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8 章 你多久沒洗頭發了

第九十七章 你多久沒洗頭發了

如果說其他的外門弟子不認識林炎,那麽參加過最後獵魔大會的衆峰弟子如何不認識那個白發蒼蒼的身影,即使他此刻已經大變樣,但那股氣息是不會變的。

看着歸來的身影,整個東峰弟子爆發出了熱烈的吼聲,那是他們的驕傲。

方大雲呆呆的看着兩人,喃喃道:“他居然真的活下來了……”

兩人走上演武場,對着龍老恭敬的行了一禮。

所有人都靜靜的看着那個白發蒼蒼的身影,目光之中有羨慕,有嫉妒,也有怨恨。

林炎自覺的走到了東峰所在的地上,他對着天戰長老行了一禮,天戰長老趕忙扶起他道:“活着回來就好,活着回來就好……”

一旁的薛銘也是高興的點了點頭,此刻身為東峰的長老他感到無比的榮光。

“我想誰是大會第一已經很明顯了吧。”天戰長老這時候站了起來,渾厚的聲音傳遍整個演武場。

所有人的靜靜的看着天戰,林炎的回歸可以說是導致除了展鵬林炎兩人其他人都沒有了其他的競争資格,因為他們都違反了規則提前回到了演武場。

這時候沈昆突然站了出來道:“哼,大家難道看不出來嗎,這是東峰的一個陰謀。”

衆峰弟子與長老不由疑惑的看着他。

天戰長老眉頭一皺:“你什麽意思?”

沈昆微微一笑道:“大家都是被蒙在鼓裏罷了,大家仔細想想為什麽東峰長老追殺林炎之後他身為一個煉體境修士依舊可以活下去?一個煉體境修士,還不是九重天巅峰境界,居然可以連續殺掉三個靈修強者而活下來,不要說是在天靈宗,就是整個四聖國恐怕都不會有這樣的妖孽吧。”

他的話音一落,衆人議論紛紛,确實一個煉體境修士殺掉一位強大的靈修可以說是偷襲所致,但殺掉三位強大的靈修那擁有的可是絕對的實力!

“當然,這一切都在一個前提下,因為那是東峰長老!”沈昆瞬間看向了天戰長老。

衆人當即明白過來,若是東峰長老聯合演出一場好戲先是裝作追殺林炎實則是為了下走其他外門弟子,再到最後東峰弟子勝利拿到第一,似乎這一切都說的通。

“天戰啊,天戰,沒想到你為了讓東峰拿第一竟如此處心積慮!”沈昆盯着天戰狠狠說道。

“沈昆,你血口噴人!”天戰長老被氣的漲紅,他怎麽也沒想到沈昆居然反咬一口。

“我血口噴人,那麽請問誰能證明東峰中付清幾人是與林炎有生死大仇的?如果不能,那這件事還用我細說嗎,大家又不是傻瓜!”沈昆冷冷的看着天戰長老。

這一下,衆外門弟子和長老看向天戰長老的神色都不太友好了,如果沈昆所說是真,那麽他們便都被天戰長老耍了。

天戰被氣的說不出話來,他自然知道付清幾人與林炎是生死大仇,但是他能出去作證嗎?若是他去作證豈不是更加讓衆人以為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沈昆眼眸一轉道:“東峰的諸位,這件事我希望給我們一個解釋,否則絕不善罷甘休!”

“給我們一個解釋!”頓時有人跟着叫道。

一直以來東峰都是被欺壓的對象,突然出現這樣一個妖孽是所有人都不希望看到的,最重要的是林炎以一人之力擊退所有人,這本身就讓他們很是羞恥,對于林炎也是無比的怨恨。

這時候龍老正欲說話,卻被附近的林炎擋了下來。

林炎緩緩的走上前去,盯着沈昆緩緩道:“你說我沒有殺掉靈修的實力對嗎?”

看到林炎自己站出來,沈昆的嘴角露出冷笑,他要的就是林炎這句話。

“小鬼,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你說你有誅殺靈修的實力,你可敢擋我一擊?”沈昆盯着林炎緩緩道。

衆人不由看向了林炎,這個時候如果他退縮了那就說明這一切如同沈昆長老所說,但是不退縮很有可能被沈昆一擊擊殺!

想到這裏,衆外峰弟子不由看向場中林炎,他會如何選擇呢。

天戰長老看着林炎輕輕搖了搖示意讓他不要答應,沈昆的實力他是知道的。

林炎對着天戰笑了笑,緊接着轉過頭對着沈昆淡淡道:“有何不可!”

衆人震驚的看着林炎,他居然真的要承受沈昆的全力一擊。

突然,林炎看着沈昆淡淡道:“如果我擋下你的全力一擊,你又當如何?”

看着林炎,沈昆的臉上盡是冷笑,既然你如此不知好歹,那我就只好殺了你了。我的全力一擊豈是你這只蝼蟻可以擋的住的。

想到這裏,沈昆不由冷冷道:“你要我如何,我便如何。”

林炎神色一凝道:“我若是能證明自己有斬殺靈修的實力,你就自己滾出天靈宗,可敢?”

此刻西峰弟子看向林炎的眼神徹底變成了仇恨,沈昆一直都是西峰的支柱,若是沈昆離開了西峰,恐怖西峰将要淪落成為天靈宗外門最弱的一峰。

林炎這樣說自然有他自己的考慮,他拿到煉魔大會的第一名可以順其自然的進入內門,到時候他沈昆就算是想找自己麻煩也沒有辦法,但是展鵬不一樣,身為西峰第一長老,随便在暗中動點手段就足以讓展鵬吃大虧。

沈昆神色一冷,他沒想到林炎居然提出如此無禮的要求,但是出于對自己實力的信任,沈昆緩緩點了點頭道:“好!”

林炎點了點頭,如此他就算進入內門也可以安心了。

“這演武場之上,可是生死不論,你考慮清楚。”沈昆雖然嘴上這樣說,但是心中卻已經暗下殺意,只要他一擊擊殺了林炎,東峰便依舊只能是他西峰随便拿捏的對象。

“別廢話,要戰便戰!”林炎冷冷道。

沈昆眉頭一挑,真是不知死活的小子。

“好,很好,那我便不留情了!”沈昆神色一冷,眼神之中終于出現了殺意。

他冷哼一聲,身上瞬間被青色的靈力包裹,強大的氣息瞬間覆蓋了整個演武場。

“好強!”林炎的臉上出現了凝重的神色,從沈昆的身上,他感受到了比謝奇更加強大的力量。

“這一擊,我把它叫做流天墜!”他冷冷的說道。

第 95 章 如火如荼的大學比賽

“哦,這些為什麽呢?為什麽我們的動靜要十分隐秘呢?難道我們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嗎?”

“呵呵噠,你想的太多了,我們的動作十分隐蔽,但并不是代表我們見不得光,而是因為我們要用戰術”

“你是說我門要運用戰術,來擊敗帝國大學嗎?”

“不錯不錯!”

馮埠一邊說着,一邊大笑了起來。

“李翺你有所不知啊,雖然說先前我馮埠只是一個守門員,但是自從我當了你們三中的教練,我才發現足球并不只是僅僅要球技,團隊的配合,還必須要有計謀,可是我們只是踢足球的,又不是打仗,為什麽還要用計謀呢?”

李翺此時立即疑惑的問到。

“先前我也覺得我們運用計謀沒有用,可是後來我才知道,我們的計謀依然可以用在足球的對戰傷,就好像先前我們三中和那個二中進行的熱身賽,我們不就是運用了計謀,讓他衛冕冠軍二中球員,全都給迷惑住了,我們後來再是高中聯賽初賽上面,我們才能用兩位比分的勝利,戰勝了那衛冕冠軍二中”

“馮埠學長,你的意思我知道了,如今既然那帝國大學的風頭正盛,那麽我們青雲大學便要故意裝作不重視這次新生的比賽,只有要這樣,此可以讓帝國大學的大一新生小看我們,而我們也就能夠雖是勝利了”

“是啊,再加上那帝國大學羅南等人的球技十分高超,但是我已經試探得了,他們帝國球隊的主力球員,幾乎全都是大四的學生,而他們那球隊當中雖然也有大三、大二的,但是大一的新生們幾乎卻沒有,即便是有,那也在他們的球隊當中擔任替補,所以說這個是大一新生之間的比賽,那麽帝國大學絕對是拍不出任何主力的,這樣的話,我們也能夠贏得這才的友誼賽了”

“真的嗎?那是當然的啦,你一定要相信我馮埠的探查能力”

“馮埠學長啊,我怎麽可能不相信你的能力呢,但是我覺得既然帝國大學這麽強盛,那麽不知道今年他們的大一新生當中,會不會有特別厲害的存在呢?”

“這個嘛,我也不太清楚,但是據我所知,他們好像沒有什麽出名的大一新生,但是即便是有,我也相信只要李翺你在這裏,便可以将他們打個落花流水”

“不錯不錯,馮埠學長,雖然我李翺以往十分謙虛,但是如今你說出這話,我還是十分贊同的,雖然說我李翺不是一個好大喜功之人,但是我這個人說到做到,我李翺可是不怕任何人的,這次我一定要代表大一新生,将帝國大學踢的落花流水,而且不僅是要贏下帝國大學,我要踢他們一個三位數”

“呵呵噠,李翺啊,三位數就太誇張了啊”

“啊哈哈”

李翺、馮埠二人說着便立即哈哈大笑了起來。

而這時那帝國大學的羅南,也明顯知道了李翺作為大一新生,是肯定要參加這次帝國大學與青雲大學熱身賽的。

于是他便立即憂心沖一旁的莫斯說道:“=雖然說要論及真正的比賽,我們帝國大學的足球隊,是絲毫不弱于青雲大學的,甚至比他們還要厲害許多,但是如今竟然只是大一新生的比拼,那麽對方青雲大學有了一個李翺,那麽我們這邊可沒有什麽高超的球員啊”

“羅南你不要這麽說嘛,你這樣的話就太漲他人志氣,而不顧我們自己的威風了”

聽到莫斯的話後,那羅南再次搖了搖頭。

“這倒不是我不顧自己球隊的威風,而是我如今已經看清了我們球隊的事實,我們如今球隊大一新生的整體力量,的确不如那李翺的,如果說真的和李翺他們對戰的話,或許我們真的會失敗的”

“可是這事關我們帝國大學的面子,我們可真的不能失敗,如果這次我們在熱身賽賬失敗的話,雖然不會對我們接下來的正式比賽有什麽影響,但是這也會間接使得,我們的正式球員士氣低迷的”

“不錯不錯,我也是這個道理,所以說我們若能不和他們對戰,那就不對戰,但是如果我們現在和他們對戰了,那麽我們就必須贏得這場比賽,因為這次比賽的輸贏,直接接奠定了我們将來帝國大學參加省大學聯賽的士氣”

“那你說我們現在該如何是好呢?我們球隊當中,的确是找不出一個可以和李李翺相提并論的人啊”

“呵呵噠,那可不一定”

而這時未等羅南開口,只見立即有兩個人走了過來,那羅南定睛一看,頓時會心的笑了起來。

原來這兩人便是先前二中的主力球員,也就是那雙胞胎,劉天陽、劉天辰兩兄弟。

這雙胞胎的球技那可是十分了得的,即便是先前的李翺都差點不是他們的對手,見到如今這兩兄弟,都來到了自己的帝國大學,那羅南自然是十分高興的。

因為他們帝國大學的大一新生當中,的确是缺少像雙胞胎前鋒這樣犀利的進攻手。

于是那羅南立即起身和他們一一握手,然後再度沖他們說道:“二位,我記得在我們帝國大學的新生名單裏面,好像沒有看到你們的名字,為什麽如今裏面會突然來到我們帝國大學呢?”

