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5 章 前狼後虎

不過,被他所認為的蝼蟻弄成這樣,他有些生氣了,看着葉桦的眼神都帶着些不善。

魏老祖給他的命令,卻是将葉桦活捉,否者,此時此刻,他定會将葉桦生生打死,不過,雖說是活捉,那也是不妨礙刑執法發洩下心中的怒火的。

想到這,刑執法眼中冷光一閃,右手擡起,左手施展起法術來,鬼氣如同毒蛇,纏繞上右手掌,只見,刑執法将右手向前一按,頓時,空氣仿佛被壓縮一樣,一股無形的力量向着葉桦卷去,而葉桦此刻,卻将從白景龍身上得來的盾牌祭了起來。

“震空掌”

葉桦身前的盾牌被這股力量推開,直接落在葉桦的靈魂上。

“哇”葉桦被撞飛開了,落地後,吐出了一口血,胸口十分疼痛。

葉桦狠狠地盯着刑執法,腦海中緊急地參悟着法決。

“哼,若非是魏大人要活捉你,你以為你能撐過我這一掌嗎?蝼蟻。”刑執法不屑的說到。

葉桦看着刑執法,開始施展起法術來,鬼氣四溢,落入寶劍中,寶劍懸浮在空中,在葉桦的命令下,有懸浮在腳下。

剎時,葉桦猛地向着身後跑去,而懸浮于地面上的寶劍迅速飛到葉桦的前面,不管葉桦如何一動,都懸浮在葉桦的跟前。

葉桦一跳,落在寶劍上,又掐起法決來,寶劍急速飛去,載着葉桦疾馳而去。

而原本勝算在手的刑執法,瞪大了眼睛,實在不可置信,這,這是怎麽回事。

一個小小的鬼奴修士,竟能禦使飛劍,這,說出去恐怕沒有人會信。

震驚歸震驚,刑執法可不會就這樣看葉桦離去。

當他拿出飛劍的時候,卻見到葉桦從那飛劍上掉落下來,因為急速的飛行,葉桦被摔了個狗啃屎。

看到這,刑執法冷笑起來,果然,這鬼奴修士是不能禦使飛劍的,這是修仙界的鐵律。

一個閃身,就連飛劍都沒用,就直奔葉桦而去。

“該死。”摔在地上的葉桦不禁罵了起來,剛剛第一次嘗試,沒有控制好飛劍,才導致了這般模樣。

迅速從地上爬了起來,此時的葉桦很是狼狽,頭發散亂,更是沾滿泥土,臉部血液和泥土一同存在,甚至連衣服上都出現血跡了。

葉桦不敢在耽誤片刻,再次驅動飛劍,一個跳躍,踩在了寶劍上,又向前飛去。

有了剛剛的教訓,葉桦暫時不敢将寶劍升得太高,免得掉下裏,沒有被鬼差修士殺死,卻活活摔死了,那可真成了笑話了。

葉桦現在施展的禦劍術是用鬼氣驅動的,他想等熟悉之後再使用陽氣,這樣才能打刑執法個措手不及,再次登上寶劍的葉桦搖搖晃晃,跟在身後的刑執法很快就追上來了。

葉桦咬了咬牙,不再将陽氣轉化成鬼氣,直接使用陽氣,剎那,葉桦的速度明顯變快了,同時将飛劍升到天空,真正做到在天空中飛行了。

葉桦現在沒有理會身後緊追着的刑執法,而是将全部精力投入寶劍中,小心翼翼,謹慎地控制着飛劍,不敢有半點差錯,同時一點點加大陽氣的輸入。

刑執法看到葉桦劃為一道虹光,臉色一變,之前他只是随意施展着飛劍,帶着看葉桦出醜的态度去看葉桦在那如同幼兒般學步,更好的說法是看着葉桦如同嬰兒般不斷摔倒,畢竟鬼差修士才能禦劍飛行,葉桦是不可能做到的,沒想到葉桦真的做到了。

拿出飛劍,施展起法術來,頓時刑執法劃為一道虹光,直追葉桦而去。

本以為很容易追到的刑執法,看着葉桦那緩慢的速度,卻一點點提升,僅僅過了片刻,那速度竟然達到鬼差中期修士才有的速度。

刑執法頓時大驚,連忙加大鬼氣的速度,頓時速度暴漲,與葉桦的距離縮短很多。

然而,令刑執法震驚甚至驚悚的是,葉桦的速度有提了上來,隐隐要和自己的速度差不多了。

又過了一會,葉桦的速度已經隐隐壓過他了,刑執法大驚,臉色陰晴不定,若是真讓葉桦跑了,那問題可就大了,想起魏老祖的命令,只是讓自己找到葉桦的位置,本以為能将他活抓領賞的,現在看來有些問題,若是告知老祖葉桦的位置,雖說老祖的賞賜不會太多,可若是被葉桦跑了,他怕是要被老祖抽筋扒皮了。

按照刑執法的想法,葉桦體內鬼氣肯定沒自己多,但是鬼氣消耗完需要些時間,若是這段時間出了什麽變故,那可就麻煩了,畢竟眼前這小子有些詭異。

終于下定了決心,刑執法從儲物袋中拿出了一個玉簡,神識侵入其中,在上面留下了信息,手中掐起了法印,頓時,玉簡靈光大動,劃為一道靈光,朝着三元城的方向而去。

做完這些,刑執法才松了一口氣,這樣才能萬無一失了,眼中緊緊地盯着葉桦,閃過一絲狠厲,現在只希望能在老祖到來之前,葉桦體內的鬼氣消耗完,在魏老祖到來之前,抓住葉桦,這樣,才能領取更多的獎賞。

時間慢慢流逝,刑執法一直在等,沒有等到葉桦鬼氣消耗怠空,卻感受到一股強大的氣息,正往這個方向趕來,是魏老祖來了嗎?

刑執法眼睛一亮,看向了那個方向。

葉桦也感受到了,心中一涼,咬緊牙關,繼續向前飛去,鬼将修為,來人修為很是恐怖。葉桦心中不由罵道,“該死,這混蛋一個鬼差後期修士,抓我竟然還找來魏老祖,太不要臉了。”

遠處,一道白色的光芒急速靠近,速度令人絕望。

“哼。”一道冷哼聲響起,貫穿在葉桦和刑執法的腦海中。

葉桦臉色瞬間變白,嘴角處留下了鮮血,卻沒有停下來。

而刑執法卻停了下來,看起來也不是很好受,眼睛緊緊地盯着那道白色光芒,那絕對不是魏老祖,刑執法想到。

“哼,還敢跑。”那道白光中發出一聲冷哼聲,釋放出自己的威壓,向着葉桦壓去。

頓時,葉桦只感覺空中的空氣好像凝固了,周圍的時空好像凝固起來,自己也動不了。

“這,這就是……鬼将嗎?”葉桦的心在顫抖着,僅僅憑借着威壓就能讓自己動不了,這就是鬼将修士嗎,實在太過恐怖。

葉桦只感到自己的身體被一股力量拉扯,連同飛劍,一同向着後面飛去,直接落入那白光之中,

白光消散,露出了裏面的身影來,只見,一個穿着寬松白衣的胖子,白嫩肥胖的手,正抓着葉桦,一只手拿着葉桦的那柄寶劍,仔細地看了起來。肥胖的臉很是嚴肅,更帶着些怒火,散發出一股威嚴,不容人抵抗。

