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7 章 蕭煜低頭親了上去

“謝音晚, 你這個混蛋!”

蕭煜咬牙切齒連說了兩遍,摟住她的腰,聲音驀地軟了下來:“哪怕這世上所有人都會在關鍵時候舍棄你, 可是我不會, 我會不惜一切救你, 然後……”他略微哽咽,再說不下去。

音晚自他懷裏仰頭,好奇地問:“然後什麽?”

蕭煜咽下苦澀,道:“然後傾我之力, 護你餘生安穩無憂。方才我就在想, 若我們能逃過這一劫, 我願熬盡心血把這世間建成你想要的樣子,遠離戰火紛争,太平喜樂, 盛世安康。”

兩人身上都沾了血,風一吹, 濃重的血腥味便襲來, 音晚的鼻子聳了聳, 秀眉緊皺。

蕭煜忙把她從懷裏撈出來,拉着她進屋,走到一半想起什麽,又彎身拾起劍往韋春則身上補了幾下,确認他死得透透的了,才把劍扔開, 快步上前,将音晚打橫抱起。

蕭煜讓人打熱水給音晚沐浴,她不肯。蕭煜讓音晚去把身上這件血漬模糊的衣裳換下來, 她也不肯。目光直勾勾盯着門,總不肯挪地方。

等了大約半個時辰,桐安巷那邊終于來了信。

陸攸進來禀道:“潤公命人來送信,說人已經救出來了,一切順利。”

衆人皆松了口氣。

那邊随行太醫已查驗過韋春則袖中的毒氣筒,正捧着東西來向蕭煜回禀。

這毒氣筒內蓄着劇毒煙霧,緋色,嗅之封喉,不出一刻便會毒發身亡。而且它有個特性,這緋色毒霧不易消散,會聚攏在上空,便如天降彤雲,格外顯眼。

蕭煜終于弄明白韋春則同手下爪牙獨特的聯絡方式是什麽,照此推測,這白馬寺周圍一定還埋伏着他的人,時刻關注着寺中情形,一旦發現有緋色煙霧聚頂,立刻傳訊回桐安巷殺人質。

他看了陸攸一眼,陸攸會意,立馬帶人排查方圓五裏,吩咐下去,可疑人等一律收押嚴刑拷問。

安排完這一切,蕭煜返身回來,沖音晚低眸一笑:“可以梳洗更衣了麽?”

雪兒陪着音晚去了後院廂房沐浴,宮女送來面脂與香澤,雪兒卻不讓她們靠前,留下東西便将人都屏退。

音晚沉身浸入溫熱的浴水中,汩汩水流漫過全身,既能洗滌污垢亦能舒緩緊張。

白茫茫熱霧籠罩中,雪兒拂開紗幔進來了。

她端着髹漆托盤,裏頭堆滿了瓶瓶罐罐,擱到一邊,秀致的眉宇很是嚴肅,道:“今日之事實在太危險了,晚姐姐以後不能再冒這樣的險了。”

多年不見,她身上少女時的俏皮跳脫淡了許多,亭亭而立,纖纖秀巧,頗有些當家主母的氣魄了。

音晚不禁笑:“好,都聽雪兒的。”

雪兒隔着熱霧瞧她,随即也是無奈一笑,挽起袖子上前伺候她沐浴梳洗。

女子沐浴本就是瑣碎活兒,一會兒要往青絲上塗抹蘭膏,一會兒又要往身上塗抹香脂,忙碌中兩人便閑話起來。

“此事我也有所耳聞,伯暄錯的實在離譜,皇叔要如何處置他都不為過。”

事情既然告一段落,珠珠和玉舒也都安然無恙地被救出來了,音晚也懶得繼續同他計較,況且這裏面牽扯諸多,就算她不計較,蕭煜也不會輕饒了他。

音晚默了片刻,握住雪兒的手,道:“他是他,你是你,以後你便過好自己的日子就是。”

雪兒反握住她的手,笑說:“我是嫁來洛陽的,以後便要在洛陽安家了,若晚姐姐一直留在此地,我們還有個照應。”她想起什麽,笑容微斂,小心翼翼瞧着音晚的側頰,問:“晚姐姐當真要留在這裏,不跟皇叔回長安了麽?”

這一關闖過去,韋春則已死,音晚本舒了口氣正覺得輕松,叫她這麽一問,心頭霎時沉甸甸的,半晌未語。

雪兒見她的模樣,不像是離宮前那般清冷疏離,仿佛已有了些松動,便道:“皇叔這些年變了許多,晚姐姐若心裏還有他,不妨給他一個機會。”她稍一思慮,補充:“畢竟小星星正一日日長大,晚姐姐也要為他的前程考量。”

音晚趴在浴桶邊緣,良久無言,直到水有些涼了,才道:“扶我出來吧。”

蕭煜派人去謝府探望過謝家那對慘遭橫禍的母子,倒是安然無恙,但回來報信的人說謝潤受了些傷,已請郎中看過,暫無大礙。

他在廊庑下慢踱,眼見層層雲霭之後日光西沉,心想先不告訴音晚謝潤受傷的事,讓她好好睡一宿,明日再同她一起去看望謝潤。

這樣想着,廊庑盡頭傳來腳步聲,他回頭看去。

音晚換上了雪兒的衣裳,一身簇新的粉緋斜襟緞裙,裙擺繡着大朵的蘭茶花,顏色鮮豔,襯得她臉色明亮如灑春光。

看着她這樣袅袅娜娜地走向自己,蕭煜不禁有些恍惚,仿佛時光回轉,置身于從前的淮王府中,她剛剛嫁給他時,眉眼間仍有稚氣未脫,見着他時會不經意流露出幾分欣喜,卻又因他的冷厲而怯怯止步。

彼時不知,那才是最好的時光,他卻從未珍惜,任辰光如水自指縫間流逝,如今再想不惜代價捧回來,卻已是徒勞。

他心底一聲惋惜哀嘆,瞧着眼前文靜的音晚,心中一動,試探着彎腰去握她的手。

她的手顫了顫,卻沒有将他甩開。

蕭煜心中陡然透進些光亮,欣喜不已,道:“這白馬寺景致甚好,我帶你到處逛一逛吧。”

音晚道:“不是還要張羅祭奠昭德太子嗎?”

