。

于是他們只能嘴裏喊着“別打了!別打了!”,然後互相推搡。

顏沖這邊也不戀戰,直接一把抓住了薛書桃的手:“跟我走,快!”

薛書桃這時候也沒了主意,既然有人打起來了,自然是哪能躲就往哪躲。

這時候聽見了顏沖的話,她立刻就撒開了她那個小男友的手,跟着顏沖一路就逃了。

“別讓他跑了!”有眼睛尖的看見顏沖溜了,高喊一聲。

但是很明顯,他并沒有想追過來的意思。

程天樂這邊也看出來對方色厲內荏了,就在他們面前擋着,料定他們不敢動手。

終于還是對面的那些人先想到了一個問題:“咱們剛才有哥們被打了吧?他們怎麽沒聲了?”

當有人提出這個問題之後,他們終于開始找尋起了自己兄弟的身影。

這些人連一拳都沒抗住,全都被打倒了。

最慘的就是那個大哥,他支撐着想要站起來,結果卻失敗了。

他現在靠在牆角,面前吐了一堆白色的污物,連喘氣都費勁。

“快,照顧大哥!”這些人大聲喊着,心中充滿了無限的畏懼。

看起來最瘦弱的顏沖,拳頭竟然有這樣的威力,那麽身材高大的程天樂得多厲害?

這麽半天不動手,原來是為了保護我們啊!

那些家夥心中害怕,紛紛打着照顧大哥的旗號往後退了幾步。

程天樂他們也不傻,打架未必厲害,但參與的群架卻不少。

眼看對方吃了虧,說不定一會兒就得報警,于是互相對了對眼色,也往後退了幾步。

見對方沒有追過來的意思,他們轉身就跑了。

于是他們這邊就剩下了一個薛書桃的小男友傻了吧唧地還留在這裏。

我是誰?

我在哪?

發生了什麽?

他都快哭了。

顏沖這邊拉着薛書桃跑出了臺球廳,直接打了個車,鑽了上去。

“呼。”顏沖這才松了口氣,“你家住哪裏?我送你回去。”

“哦,嗯……”薛書桃驚魂未定,半天才把自己家的地址說了出來。

“我叫顏沖,二班的。”顏沖說道。

“薛書桃,三班的。”薛書桃道,“咦,你也是我們學校的?”

看起來,她對顏沖竟然一點印象也沒有。

好尴尬!

真白瞎顏沖留了這麽一個引人注目的綠藻頭,真是一點排面都沒有。

顏沖原本還想說點啥,聊聊天氣、聊聊學習啥的。

但是薛書桃這一句直接把顏沖噎了回去。

他只能點了點頭,保持沉默。

薛書桃也不是那種健談的女生,跟幸子這種就差直接撲上來了的性格截然相反。

顏沖不說話,薛書桃就也不說話。

兩個人一路沉默着來到了薛書桃家的樓下。

“謝謝你。”薛書桃最後還是說了一句。

“不客氣。”顏沖也只能回了她這麽一句,然後連車都沒下,就讓司機調頭把他拉回了家,期間還說司機繞道,跟他發了幾句脾氣。

第二天的時候,顏沖照常來到了學校。

上了兩節課之後,班主任就過來對顏沖道:“你跟我來一下。”

“怎麽了老師?”顏沖問道,“我承認我上課睡覺了,但我也沒打擾別人學習啊!”

“不是這個事兒。”老師說道,“你最近是不是跟人打架了?”

“沒有啊?”顏沖死不承認。

主要是他不知道老師指的是哪次。

如果算上副本裏的話,那他打架的次數可多着去了!

老師把顏沖帶到了主任辦公室,除了主任之外,還坐着兩個警察以及鼻青臉腫的薛書桃的小男友。

顏沖果然沒猜錯,就是因為昨天晚上的那件事兒。

怎麽還把警察引來了?