“呵呵噠,那很簡單,因為先前我們本來是加入了另一所大學的,可是後來當我們聽到了你們帝國大學,要選大一新生組成球隊,和那青雲大學的大一新生進行對抗賽,我們才想要一雪前恥”

“不錯,因為我們先前在怎麽說也是衛冕冠軍二中的主力前鋒,但是卻被李翺那個小雜毛給擊敗了,因此我們心中早就對李翺這個混蛋惱怒至極了,所以說我們現在無論如何,都要将李翺給擊敗,讓李翺知道我們兩兄弟可不是好惹的”

而就在這裝胞胎兄弟,滔滔不絕的時候,那羅南的弟弟羅平,也随即來到了這裏。

見到自己的弟弟來臨,那羅南頓時有些不太高興,因此立即沖羅平說道:“羅平你怎麽能夠來到這裏呢?我今天不是說了嗎,讓你在家閉門思過,你為什麽不聽我的話呢?”

第 95 章

謝宸安瞬間面色發紅, 她站在原地,多少有些無措。

反倒是蕭敬之沒有半分的緊張或者驚慌之色,只是含笑看她。

其實蕭敬之此舉也非是故意, 只是兩人獨處之時一般服侍的人都在門外, 未必能夠聽到他的聲音,而他原本也只是想要跟謝宸安說上一聲,未曾想到她竟然就這般直接闖進來了,不過他對此卻也并不介意。

謝宸安見蕭敬之這個樣子之前的緊張和無措漸漸消散了些, 他們是夫妻, 蕭敬之這樣子明顯是在她面前不在意這些的,倒是她自己将兩個人的關系搞的有些生疏了。

蕭敬之開口道:“麻煩妻主幫我拿一套換洗的衣服過來。”

每次蕭敬之沐浴的時候自然都是會帶着換洗的衣服的, 謝宸安聽蕭敬之這麽說下意識的看向了放置衣物的地方,随即發現那衣服上竟然不知何時爬上去了一條毛毛蟲,那蟲子此時正在衣襟處來回的蠕動着, 随着它的動作在雪白的亵衣上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爬痕。

謝宸安看的覺得有些不太舒服, 這都已經入冬了,也不知道它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謝宸安見此便将這套亵衣連帶着上面的毛毛蟲一起拿了出去,免得蕭敬之看了鬧心, 而後拿了一套嶄新的亵衣回來。

蕭敬之的皮膚白皙,被熱水一熏便帶了微微的紅意,這個時候看起來仿若是彈指可破,而他看着她時那含笑的眉眼, 仿佛是帶着鈎子一樣, 直接将謝宸安的心給勾的狂跳起來。

謝宸安緩慢的走到蕭敬之的身側,水面上鋪着些滋養皮膚的東西, 并未真的讓她直接看到水下的景象,不過即使如此蕭敬之大半白皙的肩膀和修長的頸項卻仍舊是落在了她的視線之中。

謝宸安覺得有些被吸引住了, 她将亵衣搭在一側原本放衣服的位置上,然後伸手緩緩的觸上蕭敬之的皮膚,他的皮膚溫暖而光滑,觸感很好,讓人有些愛不釋手。

謝宸安輕輕在蕭敬之的肩膀上吻了一下,而後說道:“我在外面等你。”

蕭敬之笑着應了。

兩人的關系止步不前也有一段時間了,而有了今日的這一遭,謝宸安忽然覺得有什麽變得不同了,兩個人的關系好像更親近了些。

她喜歡這種感覺,也喜歡這樣對她毫不遮掩的蕭敬之。

兩人沐浴過後謝宸安幫蕭敬之擦幹頭發,而後便蜷進了他的懷裏,她的手掌觸碰觸着蕭敬之的皮膚,想象着剛的那一幕,不由笑了出來。

蕭敬之剛那樣子,真的很像是在色-誘她。

蕭敬之輕觸謝宸安的臉頰,問道:“剛妻主看到了麽?”

謝宸安笑,“看到什麽?”

蕭敬之也跟着笑了起來,随後将寬大的衣袖拉了上來,露出了手臂上赤紅色的守宮砂。

“你這痣長得……”好像太過妖豔了些。

蕭敬之搖頭失笑,真的沒有想到她會連這個都不知道。

“妻主當日是根本沒聽禮官的教導吧?”

謝宸安有些不好意思,“還是聽了一點兒的。”

的确是只聽了一點兒,當日那禮官上來就跟她說什麽禦夫之道,還有什麽內宅平衡之法,那副嘴臉實在是讓她覺得厭煩,後來等到她聽到一夜禦幾夫這種內容的時候實在是忍不了,她這輩子只打算娶這一個,哪裏來的這麽多亂七八糟的事情。

謝宸安直接将她給趕出去了,後面的內容她自然也就不知道了。

其實吧,這禮官剛開始上任的時候也是很正經的,那些年也曾經照本宣科過,奈何效果平平。後來她自己嘗試之後得知需得先用勁-爆的內容吸引別人的注意力,這樣才容易讓人把她的話給聽進去,結果沒想到這招到了謝宸安這失效了,她這剛開口沒多久呢就被給趕了出去……這就很讓人尴尬了。

不過這種沒教授完內容就被趕出來的丢人事情她自然不會到處宣傳,所以就沒跟旁人提及,別人都以為謝宸安是聽了全程。

而謝宸安自己覺得這禮官應該就是教導房-事的,她自己身為穿越人士,就算是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于是這誤會就這麽來了。

蕭敬之笑問:“聽了哪一點?”

謝宸安皺了皺鼻子,有些尴尬。

她伸手在那紅點上抹了抹,發現的确是長上去的,不是畫上去的。

“這是臣的守宮砂。”

謝宸安點頭,又過了一會兒才想起來這個世界上的守宮砂的說法。

怎麽說呢,這在這個時代就相當于古代女人來月事一樣,都是不好說出口的事情,一般說的時候總是遮遮掩掩的,是以謝宸安雖然聽聞過,但是一知半解的,第一時間沒想到這點,這個時候才明白蕭敬之的意思。

謝宸安在他守宮砂上輕輕親了一下,她其實并不很明白這守宮砂的原理,也不明白性-事為什麽會影響到它的存在,不過這并不重要。

她本是不在意這些的,但是蕭敬之能完完整整的屬于她,終究是一件讓人高興的事情。

“我也沒有胡來過。”

謝宸安解釋着,這很公平,也有點兒美好,他們兩個人都會只屬于彼此。

蕭敬之知道這一點,只覺得是難能可貴,心中更柔軟了些。

謝宸安覺得這個時候氣氛很好,她開始忍不住在想蕭敬之現在跟她說這個會不會是一種暗示的時候,蕭敬之卻道:“今日時辰不早了,妻主早些休息吧。”

謝宸安:“……”

所以果然是她想多了麽?

次日是個大晴天,謝宸安醒來的時候已經不早了。

正所謂是春困夏乏秋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之前春夏秋的時候她忙得很,實在是沒有時間多睡,而現在冬天來了,反倒是讓她悠閑下來,雖然兵工廠的事情還需要費點心思,但大體上卻是閑适的。

蕭敬之畏寒,冬日裏自然不宜外出,兩個人便在屋內聊天、看書、下棋,如此竟也覺得舒适異常。

謝宸安看了一會兒書之後便開始有些看不進去,于是便轉頭去看蕭敬之。

蕭敬之這個時候正将一把琴從箱子裏拿出來,他的動作很是小心,看得出是在精心呵護着這把琴的。

蕭敬之平日裏用的物件基本上都是造價不菲,也未曾見他有多留意,這琴怕不是他的心愛之物便是這琴有些由來,謝宸安見此便好奇的湊到了蕭敬之的面前。

蕭敬之将琴拿出來之後橫置在自己面前,修長白皙的手指在弦上輕撥,随即發出叮咚之音。

見謝宸安湊了過來,蕭敬之便跟着問道:“妻主想聽什麽曲子?”

謝宸安以前是常在華陽宮中聽蕭敬之彈奏的,他每首曲子都彈的很好,是以謝宸安并不挑,只道都好,而後便坐在一側乖巧的等着蕭敬之演奏。

蕭敬之伸手摸了摸謝宸安的頭,總覺得她這樣子好像是小動物一般。

蕭敬之雙手落在琴上,悠悠的琴音随之響起。

古琴一直有着太古之音的說法,很容易給人一種悠遠安寧之感,謝宸安聽着琴音,眯着眼睛看着窗外的陽光,只覺得這樣的日子當真是再舒服也沒有了。

冬天的時候百姓們也都難得清閑下來,整個冬天的氣氛都帶着一股子寧靜與舒适。

街上的攤面并沒有因為冬天的到來而變得人少起來,反倒是人越來越多了。

這天謝宸安閑來無事,便和蕭敬之喬裝打扮,一同到了街上。

說起來也是謝宸安這幾個月來實在是出現的次數太多,導致現在宛臨的百姓之中有很多人都認識她了,所以她不得不跟着蕭敬之帶起了鬥笠。

不過說起來蕭敬之帶鬥笠的原因倒是跟謝宸安不一樣,他是單純的因為容貌的緣故,畢竟他的長相實在是出彩,讓人想忽略都難。

此前謝宸安帶他出府的時候能明顯感覺到周圍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他的身上,雖然說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也是正常,但是這樣多少都會給蕭敬之帶來一些不便,所以在那之後他出門的時候便會帶上一頂鬥笠。

蕭敬之這段時間倒是出門的次數多了些,也許是手下到了宛臨需要他照拂的緣故,謝宸安聽聞他此前去了安紹那邊,詢問了制造武器一事,還去了徐斌那邊詢問她關于之後經商的打算。

說起來這些消息其實也并非是謝宸安故意打聽的,她希望蕭敬之是自由的,而且她也給了他很大的權力,他去到哪兒,做了些什麽原本也不用跟她報備,不過即使如此她還是會從手下嘴裏多多少少知道些情況,這也是難以避免的。

謝宸安帶着蕭敬之在街上逛着,看着街道兩側上賣的對聯和福字她才反應過來再過一個多月又快過年了。

這一年倒是過得額外快些,在這種持續性的忙碌的情況下她竟然有種時光飛逝的感覺,不過這原本也是正常的,畢竟人一忙起來哪裏還顧得上歲月冬秋呢?

街上賣小玩意的人不少,謝宸安看什麽都有趣,一路上陸陸續續的給蕭敬之買了不少,自己也買了些拿在手上把玩着。

蕭敬之時常覺得謝宸安有些孩子心性,這個時候自然是由着她來。

謝宸安覺得蕭敬之多少是有些潔癖的,所以她雖然看着街邊的小吃有些嘴饞,卻也沒有去買,只準備等改天自己來的時候好好的大吃一頓,不想最後卻是蕭敬之主動替謝宸安買了些。

謝宸安瞬間笑了起來。

蕭敬之有時候真的特別體貼。

第 106 章 :酆都神國

第二頭大妖在頸骨碎裂之後,巨大的身形石化般一動不動,随後倒塌成了無數碎骨,砸入沙水之中,被河水飛快吞噬消解。

劍收入傘中。

九羽振翅而起,繼續帶着趙襄兒向着下一頭骨妖身上撲去。

趙襄兒如今也是長命境,同境之間的搏殺原本很難分出生死,可趙襄兒非但=長命境不同尋常,而且手握着幾乎可以切斬一切的利刃。

最重要的是她的殺心與殺意皆極重,用劍也從不講究什麽招式,每一劍都是最幹脆利落的殺人之劍,幾乎無跡可尋。

第三頭骨妖要比前兩頭高出一倍,他粗長的手臂如波浪般在空中揮舞着,震蕩出一陣接着一陣的死去,攔截趙襄兒的去路。

那些死氣的源頭與判官府內寧擒水施展的如出一轍,只要沾染上些許,便會極快地腐蝕肌膚。

而在以濃烈的幽冥煞氣阻攔了趙襄兒片刻之後,他忽然将雙手升到頭頂,整個人傾倒下來,撞向那被幽冥之氣包圍的少女。

他這是以自身為劍!