“白蠶!”葉桦和刑執法的心中不約而同地出現了這個字眼。

白蠶,就是三元城中的白老大,可以和魏老祖相提并論的人。

“他怎麽來了?”刑執法心中疑惑道。

而葉桦此時心中很不平靜,他當然知道白老大為什麽來了,自己殺了他的獨子,這個理由值得他走一趟了,只是,他怎麽知道自己是殺人兇手,難道是因為這把寶劍。

葉桦心中不由懊悔起來,早知道就不拿這把寶劍了,這龍澤怎麽不提醒我。

“呵呵,原來是你。”白老大對着葉桦笑了起來,只是十分難看,看起來與哭差不多。

“我記得你是魏老鬼的人,你怎麽就敢殺我的兒子呢?”白老大一字一字地說道,聲音如同冬天的寒氣,讓葉桦心底發涼,又帶着些刻苦銘心的怨恨,散發出無盡的氣息,葉桦在這一刻,能夠清晰的感受到死亡的感覺。

白老大眼中露出狠厲,掐着葉桦的脖子,舉到空中,肥大的手掌覆蓋住葉桦的脖子,手中慢慢地用力。

死亡之氣纏繞,葉桦臉色都變了,呼吸不到空氣,臉上的顏色變紫,手使勁着拍打着白老大肥厚的手臂,腳也不斷地踢着。

只是,沒什麽用,葉桦對于白老大來說,就是一個還不會站立的嬰兒,那點掙紮,落在白老大的身上,一點感覺都沒有。

“白老大,這小子是魏老祖要的人,能否給個面子。”見到葉桦快要被掐死了,刑執法不得不出聲了,若是自己沒發現葉桦那也算了,可現在自己發現了葉桦,還告知了魏老祖,那就不得不保葉桦了,否則等魏老祖到了之後,發現葉桦死了,那倒黴的可就是自己了。

只是,刑執法離白老大比較遠,沒聽到白老大的話,否則,給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為葉桦求情,白老大本就只有一個兒子,一直生不出,現在白景龍死了,那白老大就算絕後了。此時的白老大如同一座即将爆發的火山,不可招惹啊。

“魏老鬼?”白老大浮起笑臉,溫和地對刑執法說到。

“是的。”刑執法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心中不由有些得意,看這白老大這笑容,果然魏老祖的面子好使。

第 109 章 :在漫漫雪夜裏

趙襄兒低着頭,薄薄的嘴唇抿了會,沒好氣道:“我自己能走,用不着你……嗯,你做什麽?”

寧長久蹲下身,手覆在她握劍的手上,然後将她的手指一根根掰離劍柄,趙襄兒默不作聲,微有抵抗之後便被他奪過了劍,插回了那傘鞘中。

趙襄兒又理了理披落的長發,另一只手始終緊緊捏着胸前被割裂的衣裳,只是那勁裝本就熨帖身體,此刻碎裂之後更被撐開了些,再加上趙襄兒已然脫力,此刻遮掩得已很是吃力。

她咬着下唇,幽淡的眸子裏閃着些許的水光,她沒有多餘靈力去消解臉上的掌痕,左頰火辣辣的痛意依舊如針芒般錐着,這極大地刺痛着她的尊嚴,更何況眼前還有個不知好歹的男人,竟敢離這麽近看着自己最狼狽的樣子。

她的臉頰有些燙,骨骼間的巨大憊意将她的身子壓着,好似黏在地上似的,一動都動彈不得。

黑暗中,那不停加速的心跳聲也卻越來越清晰,此刻的身子也顯得有些嬌弱,難以抑制地晃動着,她心中的充斥的情緒随着血液滾燙地流動,傳到了各個角落,她以為這種情緒情緒是惱恨,想着若非這個死道士對自己有些許恩情,等自己傷好了,一定要斬去他的手足,挖去他的眼睛。

寧長久不知道她在想什麽,只是看見她咬着下唇,長長的睫毛不停打着顫,臉頰也更紅了些,那捏着衣裳的手指顏色慘白,不停地顫栗着,像是随時要支撐不住了。

寧長久沒有等到那難堪的一幕發生,他背過了身,輕聲道:“上來。”

身後遲遲沒有回應,過了一會兒,寧長久忽然感知到有什麽東西撞上了背,他輕輕轉過頭,卻見趙襄兒身子已經傾倒,半靠在自己的後背上,她閉着眼,細長的睫毛依舊輕微地顫着,一只手已無力地垂落,一只手依舊本能地抓着前襟。

她精神終于不支,昏了過去。

寧長久輕輕嘆息,揉開了她緊握前襟的手,然後背過身,将她的雙臂交疊在自己脖頸兩側,起身間身子前傾瀉,将她背起,然後雙手扶着那緊繃纖細的腿,讓它纏固在腰間。

寧長久摟着她搭在身前的手臂,身子又傾了些,讓她不容易滑落,此刻兩人的身體緊貼着,那原本柔美的曲線被擠壓得沒了起伏,柔軟的、有些奇怪的觸覺被感官敏銳地捕捉,不動聲色地隐沒在意識深處,而一抹淡淡的幽香也很快被濃烈的血腥氣壓了過去,短促好像只是錯覺。

寧長久背着她走到寧小齡的身邊。

昏迷中的師妹也做不出任何的抗議,便被寧長久彎下身,以右手抄起腰肢,不太雅觀地摟提了起來。

他就這樣拖家帶口地走進了更深處的夜色裏。

……

原本便人丁稀少的臨河城,此刻更顯得陰冷死寂。

寧長久走到家門口,敲了敲此刻被稱作“判官府”的大門,無人回應,寧長久直接推門而入。

寧擒水握着判官筆,站在屋子與院子交界處的檐下,神色緊張地看着他,說着醞釀了許久的腹稿:

“你先止步!當年你在那土胚子房裏做工,是我将你買出來的,如今你更是學成了一身劍法,這其中的緣分多少也與我相關。如今滿城危難,你我總有些師徒情誼,那白夫人大勢已去,我願意幫你收集零碎的權柄,讓那賤人再也不可能拼湊出完整的力量。寧長久,一時的意氣沖動可成不了多大事業,這世上何來永遠的仇敵?”

寧長久安靜地聽他說完,然後拔出了趙襄兒背上的傘劍,一劍過眼。

寧長久背着兩個少女繼續向前走,他走過寧擒水的身邊,邁過門檻,走進了院中的雪地。

神國崩塌,冥君的權柄破碎的那刻,亡靈不死法則和判官的位格便也随之湮滅,方才那一劍之後,本就幾乎耗盡了力量的寧擒水,眉心洞開,亡魂化作極細的流沙,一點點散去在夜色裏。

“你會後悔的……”寧擒水艱難地地轉過頭,望着那沉默向前的背影,道:“你如今的所有死中求活不過是透支命運罷了,你……逃不掉的。”

他的聲音壓抑而不甘,每一句話聽起來都像是怨毒至骨髓的詛咒。

先前還無論如何都斬之不斷的魂魄,此刻卻以難以抵擋的速度消散着,他的最後一句話像是預言一般久久地回響在院子裏。

“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就知道了,你是孤煞之命,哪怕這次你能僥幸活下來……但你等着吧,用不了多久,不!用不了一年,你還是會失去一切,一無所有的……”