蕭煜目光微散,略有些失神,随即沖她微笑:“我已吩咐下去了,自有禮部和僧衆們安排。”末了,他添了句:“逝者已逝,活着的人總還是要往前看的,不能一世都為過往所累,活在枷鎖中不得解脫。”

兩人沒有叫步辇,甚至連護衛都沒有多帶,順着白馬寺西門的小徑一路走出去,桃林遍野迎風而綻,漫天花雨撲簌簌飄落,在斜陽殘照爛漫霞光裏,有幾分不盡真實的幻境之美。

蕭煜拉着音晚的手走了一段路,身上沾染了些桃花的清馥,歪頭沖音晚道:“柿餅巷的屋子裏也有兩棵桃花樹,我可以讓人移栽回未央宮昭陽殿前,你覺得好不好?”

音晚的睫毛輕微一抖,随即搖頭。

蕭煜驀然止步,凝目看她。

“還剩一個月。”音晚說。

蕭煜瞠目看她,看出了她柔順溫婉背後的疏涼,心不住的下沉。

他就像是一直在懸崖邊緣奮力攀爬,自以為登頂在即希望就在眼前,可一倏忽,又被推到了崖底。

重重地摔落,震得心一陣陣生疼。

他頹喪地低頭不語,音晚微笑着說:“這是你自己說的啊,難道要食言不成?”

蕭煜的脾氣上來,真想堵她一句:沒錯,就是要食言,如何?

可他忍住了。他現在有些明白了,人與人之間的感情貴在兩廂情願、水到渠成,若硬要強求逼迫,最後往往到不了好處。

他強忍着疼,攥緊了音晚的手,道:“我不會食言,你不要害怕。”

此話一落,音晚的笑容又明燦了幾分,迎着落日晚霞,說不出的瑰麗動人。

他被她的笑容晃住,驚豔了一會兒,随即更加沮喪。

現如今,他能為她做的便只剩下放她自由了麽?也只有這個才能讓她開懷展顏了麽?

他正糾結着,音晚搖了搖他的手,道:“我們去街市逛一逛吧,我餓了,想吃些東西。”

哪怕她想要月亮,蕭煜也得立刻搭梯|子去夠,更何況她只是想出去逛一逛,這些日子驚惶焦慮,終于除了韋春則那禍害,又全須全尾地救出珠珠和玉舒,自然應當出去放松一番。

蕭煜換下華服,挑了一件尋常青衫,披着黑狐裘。他本來就生得清隽溫雅,濯濯姿儀似朗竹春柳,雍容矜貴如孤山松雪,比起身側戴着冪離遮面的音晚,行人目光大多都落在他身上。

他自小便姿容出衆,早就習慣了因為容貌而受到的矚目稱贊,如今年歲日長,心性漸沉,不大拿這些當回事了。

一副心無旁骛的模樣,握住音晚的手,在街邊的馄饨攤坐下。

音晚從前自如意坊回柿餅巷的路上時常會路過這個馄饨攤,食物飄香,分外誘人,但她挂念着家中的小星星,從來沒在這兒吃過。今天無意走到這裏,便再挪不開腳步。

叫了兩碗肉馄饨,一小碟幹閉甕菜,一小碟糖醋茄。

音晚捧起碗啜了口熱湯,笑得眉眼彎彎,看向蕭煜。

蕭煜看得納罕,心想這馄饨就這麽好吃麽?從前在未央宮裏喂她金齑玉鲙時都沒見她這麽高興過。

他懷着好奇嘗了一口,多年帝王生涯養刁的嘴着實沒嘗出什麽美味,不過尋常食物,堪堪果腹。他又擡頭看了一眼音晚,她的面容隐在熱湯飄出的白霧中,蛾眉舒展,镌刻着深深的愉悅與滿足。

蕭煜已經許久沒見過她笑得這麽暢快了,搜尋一下全部的記憶,她在他面前也從來沒有過這麽無憂無慮的樣子,他不由得看得癡了,好半天才回過神,卻沒說什麽,陪着她,低下頭一勺一勺将馄饨吃光。

吃完了飯,蕭煜以為音晚還會有想去的地方,誰知她抻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斜身靠在蕭煜肩上,糯糯道:“我困了,想睡。”

蕭煜忍俊不禁,縱容地笑說:“好,這就回去。”

他周到地将她抱進了馬車,走到白馬寺時,她已在他懷裏酣沉地睡了過去。睡顏寧靜,一點心事一點防備都沒有的樣子,挺翹的鼻頭随呼吸一顫顫的,看得人心都快化了。

蕭煜忍住沒有親,一直忍到将她抱進廂房,門窗緊閉,身邊再無外人時,才低頭親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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