趙襄兒原本可以暫避鋒芒,但對方有死無生的氣勢卻激起了她的戰鬥欲望,她清叱一聲,身子微屈,小腿猛地發力間,身形同樣一瞬拔高了數十丈,九羽清鳴,再次化作長劍缭繞其身,趙襄兒接劍,直接照着那白骨大妖身上斬了過去。

沒有盛大的劍光亮起,因為那長夜與劍同色。

她握着劍柄,便像是握住了整片夜色。

于是一劍劈斬便好似天穹傾落。

骨頭卡啦卡啦的爆裂聲一瞬間響起,那骨妖的後頸處裂開一個大洞,趙襄兒黑衣勁裝、背傘系發的身影破骨而出。

她沒有去看骨妖死亡崩塌的場景,而是直接沖向了奈何橋邊。

那橋頭上,衆人皆如臨大敵。

而下方,寧長久與寧小齡同樣劍破妖骨,殺出了一條碎骨鋪成的道路。

寧小齡仰起頭,她聽到了趙襄兒連斬三頭骨妖的動靜,還沒從震驚中緩過神來,便見她又一往無前地朝着奈何橋的方向飛速掠去。

寧小齡捏着拳頭,有些不滿道:“師兄,為什麽襄兒姐姐的後天靈這麽厲害,可以一直跟在她的身邊,我的小狐貍難得放出來偷襲一次人,還得趕緊收回去。”

寧長久嘆了口氣,道:“同門的師兄師姐看你的修行速度時,應該也是這樣的心情。”

簡單的交流裏,兩人随着趙襄兒的身影向着奈何橋沖去。

此刻,那以“擒”字捆綁自己斷裂的亡靈的寧擒水提着一個巨大的黑牛頭顱倉促趕到。

不待他說話,白夫人已出指一點,那生着一對犄角的牛頭下,白骨蔓延,重新長出了身軀,原本已經死去的牛頭活了過來,它看着自己宛若人形的身體,癡呆地轉動着頭顱,似是沒有想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

而其餘守在奈何橋旁的亡靈,以閻羅為首,同樣嚴陣以待,酆都的權柄化作實質的力量一道道湧入他們體內,阻攔那三個少年少女的去路。

他們此刻所代表的,是冥君權力的一部分,擁有着神明獨有的法則,哪怕是手持九羽的趙襄兒,短時間也被阻隔在外。

天空之中,那紅月已幾近圓滿。

白夫人的嗓音冰冷地響起:“別浪費時間了,截流。”

那話語傳入寧擒水的耳中,他渾身為之一振,碎裂的身體很快完好無缺地彌合,他立刻想起了自己的職責所在:“是,夫人。”

寧擒水一步跨到了那沙水上空,他懸空而立,望着身下那滔滔滾滾的河水,屏氣凝神,判官筆淩空虛畫,無比端正地寫出了“擒水”二字。

擒水,擒的便是沙水。

這是白夫人賜予他的特殊權柄。

如今已幾乎成為黃泉的沙水被他以雙手硬生生地拽起,那河水仿佛已不是河水,而是一條深黃色的緞帶。

等到酆都建成,那沙水與那條沙河必将割裂,所以要提前将這條沙水截斷,圍成一個圈,使得它可以在這座城中自行流轉循環。

奈何橋外,趙襄兒揮持九羽連出三劍,每一劍都集中在一點,剛猛霸道,想要一鼓作氣沖破奈何橋的防線。

長橋在趙襄兒一輪輪的攻勢之下震蕩不安好似要随時斷裂,架起陣法抵禦趙襄兒進攻的冥官們,亦是一個個魂魄動搖,苦苦支撐。

而寧擒水的手中,那黃泉已如蛟龍騰起,若從上空俯瞰城池,便可以看到那黃蛟般的河水如銜尾的蛇,已将自己的身體連成了一個環。

感應到這一幕之後,閻羅也長長地松了口氣,他知道酆都即将結成,這些不知死活的蟲子們大勢已去!

那五根通天巨柱之間,畫面也即将凝固。

趙襄兒連破三具骨妖,渾身殺意沖天,但她的劍此刻卻無法斬斷冥君權柄,被攔在了這奈何橋外,于是她的每一劍都極為狂暴,打得臨河城中央震顫不已。

那化身為閻羅的老城主站在最前方,他看着懸空而立的少女,冷冷道:“別做掙紮了,你們無論如何也已來不及了,我看你們頗有些本事,不如此刻自盡化作幽魂歸順,夫人胸懷寬廣,或許惜才,可以對你們……你在做什麽?!”

老城主的循循誘騙一下子成為了震怒。

只見那有點不起眼的白衣少年,身邊忽然浮現出數道靈力凝聚的、星辰般的光點。

寧長久擡起頭,逆畫飛空陣。

奈何橋上,先前寧長久刻下的飛空陣圖同時亮起。

之前他在長街上與白夫人靡戰時,曾畫動過此陣,但被白夫人強行拽了回來,而此刻白夫人全力構築神國,根本無暇理會他。

他們設下的壁壘也無法壓制飛空陣的品階!

逆畫完成,下一刻,寧長久的身影陡然出現在長橋之上,他的動作沒有絲毫的滞慢,以白绫式起勢,以大河入渎式直接斬碎還在煉化黃泉的寧擒水的魂魄。

一劍之後他猛地轉身,“雲崖石刻”、“閑落桂子”、“敲月問仙”這清寒無雙的三劍依次使出,而那正以權柄阻攔趙襄兒身影的冥官們根本來不及招架,劍光破碎魂魄,在他們魂魄凝結的空隙裏,趙襄兒已破碎結界而去。

“還算有點用。”她清冷開口,給了寧長久一個還算正面的評價。

話語間她擡起頭瞥了一眼紅月,心弦緊繃,因為在她的視線裏,那輪紅月與徹底圓滿幾乎沒有兩樣了。

趙襄兒抹去了心中那一閃而過的擔憂,九羽化劍,所有的靈力都灌注到了那劍鋒之上,長劍亦感受到主人的心意,清亮長鳴!

白骨王座之後,趙襄兒身影驟止,那劍意也在這一刻攀至頂點,她高高舉劍,如行刑之人揮刀端頭,一劍裹挾着滿天夜色斬落,想要一舉摧毀這正構築神國的白夫人。

而那一刻,趙襄兒黑白分明的眼眸裏,那背對着自己的白骨王座,卻忽然轉了過來。

一切都好像變得極為漫長,無論是王座的轉動還是長劍的落下,亦或是所有感知中的一切,仿佛有什麽人為的力量,将她們所知的一切都拉得極長。

九羽劍落下之際,一切像是陷入了因果循環之中,那白骨王座也剛剛好好旋轉過來。

披着白骨長裙,朱唇紅潤墨發堆雲的女子淡漠地看着舉劍的少女,她伸出了手,輕輕一推,趙襄兒凝結的滔天殺意在頃刻間便被打散,空氣爆音般的聲響裏,九羽哀鳴,少女的身影被瞬間轟飛,在夜色中飛快倒退,猛然撞入了臨河城的建築群裏,撞得房屋大片倒塌,犁出了一條長長的道路來。

那片廢墟裏,趙襄兒支着傘艱難地拔起了身子。

方才若非她及時開傘抵擋,那一擊之後,自己或許已經重傷難起了。

此刻的天空中,紅月已經圓滿,那象征着神話邏輯的五根通天之柱也已徹底凝成,酆都的根基已經構築完畢,接下來便是添磚加瓦的瑣碎事了。

白夫人自王座上緩緩起身,她面朝神柱背對紅月,捧着那青砂罐兒,如懷中抱貓的雍容貴人,居高臨下地看着已是困獸之鬥的三個少年少女,臉上的笑意也覆上了一層獨有的神秘面紗。

“歡迎來到我的神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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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7 章 蕭煜低頭親了上去

“謝音晚, 你這個混蛋!”

蕭煜咬牙切齒連說了兩遍,摟住她的腰,聲音驀地軟了下來:“哪怕這世上所有人都會在關鍵時候舍棄你, 可是我不會, 我會不惜一切救你, 然後……”他略微哽咽,再說不下去。

音晚自他懷裏仰頭,好奇地問:“然後什麽?”

蕭煜咽下苦澀,道:“然後傾我之力, 護你餘生安穩無憂。方才我就在想, 若我們能逃過這一劫, 我願熬盡心血把這世間建成你想要的樣子,遠離戰火紛争,太平喜樂, 盛世安康。”

兩人身上都沾了血,風一吹, 濃重的血腥味便襲來, 音晚的鼻子聳了聳, 秀眉緊皺。

蕭煜忙把她從懷裏撈出來,拉着她進屋,走到一半想起什麽,又彎身拾起劍往韋春則身上補了幾下,确認他死得透透的了,才把劍扔開, 快步上前,将音晚打橫抱起。

蕭煜讓人打熱水給音晚沐浴,她不肯。蕭煜讓音晚去把身上這件血漬模糊的衣裳換下來, 她也不肯。目光直勾勾盯着門,總不肯挪地方。

等了大約半個時辰,桐安巷那邊終于來了信。

陸攸進來禀道:“潤公命人來送信,說人已經救出來了,一切順利。”

衆人皆松了口氣。

那邊随行太醫已查驗過韋春則袖中的毒氣筒,正捧着東西來向蕭煜回禀。

這毒氣筒內蓄着劇毒煙霧,緋色,嗅之封喉,不出一刻便會毒發身亡。而且它有個特性,這緋色毒霧不易消散,會聚攏在上空,便如天降彤雲,格外顯眼。

蕭煜終于弄明白韋春則同手下爪牙獨特的聯絡方式是什麽,照此推測,這白馬寺周圍一定還埋伏着他的人,時刻關注着寺中情形,一旦發現有緋色煙霧聚頂,立刻傳訊回桐安巷殺人質。

他看了陸攸一眼,陸攸會意,立馬帶人排查方圓五裏,吩咐下去,可疑人等一律收押嚴刑拷問。

安排完這一切,蕭煜返身回來,沖音晚低眸一笑:“可以梳洗更衣了麽?”

雪兒陪着音晚去了後院廂房沐浴,宮女送來面脂與香澤,雪兒卻不讓她們靠前,留下東西便将人都屏退。

音晚沉身浸入溫熱的浴水中,汩汩水流漫過全身,既能洗滌污垢亦能舒緩緊張。

白茫茫熱霧籠罩中,雪兒拂開紗幔進來了。

她端着髹漆托盤,裏頭堆滿了瓶瓶罐罐,擱到一邊,秀致的眉宇很是嚴肅,道:“今日之事實在太危險了,晚姐姐以後不能再冒這樣的險了。”

多年不見,她身上少女時的俏皮跳脫淡了許多,亭亭而立,纖纖秀巧,頗有些當家主母的氣魄了。

音晚不禁笑:“好,都聽雪兒的。”

雪兒隔着熱霧瞧她,随即也是無奈一笑,挽起袖子上前伺候她沐浴梳洗。

女子沐浴本就是瑣碎活兒,一會兒要往青絲上塗抹蘭膏,一會兒又要往身上塗抹香脂,忙碌中兩人便閑話起來。

“此事我也有所耳聞,伯暄錯的實在離譜,皇叔要如何處置他都不為過。”

事情既然告一段落,珠珠和玉舒也都安然無恙地被救出來了,音晚也懶得繼續同他計較,況且這裏面牽扯諸多,就算她不計較,蕭煜也不會輕饒了他。

音晚默了片刻,握住雪兒的手,道:“他是他,你是你,以後你便過好自己的日子就是。”

雪兒反握住她的手,笑說:“我是嫁來洛陽的,以後便要在洛陽安家了,若晚姐姐一直留在此地,我們還有個照應。”她想起什麽,笑容微斂,小心翼翼瞧着音晚的側頰,問:“晚姐姐當真要留在這裏,不跟皇叔回長安了麽?”