寧擒水魂影消散,判官筆啪嗒一聲落在地上,上面的墨跡早已幹涸,柔軟的筆毛緊緊地黏在一起,沒有了絲毫的靈性。

寧長久無動于衷。

……

屋中,寧長久将幾張椅子扯在一起,用繩子綁住椅腿,然後平滑地斬去椅背,連成一張簡陋的榻,讓傷勢較輕的寧小齡躺上去。

然後他來到床邊,松開了那環着脖頸的雙手,可昏迷之中,趙襄兒的本能似是極為緊張敏銳。她手臂已有些僵硬,雙腿也依舊緊緊地箍着他的身子,一點不肯松開。

寧長久按揉了幾個她手臂上的穴位,讓她身體緩緩放松下來,然後分開了她箍着身子的雙腿,将她從背上解下,而少女與他皆半身是血,衣服上的血跡在長時間的緊貼之下黏在了一起,他小心翼翼地撕扯開衣裳間黏着的血,手指一點點捋剝過去,才将趙襄兒從背上松了下來,少女哼了兩聲,卻沒有醒來。

寧長久一手扶住她的後背,一手抄着她的腿彎,将她輕輕置躺在床榻上,他平靜地注視了一會兒,微弱的呼吸中,趙襄兒的胸膛還算均勻地伏動着,一如柔和的海風裏托着堆雪浮冰漲落不定的寒潮。

他确認她只是先天靈受損,靈力枯竭導致的昏迷之後,終于松了口氣,輕輕地為她蓋上了被子。

然後他來到寧小齡的身邊,翻開她的眼皮看了一會,然後測了幾個較為關鍵的脈搏竅穴,眉頭漸漸皺起又緩緩展開。

寧小齡的傷勢明面上較輕。

兩個月間,她入峰之後劍術雖進步極快,但還未來得及錘鍛體魄,先前他們自九羽上被白夫人打落砸在地上,身體受損最大的便是寧小齡,此刻她的後背上還有大灘的血跡,不過好歹是修行中人,外傷雖重卻傷不得性命,只是很長一段時間,她應該都握不得劍了。

寧長久扶了扶自己的腦袋,頭有些暈厥。

其實他的傷本該比她們都重,但不知為何,他的身體裏卻有一股無名的力量支撐着他,使他兩次在深坑中爬起,拔劍躍向白夫人,又在明明昏迷之後,猛然睜開眼。

現在回想起來,先前白夫人抓着趙襄兒頭發所升到的高度,是至少長命境才可以一躍而至的距離。

他不知道該怎麽描述這種感覺。

他覺得自己的身體像是一枚巨大的蛋,有什麽東西要從中掙紮出來,而此刻,那枚蛋殼已經裂紋累累,只是還需要一些關鍵的力量才能真正使其碎裂。

他第一天來臨河城時,心中便隐隐約約有這種感覺,那是一種分明的壓迫感,卻激發着身體深處的什麽。

所以他留在了城中,等待着那個冥冥中契機的到來。

而此刻,那種感覺更像是壓抑感,他恨不得一拳砸在自己的胸口,将胸膛中的一切盡數震碎。

這個念頭一出現,他連忙打坐靜心将雜念摒去。

如今這座酆都已幾近死城,許多鬼也已經聚合成了怨靈,他絕不可松懈心弦,給它們乘虛而入的機會。

稍稍的調息之後,他給寧小齡穩了穩傷勢,發現她的手很冰涼,便去隔壁的房間抱來了一床被子将她臃腫地裹了進去。

溫度慢慢回到身體,寧小齡微皺的小臉也漸漸松了些,寧長久這才發現,不知什麽時候,她的臉頰又瘦了許多,不似過去那樣圓潤可愛了。

他搬了最後一張幸存的椅子,坐到了趙襄兒的床邊。

趙襄兒淩亂的發絲海藻般披在了枕上,她的左臉頰紅腫着,那個巴掌印依舊淡淡地浮現着,還未來得及消去顏色。

寧長久伸出手,輕輕撥開她臉頰上黏着的發絲,手覆在紅腫的頰面上,他的手心薄冰般清涼,靈力透過掌心滲透進去,緩慢地消着腫脹與傷痕,等他松開手時,她的臉頰便已恢複得差不多了,只是依舊微微透着些許紅色,像是一酡淺淡的醉意。

寧長久替她掖了掖被子,他的動作僵了一會,腦海中似是鬥争着什麽,最終克制了心中的某個想法,松開了手,搬着椅子坐在了屋外。

夜晚,墨色潑天、

他靠在木椅中,沒有力氣和精力換去那一身血衣,只拖着濃重的血腥氣孤坐在外,望着漆黑的天空。

天空上沒有星辰,紅月的光芒也黯淡了許多,仿佛整個世界只有他一個人在等待一場永不會到來的黎明。

他安靜地坐着,想了許多事,腦海中最後的畫面,便是白夫人轉身走進夜色的場景。

他始終有隐憂。

他知道白夫人短時間也無法恢複,但是他的記憶裏,那白夫人的身邊,還有一個隐匿的青砂罐兒,那青砂罐究竟是什麽?他原本以為那是類似于殺手锏一般的東西,只是今日逼到那種地步,為何她都沒有動用那青砂罐呢?

這抹淡淡的憂慮像是霧,帶着他的思緒一點點下墜。

即将堕入夢中時,屋中傳來了一點響動。

那幾張椅子拼湊的塌上,寧小齡醒了過來,她動了動自己的身體,然後骨碌一下便滾到了地上,寧小齡痛哼了一聲,沒明白發生了什麽,她感覺自己像是被裹在了一個繭裏,就像是心魔劫時候那樣,只是這個繭要更舒服一些,綿綿軟軟的,她忍不住下意識地滾了滾。

寧長久被那動靜驚醒,轉身回頭,便看到屋子裏卷成花卷似的棉被在地上滾來滾去,來來回回滾了好幾遍後又突然沒了動靜。

寧長久心中擔憂,只好強拖着困意與倦意起身,去探查寧小齡的情況,這一次寧小齡的呼吸要更加平穩柔和了,看上去只是方才滾得太多,把自己轉暈掉了,迷迷糊糊又睡了過去。

寧長久嘆了口氣,想着方才她轉來轉去的樣子,也覺得天旋地轉,腦子一暈,意識的最後,他回身攏上了門,然後精神下沉,倒在了寧小齡的邊上。

……

……

雪巷裏,白夫人身上的骨甲已經褪去,大片的劍痕斬開皮膚,久久未能痊愈,将那原本極美的身軀襯得可怖。

她在走入了一條巷子後,身子便直接跪倒在地。

若是方才那手持雙劍的少女可以再斬出一遍那最後一劍,她便有可能被真正斬死陣前,然後跌落黃泉之中,骨灰焚盡。

她不敢去想那樣的結局。

不久之前,五座蔚為壯觀的神柱參天而起,如七彩琉璃般絢爛地立在面前,其上流動的光華美得好似所有世人憧憬的神話,嶄新的神國便在那近乎完美的神話邏輯裏撐開了它極盡富麗的一角。

只是這一切,都在此刻化為了泡影。

一個殘破不堪的長命境,如何支撐起她多年宏圖謀劃的心?