顏沖因為喬裝的專長已經點起來了,現在表情控制相當的不錯。

他一臉無辜地站在一邊,還跟主任打了個招呼,裝得跟好孩子一樣。

“就是他!”看見了顏沖,薛書桃的小男友一下子就激動了起來,“就是他幹的!”

“我幹什麽了?”顏沖一臉的無辜,“你是誰啊?”

“你別害怕,”一個警察連忙說道,“我們也沒有說一定是你,我們只是來核實一個情況,這個孩子說你昨天晚上在臺球廳打了他。請問你昨天晚上九點鐘左右在幹什麽?”

“昨天晚上九點……”顏沖撓了撓腦袋,“我想起來了,我在臺球廳裏打了一架!”

警察:“!!!”

這麽快就破案了?

“那好,你跟我們走一趟吧。”那警察見顏沖很配合,便站起身來。

“昨天在臺球廳有十幾個人要劫我,還搶了我兩千塊錢。”顏沖道,“要不是我趁他們數錢的時候瞎比劃了幾下,劃拉倒了幾個,我還逃不出來呢!哦!我想起來了,你跟他們是一夥的吧?”

警察:“!!!”

案情怎麽又翻轉了呢?

第 103 章 晚晚,你還愛我嗎?

音晚往外走了沒幾步, 便被人從身後抱住,鎖進懷裏,再難挪動。

蕭煜低徊的聲音響在耳畔:“我真的差一點就死了, 你怎麽不信呢?”熱氣順着音晚的頸窩滑下來, 帶着清馥的龍涎香氣。

只停頓了片刻, 音晚便伸手推他。

蕭煜倒是沒有死纏爛打,很識趣痛快地将音晚松開了。

帏內燭光,昏黃模糊,照到他的臉上, 勾勒出刀鑿斧削般舒朗俊秀的面容, 閃爍笑意之後, 顯出一些脆弱之感。

音晚本不想搭理他的,可還是沒忍住,往他胸前瞟了幾眼, 問:“當真受傷了嗎?”

蕭煜默了默,手搭上紗布, 勾唇微笑:“我拆開給晚晚看。”

那紗布本來就沒纏好, 內侍着實忠心, 縱然被喝了“滾”,還是草草地給系了個扣子。蕭煜拉開扣子墜下的布條,一層一層拆解着紗布,動作緩慢而仔細,大殿中本就安靜,這樣一來憑空多了些許緊張。

音晚屏住呼吸, 手指不自覺地向內蜷起,緊盯着蕭煜,紗布纖薄透光, 最後一層被揭開,露出精悍的胸膛。

瘡疤縱橫,卻沒有一道是新傷。

音晚舒了口氣,稍微愣怔之後,有些惱怒地質問:“這種玩笑開起來有意思麽?”

她霍得轉身要走,蕭煜彎身去拉她的手,連被她甩掉幾回後,他無奈地嘆了口氣:“晚晚,你別生氣,我是故意的,讓太醫來,做出如此陣勢,故意讓人以為我身受重傷。”

音晚嗤道:“你自然是故意的,你慣常喜歡把人玩弄于股掌之間。”

蕭煜緊追着她出來,快行幾步攔住她的去路,道:“這一回我沒有想要玩弄任何人,卻是旁人對不起我,我不過想逼一句實話出來,看看這多年的父子親情到底有多可笑。”

這話中寓意太過豐富,音晚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不可置信:“伯暄?”