這一關闖過去,韋春則已死,音晚本舒了口氣正覺得輕松,叫她這麽一問,心頭霎時沉甸甸的,半晌未語。

雪兒見她的模樣,不像是離宮前那般清冷疏離,仿佛已有了些松動,便道:“皇叔這些年變了許多,晚姐姐若心裏還有他,不妨給他一個機會。”她稍一思慮,補充:“畢竟小星星正一日日長大,晚姐姐也要為他的前程考量。”

音晚趴在浴桶邊緣,良久無言,直到水有些涼了,才道:“扶我出來吧。”

蕭煜派人去謝府探望過謝家那對慘遭橫禍的母子,倒是安然無恙,但回來報信的人說謝潤受了些傷,已請郎中看過,暫無大礙。

他在廊庑下慢踱,眼見層層雲霭之後日光西沉,心想先不告訴音晚謝潤受傷的事,讓她好好睡一宿,明日再同她一起去看望謝潤。

這樣想着,廊庑盡頭傳來腳步聲,他回頭看去。

音晚換上了雪兒的衣裳,一身簇新的粉緋斜襟緞裙,裙擺繡着大朵的蘭茶花,顏色鮮豔,襯得她臉色明亮如灑春光。

看着她這樣袅袅娜娜地走向自己,蕭煜不禁有些恍惚,仿佛時光回轉,置身于從前的淮王府中,她剛剛嫁給他時,眉眼間仍有稚氣未脫,見着他時會不經意流露出幾分欣喜,卻又因他的冷厲而怯怯止步。

彼時不知,那才是最好的時光,他卻從未珍惜,任辰光如水自指縫間流逝,如今再想不惜代價捧回來,卻已是徒勞。

他心底一聲惋惜哀嘆,瞧着眼前文靜的音晚,心中一動,試探着彎腰去握她的手。

她的手顫了顫,卻沒有将他甩開。

蕭煜心中陡然透進些光亮,欣喜不已,道:“這白馬寺景致甚好,我帶你到處逛一逛吧。”

音晚道:“不是還要張羅祭奠昭德太子嗎?”

蕭煜目光微散,略有些失神,随即沖她微笑:“我已吩咐下去了,自有禮部和僧衆們安排。”末了,他添了句:“逝者已逝,活着的人總還是要往前看的,不能一世都為過往所累,活在枷鎖中不得解脫。”

兩人沒有叫步辇,甚至連護衛都沒有多帶,順着白馬寺西門的小徑一路走出去,桃林遍野迎風而綻,漫天花雨撲簌簌飄落,在斜陽殘照爛漫霞光裏,有幾分不盡真實的幻境之美。

蕭煜拉着音晚的手走了一段路,身上沾染了些桃花的清馥,歪頭沖音晚道:“柿餅巷的屋子裏也有兩棵桃花樹,我可以讓人移栽回未央宮昭陽殿前,你覺得好不好?”

音晚的睫毛輕微一抖,随即搖頭。

蕭煜驀然止步,凝目看她。

“還剩一個月。”音晚說。

蕭煜瞠目看她,看出了她柔順溫婉背後的疏涼,心不住的下沉。

他就像是一直在懸崖邊緣奮力攀爬,自以為登頂在即希望就在眼前,可一倏忽,又被推到了崖底。

重重地摔落,震得心一陣陣生疼。

他頹喪地低頭不語,音晚微笑着說:“這是你自己說的啊,難道要食言不成?”

蕭煜的脾氣上來,真想堵她一句:沒錯,就是要食言,如何?

可他忍住了。他現在有些明白了,人與人之間的感情貴在兩廂情願、水到渠成,若硬要強求逼迫,最後往往到不了好處。

他強忍着疼,攥緊了音晚的手,道:“我不會食言,你不要害怕。”

此話一落,音晚的笑容又明燦了幾分,迎着落日晚霞,說不出的瑰麗動人。

他被她的笑容晃住,驚豔了一會兒,随即更加沮喪。

現如今,他能為她做的便只剩下放她自由了麽?也只有這個才能讓她開懷展顏了麽?

他正糾結着,音晚搖了搖他的手,道:“我們去街市逛一逛吧,我餓了,想吃些東西。”

哪怕她想要月亮,蕭煜也得立刻搭梯|子去夠,更何況她只是想出去逛一逛,這些日子驚惶焦慮,終于除了韋春則那禍害,又全須全尾地救出珠珠和玉舒,自然應當出去放松一番。

蕭煜換下華服,挑了一件尋常青衫,披着黑狐裘。他本來就生得清隽溫雅,濯濯姿儀似朗竹春柳,雍容矜貴如孤山松雪,比起身側戴着冪離遮面的音晚,行人目光大多都落在他身上。

他自小便姿容出衆,早就習慣了因為容貌而受到的矚目稱贊,如今年歲日長,心性漸沉,不大拿這些當回事了。

一副心無旁骛的模樣,握住音晚的手,在街邊的馄饨攤坐下。

音晚從前自如意坊回柿餅巷的路上時常會路過這個馄饨攤,食物飄香,分外誘人,但她挂念着家中的小星星,從來沒在這兒吃過。今天無意走到這裏,便再挪不開腳步。

叫了兩碗肉馄饨,一小碟幹閉甕菜,一小碟糖醋茄。

音晚捧起碗啜了口熱湯,笑得眉眼彎彎,看向蕭煜。

蕭煜看得納罕,心想這馄饨就這麽好吃麽?從前在未央宮裏喂她金齑玉鲙時都沒見她這麽高興過。

他懷着好奇嘗了一口,多年帝王生涯養刁的嘴着實沒嘗出什麽美味,不過尋常食物,堪堪果腹。他又擡頭看了一眼音晚,她的面容隐在熱湯飄出的白霧中,蛾眉舒展,镌刻着深深的愉悅與滿足。

蕭煜已經許久沒見過她笑得這麽暢快了,搜尋一下全部的記憶,她在他面前也從來沒有過這麽無憂無慮的樣子,他不由得看得癡了,好半天才回過神,卻沒說什麽,陪着她,低下頭一勺一勺将馄饨吃光。

吃完了飯,蕭煜以為音晚還會有想去的地方,誰知她抻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斜身靠在蕭煜肩上,糯糯道:“我困了,想睡。”

蕭煜忍俊不禁,縱容地笑說:“好,這就回去。”

他周到地将她抱進了馬車,走到白馬寺時,她已在他懷裏酣沉地睡了過去。睡顏寧靜,一點心事一點防備都沒有的樣子,挺翹的鼻頭随呼吸一顫顫的,看得人心都快化了。

蕭煜忍住沒有親,一直忍到将她抱進廂房,門窗緊閉,身邊再無外人時,才低頭親了上去。

第 98 章 金庫入口

哐啷一聲巨響,厚重的棺材蓋子被大牛掀翻在地,弄得滿屋子都是飛濺的塵土。

我說大牛你能不能輕點?這是步步危機的墓葬,不是你家後花園,死人重地,嚴禁喧嘩,你弄出這麽大的動靜,萬一驚吓着邪靈,倒黴的還是咱們自己人。

大牛面有愧色說:“對不住啊,剛才手滑,不小心脫手了,誰想到這破棺材蓋子這麽沉重啊,下不為例,下不為例。”大牛還是懂規矩的,趕緊打躬作揖地四下拜了拜,嘴裏念念叨叨地說道,“各位邪靈打擾你們了,請繼續睡,莫怪,莫怪。”

虎娘子和馬伊拉不是倒鬥出身,對于我們這種神神叨叨的舉止難以理解,想笑吧又不敢笑,只能滿眼驚詫和疑惑。

這種事不好解釋,也不能解釋,倒鬥幹得就是死人活,神靈管不着,小鬼卻難纏,再加上墓葬中不幹不淨的邪靈暗中搗亂,我們只能畢恭畢敬地敬而遠之,萬一不小心沖撞上了,後果很嚴重。

棺蓋被掀落,裏面一覽無餘,我以為底部肯定是個洞口之類的東西,這麽大的棺材同時下去兩個人絕對沒問題的。

當打手電看清棺材裏面時,衆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沿着棺材底部密密麻麻地擺放着上百顆蛇蛋,有的小蛇剛剛孵化出來,正驚懼地望着我們,它們并沒有跟成年雙頭蛇一起出去“歡歌曼舞”。

望着一層碼一層的蛇蛋,還有那些到處亂竄的小蛇,我頭皮忍不住發炸起來。棺材是一具空棺,底部像長在地面上,根本無法撼動,我只能從棺材內尋找突破口。假如金庫洞口藏在蛇蛋下面,我們必須抓緊時間清理掉它們。

田七有點失望地問我說:“你确定下面是洞口?別亂開玩笑!這麽多蛇蛋和小蛇,清理起來頗為費事,千萬要想好再行動,不能玩到最後,來個竹籃子打水一場空啊。”

我說洞口肯定在下面,你動腦子想想就明白了。一座空棺材怎麽會無緣無故地長在地上?為什麽雙頭蛇死死守護這個地方?浮雕上畫的明明白白,雙頭蛇和紅蜘蛛關鍵時候救了羅色性命,它倆是羅色金庫和巫師墓葬的守護者,這點毋庸置疑。

馬伊拉說道:“所以找到了雙頭蛇盤踞的地方,就等于找到了金庫的入口,我說的可對?”

我翹起大拇指說:“對極了,這叫按圖索骥,這麽多雙頭蛇如果不是看護金庫入口的,我還真一點都不信。”

大牛這回什麽都肯聽我的了,催促說道:“我相信賴天寧的判斷,雙頭蛇盤踞這裏不是一天兩天了,這麽多蛇蛋和小蛇的出現就足以說明問題,它們自始至終就打算占領這裏生兒育女——下面肯定是個洞口,棺材不能移動,有可能洞口将棺材封住了,若想進去,必須下棺材。”

虎娘子說大家不必驚慌失措,成年雙頭蛇具有強烈攻擊性,小蛇卻不具有威脅,它們的毒牙還沒長全呢,即使咬傷也沒有關系。蛇蛋更好處理,我們只需一一拿出來即可,把小蛇統一抓起來扔到一個袋子裏,讓它們自生自滅吧。

田七怕被蛇咬着,出騷主意說:“我看挪走蛇蛋就算了吧,不下幾百顆蛇蛋呢,恐怕浪費不少功夫,不如直接砸爛了,既節省了人力,也滅絕了雙頭蛇的子孫,省得它們長大繼續危害人類。

馬伊拉說萬萬不可,雙頭蛇是一種繁衍了兩千年的蛇類,對生物學家而言,它們都是無價之寶,我們不能執意破壞蛇蛋啊!