她擡起手,從肩邊的虛空中取住了那個青砂罐,她抓着青砂罐的邊緣,身子爬了幾步,碾着地上的白雪,然後将自己靠在牆上,将那青砂罐兒緊緊抱在懷中。

過了許久,她不知又夢又醒了幾次,緊繃的雙臂也松了些,她不敢去看胸口醜陋的、切入骨髓的劍痕,而是盯着那罐子,最後像是釋然了什麽,将那罐子如酒壇子一般抱在了手裏,粗糙的邊緣貼緊唇邊,腦袋後仰,一飲而盡。

這青砂罐中并沒有太大的秘密。

裏面所盛放的,是她當年煮食自身時的一罐河水,她将這個留在身邊,便是希望自己永遠銘記那一日的痛苦,希望這份苦難可以像是越釀越純的酒,直到神國落成那日,一飲而盡。

只是如今慶功的酒變得如此喪氣。

那水中自然是帶着很多靈性的,但這些根本不足以彌補她的傷勢,她當年飲水之時,可是将那沙河的水面硬生生地喝下去了一丈。

“白姐姐……”

街角處,忽然浮現出一個身影。

白夫人擡起頭,望着巷子口忽然出現的人影,有些詫異地眯起了眼。

樹白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雪地裏,慢慢地來到了她的身邊,然後蹲下了身子,跪在了她的面前。

白夫人冷笑一聲:“跪我做什麽?我自始至終都是在利用你罷了,你不必自作多情。”

樹白低着頭,執拗道:“那幾年,白姐姐對我很好,我一直記得。”

白夫人道:“你懂什麽好與不好?”

樹白抿着嘴唇沒有作答,他的手陷在雪地裏,緊緊地捏着一團雪,一點點将其融化。

冰寒透骨。

白夫人問道:“你是怎麽過來的?”

在她的記憶裏,長橋斷裂時,他在那一頭才是。

樹白如實回答:“我從那條河裏淌過來的。”

白夫人心頭詫異,又看了他一會,聲音輕柔了許多,道:“你現在知道自己的來歷了嗎?”

樹白點點頭:“知道了。”

白夫人嗯了一聲,道:“但你不用覺得自己是誰的依附,從今往後,沒有人可以控制你了,神國崩塌,但僅僅作為死城的酆都還算完整,身為閻羅殿主的你受到的影響卻最小,這是你的福氣。”

樹白仰起頭,看着白夫人,認真道:“我不在乎這些的。”

白夫人問:“那你在乎什麽?”

樹白輕聲道:“白姐姐……你随我一同走吧,我們一同出城,去南荒無人的地方,好不好,我會保護你的。”

白夫人輕笑道:“傻瓜,你如今是這裏的殿主,根本脫不了身的。”

樹白眼睛裏的光黯淡了許多。

白夫人又自嘲地笑了笑,道:“更何況,我如何走得出去,你也看到了,這城裏還有許多人想殺我,等到他們恢複了力氣,我……逃不掉的。”

樹白閉上了眼,沒有接話,身體顫抖着,像是陷入了什麽掙紮。

白夫人看着他,平靜的語調中起伏着微微的魅惑:“要不你現在去将他們殺了吧,到時候沒有了後顧之憂,我可以慢慢想辦法幫你擺脫這座城的束縛,到時候我們一起離開,去南州,中土,西國……亦或是那些傳說中的絕境,我們可以慢慢去看的……現在這城中沒有人是你的對手,再晚一些,就來不及了。”

樹白低着着頭,手中緊抓的雪漸漸融化成水,他始終沒有回答,只是陷入雪地裏的雙臂一直在抖。

白夫人以為他在掙紮着什麽,還想再多勸說幾句,卻見樹白擡起了頭,他臉緊巴巴地皺着,眼睛裏有什麽一下子滾落了下來,頃刻間便是滿臉淚水。

他盯着白夫人在視線中有些模糊的臉,哽咽道:“白姐姐,你究竟要騙我到什麽時候呀?”

白夫人看着他臉上莫大的悲傷,唇邊打轉的話語輕輕吹散在雪巷裏。

她這才想起,原來已是五年過去了,樹白也已長大了許多,而在今日經歷了這些之後,他也不再是那個對自己唯命是從的小男孩了。

茍活了這麽多年,被幾個十幾歲的小孩子拖到這種境地不說,如今更是連自己一手帶大的小孩都騙不了了,何其可笑啊。

她自嘲地笑着,抱着雙臂遮掩着醜陋至極的劍傷,長長的頭發垂下,覆在自己的身上,如一個漆黑的棺椁。

樹白伸出手臂,抹去了臉上的淚水,他擡起頭,認真至極地看着白夫人,道:“師父與我說過,以白靈骨熬湯可以長生不死,白姐姐,你過去幫了我這麽多,現在……我想報答你,我可以給你長生!只要你答應我,活下去以後,不要再亂殺人了……”

白夫人眸子微動,她心中的貪念如邪火般竄起,她盯着樹白,思量着他的話,神色有些炙熱。只是,沒過多久,她嗤然一笑,眸中的光芒熄滅,生無可戀地靠在牆壁上,對于樹白的提議,不知是不能還是不願,只是淡淡道:“你那點骨頭值幾斤幾兩,能熬個什麽湯?”

……

……

寧長久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睡在床榻上,他的脖子上搭着一個冰涼的事物,他摸了摸,立刻收回了手。

那是一把劍。

黑暗中,已換了身寬松白裙子的趙襄兒女鬼似的坐在床邊,手中握着的劍貼着他的脖子,冷冰冰的臉蛋也不知道是不是故作兇狠,總之看起來有點吓人。

寧長久手指捏着劍鋒,往一邊推了推,道:“殿下這是做什麽?趙國女帝恩将仇報,這事情傳出去可有損殿下清名啊。”

趙襄兒冷哼一聲,持劍的手紋絲不動,道:“老實一點,問你幾個問題,如實回答,要是再敢油嘴滑舌,免不了你皮肉之苦!”

……

……

(今天只有一章……不過蠻大的0.0)

第 102 章 二婚

陳家與王家,兩家的婚期雖是相近,但終有先後,王嬸因之前與人家早就商定了婚期,不好更改,而陳時卻硬是把短短的時間拉到了最短,最終比來福提前兩日成親。

到了陳時成親這日,排場實在是不小,怎麽說,光是衙門裏來的就有幾十號人,喜宴都擺到了大路上了,陳家的人少,根本照應不過來,連陳時這個新郎官都忙得像條狗似得。

林大磊自然也是要來喝喜酒的,昨日陳時親自來請的他,還萬分感激的向他道了謝,他知道是林大磊派荷花給他出的主意,不然他和裴三娘早就被自己爹娘棒打鴛鴦,自己也會失了半條命的。而林大磊這法子,不僅讓他順利的娶到了裴三娘,還光明正大,風風光光的!

跟在縣令身邊的人多得是,能讓縣令大人親自做媒,自己這是拔了頭籌了,什麽時候聽說過縣令給人做媒人呢,所以他去求縣令的時候,心裏也是十分忐忑的,跪在縣令面前哭的稀裏嘩啦,吭叽吭叽了半個時辰,縣令愣是沒聽懂他說的什麽。後來還是由趙師爺給縣令翻譯的,縣令大人這才皺着眉頭勉強應了他,估計是給他煩的受不了了。

林大磊依舊是冷漠的神情,不過陳時不再害怕擔憂了,知道他是為了自己好,又覺得自己真是欠他良多,以後定要好好待這個兄弟。

陳時把林大磊請到最上座,和他在衙門裏的朋友坐在一起,陳母看見了十分不喜,但奈何這日子卻由不得她鬧騰,況且這裏還有自己兒子當官的朋友,她怎麽能讓自己兒子丢人呢,只好先忍了。

林大磊左邊上是官差的頭目,右邊正是縣令大人身邊最紅的人——趙師爺。話說前段時間趙師爺回鄉探母去了,這才沒有和林大磊打過照面。見此人是陳時親自請過來的,渾身透着不可小觑的氣場,應是陳時最看重的人,還放到自己身邊,想必是個有能耐的人。