蕭煜面染凄清,那極罕見的脆弱便又深濃了幾分,他輕喃:“家門不幸,你知道我向來好面子的,本想自己悄悄地解決這件事,不讓任何人知道的,可偏偏你來了。”

音晚道:“我現在就走。”

“不。”蕭煜緊攥着她的手,祈求:“你陪一陪我吧,我覺得心很涼,身上也涼,很怕孤獨,你別走。”

音晚知道自己不該心軟的,本來已經猶如絲線亂麻繞在一起了,再一心軟,更加纏黏難解,還不知要糾纏到幾時。

可她就是無端遲疑了那麽一下,只一下的功夫,內侍來禀,說康平郡王求見。

好了,這會兒想走也走不成了,這樣出去,非得打個照面。

蕭煜讓她躲去屏風後,還安慰她,這孩子心虛着呢,發現不了她。

安排好一切,蕭煜将紗布纏回去,又躺回了榻上。

音晚躲在屏風後,聽見殿門敞開的聲響,緊接着是極輕的腳步,伯暄停在繡帷前,躬身沖裏面揖禮。

“父皇,兒臣聽說您受傷了,傷得嚴重嗎?”

殿中有片刻的寂靜,傳出蕭煜冷峭的聲音:“你希望朕傷得重,還是不重?”

隔着一道薄絹,還有一層搖曳低垂的帷幔,音晚依稀看見外面那個身形晃了一下,伯暄結結巴巴地說:“兒臣希望父皇遠離傷痛,長命百歲。”

蕭煜哈哈大笑,笑聲回蕩在偌大的殿宇裏,似陰風飕飕,怪瘆人的。所幸他沒笑太久就停下了,沖着伯暄道:“遠離傷痛,長命百歲?那你還和韋春則那小人勾結,你是生怕氣不死朕嗎?”

話音剛落,伯暄便“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本是一出父子反目的苦情戲,音晚卻看得有趣,這孩子旁的不論,倒是個實誠人,不管幹了多麽大逆不道的事,從來不帶辯駁的,蕭煜一問就全招了。

從前在未央宮他給音晚下落胎藥時是這樣,如今還是這樣。

他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說:“起初是韋春則先找上兒臣的,他說我不是父皇的親生兒子,我的生父是昭德太子,若我不信,只管回去問陳先生。我問了,我也怕極了,自從母後走後,父皇這些年對兒臣再不如從前親近,我怕會像他說得那樣,您把母後和弟弟找回來了,就再也不要我了……”

音晚從頭聽到尾,心說真是天道好輪回啊,從前他給音晚下落胎藥時便是這一套,怕她有了自己的孩子,對他再不如從前上心,不想失去母後才铤而走險做下錯事。

蕭煜那時還覺得他可憐,明裏暗裏袒護他,好了,現在同樣的一套落到蕭煜自己身上了,且看他能不能繼續寬容大度。

蕭煜冷笑:“你怕朕不要你了,所以你預備做什麽”

伯暄忙搖頭,哽咽道:“我沒想做什麽,是那個韋春則一直要挾我,哄勸我,要我替他留心大理寺接管的男童失蹤案,要我配合他謀逆弑君,說此事一妥,我就是皇帝。”

他一股腦把該說的不該說的全倒出來了,聽得音晚連連搖頭,就憑他和韋春則這等烏合之衆還想和蕭煜鬥,簡直癡人說夢。

果然,蕭煜不屑地恥笑:“做你們的春秋大夢去吧。”

伯暄擡眼偷觑蕭煜的神色,面上已是涕淚橫流,抽噎着說:“我不想做皇帝,我也不知道為什麽,自打跟韋春則一接觸,就被他纏上了,怎麽也甩不開。我知道父皇憎惡他,曾下旨對他施宮刑。我怕父皇知道我跟他纏在了一起,我怕父皇生氣……”

蕭煜問:“你知道你為什麽甩不開嗎?”

伯暄茫然看他。

“因為你心裏有鬼!你若從一開始就對朕說實話,能叫韋春則拿去把柄嗎?他有本事要挾你嗎?”