我說大家費點心吧,蛇蛋還是不要破壞的好,生物進化有其自然規律,我們人類不能因為雙頭蛇是毒蛇,就将它們滅絕。都開始往外取蛇蛋吧,小蛇不足以致命,我們也不能傷害其性命。

戴上橡膠防毒手套,幾個人圍住棺材,開始低頭往外撿拾蛇蛋。雙頭蛇是紅虎山特有的一種蛇,若被動物學家發現,那肯定是稀奇物種,沒有孵化的蛇蛋比成人雙頭蛇更珍貴,可以通過人工随時随地地孵化,顯得彌足珍貴。

我小心翼翼地将蛇蛋碼放在一個箱子裏,怕打碎了,裏面填充一些衣物,最後連箱子一起挪到靠牆角的地方,然後在四周用棺材板子圍起來保護。

小蛇不太聽話,感覺我們在捕捉它們,沿着棺材四處游走,弄我們幾個滿頭大汗,直喊腰酸腿疼。

抓小蛇後塞進一個透氣的尼龍袋子裏,虎娘子說的沒錯,小蛇沒長出毒牙,咬在手上一點感覺都沒有,反而覺得挺好玩的。就連一項怕蛇的田七都忍不住央求我帶走一條。

我吓得臉都綠了,嚴厲說道:“農夫和蛇的故事你不知道嗎?它現在萌态可掬,一旦長出毒牙,你小命難保啊!”

田七只是一陣心血來潮,心裏當然知道雙頭蛇的厲害,為剛才打算偷走一條的心而暗自後怕,真要是不計後果的這樣做了,最後死的一定是自己。

蛇蛋和小蛇都被移走,我跳進棺材裏,勾起手指輕輕敲動木板,下面果然是空的,我心裏一喜,給站在外面的人發出了一個“OK”的手勢,衆人随即滿臉欣喜。

棺材底部四周有縫隙,如果不是近身查看,根本發現不了,我掏出軍刺,沿着縫隙滑動,木板原先是可以活動的,但此時跟棺材渾然一體,想必雙頭蛇的粘液浸入縫隙所致。

清除縫隙中的污垢,軍刺往上輕輕一挑,木板緩緩地被拉了出來,下面露出一個黝黑的洞口,太黑了,看不清下面藏着什麽東西。

大牛一看掀開木板了,立馬跳了下來,兩個人的手電光直直的照射下去,等看清裏面,我們俱都一臉得難以置信,久久說不出話來。

馬伊拉、虎娘子和田七還以為我們看到了吓人的東西,一再追問裏面是什麽。大牛忽然放聲大笑說:“金子!密密麻麻的全部是金子!發財了,我們都發財了!”

我有點很鐵不成鋼地說道:“大牛小聲點!見到金子你就瘋了吧?”

大牛不服輸說:“高興高興都不行了?老子九死一生地到這裏來,不就是為了點金子嗎?難不成千裏迢迢地來看熱鬧?”

我趴在大牛耳朵根子說:“拿點金子至于得意忘形嗎?虎娘子這婆娘看得緊,你越是這樣口無遮攔,人家沒準不讓我們下手了,她一開始遲遲不肯告訴金庫洞口在哪裏就是個例子。”

田七和馬伊拉興高采烈,唯有虎娘子沒有半分高興,反而一臉的憂郁。大牛随即明白了我的意思,咬牙點點頭說:“好個忘恩負義的女人,老子救了她一條命,口口聲聲地說送我金子,敢情關鍵時候不肯做了,先前你倆就是嘀咕這事吧?她好幾次拿眼瞄我,一看就不是沒安好心!我怎麽粗心大意将她忽略了?”

看外面的人沒注意我倆的交談,我倆随即蹲在棺材裏面,我悄悄地說道:“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人家囑咐好幾次了。務必讓我盯死你不動金子,否則死活不肯收服雙頭蛇。沒辦法,我只能當着她的面為你打包票,再說了,你跟我什麽關系?這叫兄弟聯心齊力斷金,我能不讓你動金子?拖家帶口的,都他娘的喝西北風?”

大牛歪頭斜眼地看着我說:“不對勁啊賴天寧同志,這不像是你的作風啊,平時滿口仁義道德,恨不得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這回怎麽這麽開竅了?”

我小聲說:“我這叫不顯山不露水,不像你那樣張揚,見到財寶都忘了自己姓什麽了。我這人吧,洞察人性最懂心,什麽規矩都是人定的不是?為別人活着是英雄不假,但總得先填飽自己的肚子不是?你見過幾個瘦得皮包骨頭了還屁颠屁颠地給人送吃的?誰叫咱們做了山鬼錢摸金校尉呢,在其位就得謀其政。”

大牛說你小子行啊,陰奉陽違的本事不在我大牛之下。若想照亮別人先得照亮自己對吧,“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的心不是哥們沒有,只是還不到時候。

我說行了,你我別唧唧咕咕了,說多了虎娘子該生疑問了,我不反對你拿金子,但一切都要聽我的,把虎娘子穩住了心,拿多少不是你說了算?

大牛眼睛賊亮,向我抱了抱拳頭,忍不住竊喜說:“仗義!這麽說你不反對我拿點金子?”

我說我反對個屁,倒鬥人下墓不拿東西,這不等于賊走空了嗎?你當着她的面盡可能地收斂,她一雙眼睛,總不能看住咱倆吧,你拿我拿不都一個樣嗎?但千萬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覺。

大牛高興地捶了我一拳,嘻嘻哈哈地說:“還是你花花腸子多,俺老牛聽你的就是,表面忽悠她,實際上你替我動手拿金子,她虎娘子再怎麽聰明,也想不到你道貌岸然地來這一手啊,太高明了!”

我壓低聲音囑咐說:“你的任務就是別動金子,給我死死地盯住虎娘子的一舉一動,別咱們兄弟姐妹沒撈半點好處呢,就他娘死在她的手裏,比窦娥還冤呢!”

大牛心生膽寒說:“你的意思,她想害我等性命,就因為我想拿金子?”

我說不是拿不拿金子的事,她是紅虎山大巫師,羅色金庫和巫師墓葬都是她祖宗的遺産,我們呢是倒鬥來的,這是挖家人祖墳的行為,人家懷恨在心,萬一對我們來個燈下黑,我們一點防備都沒有,死得多冤啊?

大牛忍不住打了個冷戰,一點都笑不出來說道:“我的媽啊,太兇險了,明箭易躲暗箭難防,我保證盯死她,絕對不給她可乘之機。”

我倆商量妥當了。我心想不管怎麽說先穩住大牛才說,萬一這小子冒冒失失地搶拿金子,虎娘子一氣之下不知道怎麽對付我們呢。

有人或許會說,大家死裏逃生,不都是一家人嗎?怎麽還要相互提防呢?這你們就有所不知了。倒鬥有規矩,但凡一起下墓的人不是親兄弟就是父子好友,為何?如果有外人參與倒鬥,墓葬兇險倒是能共“苦”,一旦見到了寶藏,就不一定同“甘”了,見財起意、傷財害命、人為財死,這些話可都不是胡編亂造的。

虎娘子這人,我不得不防,《巫師雜談》已被她找到,目的也就達到了,她一旦打定主意維護羅色金庫和巫師墓葬的秘密,我們幾個就危險了,秘密唯有死人才能永遠保守。最毒不過婦人心,她若是發起狠來,趁我等不備,将我們一網打盡或者活埋墓葬,我們幾個怎麽死了都不知道,沒準還得幫她數錢呢。

我這麽做不是不道義,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我這叫小心駛得萬年船,畢竟好幾條人命呢。

第 107 章 撕破臉

“二公子的确不是始亂終棄的人,只是可惜啊,這一次他和西寧公主的聯姻關系到兩國和平,關系到對匈作戰,一旦皇上親自下旨,就算他情深似海,也總不能抗旨不遵吧?”

身後傳來一個聲音,顧绮羅和顧蘭绡回頭一看,只見久未露面的程秋婵和顧錦繡顧素纨一起走進亭子,其他女孩兒跟随在身後,都笑吟吟看着顧绮羅,等待欣賞她被人說中心事後勃然色變的模樣,能讓精明厲害的顧家大姑娘失态,這是多大快人心的事。

顧绮羅恍惚了一下,眼前似是浮現出蕭江北高大挺拔的身影,她嘴角邊慢慢勾起一絲笑意,暗道抗旨不遵?如果皇帝真的下旨,那個家夥說不定還真能幹出這種事情來,唔!應該不會這麽狗血吧,太子是知道他性情的,所以即便皇上有意,這道旨意大概也發不出來,不然可真的是慘了。

“喂!我在和你說話,你什麽意思?顧绮羅,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嗎?”

程秋婵被顧绮羅輕視,新仇舊恨一起湧上心頭,忽聽顧蘭绡涼涼道:“這可是說笑,程九姑娘又不是我大姐姐的客人,和我們談什麽待客之道?你也不要怨我大姐姐,你不知道她現在有多忙碌,那個百味館每天的三桌宴席,簡直讓那些達官貴人趨之若鹜,每天就為了怎麽安排,大姐姐就絞盡腦汁,這一個不妥,就得罪了人。這還罷了,家裏也是不省心,一樁樁一件件的,哪樣不要她操心?偏偏我們太太身子從春天到現在,一直都不爽利。唉!你沒看見我大姐姐都瘦成什麽樣了?這都是操不完的心啊。”

一番話說完。程秋婵鼻子差點兒氣歪了,人家這意思是說能讓顧绮羅放在眼中的都是達官顯貴級別的人物,像她這種小角色,顧绮羅壓根兒就不會理會。這顧蘭绡的嘴巴也太損了,怎麽從前都沒發現呢?

顧绮羅也是在心裏暗豎大拇指,暗道這二妹妹的詞鋒如今竟是這般厲害了,嘿嘿。果然是近朱者赤嗎?當日我剛來的時候。她可沒有這樣鋒利的,因為跟了我,所以才越發能說會道。得!這一不小心。又臭美了一下。

“呵呵,大姑娘也用不着這麽得意,我聽說西寧公主美若天仙飄逸出塵,遠不是某些庸脂俗粉可比。這俗語說得好,英雄難過美人關。二公子再怎麽英雄了得,也是人啊,何況還關系到兩國聯姻的大事,呵呵。大姑娘,你真是要想想辦法呢。”

另一個叫做喬巧兒的少女也忍不住開口嘲諷,她也是蕭江北的傾慕者之一。自然恨顧绮羅入骨,不如此。也不可能和程秋婵顧錦繡這樣的貨色走在一起。

顧绮羅簡直無語,看這喬巧兒得意的樣子:好像要和蕭江北聯姻的是她一般,尤其是那假惺惺的笑聲,真是怎麽聽怎麽刺耳,她真的很想說演技不好就不要強求了,裝出這麽個四不像來簡直是折磨觀衆。

“蕭家哥哥能不能過美人關,程九姑娘不是最清楚嗎?”顧蘭绡含笑看向程秋婵。其實她并不知道當日程秋婵落水是苦肉計,只不過後來越想越覺得有些不對勁,她也是聰明女子,自然也就會産生懷疑。今日恰好借着喬巧兒的話,就那麽輕輕點了一下。

程秋婵雖然也有些心機,到底還是個豆蔻少女,哪裏能像顧绮羅這兩世為人的妖孽那般沉住氣,當下一聽這話,立刻惱羞成怒,臉紅氣喘死死瞪着顧蘭绡,恨不能把她吃了似得。咬牙切齒道:“二姑娘用得着這麽得意嗎?哼!到時候我等着看你怎麽哭。”

“這種話在心裏想想就好,千萬別說出來,不然當心沒辦法收場。”顧蘭绡半點情面都不留,冷笑着看了幾個女孩兒一眼,她悠悠道:“我還記得當日大姐姐進京,一大堆人都等着看她怎麽哭,結果又如何?最後有多少人哭斷肝腸我是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大姐姐肯定沒哭。從一開始蕭家哥哥是醜陋克妻殺人狂魔,到後來他和我們家翻臉,又和大姐姐反目成仇,這京城裏的流言簡直一天一個樣兒,可是又如何?我大姐姐笑到了最後。”

顧绮羅配合顧蘭绡的話适時露出一個微笑,擡手柔聲道:“大家站着幹什麽?都坐吧。”

真他媽虛僞。

女孩兒們都忍不住在心裏爆了粗口,這亭裏總共就四個石凳,她們姐妹倆坐了兩個,現在卻讓女孩兒們都坐,坐哪裏啊?石欄上嗎?連個墊子都沒鋪,當她們是什麽人?粗使婆子還是打雜丫頭?