趙師爺朝林大磊拱了拱手,笑道:“我乃姓趙,單名一個尊字,不知這位兄臺尊姓大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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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娘同李大娘、如娘相攜而來時,就看到林大磊與父親身邊的師爺聊得甚是開心,那位趙師爺還時不時的摸摸他的山羊胡,看起來與林大磊十分的投緣。這個師爺在月娘記事起就已經跟在父親身邊了,是父親得力的助手,沒想到他們兩個倒是有緣。

月娘抿嘴一笑,就聽見如娘興奮的向西邊指着,嘴裏嚷嚷着:“快快,快看,花轎來了,新娘子來了。”

說起來月娘也不是第一次參加喜宴了,只輕車熟路的跟在李大娘身後,不顯眼也不讓人輕瞧了去。

過了沒一會兒,新娘子就到了,流程也就那些,這兩人都不是第一次成親了,村裏人倒也沒啥稀罕的,況且那新娘子長得啥樣大家都知道,除了那些從衙門裏來的人,因是第一次見陳時成親,也沒有見過新娘子,難免笑着熱鬧了一下,整個場面也不至于那麽冷清。

陳時掀完蓋頭,喝完交杯酒,就被幾個婦人依依不舍的推了出去。新房裏的氣氛就有點尴尬,大家平時與裴三娘都不怎樣交好,也很是看不慣她,誰知她會這樣好命,嫁給了縣丞,二嫁了,還這麽受男人疼愛,果然是有些手段的。

月娘的視線從裴三娘明豔的臉蛋向下移,小腹已經微微隆起,現在算來,孩子應該三、四個月了吧。她又看了看李大娘,滿臉的無所謂,看了看如娘,正托着腮幫發着呆。她就嘆了口氣,這算怎麽一回事兒,外面熱熱鬧鬧的,裏面卻這樣冷清,陳時會怎麽想。

話總得有人先挑起來,月娘也沒有多少經驗,只上前幫裴三娘帶了杯水遞給她,笑道:“渴了吧?喝口水吧,這樣大的日子最是累人不過了,外面的人那樣多,還不知道得喝到什麽時候呢,這裏還有果子,若是餓了,就先墊墊肚子罷。”

裴三娘擡眼望着月娘,丹鳳眼的眼尾微微上揚,離得近了,方才知道臉上的紅暈是畫出來的,去掉妝容,臉色應該很不好,怎麽回事兒?是懷相不好?還是……不想嫁給陳時?

“多謝。”裴三娘接過杯子,低聲道了謝。她的心情是很複雜的,記得她之前還特意挑釁過月娘,那時她十分想嫁林大磊,覺得那個人是條真漢子。她最瞧不上的人就是陳時這種人了,可是,她最瞧不起的人,卻是全天底下對她最好的人,而她看得上的人,卻連看她一眼都不屑。

其他人見月娘如此大方,覺得有些忏愧起來,人都有犯錯的時候,如今人家想要改過自新,自己又何必對從前斤斤計較,況且只是心中厭棄人家,這裴三娘行事再不好,也沒有對不起過自己。

于是新房裏也漸漸地熱鬧了起來,裴三娘心無芥蒂的和她們說着自己腹中的孩兒,臉上的神情皆是做了母親的柔美,再沒有之前的冷然,可以看得出她心裏是十分期盼這個孩子的。

在這屋子裏的人皆是人精,于是大家都往孩子的話題上扯,一時之間氣氛也愈來愈融洽了,就連李大娘也加入了裏面。

唯有月娘和如娘,她們雖是已婚婦人,卻還未育有子女,一時之間也插不上話,只在旁邊笑着應和。月娘倒還好,如娘的笑卻越來越僵硬了,昨日裏婆婆又罵她的肚子不争氣,說什麽也指望不上她了,只等着來福的媳婦兒嫁進門來給他們王家延續香火。

想着想着,如娘就紅了眼睛,月娘眼尖的發現了,就對大家說要上趟茅房,要如娘陪着,倆人這才出了門透口氣。

“快擦擦眼淚,可不能哭,這是大喜的日子,不然人家還以為你是在觸人家眉頭呢。正巧你婆婆前些日子還和人家攀比,有心人瞧見了,還以為你們王家是故意的呢!”月娘在一個拐角處幫如娘擦着眼淚,半是哄半是吓的安慰着她。

“別人愛怎麽想怎麽想,我哭的我自己,和我婆婆什麽關系,她與人家争執,就得連着我一起牽扯進去了不成?憑什麽!我又不是她,她看不慣我,我也看不慣她!”如娘哭的更厲害了,聲音也越來越大。

月娘趕緊捂住她的嘴巴,緊張的看了看周圍,見沒有人經過,方才松了口氣,恨鐵不成鋼的罵道:“你快住了嘴,可不能讓別人聽見,小心傳到你婆婆耳朵裏去。”見如娘還要不服氣的争辯,她立馬喝到,“你是想和來生分開不成?你這是在成全你婆婆呢,把你休了,再給來生娶一房比你年輕貌美的,我看你就滿意了!”

如娘聽到這話,立馬不吭聲了,只小聲的低着頭抽噎。

月娘看着心裏也難受,上前摟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撫着她的背安慰她:“孩子會有的,你別着急,越着急越對身體有影響,我聽李家的大嫂子說過,想要有個健康的孩子,還得保證心情暢通才行,你要是每天這樣情緒不穩定,艱難的可還在後頭呢。”

月娘低頭見如娘被她吓住了,繼而勸道:“你莫怕,我這些天都在幫你繡百子觀音的肚兜,回去你穿了,保你盡快的就有了。”

如娘聞之一喜,兩只眼睛亮晶晶的,只是因為剛才哭過,紅紅的,像一只無害的小白兔:“真的?”

“真的!我怎麽可能騙你呢?待會兒就去我那裏拿給你。”月娘見她露出笑容,心裏也跟着輕松起來。

如娘卻又猶豫起來:“可是,那百子觀音的肚兜給我了,那你怎麽辦啊?”

月娘就笑道:“你擔心我做什麽,我又不愁那個,大磊還心疼我小,希望我晚兩年生呢。”

如娘聽着就唏噓起來,嘆着氣道:“真好,我要是像你們那樣就好了,就我和來生,多自在啊。”

月娘只笑沒有答話,待會兒回到新房時,如娘的情緒已經好的差不多了,衆人也沒有看出異樣來。

村子裏的人走的都挺早,就那些衙門裏的官差等人,鬧到很晚方才在陳時倒騰出來的地方歇了,醉的不厲害的,就到鎮上歇息一晚上。

林大磊夫妻走的也是很早的,把肚兜給了羞紅了臉的如娘,月娘就服侍林大磊洗澡。

熱天洗澡,林大磊向來喜歡冷水,可是今天他多飲了幾杯酒,月娘怕他裏面熱外面涼,內熱交替傷了風,就趁他伏在桶邊上休息的時候加了點熱水。

給他擦背的時候,突然被他伸出的手吓了一跳。林大磊猛地伸出手抓住月娘,擡起頭,一雙眼睛因為喝多了酒而泛着亮光,像是天上的星子,能夠洞察人內心最深的某處。

“你把肚兜給她了?”