伯暄嗫嚅:“我想說的,可……”

“可朕沒有給你機會。”

伯暄淚眼朦胧地點頭。

蕭煜冷聲道:“你若真想說,就算沒有機會,你也得找機會說。伯暄,你憑什麽就覺得錯可以随便犯,朕永遠都能原諒你,你想隐瞞便隐瞞,想坦誠便有人給你把路鋪好了讓你坦誠?你知道這些年朕為什麽冷落你?朕就是想讓你知道,有些錯不能犯,有些事也不能全指望着別人給你機會,路是你自己走的,你已經不是個孩子了。”

這段話容不得細品,若要細品,便是字句泣血,密密麻麻镌滿了失望。

蕭煜教訓了一通,靠在繡榻上仰看穹頂,嘆道:“昨天朕讓你走,可朕一直在等着你回頭向朕坦白,你害怕也好,貪婪也罷,終究是戰勝了是非與親情,伯暄,你讓朕太傷心了。”

“父皇!”伯暄拂開繡帷,跪爬進來,爬到繡榻邊,拽住蕭煜的袍角,泣道:“您原諒我這一回吧,我再也不會犯了,我不想失去您。”

蕭煜低眸看他,溫和道:“朕從來沒有想過要舍棄你,可是朕也是個人,也需要普通人的感情,我想留住自己的妻兒,我也不想失去他們,這又有什麽錯?”

伯暄愣了又愣,鬼使神差地脫口而出:“可我原本是有自己的父親,親生父親,不需要靠旁人施舍親情的,我父親在哪裏?他又是為誰死的?”

蕭煜猛地一顫。

伯暄說完那句話,目光一陣迷離,眼中如有煙霧聚攏,緩慢消散後只剩下茫然。

方才的話鋒芒太盛,根本不像伯暄能說出來,倒像有未散魂靈占了他的軀殼,借着他的嘴說出來。

确實讓蕭煜怔了許久,之後卻是一聲冷笑。

他盼望過四哥能入夢跟他說兩句話,可當這虛玄之事真發生時,他卻不信。人活到這份上,衆叛親離,不信神鬼,倒也真是可悲。

伯暄還是一副迷瞪糊塗的模樣,懷疑自己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卻怎麽也想不起來。

蕭煜索性當沒聽見,問:“你今日跟着朕去了醉仙樓吧。你跟韋春則是怎麽約定的?他讓朕不許帶超過十個的護衛,同時串通你,讓你借機弑君?”

若要仔細想一想,韋春則可謂懷揣宏圖啊。借刀殺人,另立新君,新君懦弱又背負弑父之罪,把柄被他抓在手裏,若是運作得好,他朝位及人臣也不是不可能。

這不光是要報仇,還是奔着權傾朝野、謀奪江山來的,當真是大志向啊。

伯暄不敢不承認,道:“兒臣沒想過對父皇下手,兒臣之所以去,是怕韋春則下手,父皇只帶了那麽點人,兒臣怕您不是他的對手。”

“放屁!”蕭煜自打從西苑出來就不再是什麽文雅人,但登基後自持身份,已經很久沒這麽直白地罵過人了。

他罵了一句,怒道:“朕會不是那閹貨的對手?”

他像是真被氣着了,來回踱了幾步,指着伯暄繼續罵:“他是閹貨,你是蠢貨。你知不知道,你只要去了,就已經落入他的圈套。朕今日在醉仙樓前遇刺,那射過來的箭上淬了毒,還刻着你康平郡王府的印記。但凡朕昏庸一些,寧可錯殺不容錯放,你現在身上已經背上謀逆的罪名了。”

伯暄的身體不住戰栗,面露驚愕:“不是兒臣……”

“當然不是你,朕早就派人把你監視起來了,你有沒有暗埋殺手,朕一清二楚。”

伯暄只覺脊背森涼,哆嗦了一下,怔怔仰頭看向蕭煜。

正對上蕭煜的視線,他薄唇輕挑:“看明白了嗎?做皇帝,不光要開疆拓土謀局千裏,還得時時刻刻提防着身邊人,不容一絲疏忽。這位子若給你坐,你能坐得穩嗎?”