大家夥兒一肚子氣,這裏顧錦繡見顧绮羅一不小心又成了衆矢之的,心中這個美啊,恰好雲芝拿了墊子過來,于是她連忙展現主人風度,将衆人讓着坐在欄上,一面看着顧绮羅笑吟吟道:“我常聽說樂極易生悲,所以之前還替姐姐擔心,如今看來,竟是我多慮了,姐姐看上去很胸有成竹呢。”

“叫我說,做人還是收着些好,難道沒聽說過天不遂人願嗎?命裏八尺難求一丈……”喬巧兒也冷笑着附和,一語未完,就聽亭子下方傳來一個焦急的聲音大喊道:“姑娘,姑娘,蕭家派人送信過來了。”

一句話驚得衆人都站了起來,顧绮羅和顧蘭绡也不例外,大家眼看着春雨面紅耳赤的大步往亭子跑來,一臉的汗,看上去就透着那麽一股氣急敗壞的味道,程秋婵便冷笑道:“喲,這是怎麽了?這樣的急,總不會是二公子送了解除婚約的書信來吧?”

她這話立刻得到了許多人的附和,就在此時,春雨也終于進了亭子,看見這麽多人,小丫頭先是一愣,接着匆匆行了個禮後便來到顧绮羅身邊,把一個一看就是自己做的大信封遞了過去,沉聲道:“姑娘,是二爺托小橋帶回來的信。”

這個時候,他特意托小橋送信給我,什麽意思?

顧绮羅心中有些狐疑,如今已是夏末,這幾個月裏,蕭江北也有書信捎來,但都沒有這一次的鄭重,竟是特意打發了小橋送信回來。

感覺到袖子被顧蘭绡緊緊攥住,但她并不是那種患得患失的人,當下毫不猶豫當着衆人的面兒将這封比a4紙還要大的信封拆開,還不等抽出裏面信件,就有一股芬芳先飄逸出來。

“這是什麽香氣?這樣好聞?”女孩兒當中有人驚叫了一聲,被程秋婵和顧錦繡狠狠瞪了一眼,那女孩兒便不由自主低了頭。

不過顧蘭绡可不會顧忌她們,聞見這香氣便笑道:“二哥哥當真有心,這不知是從北疆那邊弄得什麽名貴香料吧……”不等說完,只見顧绮羅已經将信抽了出來,卻原來是一張硬硬的紙板,上面粘着一束淡藍色的小花标本,那花初看并不十分出奇,只是開得十分熱烈,然而細看去,方覺花朵雖小,形狀卻是精致的緊,最難得上面竟似有閃閃星光浮動,那好聞卻不強烈的香氣便是這束小花發出來的。

“這是什麽花?我竟然從來沒見過。”顧蘭绡好奇問着,卻見顧绮羅搖頭,顯然也不認識。女孩兒們也是面面相觑,都不識得此花。

這一束小花标本旁邊,是隽秀飄逸的兩行小字,寫的是:“我一切安好,放心。恐京城又要盛傳西寧公主之事,莫要在意。任憑風雨,至死不渝。等我回來。”

“啊!”就有女孩子失聲驚叫起來,顧绮羅并沒有将信藏着掖着,所以幾個湊上前的女孩兒在看完小藍花之後都看到了這幾句話,當即便面紅耳赤:這樣紅果果表達愛意的情書徹底把她們驚到了。

她們這一叫,就是顧錦繡程秋婵等幾個原本還繃着臉不肯上前的,也禁不住好奇了,連忙厚着臉皮湊過頭去看,只有寥寥兩行字,自是一眼就看完了,當即這幾個人面上就變了色。

“咦?大家這是怎麽了?怎麽都黑了臉?”顧蘭绡抓緊時間落井下石,果然讓女孩兒們面色又難看了幾分,程秋婵冷哼一聲道:“有什麽可得意的?也就是你們這樣肆無忌憚的人家,才能看上如此膽大狂妄之徒,呸!這樣露骨的話,簡直放肆到了極點,也只有你們姐妹這樣的放蕩之人,才會把他當成寶貝。”

這話當真惡毒,程秋婵嫉恨之下,真是恨不得顧绮羅立刻死在自己面前,因此說話不留半分情面,這等于是公然撕破臉皮了。只氣的顧蘭绡霍然而起,正要和程秋婵大吵一場,就被顧绮羅又拉着坐下來,只見她将信放在膝上,悠然笑道:“程姑娘此言差矣,二公子雖然霸道了些,但還是很會把握分寸的。該放肆的時候他才會放肆,該謹小慎微之時,他比誰都小心。這一點姑娘該是最有體會的啊,當日你落水,二公子只用馬鞭子救你,可是碰都沒敢碰你一下,你說,這世上還有他這樣小心謹慎的君子嗎?”

第 97 章 竹蕭催眠

大牛這回來勁了,指着我的鼻子說,你不讓撬棺材蓋是吧,來來,那你說怎麽辦吧?

我神神秘秘地笑着說,一看你小時候就沒從野地偷過瓜農的西瓜。

大牛有點蒙圈了,怔怔地問我說,不就弄開個棺材嘛,怎麽跟偷西瓜扯上關系了?

我說小時候家裏窮,幾個小孩結伴偷西瓜,走進瓜地才看到西瓜滿地都是,怕被逮着結果嚴重,所以誰也不敢多偷,又不知道哪個是熟的哪個又是生的,我們淘氣到家了,就用一個粗鐵絲挨個紮西瓜,凡是粉色的瓜瓤就是熟的,白色的就是生的。

田七、虎娘子和馬伊拉俱都嘿嘿地笑着,馬伊拉笑得差點岔氣說:“你們這些孩子太能禍禍東西了,瓜農不得氣瘋了?當時看不出西瓜怎樣了,過幾天還不得爛在地裏?”

我臉色一紅說,都是孩子,我們哪想那麽多,只管把西瓜偷走就行。索性告訴你們,我們去桃林偷桃子也是這個德行,看着滿樹的桃子,饞的直流汗辣子,哪才叫高興啊,把上衣往褲腰袋裏一紮,一個勁地往衣領裏塞桃子,晚上回家渾身刺撓,差點沒被折騰死。

大牛嘿嘿笑兩聲說:“打小我在農村長大,但凡頑皮點的孩子都走過這個快樂的童年,什麽上房揭瓦找‘蛇蛋’、爬樹掏鳥窩、下河摸魚、掀堤堰抓蠍子、舉着竹竿粘鳴蟬……你賴天寧的意思我明白了,不就是想在棺材梆子上打個洞嗎?看看裏面有沒有危險。”

我點頭表揚說,算你小子聰明,趕緊幹活吧?

用軍刺挖木頭最合适不過了,但棺木質地堅硬,即使軍刺鋒利無比,依然費了大牛不少的功夫。既然是空棺材,外面也就是一層棺椁,裏面肯定沒有所為的內棺了。一個茶杯大小的窟窿被捯饬出來,我就讓大牛先站一邊,大家怕裏面有危險,俱都躲開老遠,靜觀其變。

足足等待了差不多一袋煙的功夫,我以為沒什麽危險了,獨自慢慢地接近棺材梆子而往裏看,還沒等蹲下身子呢,突然看到窟窿裏露出一個腦袋,尖銳的三角頭赫然在目,我吓得猛地往後仰過去,嘴裏大喝一聲,都躲開一邊,裏面有雙頭蛇!

因為我是後仰倒地的,雙頭蛇嗖的一聲從窟窿裏飛出來,本來咬向我咽喉的,慶幸我無意之中躲了過去,蛇身将将從我臉上一劃而過,我甚至感覺到蛇體的冰涼,大牛躲在我的身後,所以我才出言警告。

大牛不管這個,其他人倒是閃開了,他不能放走雙頭蛇,否則對大家的性命是個極大的威脅。王者之劍出鞘,寒光一閃,劍鋒筆直地向雙頭蛇砍去,頓時将其斷為兩截。

大牛威風凜凜地說道:“不給你一點顏色看看,以為你牛爺爺膽小怕事呢!”

我此時從地上爬起來,恰好瞥見雙頭蛇的兩個蛇頭落在地上,見大牛眉飛色舞地嘚瑟呢,完全不顧眼前的危險。

我扯着嗓子喊道:“大牛小心!雙頭蛇沒死!剁蛇頭!”

等大牛聽見我的喊聲,為時已晚,兩個蛇頭跳起來,一左一右地咬向大牛的脖子。可憐的大牛根本沒有時間應對,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蛇頭咬過來。

一旁的馬伊拉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一看大牛處于危險中就急了,飛身撲過來,一把将大牛撞了一個趔趄,這才躲開了蛇口。由于用力過猛,馬伊拉滿眼金星,剛剛站起來,身子一歪再次倒在了地上。

大牛敢情被撞蒙了,連驚帶吓得坐地上不敢動彈。我怕雙頭蛇死而不僵,如果再次襲擊躺在地上的大牛和虎娘子就危險了,我一個進步竄過去,顧不得使用兵器,雙眼一閉,踩着雙腳就是一頓猛跺,可憐兩個蛇頭都被我踩成了肉餅。毒蛇這玩意兒很邪乎,以前多次置我于死地,除非将其蛇頭破壞掉,否則還能再次垂死掙紮地傷人致死。

我忽然跺腳說:“不好!棺材中肯定不止這一條毒蛇,大牛快點拿東西堵上窟窿,一旦它們一湧而出,我們無法應對啊!”

大牛見識了雙頭蛇的厲害,哪敢怠慢,大步流星地跑過去,将衣服塞進窟窿裏,此時一條探頭探腦的蛇頭露出來,被大牛一腳給踢了回去,怕毒蛇将衣服頂出來,大牛使用王者之劍使勁往裏頂着力道。

我着急地看向虎娘子說道:“你們巫師都是養蠱能手,對付毒蛇肯定有法子,棺材中的雙頭蛇已經蘇醒,大牛是頂不住的!”

虎娘子很猶豫,雙頭蛇是看護羅色金庫的毒物,一旦幫我們制伏,等于将金庫雙手奉讓。要是見死不救吧,雙頭蛇一旦破棺而出,大家根本無法抵禦傾巢而來的攻擊。像是做了一個艱難的決定,她跪在地上向空棺磕了兩個響頭。

她嘴裏念道:“羅色祖先請原諒紅虎山大巫師虎娘子,他們都是我們的恩人和朋友,我不能見死不救,再說他們也答應将金庫奉獻給國家,造福于天下蒼生。”

我瞅見空棺劇烈搖晃起來,大牛汗流浃背地對抗想跑出來的雙頭蛇,看大牛艱難支撐的樣子,恐怕最多堅持幾分鐘。即使馬伊拉和田七幫着大牛一起用力抵抗,恐怕無濟于事。

情況緊急,我大喊一聲說:“虎娘子趕緊的!你羅色祖先若要怪罪下來,我賴天寧替你扛着,絕對不讓你獨自承擔責任!趕緊救人,晚了,大家都得被數以萬計的雙頭蛇咬死!”