第 97 章 男子漢小卡

第二日的早餐很是豐盛,谷璃第一日已用過晚膳,十天半個月都不用進食,看葉靈準備的辛苦,便多吃了兩口。

用罷早飯,谷曲便吩咐小卡:“你阿姐也難得來一趟,便帶她四處走走。”

小卡自然是無比樂意,朝着谷曲高興的笑笑,興致勃勃邀請谷璃随他去參觀兵書亭。

兵書亭內城的城牆依山勢而建,從空中看出,呈現出一個很整齊的長方形,銅牆鐵壁般的城牆,讓兵書亭內城猶如一塊堅固的大盾,蟄伏于秦嶺之上。這一個整體露出的雄渾之氣,比昨天在城牆下感覺到的宏偉更令人震撼。

帶着谷璃繞城牆一周後,小卡帶着谷璃坐在風後嶺視野絕佳的風後亭之內,指着兵書亭之上的山嶺道:“兵書亭最美的地方,是風後嶺之上的雷雲之巅,其上雲海翻騰,雲海中生活着一種雷雲獸,與馬很像渾身雪白頭頂有角,踏雲而行有禦雷之神通。”

小卡說着,眼露向往之色,憑空攤手亮出一把長槍,小卡将長槍信手耍來,如游龍一擲,驚豔無雙。

看着谷璃眼中的贊賞之色,小卡笑道:“阿姐,師父說,只有根骨絕佳的兵書亭弟子才能承受得住戰騎之術。等我結丹之日,便可以上雷雲之巅馴服屬于自己的雷雲獸,屆時便可真正做到疾如風、掠如火、嘯如虎、憾如雷。”

看着意氣風發的小卡,谷璃只覺得當年讓舅舅将小卡帶回秦嶺的決定沒有做錯。

見谷璃心情不錯,小卡問道:“阿姐,這麽多年,你一個人在劍閣古城,還好嗎?”

谷璃倚着風後亭的欄杆,笑得很輕松,反問道:“不好的話,還能來看你麽?”

小卡猶豫了一下,才問道:“那阿姐你……怎麽之前那麽多年都沒來?”

谷璃躊躇了一下,道:“築基之前我從神劍峰到過秦嶺,還沒到兵書亭,路遇森羅魔兵,倉惶退走……”

谷璃還沒說完,小卡已經道:“阿姐,我就知道你不會忘記我的。”

谷璃聞言,促狹一笑:“你可知道,阿姐我進劍閣古城努力修煉的動力是什麽?“小卡搖頭。

谷璃笑道:“你阿姐我啊,當年唯一的願望就是能快些禦劍飛行,好來兵書亭看我的乖弟弟小卡。”

說着,谷璃嘆了口氣,拿手比劃着道:“當年啊,你才這麽小點,都八個月了還要吃奶,斷都斷不下來,只能天天拿着米和面,到青螺姨家裏去給你換口糧,搞得青螺姨想斷奶都不行。結果,轉眼你就這麽大了。”

小卡紅着臉嘿嘿一笑:“那時候小嘛,哪裏知道米面那麽貴。”

谷璃笑道:“別說得你都記得似地。”

豈料小卡認真道:“我都記得的,阿媽剛走的時候,你為了讓我吃上奶,抱着我去求青螺姨的事,阿姐自己吃野菜粥把米面省下來給青螺姨的事,還有阿姐把我托付給鳳葉婆婆自己去鹽場的事,那時候曬得黑不溜丢的阿姐,我都記得的。”

說得谷璃都怔了一怔,反應過來拍着小卡的肩膀掩飾窘态,道:“你那時候才多大啊。”

小卡卻很認真的道:“從我懂事的時候起,我就決定了,為了阿姐,我也要在兵書亭好好修行,為了阿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谷璃聞言就笑了:“你阿姐我有什麽事情需要你去赴湯蹈火的?”

小卡抓抓頭:“反正,阿姐你讓我做什麽我都願意。”

說到這裏,谷璃便想起來了:“幾年前,我給阿噠寫信告訴他你在這裏,怎麽他來了你卻不認他?”

小卡的臉色立馬變得很難看,聲音生硬的道:“別給我提那個男人。”

谷璃不理解了:“阿噠做了什麽,你幹嘛不讓我提他?”

小卡臉色壞極,怒道:“就是因為他什麽都沒做。”

“他需要做什麽?”

小卡氣急敗壞:“養家糊口難道不是他該做的?生為男人卻一點責任心也沒有。阿媽死的時候他在哪裏,你辛苦養育我的時候他在哪裏,等舅舅把我養育成人了,他倒來了,這樣的男人我為什麽要認他?”

谷璃臉色變幻,勉強笑了笑,問道:“小卡你在說什麽?那時候阿姐還在,雖然人小力弱,但也不能讓阿噠來養我們啊。”

小卡聞言,困惑的看着谷璃,問道:“阿姐你在說什麽?不讓他養,難道讓舅舅養才是對的?”

出乎小卡意料,谷璃嚴肅道:“對啊,阿姐還在,舅舅也有能力養活你,怎麽能把你交給阿噠。這讓阿**臉往哪裏擺,何況舅舅又沒有苛待你。就算阿姐和舅舅不在了,頂多你被過繼到族中長老名下養活,族中只要還有一個人活着,就不可能讓阿噠來養你。否則,我們一族的人都別想繁衍子孫了。連孩子都不願養活或者不能養活的部族,誰會來做這個部族人的阿肖。”

小卡覺得自己的思維卡殼了,這都什麽和什麽。

看到小卡的臉色透出茫然,谷璃忽然想到昨天那女子不能上桌的習俗。嘆了口氣,谷璃道:“我忘了,你是在秦嶺長大的,雷澤與這裏不一樣。”

小卡掙紮道:“再怎麽不一樣,也不可能……”

谷璃打斷了他,給他解說雷澤的風俗和婚俗。

聽着解說的小卡,越聽越驚訝,越聽嘴巴張得越大,等谷璃說完的時候,他的嘴巴已經可以塞下一個拳頭。

小卡嘀咕,雷澤男人也太沒地位了,沒名沒分,而且女人還能找那麽多阿肖。

換句話來講,谷璃也不能算他的阿姐,而應該算他的“大哥”,他自己則算是大哥的“妹子”。

以秦嶺的情況來理解,枭枭兒的情況不和秦嶺男人養的外宅處境差不多?外宅枭枭兒生了一子一女,然後有一天災難降臨,阿媽就帶着他和他“大哥”離開了家鄉,許多年後,枭枭兒千裏迢迢千山萬水的找過來了,結果,自己責怪他不養家糊口,天知道外宅本來就沒有這個義務。

這麽看來,枭枭兒能找過來非常有勇氣了。結果他硬邦邦幾句話就把人家給送走了,難怪枭枭兒走的時候那麽低落。

同時無比感激谷曲,舅舅啊,你搬家到秦嶺太明智了。我要是在雷澤長大,那就太可怕了。

小卡傻愣愣的看谷璃道:“怎麽辦,我好像誤會枭枭兒了。”

谷璃嘆氣:“既然是誤會,那就好辦了,約阿噠見個面?”

小卡聞言,躊躇了一下,道:“阿姐,你讓我認阿噠是沒問題,但是……”

“但是什麽?”谷璃問。

“但是你得答應我,我以後能像舅舅一樣,就是……”小卡猶豫了半天,才豁出去一般道:“我以後要是有了喜歡的人,我要娶老婆,不要嫁人。”

谷璃忍俊不禁:“你有了喜歡的人,阿姐只負責把你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好讓人家喜歡你,才不會管你和你阿肖怎麽處呢。”

小卡大大松一口氣,對谷璃道:“對了阿姐,你十五歲的時候,身體有沒有什麽反常的情況出現?”

谷璃想了想,問道:“什麽反常的情況?”