伯暄神色頹喪,搖頭:“兒臣自認沒有這能耐。”

蕭煜深吸了口氣,仿佛在竭力壓抑怒意,半天才恢複平和的語調:“你先去偏殿住下,不要出宮了,等朕再想想如何處置。”

伯暄像是早就被蕭煜吓破了膽,連求饒都忘了,深揖一禮,腳步趔趄地慌忙退了出去。

他一走,音晚就從屏風後繞了出來。

蕭煜坐在地上,目光渙散,好半天才吐出一句話:“讓他從哪裏來,回哪裏去。”

四年前,伯暄是從鄉野間被接進淮王府的,經歷了政變、差一點被立儲、闖禍、闖大禍……一步步走到今天,現在,蕭煜要把他送回去了。

音晚不想置喙這種事,沒言語。

蕭煜不介意她的沉默,兀自思索了許久,道:“送他回去之前,他還可以再做一件事。”他看向音晚:“将計就計,找回珠珠和玉舒,殺韋春則。”

這事容不得音晚繼續沉默,她質疑:“伯暄行嗎?”

蕭煜對着她時不像對着伯暄那般色厲內荏、指點江山,他會發愣,會出神,也會有拿不準的時候,他搖了搖頭:“不知道,但眼下只有這個辦法是最好的。”

他今日冒險去醉仙樓,跟韋春則東拉西扯之際,謝潤帶人找出了混在人群中韋春則的爪牙。一路跟着他們,一直跟到桐安巷便不敢再跟了。

可以确定人肯定關在那裏面,可問題是不能強攻,一旦強攻,韋春則那瘋子鐵定是要玉石俱焚的。

只有把他再引出來一次。

音晚知道蕭煜現下心情很不好,他在強撐着謀劃救人的事。她想安慰安慰他,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兩廂沉默了許久,蕭煜突然開口:“晚晚,你是不是很讨厭我?”

音晚一怔,擡眸看他。

“我今日當着韋春則的面譏諷過韋浸月,說她對我的情可笑,一邊做出副癡心不改的模樣,一邊傷害我的摯親,我怎麽可能愛她?”

“我還說,情是兩廂情願的事,對方不情願,再癡心都不過是自我感動罷了。”

蕭煜笑了笑:“你瞧,我其實心裏挺明白的,怎得當自己成了那個一廂情願的人,就裝起了糊塗。”

若要細算,他之于音晚,恐怕比韋浸月之于他更可恨。

畢竟韋浸月不能強迫他做什麽,可是他呢?不光曾經傷害了晚晚的摯親,還逼迫她與他做樂。

他曾經得多自私啊,要把自己身體上的愉悅和心裏的慰藉建在晚晚的痛苦之上,甚至看着她痛苦,還會覺得興奮,瞧,自己還能讓她痛,還能掌控她的喜怒,而不是任由她像尊雕塑似的,冰涼涼躺在自己身下。

音晚彎身坐到繡榻上,雙手抱住前額,平靜道:“其實這些事已經過去了,早就該挖個坑都埋了,你還提它們做什麽呢?”

過去了,埋了……

蕭煜倒寧願音晚跳起來掐他脖子怒罵他一頓,也好過這麽一副心如止水的模樣。

他沉默了一陣,倏然歪頭問:“晚晚,你還愛我嗎?”

音晚原本已經神色柔和沒有攻擊性了,聞言斜剜了他一眼,将要開口,被蕭煜打斷了。

“照我的經驗來看,愛與恨是可以共存的。其實有一段時間我也恨過你,可是那不耽誤我愛你。你不要帶成見來回答這個問題,而要遵從本心,真實地回答,你覺得若我們分開了,在将來你能讓另一個男人取代我的位置嗎?我在你心裏是獨一無二的嗎?你還愛我嗎?”