虎娘子從百寶囊中拿出一個黃色的玻璃瓶,裏面裝滿了黃色的粉末,在地面中央使用粉末“畫”了一個大圓圈,但面對空棺的地方留了一個喇叭口子,然後嘴裏含着一根竹蕭,“嗚嗚嗚”地吹起來,蕭音哽咽,毫無節奏可言,聽着非常刺耳,像是一個鐵勺子正在不斷地摩擦着大鐵鍋,刺刺拉拉的,令人腦袋都快炸了。

我眉頭一皺,忍不住舉起雙手使勁扣住了耳朵,這樣的竹蕭之音簡直就不是人聽的,更像是一陣鬼哭狼嚎。我心裏雖然不明所以,但虎娘子肯定是想出破解雙頭蛇的方法。

棺材裏鬧得挺兇的雙頭蛇突然安靜了,大牛也感覺窟窿眼的壓力頓減,毒蛇們好像放棄了從窟窿中跑出來的打算。

我聽得渾身難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人家雙頭蛇卻倍感享受,沒準正在裏面陶陶欲醉呢。

虎娘子一邊吹着竹蕭,一邊用眼神暗示我們悄悄地離開空棺材,直到撤到安全的地方,她才松了一口氣。然後專心致志地吹着,她粉臉上汗珠密布,顧不得擦拭,音調陡然一轉,随即傳出沙沙的聲響,夾雜着斷斷續續悠揚的韻律,此時聽着無比舒服。

我們頓感耳根無比清淨,開始陶醉在嗚咽的竹蕭之聲中。虎娘子不能說話,只能用眼神迫切地暗示我,務必讓大家捂住耳朵,一開始我确實沒明白她的意思,直到她火急火燎地拿一個手指指了指耳朵,我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剛才昏昏欲睡呢,原來這陣動聽的竹蕭之音具有催眠作用。

在我的招呼下,大家紛紛用手堵住耳朵,衆人神志才略顯清醒一些。我心想好險,萬一虎娘子稍微晚點暗示我們,此時大家弄不好已經睡着了。

棺棒上的窟窿終于被一股巨力頂破了,大牛、馬伊拉和田七猝然見到這麽多毒蛇,頓時四下逃散,唯恐被竄出來的雙頭蛇咬傷。

一條接一條的雙頭蛇井然有序地爬出來,它們俱都高昂着蛇頭,随着竹蕭之音的起伏,蛇信吞吐有序,個個搖頭晃腦,顯得無比陶醉和癡迷,有的甚至翹着尾巴跳起來翩翩起舞,等棺材中所有的毒蛇都爬出來,虎娘子才不斷地變換蕭音,引誘着它們緩緩地走向粉末圍起來的圓圈。

雙頭蛇順着虎娘子開的口子爬進去,蛇身盤曲,縮成一盤,像是聞到了黃色粉末發出的味道,竟然無一例外地蛇頭一歪,躺在地上睡着了。後面爬進來的雙頭蛇差不多一個樣子,它們一層一層地堆積起來,足足堆了一米的高度,很難想象上千條毒蛇堆疊在一起是個什麽樣子,看似像個蛇柱子。

我們驚吓地大氣不敢喘,要知道這些毒蛇都是兩個頭,密密麻麻的蛇頭瞅着怪吓人的,幸好被虎娘子催眠了,否則它們見誰咬誰,足夠咬死一百個人而綽綽有餘了。

虎娘子等所有的雙頭蛇都被催眠了,她才有氣無力的地放下竹蕭,然後一屁股坐在地上,面臉憔悴,嬌弱的身軀佝偻成一團,瑟瑟發抖。女人穿的衣服本就很薄,汗水幾乎将她的衣服濕透,露出隐隐約約的輪廓。

或許感恩吧,我将自己的衣服披在她身上,出這多的汗水,體力一定消耗嚴重,讓她一邊休息,一邊喝着生理鹽水,借以補充體力。

見她略微好轉,我有點不放心問她說:“這些雙頭蛇暫時不會醒來吧?處理不好可就是一顆定時炸彈,不知道什麽時候就炸鍋了!”

虎娘子有點虛脫,嬌喘籲籲地說:“都進入了冬眠狀态,那些黃色粉末具有降溫作用,它們被迫進入一個虛幻的嚴冬環境,除非将粉末悉數移開,否則它們至少睡三個月才能蘇醒。”

我說那就好,等他們醒了,我們幾個恐怕早就出去了。三個月的時間也足夠國家派人處理這些毒蛇,從而運走金庫的黃金了。

虎娘子幾聲哽咽,像是忍受了極大的委屈,然後眼神犀利地望着我說:“你答應我的,一定要将金庫造福天下,千萬不能存私心啊,否則羅色祖先會怪罪我的。”

我拍着胸脯說,你就放一百個心吧,這些人之中就大牛貪點小財,但他是個明白事理的人,只要我跟他講道理,他一定會明白的,國家民族大義就在面前,我就不信他敢拿走一點金子。

虎娘子看了看正在撬棺材蓋子的大牛,瞅着他一臉興奮的樣子,她有點不放心說:“哪是貪小財啊,看樣子他恨不得把金庫搬到他家去。”

我說貪財戀色乃人之本性,我相信大牛不是那種自私自利的人性,我敢打包票,他要是存有半分觊觎金庫之心,我削死他給你看!

大牛耳朵賊靈,對我喊道:“你倆嘀咕啥呢?打算削死誰?金子有的是,見者有份,我替你倆多拿點可以,但平分是規矩,誰說了都不好使!”

第 106 章 恨君不似江樓月(三)

第106章 恨君不似江樓月(三)

“……你确定,當真要幫我?”

仙庭中如今就像墨海倒懸,行走在往日最熟悉的司天宮前殿前,雲搖卻覺着周圍的一切都陌生而森然。

踏過一片摔碎的不知什麽器物的瓷片時,雲搖聽見身後那人聲線撥動了缭繞的夜色似的霧氣。

“既答應了師尊,我不會反悔。”

“可若我真歸了聖位,雖然感念你這份恩情,但還是會與你拼命的。”

雲搖回過身,直勾勾地望着身後那人。

“有一句話劫沒說錯,保仙庭不墜,本就該是三聖之責。我不會視若無睹,放任終焉之力徹底吞滅整個仙界。”

“我知道。”

雲搖蹙眉:“那你還——”

沒來得及說完。

與她相對的那道身影已經撥開了夜色似的霧氣,顯露出清隽疏朗的眉目。慕寒淵不疾不徐地走來,在經過她身畔時,亦很自然地牽起了她手腕,将她向着不遠處的司天宮主殿中帶去。

“即便當真是什麽宿命之敵,我說過,終局未至。”慕寒淵同雲搖一起跨過司天宮前殿殿門,“何況,若我不助你歸位,來日終焉之力将沒仙庭,屆時你便不會與我拼命了嗎?”

“……”

雲搖默不作聲地跟着踏了進去。

答案她知曉,慕寒淵也知曉。

于是誰也不必說。

“若真有那一天,我不願你飛蛾撲火,”慕寒淵握着雲搖的指骨微微收緊,又在一聲輕哂裏松開來,“何況師尊作為起始神君的模樣,我還從未看過。”

“不必你說,我也會全力以赴,為三界蕩清禍害的。”

雲搖心情複雜地看了慕寒淵一眼,随即收斂心緒,轉向殿內:“那現在當務之急,就是找出我幾萬年前扔——咳,藏在這殿中的聖…座……”

尾音扭曲在雲搖看清黑霧之後的殿內場景時——

司天宮的前殿是終焉魔焰爆發的正中心,無人打掃,如今還保留着那日慕寒淵惡相獻祭神魂、逆轉往生輪,魔焰焚天,因果之力所成黑洞吞噬過後的慘況。

尤其是那一排排架子上,各類卷冊都已經焚燒殆盡,只剩一片焦土了。

好在三千星燈尚且無染。

但身為司天宮之主,看見自己家被拆成這副模樣,早有準備的雲搖還是僵在了這片令人絕望的“廢墟”前。

慕寒淵聲線裏低嵌着笑:“師尊?”

“……我倒是忽然想起來了,”雲搖輕磨起牙,記仇地回頭,“當日若非惡相在我一魂一魄從乾元界歸位的關鍵時刻,忽然給了我‘當頭一棒’,那司天宮何至于此、我又何須你來助我歸位?”

慕寒淵無奈低笑:“望起始神君寬宏。”

“寬宏…?”

雲搖吸氣吐氣了三遍,終于心平氣和地轉回去,“也對,正事要緊,先找聖座。”

然而照着劫的禦靈神宮裏那張能晃瞎人眼的金玉燦爛的聖座模樣,雲搖翻遍了整座司天宮前殿,也還是沒能尋到。

幾萬年沒碰聖座的起始神君茫然地站在一片焦黑的殿內:“我當初,放哪了來着……”

慕寒淵旁觀全程,此刻清身玉立在架子旁,将兩本他從灰燼中翻出的殘卷拍去了塵土:“聖座之狀,師尊還記着麽?若能臨摹出來,我代你找。”

“嗯,”雲搖誠心誠意地思索過,睜眼,“忘了。”

慕寒淵:“……”

大約是太難得在慕寒淵那張永遠看不出多少真實情緒的谪仙面上見到這麽直白的哽住。

雲搖沒忍住失聲笑了:“這不能怪我,那是幾萬年前混沌父神随手丢給我們三個的東西。雖說裏面有聖尊本源仙力,但旁人想用也用不得,除了起初穩固聖座仙心時,須日日在其上坐修,後來便無甚用了,跟塊石頭沒什麽區別……哪裏會費心記着放在哪兒了?”

“劫便将它供以高臺。”

“……”

提到禦令神君,雲搖的笑意都淡了。

“是啊,他是從何時将它捧起來,高懸于九重天之上,再不沾塵世……我竟然都不曾覺察。”

慕寒淵不願雲搖再為劫傷神,便主動撥開了話鋒:“在修煉之後,師尊是否有将聖座改了模樣?”

“嗯?一把座椅而已,還能改成什麽模……”

雲搖眼睛忽然亮了起來。

“我想起來了。”

雲搖轉身便朝殿後走去,過了那些被終焉魔焰迫害得荒廢淩亂的木石花草,幾經繞轉,雲搖在後花園的一片仙池旁停了下來。

此地看起來早便無人打理,又臨着水畔,叢草野蠻生長,将近過人高。

雲搖停在了這茫茫一片的草叢前。

“聖座,在這裏面?”跟在她身後同來的慕寒淵問道。

“應當是。”

“好。”

慕寒淵擡手,将雲搖牽至身後。

雲搖以為他要親身入內,忙不好意思地探頭:“還是我自己來吧。這些叢草是度下界時帶回來的,十分難料理,一不小心就要勾得一身棘刺,哪好讓你……”

話音未落。

只聽“噌”的一聲輕響。

探頭的雲搖低眸,就叫慕寒淵微擡起手,修長指節間便輕擦出一線幽紅色的魔焰,随後由他腕骨一撩,信手抛下。

“轟——”

魔焰頃刻便将這連天的叢草灼燒起來。

雲搖:“……”

以慕寒淵從前在乾元界的性子,想是絕不會做這種殺人放火的事情的。

果然惡相記憶融合對他的影響還是不小。

不消片刻,這片叢草便焚燒殆盡,而那張藏在其中的聖座也顯露出來。

一張古色沉樸,巍峨聖潔,灰燼不掩其芒的……

躺椅。

慕寒淵停了幾息,低頭望向雲搖:“這是,聖座?”

“就,剛開始那一萬年,夜以繼日地坐修起來,實在是太痛苦了……”

雲搖的聲音不自覺地虛了下去。

“我就給它稍微改變了一下外觀。”

慕寒淵聽得含笑:“之前在禦令神宮外,我聽你與劫說自己從前散漫頑劣,只當你是自謙自貶。”

雲搖輕咳了聲,裝沒聽見,朝聖座走去。

只是身後那人無聲停了幾息,忽又斂去了笑,輕嘆了聲。

“?”過去搬聖座的雲搖立時警覺,回頭,“你嘆什麽氣。”

“些許遺憾罷了。”

“遺憾什麽?”