小卡道:“十五歲那年,我全身無力四肢抽痛,從毛孔裏往外冒血水,痛了足足一個月才停下。師父請了玉壺冢的師叔來看,都沒有看出是什麽問題。”

“十五歲?”谷璃想,不知道和枭枭兒說的那個十五歲成年,有沒有什麽聯系。

“阿姐你有嗎?”小卡問。

谷璃搖頭:“沒有,不過,可以去問問阿噠。”

“阿姐,阿噠會不會生氣然後不見我?”小卡追問。

谷璃嘆口氣看着小卡道:“你當初是怎麽對他說的?”

小卡無可奈何的抓抓頭,蹲地,嘆氣:“最開始我都不信他是我爹的,結果舅舅看了一根木釵和你的信,就叫我回去認他了。我覺得他不負責任我當然不認得,就從家裏跑掉了。他就追到兵書亭裏去找我,每天陰魂不散的跟着我,我還打不贏他,我就天天讓他滾…後來有一天,他就滾了…”

谷璃也無語了,當時只覺得“小卡不認我”那五個字充滿了委屈,現在看來,那五個字應該是充滿了絕望才對。

“我會給阿噠寫信幫你解釋,阿噠要是答應見面,見了面要好好認錯。”谷璃道。

小卡垂頭喪氣:“阿姐你放心,我小卡堂堂男子漢,知錯必改。”

谷璃将小卡從地上拉起,道:“回去。”

小卡無精打采的帶谷璃從兵書亭離開,回到舅舅谷曲的家。

谷岚看到小卡烏雲壓頂的進來,忙問:“小卡哥,你咋啦?”

小卡嘆氣:“沒咋,就是揉碎了一顆小閨男的心,很不巧,那人還是我阿噠。”

谷岚不明所以,問谷璃:“阿姐,小卡哥在說什麽?”

谷璃覺得自己好像聽懂了,又覺得小卡的說法有點怪怪的。只好對谷岚笑笑,而不答。

小卡繼續嘆氣:“唉,現在想想,他當年離開時的背影,簡直見者傷心。”

谷岚囧了,對谷璃道:“阿姐,小卡哥偶爾就這樣,過幾天就好了。”

第 99 章 摸摸我

紅箋目露驚訝之色望着任琛,幾乎懷疑自己的耳朵突然失靈。

任琛臉上浮現出和藹可親的笑容,看得紅箋身上一冷,卻見他玩味地掃了自己一眼,輕輕擺了下手,口角含笑吩咐那老者道:“行了,我知道了,人既然都已經洗幹淨了,那就是她吧,送她過去。記得跟那位爺說,這是答應他的最後一個要求了,別太過分。”

那老者應了聲“是”,押了紅箋出來。

紅箋這時才漸漸回過味來。

自己這是要被送去服侍一個陌生的男人?是單純的照顧病人還是對方有什麽龌龊的企圖?看任琛那不懷好意的模樣分明是後者。

這可真是……去他娘的,還真當自己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任人欺侮不成?

煉魔大牢的這些長老沒有一個善人,一個失去自由的囚犯為什麽能得到如此優容的對待?紅箋既憤怒又覺着疑惑不解。

畢竟還未到魚死網破的時候,她暗罵了幾句,被動地跟在老者身後,走在青幽幽光線黯淡的大牢裏。

紅箋越走越覺着熟悉。

這是又轉回了先着關她的牢房附近,這個方向……紅箋心中一跳,先前她曾在黑暗中沖着這個方向用“傳音入密”喊過話,這是那勾人心魂的曲子數次響起的地方。難道說,自己此番要來服侍的那個犯人竟是吹曲子的人?

是巧合?還是有心人的安排?

有沒有一種可能,這個神通廣大的犯人其實另有它意,并不是在牢裏關得久了,想要個女人?

可更說不定,這真是一個窮兇極惡的人,以至雖然被關起來了,任琛等人還要給他面子,自己貿然喊了兩句話,提醒了他這牢裏還關着女子。

紅箋一步一個念頭,前頭的老者在牢房外停下來,沉聲道:“就是這裏,進去之後小心服侍,自有你的好處。”

紅箋暗自撇了撇嘴,卻聽那老者同牢裏的人道:“大先生,我将人給你帶來了,你點了燈瞧瞧吧,這是大牢裏最年輕漂亮的女修,正經的水靈根美人兒。老朽實在是盡力了,你要還不滿意我可真沒辦法了。”

看守将門上的鎖打開,推開厚重的石門。

借着外邊微弱的光亮,紅箋影影綽綽看到眼前這間牢房非常的寬敞,裏邊有一張大床,床上似是躺了個人。

同樣住的是牢房,這個犯人果然受到了非同一般的對待。

聽老者言下之意,他除了有床可睡,竟還可以随意點燈,不必一直生活在黑暗中。

但床上那人聽老者将話說完,徑自躺着動也未動,直至一行人進了他的屋子,才聽到那人意味不明地輕輕笑了一聲:“是麽?那先叫她唱個小曲兒聽聽吧。”

不知是不是久不開口的原因,他說話的聲音有些低啞,卻并不難聽,甚至像他吹出來的曲子一樣,帶着一種難以言喻的魅力,有點勾魂的味道,叫人不想開口拒絕。

故而這麽無理的一個要求,只是叫紅箋愣怔了一下,并沒有開口諷刺,而是一本正經地回答:“我沒有學過唱曲兒,你若是想聽,可以叫他們找個伶人來。”

“那你會做什麽?講個故事總可以吧?”那犯人的聲音聽上去比剛才感興趣了一些。

“這個我也不擅長,不如你叫他們換個說書的來。”

一旁的老者聽到這裏忍不住道:“大先生,長老們叫我提醒你一聲,幾年前你要死要活非鬧着要看月亮,把我們大夥都折騰得夠嗆,後來還是秦長老想出了辦法,總算叫你大先生暫時消停下來,這次你又要美人貼身服侍,你也知道咱們煉魔大牢裏要找個女人出來是多麽的不容易,長老們說了,我們能為你做的有限,這是最後一次了,別太過分!”

那犯人全未理會老者喋喋不休的抱怨,“呵呵”笑了兩聲,對紅箋道:“這也不會,那也不會,真夠沒趣的,鋪床疊被伺候男人總會吧。”

不待紅箋回答,他已沖着老者道:“行了,就她吧,你們可以滾了。”

如此不客氣,那老者卻吭都未吭一聲,灰溜溜帶着看守退出了牢房,關門落鎖,臨走還語氣恭敬地告辭:“大先生你好好歇息,藥我們會按時送來。”

偌大一間牢房重新陷入了黑暗,安靜得有些瘆人。

被單獨和一個不知底細的男人關在一起,饒是紅箋向來膽大也不禁有些發毛,與此同時卻有一個念頭不可遏制地冒了出來:這個人看起來對煉魔大牢非常重要,又生了病,若是能趁他不注意脅持了他,以他性命相要挾,自己能不能得到自由?

這真是一個極具誘惑的想法,關了兩年多,紅箋終于看到了點逃出去的希望。

但這個人能叫任琛都忌憚,在大牢裏混得風生水起,必有他的依仗,紅箋決定先了解一下這個人,不動聲色地道:“不是有燈麽?怎麽不點?”

那男人輕聲而笑:“點了燈我怕會吓壞你。”

什麽意思?他長得很醜?