第 107 章 有我在別害怕

夜都是一樣的黑,只不過今晚的夜似乎更黑一些,月兒躲在朦胧的薄霧裏,調皮的畫了一個大大的圈,卻忘了隐去那星兒的光澤,依舊是滿天星辰挂于天空,調皮的眨着眼睛聚精會神的看着人間發生的一切。

那黑影的功夫稀松,應該只會一些花拳繡腿,不過也饒是這寂靜無人的黑夜,不然只怕她還沒有走出丞相府,就會被人抓住。

這樣的天氣居然還有風,不知是誰家在生火做夜宵,蒸屜打開時飄出來的香氣足足能飄三個街道,遠處狗吠還有更夫的聲音遙相呼應居然沒有人發覺異常的地方。

我翻身貓在屋頂,卻在上房的時候意外的看到書房屋頂上居然躺了兩個人,看樣子還是兩個女子,咬牙看了眼已經打開後門走出去的黑影,我只得一跺腳選擇那個更加讓我在意的黑影跟了上去。

那黑影走得極為謹慎,一路上都是貼着牆角在走,我再次擡頭看了一眼這個街道的位置,竟然是向着、向着十一皇子陳衍俊的方向去的。

我的心再次一顫,要知道…,要知道翠竹與若雪還是有些不同的,她是我五歲的時候自己從人牙子手中買來的,對于這個丫頭我完全就是當做妹妹看待的,若是若雪背叛我,我雖然生氣卻也只是傷心,之後将她逐出去便是了,可我從沒有想過,從沒有想過有一天翠竹也會背叛我。

因為失神,腳下一塊青瓦沒有踩好,整個人就這麽斜斜的向下一陷,悶哼一聲,我知道若是我叫出聲音來,那翠竹就一定會發現我的存在,如此一來我就絕無可能知道翠竹身後的人究竟是誰。

腳下的房子估計是許久沒有人修繕過了,一只腳被陷下去之後,我用兩個手臂支撐身體的重量,卻不想這屋頂還是支撐不住我身體的重量,整個人就這樣直直的跌了下去。

身子跌下去的一瞬間,我的手好想抓住了什麽,竟沒有像先前的屋頂一樣一動就壞,那時候我已經算是整個人都跌進了屋子裏,所以根本就看不到抓住的是什麽。

那殘破的屋子裏居然點着昏黃的油燈,一個夫人懷中抱着孩子,正在織布,我也只是看了一眼,而後整個身子就猛地向上飛起,好像是有人抓着我另一只手,将我硬生生拎上去一樣。

慌亂的看了一眼頭頂,發覺只能看到屋頂的那片天空,其他的什麽都看不到,最後又低頭看了一眼那個婦人,瓦片泥土飛洩間,我的眼睛被什麽東西迷住了。

連忙用手去搓,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的居然是…,居然是陳衍弘。

“沒事吧!”才看清那人,那人就立刻貼了過來,緊張的說了這麽三個字,可口中的熱氣卻噴了我一臉。

向後退了半步,不想腳下再次傳來瓦片碎裂的聲音,我立刻吓得出了一身冷汗,還不等我的身體做出反應,人就已經被陳衍弘帶着飛了起來。

就如同我預料的一樣,陳衍弘的功夫确實不錯,不僅比我高,甚至要比這身體以前的主人陳衍弘都要高,就這麽帶着一個人自屋頂飛起,居然都沒有踩壞一塊青瓦。

“你…,你跟蹤我?”換了一個看着就很結實的屋頂落下,才一站穩,我就一把推開那人,惱怒的問了一這麽一句。

夜雖然不黑,可看清一個人的表情還會有些牽強,于是我就只聽到一聲微不可聞的輕笑,整個人再次緊繃起來,這一點那陳衍弘本人和那什麽叫狐祖的人倒是有幾分相像。

想到這裏我忽然覺得狐祖這個名字,我好像在哪裏聽到過,可細細思量卻又完全沒有頭緒,雙手抱胸,我都已經忘了此行出來究竟是要做什麽了。

“你,也不算是跟蹤!”那人總是這樣欲言又止,總是讓我感覺我就是一個始亂終棄的人,而他則是滿腹的委屈的棄婦,對就是一種棄婦的感覺,讓我總是恨不得直接掐死這個人算了。