慕寒淵也斂袖走了過去:“無論是在乾元還是仙界,我都未能與你生在同一個時候,也未能見那時候的你。”

“……最年少無知又輕狂的時候,仙庭和乾門的狗都不待見我,你有什麽好見的。”雲搖莫名臉頰微灼,偏回頭去不想叫慕寒淵察覺。

慕寒淵聞言卻愈笑:“師尊少時一定有趣極了。若能得見,我死而無憾。”

雲搖垂着的眼睫輕顫了下。

心裏跟着一沉。

同歸于盡若是終局,保得三界安危,仙庭不墜,那她死得其所,也無甚遺憾。

唯一所憾……

雲搖垂眸,望着身側那尾衣袍,心口微泛刺痛。

便是他了。

護佑三界是她生而為初的神責,可他呢,他又做錯了什麽,為何天道會要他承受注定歸滅的代價?

“師尊?”

旁邊,慕寒淵久未聞她聲音,偏過臉來問聲,“在想什麽,如此入神?”

雲搖回過思緒:“沒事啊,只是想我和你既是天道所定的起始與終焉,那你是沒機會看到我少時了。”

“——”

慕寒淵側顏微滞。

[……仙庭七萬六千三百七十二年,紀,起始神君為匡護三界衆生,與終焉之力同歸于盡……]

[……渡魔成聖……]

[……終焉,既是新的起始……]

[……天之道,循環往複,生生不息……]

袍袖下,修長指骨徐徐捏緊,青筋從指背上拉起淩冽偾張的弧度。

雲搖将聖座搬過慕寒淵身旁,正要說什麽,忽然見到了從前殿廢墟間趕過來的一身黑霧的青木神君。

顯然是來尋慕寒淵的。

對方也見到了她,對視過後,青木神君沒表情地轉向了慕寒淵的背影。

“魔尊。”

“……”

“魔尊?”

“……”

空氣寂靜。

原本對這些堕仙秉持着“你不理我我也懶得搭理你”的态度,雲搖卻不得不停住。

她不解地回頭看向池畔背身而立的那人:“慕寒淵?”

虛空中那道無形的魂契鎖鏈輕微晃響。

慕寒淵似是驀地醒神,回身,對向了雲搖:“嗯?”

到此刻,他像是才察覺了青木神君的存在,那張清隽容顏上情緒微微凝滞,跟着便如風吹雲散,不見蹤影。

“何事?”

青木神君遲疑了下,看向雲搖。

“哦,”雲搖回神,“我回司天宮等你。”

“好。”

“……”

雲搖向外走去,臨入前殿時,她不由地停住,神色古怪地回眸,望了那池畔的人一眼。

方才……

慕寒淵只是走神了嗎?為何卻好像是,聽不到一樣?

“哎,不可能嘛。”

雲搖立刻否決了自己的想法,她立刻扭回頭,像是怕被什麽追上似的,毫不猶豫地踏過殿門,力道重得仿佛要将那個念頭踩碎。

“他明明還聽到我的聲音了,一定只是走神了。”

“嗯,走神了。”

是夜。

起始神宮。

慕寒淵回來時,雲搖依然就在那敞着長窗的江畔,對着對岸的山水與月光。

唯獨不同的是,這一次并非席地而坐,而是換了一張剛被搬回主宮內不久的躺椅。

“你回來啦?”

雲搖似乎心情極好,聽見他動靜便從躺椅上下來,主動迎他過去,“我今日試了下聖座坐修,果然,混沌父神給我們留下的東西還是有些用處的。這樣算起來,約莫十日,我就能行神魂歸位儀式,到時候還需要你鼎力相助了。”

聽見她愉悅含笑的聲音,慕寒淵就不由地随之勾起唇:“心情很好,只因為這個?”

“嗯,不止。”

雲搖笑吟吟地停在了他身前,仰面,雙手卻是背在身後的:“我還從聖座旁的小抽屜裏,順便翻出來了件寶貝。”

“什麽寶貝,能講給我聽麽。”慕寒淵微微俯身,情不自禁地扶住了她腰身,溫顏笑問。

“當然。”

雲搖忽地從身後抽手,将卷起袍袖的手腕蹭到他身前,“你聞,這可是九重天巅那株萬年南檀的芯木制成的香!”

“……”

慕寒淵順勢勾住她手腕,托着那層卷繁複的袖子,在她腕心輕嗅了下。

“怎麽樣,你喜歡嗎?”雲搖踮着腳,聲線微微揚起,像是期盼至極。

慕寒淵停了幾息,淡笑:“嗯,好聞。”

“……”

雲搖忽然沉默下來。

笑容從她眉眼唇角褪去。

慕寒淵似乎察覺什麽,微微偏首:“師尊?”

“…………”

更漫長的寂靜後。

雲搖撥開了他的手,自嘲地輕嗤了聲笑,音線莫名微顫:“我騙你的。”

“什麽?”

“我不曾找到什麽南檀香,更未點在腕上。”

“……”

慕寒淵握着雲搖的指骨微微納緊,随即松開,他垂下手,似要側身掠過。

卻被雲搖一把死死攥住了袍袖。

“慕、寒、淵。”

心口像被戳了一刀,血汩汩地向外湧。

她聽見自己狼狽的顫音,卻怎麽壓都壓抑不住——

“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失去五感的。”

第 111 章

可惜他審問錯對象。

範錦華直接把眼睛閉上,不作回答。

警員氣的用手狠狠拍下床邊:“我他麽問你話呢,說啊,到底是誰讓你幹的?你背後的組織是誰?”有些生氣的吼叫起來。

範錦華反正不生氣,他在想,小夥子,你太年輕了跟我用這一套不好用。

吱!

“吵什麽吵?”病房門被打開,一位身穿警服的男子低聲呵斥道。

“孫隊。”

“孫隊,我想…提前問問他。”

“就你?問出什麽來了?”

年輕警員無奈的搖搖頭:“孫隊,我們還問什麽啊?現場的物證足以說明一切了,就這種人直接零口供結案一樣的。”

“你說的挺輕巧啊,要不我這隊長給你當?”孫隊明顯有些生氣。

警員立馬低下頭退到一旁,不在言語。

孫隊來到範錦華的床邊,範錦華睜開眼和他對視将近一分鐘。

“身體好點了嗎?”孫隊很關心的問道。

範錦華對着他吹一口氣:“呵呵。”冷笑兩聲,從新閉上眼睛。

“孫隊,你看他……”

“你能不能不說話?我讓你來幹什麽的?”孫隊一個犀利的眼神看過去,正打算替自己隊長出頭的警員立馬閉上嘴。

“你們幾個先出去,我和他單獨談一下。”孫隊轉身對他們幾個人命令道。

“孫隊…這?”

“出去,出去。”孫隊長一臉的煩躁呵斥道。

幾個人相互看彼此一眼,兩不一回頭的走出病房,站在病房外嘀咕起來:“今天隊長這是怎麽了?”

“誰知道,估計是因為他被罵了吧?”另外一個人小聲回答道。

“哎,上級被罵,我們遭殃啊。”

“噓,別說了,現在可不能往槍口上撞。”

嘀咕聲結束,幾個人全都把耳朵貼在門上偷聽裏面的談話。

孫隊長搬了把椅子坐在範錦華的病床一側。

“你…當過兵?”

範錦華的頭一直沖向另外一側,閉着眼睛,不做任何回答。

“實不相瞞,我也當過兵,曾服役于某偵察連,後來退伍了被分配到公安局。”

“我們曾經都是軍人,都面對軍旗發過誓,我想那時候你一定沒有想到會走到今天吧。”

孫隊長一個人開始喋喋不休的說起來。

範錦華雖然都聽到了,但絕對不為之所動。

“哎,真不知道你的那些戰友知道你現在的情況後,會怎麽想?他們會不會因為有你這樣的戰友而恥辱,你不僅給他們抹黑,還給我們整個軍隊抹黑,你難道都沒有一點點愧疚嗎?”

孫隊長越說越來氣,感覺自己內心的那股火都快要爆發出來一樣。

“你給我解開手铐怎麽樣?”範錦華回頭瞄他一眼,冷冷的說道。

孫隊長苦笑着搖搖頭:“我不能給你解開,你的能力我了解,我可不想在人生的軌道上做出讓自己後悔的事情。”

“既然你了解我的能力,那你應該也知道從我這裏什麽都不可能得到,為什麽還要在這裏費口舌?”

“你……”

“難道你在部隊所學的東西,就是用來危害社會的嗎?”孫隊長從椅子上站起來,雙手抓住範錦華的衣服領子,嘴裏噴着吐沫星子喊叫道。

範錦華直接閉上眼睛。

“我要是你,我就會打開手铐,然後一槍打死我,這樣就可以說我想逃跑,你要制止,最終我被射殺。”範錦華臉上挂着陰冷的笑容,竟然給孫隊長提出自己的想法。

孫隊長聽完愣了一下,用力的将他摁在床上。

“艹…”轉過身低聲叫罵一句。

他徹底的被範錦華激怒了,但是又不能對他做任何的事情,這種有火沒地方撒的感覺真的是憋屈。

突然間孫隊長轉過身來,從兜子裏拿出鑰匙,直接就要替範錦華開手铐。

就在這時,病房門被人推開。

“孫達,你幹什麽?”局長憤怒的呵斥聲響起。

孫達停下手中的動作,回頭立正看向局長:“局長,我……”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回答。

局長走過來,怒視他一眼:“胡鬧,你馬上去我辦公室等我,看我回去怎麽收拾你。”

“局長,我……”

“別我我我的,走人。”

“是!”

這一幕範錦華看的有點想笑,因為當時他進來的時候貌似就是這麽訓自己手下的。

局長走到範錦華的病床前,從上到下對他看了一遍。

範錦華感覺今天自己就像是個猴子,他們這輪番來看是幾個意思?

“範錦華,特種兵,你可真的是厲害啊。”局長話語間充滿諷刺的味道。

“我知道你不想跟我們說話,那好,我找一個你想說的人來。”局長說完轉身對着房間門的兩位警員點下頭。

他們兩人讓開房門,一雙特戰軍靴出現在範錦華的視野之內。

範錦華立刻從病床上坐起來,瞪着一雙大眼睛向門口看。

軍靴的上面是一身特戰隊作訓服,雖然衣服和自己之前服役時不同,但是胸前的那個标志卻從未改變。

範錦華的臉部肌肉在抽動。

在這身軍裝的上面,是範錦華曾經一起服役的戰友:狼人!

兩人對視的那一刻,範錦華的大腦不受控制的有些混亂,他沒想到警察局竟然能把他搬出來,現在他可是特戰大隊的副隊長了,一個少校級別的人物。

狼人把眼睛從範錦華的身上移開,挪到局長那裏:“趙局長,可不可以打開他的手铐?”看似是試探,可聽上去有點像是在命令。

局長皺起眉頭。

“我不想看到他戴着手铐的樣子,你放心他要是敢逃跑,我會親手斃了他。”狼人說話的氣勢非常強大,讓他身後的警員都有些不寒而栗。

怪不得範錦華這麽狠啊,看看來看他的戰友都是狠角色,心裏泛着陣陣嘀咕。

局長深呼一口氣,對着其中一位警員點點頭。

警員走到範錦華的身旁,為他打開所有的手铐。

範錦華活動一下自己的手腕,坐在床上看着狼人。

“你們出去吧,我想和他談一談。”狼人随後說道。

“這可不行,我們必須要……”一名警員插了一句,對着狼人做出回答。

062:一句“我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