不去理他,反正就算我問他也不會說,轉身看了一眼街道的位置,找了有一袋煙的功夫才終于再次找到翠竹的位置。

她此時正在敲門,敲一個側門,那個側門之後的深宅大院應該又恰好是俊王府。

還沒有進入大院,這院牆之外就已經有了暗衛的身影,我與陳衍弘站的并不遠,雖然還是看不清院落中的情景,卻已經能夠感覺到那院落之內淩冽的殺氣,看來這俊王爺也不像看起來那麽和藹可親,單看這院子的護衛就知道這也是一個狼子野心的主。

“你,不要着急!再等等!況且這些護衛的功力不弱,你的輕功還欠些火候!”

才想要閃身落在翠竹身後,想要問問她為什麽要背叛我,肩膀就在此本人按住,我回頭看他,卻清晰地聽見這麽一句話,腦海中所有的盛怒像是瞬間被水澆滅一樣,咬了咬下唇,我決定就像陳衍弘說的那樣等下去。

不多時門就被人由內而外的推開了,我回頭看了一眼陳衍弘,遲疑了一下輕聲問問道:“能帶我過去嗎?我怕被人…,放開我!”

這該死陳衍弘我話還沒說完,他就跟牛皮糖一樣的黏了上來,摟着我的腰,那露出來的大白眼就算是漆黑的夜我都能看見,心裏忽然就有一種被人輕薄的感覺,于是右手一握左手手腕,左手肘就狠狠地對着那厮的胸口搗去。

“嗯!你下手也太狠了!你不是要我幫你過去嗎!不攬着你,難道要我拎着你的頭發嗎?”

呃!呆了一會臉頰瞬間紅了,雖然明知道他看不清我的臉,看不清我的表情,可還是眼神閃爍就是不敢看他,說得好像是那麽回事。

“呃!呵呵呵!對不起!那個有勞了!”雖然口中在道歉,可我還是人不住在心裏嘀咕,若是你有什麽不軌的行徑,看我怎麽收拾你!

“慕容灼,你不會又打我吧!”

這人倒是學乖了,手伸了一半就心有餘悸,滿是擔憂的問道。

我…,我怎麽可能告訴他實話,于是轉頭看了一眼那側門的位置,發覺翠竹已經閃身進去了,于是有些着急,悶悶的說了一聲:“你,若是不做什麽不該做的動作,我自然不會打你!”

“那就好!灼兒,我好想你!”

人才被手臂圈住,那灼熱的氣息就再次襲上我的頭頂,那聲音朦朦胧胧的這麽近的距離我都沒有聽清,不過一聽就不會是什麽好話,所以我也沒有追問。

這算是十幾年來第一次主動與人這樣親近,後背緊緊地貼着一個男子的胸膛,那溫暖的氣息好像都透過衣服灼燙在我的肌膚上,臉頰再次莫名其妙的紅了,我努力的壓抑着心裏奇怪的感覺,卻不想那人…,那人的身形一飄居然直直的落進了那處院落裏。

“你,瘋了嗎?會被發現的!”

害怕被人聽見,我幾乎是貼着那人的耳朵說的這句話,左手更是緊張的抓着那人的衣襟,眼角一瞥看到的卻是一個高高翹起的嘴角。

“你說什麽?再貼近一點我沒有聽清!”

這顯然是…,這顯然是纨绔調笑良家女子時才會用的語調,我咬牙切齒的看着他,心裏反倒沒有先前那麽緊張了。

“愛咋咋地!要死也有你這個大妖怪跟我作伴!”因為身高的差距,我剛才說那些話的時候,還要努力的踮着腳尖,此時看着那個氣死人的陳衍弘,我将腳跟狠狠地往地上一跺,于是很滿意的聽到了一聲悶哼。

輕笑,又是一聲輕笑,于是我惱怒地向前一步,卻被人再次用手臂摟了回來,暴怒的回頭看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到那人說了一句:“既然知道我是妖怪,那就應該老實些!呆在我懷裏,我保證任何人都看不到你!”

咬唇,拼命地絞着手指,我努力的權衡了半晌,最後只得再次咬牙點頭,壓低了聲音說道:“最好別讓我知道你騙了我!”

有手指撫上我的發絲,柔柔的似有似無,我一只手拉着那人的手臂,勸告自己權當這是在被人貼身護衛,于是在不糾結這些,向着燈籠消失的地方追去。

“求求你,王爺!放過奴婢的家人吧!求求你!奴婢只是一個賤婢,根本就幫不了王爺的!”

那燈籠消失的地方是一處偏房,人還沒有走近,我就聽到…,聽到了翠竹的聲音,心裏一滞,連帶着腳步也停了下來,身後的人一個不注意就再次撞到了我的身上,只是這一次我卻沒有生氣,滿腦子都是翠竹凄婉的哀求聲。

“別怕!有我在,沒事的!”耳邊輕飄飄的傳來這麽一句話,我只是聽在耳中,并沒有進到心裏,再次擡腳的時候,心裏已經做好了決定。

這偏殿雖然不算寬敞,可門前的石階居然也是漢白玉做的,小心擡腳緩步走上石階,最先看進眼中的卻是翠竹的衣角。

那個我熟悉的翠竹就這樣癱跪在門前,而那屋子裏卻站了滿滿一屋子的人,形形*卻都是在冷笑。

我的心裏猛地一陣抽痛,我不知道翠竹有什麽把柄被他們握在掌心,卻隐隐有些埋怨,埋怨翠竹遇到這種狀況為何不告訴我,反而是來對這些人苦苦哀求。

“哼!就算你只是一個賤婢,那也是慕容灼的賤婢!而且還是她最信任的賤婢!你想清楚,一大家子一共十一口人,只是換你給在慕容灼的飯食裏加點料而已!”

一個年紀約莫四十歲左右的漢子,冷哼一聲就這麽走到翠竹面前,用一對泛着青色的手指捏住翠竹的下巴,強制着翠竹擡頭,幾乎是緊貼着翠竹的臉說了這麽一句。

“不可以,不可以,求求你!小姐…,小姐的飯食從來都是徐大娘做的,我根本就插不上手!”

看着翠竹慌亂的搖頭,看着翠竹一雙眼睛已經哭到紅腫,卻依舊努力的說着謊話,努力的想要在家人和我之間尋找一個平衡點,我的心像是被什麽東西壓住了,憋得難受。

“灼兒,你想幫她?”

耳後再次傳來一股灼熱的氣流,那個沉默了許久的人再次說話的時候,卻讓我忍不住想到了一個可能。

回頭看他,我咬唇點頭,緩緩地問了一句:“我要他的家人也安全!你能做到?”

那人嘴角再次翹起,很美好的弧度,我手指一動竟…,竟有了一種想要伸手去觸摸的沖動,那人卻在此時壞笑着說了一句:“當然!不過…!

心裏一緊,我這一次出來走得匆忙,沒有帶若雪,就連我父親留下的那些人為了隐蔽也都躲在城外,此時我能動用的唯有我自己,思緒飛速運轉之後,我冷了臉,看着陳衍弘問道:“有什麽條件,你說!”

“嗯!果然是我的灼兒!救她當然可以,我還可以順帶教訓一下這些人,不過這條件嗎……!”

我緊張得握緊了拳頭,暗自告訴自己,此時應該是動用那些人的時候了,還不知道父親能不能回來,幾時回來,我若是再不盡快做好布置,只怕在遇到什麽情況,我就真的要投鼠忌器了。

冷冷的轉頭看着他,我緊張的甚至手指都有些微微的麻木,心裏的忐忑完全就像是在等待斬首的囚犯。

“嗯!親我一下!”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