卻聽那男人喚道:“你過來,小姑娘。”

紅箋正中下懷,摸索着走到床邊,還未等她有所動作,黑暗中那男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這一下太快了,根本不像是一個病人,紅箋反應過來猛然回掙,但那男人手勁兒奇大,她竟沒有掙脫。

當眼睛失去作用的時候,身體的感覺就會格外敏感,紅箋意識到不妙,這個男人根本不是她預想中的那樣無害,水真元疾湧而出已經遲了。

那男人不知修為有多高,但顯然身體內真元未曾用盡,紅箋的些許法力連點波瀾都未掀起便如泥牛入海沒了動靜。

那男人抓緊了紅箋的手,将她向懷裏一帶,在她耳邊惡意逗弄道:“小丫頭,收起你的爪子,你可是來伺候我的。來,輕輕的,拿你的小手,摸一摸我。”

紅箋只覺着一股無可抗拒的大力抓緊自己的手指,逐漸向下,竟似要向那男人的下身摸去。

紅箋反應過來他想做什麽,轟地一聲身上像着了火,七竅生煙,又急又氣,掙紮着罵道:“你作夢!”被這一拖拽,她整個上半身幾乎都趴在了床榻上,來不及去想什麽厲害招數,空着的左手帶着風聲便抓向那男人脖頸。

她從盧雁長那裏學了內功心法,可惜不會利用,“凝水訣”剛才吃了不小的虧,“萬流歸宗”又用不上,這一下完全是村婦打架,靠的都是蠻力。

那男人擡起另一只手臂輕松擋住,紅箋的五指抓中他腕骨,竟覺堅硬似鐵,紋絲不能撼動。

紅箋此時已和那床上那男人糾纏做一團,她只覺處處受制落在下風,而被抓住的手已經摸到了個熱乎乎的什麽東西。

那男人躺在床上,下身竟似赤裸着沒穿衣服,紅箋大怒,也不管那人鼻子眼睛,猛地張嘴便惡狠狠地向着他臉上咬去。

那男人有些意外,“哎呀”一聲,屈肘擋臉,手肘正碰在紅箋的鼻子上。

紅箋吃痛悶哼一聲,鼻血登時便流了出來,“滴滴答答”下雨一樣落到了那男人臉上,那男人意識到滴到臉上黏黏的液體是血,一時失神,那只抓着紅箋作惡的手不由地放松了禁锢。

紅箋那是什麽人,慣經生死,手上沾過人命血腥的,惹急了她出手最是狠辣不過,她一見有機可乘,毫不猶豫便沖着那男人的“要害”下了毒手。

那男人反應極快,“嘶”的抽了口氣便将紅箋的手再次抓緊。

而紅箋……紅箋着實怔愣了一下,她就算再不通人事,也意識到這個“手感”硬邦邦的足有大腿粗的東西,怎麽好像和她想的有些不一樣啊?

而且那男人痛歸痛,完全不是被襲中了要害的模樣,他猛然在床上坐起來,紅箋耳朵裏聽到鐵鏈子“嘩啷”一聲響,上半身便被對方壓倒在床上,胳膊向後反擰,鑽心地疼,一時動也不能動了。

那男人笑罵道:“死丫頭手真黑,真給你摸,這一下非廢在你手裏不可。”他一動,那鐵鏈子又“嘩啷嘩啷”的響,紅箋這才知道原來鐵鏈子就拴在這人身上。

紅箋強硬地扭回頭來,在黑暗中瞪着那男人,恨恨地道:“你,你,你給我摸的是什麽?”

那男人好似十分開心,縱聲而笑,邊笑邊伸出手摸到紅箋的鼻子底下,将她兩行鼻血塗得滿臉頰都是。

紅箋簡直都氣糊塗了,連聲怒罵,那男人卻将唇湊在她耳邊,笑着問了聲:“真的是水靈根?”

紅箋感覺到他呼出來的熱氣打在耳朵上,身上寒毛倒豎,只是她此時的姿勢太別扭了,不動還好,一掙紮胳膊就像要廢掉一樣地疼,如此受制于人,叫她一時想不出什麽好辦法來擺脫窘境。

那人似是并不需要她的回答,笑嘻嘻地接着道:“要不還是我來摸摸你吧,別亂動,叫我猜一猜,水修的話,你是丹崖宗的?姓姚還是姓方?我猜你定是姓方!”

第 101 章

第 101 章

拍賣師熱情洋溢的吹捧還在繼續,臺下的來賓們早就不想聽了。大家都是出門在外讨生活的,家底厚薄程度并不能分出高下,要看還是得看誰家背後金主的腿更粗。

那幾位所謂的“新貴”,說白了無非剛剛換過王城的新主子。就這就鳥槍換炮也敢說自己是上等人了,多得是巴別爾領本地利益集團又酸澀又羨慕的等着瞧笑話。

——王城的權貴哪是那麽好伺候的?艾蘭德家族今年不也沒能掰動手腕還折了個城主進去。

查爾斯二世想要加強對南部的統治,焉知南方勢力就不想向北擴張嗎?

大家留了只耳朵給臺上,剩下的只管竊竊私語。拍賣師看看氣氛最多也就只能到這裏,立刻給後臺打眼色換節目。

一排五個頭上有毛絨耳朵身後有毛絨尾巴的混血獸人手捧第一批拍品走上臺。臺下觀衆的視線馬上就被引走了。

說來也是有趣,人們嘴裏堅持着八分之一法案,認為一切有着多餘器官的混血都只能以“類人”看待,但是對毛茸茸的耳朵和尾巴卻沒有任何抵抗能力。

“這也算是安普頓獨有的特色了吧,他們總能弄來不少好貨。我們的人才剛摸到北地邊境就會招來獸人攻擊,更別說拐來這些混血還能馴服。”

旁邊一個身穿南地特色長袍的矮胖男人不滿的與同伴抱怨了幾句,他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被前三排客人聽到。

拍賣師早就對這種情況見怪不怪,語氣誇張的一一介紹起這些拍品的特征、價值,以及它們起拍的底價與叫價規則。他每介紹一款,捧着物品的混血就會走到臺前将東西展示給所有人欣賞。

這是座懸浮在空中的煉金飛艇,誰也不能搶了東西從天上跳下去逃跑吧,所以大家都很放松。

艾爾洛斯小心翼翼的偷偷多看了眼混血侍應故意搖擺的大尾巴,視線随意掃過他手裏的盒子——一顆碩大的海藍寶石,通透璀璨純淨無暇。

埃克特和喬伊斯也随便看了一眼,三人保持着同步的冷臉目送侍應走到下一桌。

等前一個走下臺的侍應讓了半個娛樂室,拍賣師才介紹起下一件物品。同一批展出的拍品在屬性和價值上多半趨近,這是塊綠色寶石,具體什麽類別艾爾洛斯就沒法憑借肉眼分辨了。

混血侍應行走在座位之間,艾爾洛斯注意到有些位置他們會不自覺的搖晃尾巴,有些位置尾巴毛都會變得僵硬,不由覺得好笑。還好他沒落在獸人或混血的身上,不然什麽控制情緒,根本不存在。

尾巴這種東西,果然不是和本體一起的另一種生物。

“您在看什麽?”

埃克特見他似在發呆,湊過去想問問聖子候選有沒有看入眼的小玩意兒。耶倫蓋爾窮,可梅爾大人手裏其實是有錢的,他領着聖地發放的年金呢,給自己添些漂亮裝飾品不在話下。

只是由于他年齡偏小,這筆錢一直由聖騎士長保管。以埃克特的出身為人斷不至于把這點錢放在眼裏,艾爾洛斯沒說要,他就一直替他存着。

少年像是被吓到似的收回視線,左右看看然後搖頭。不等喬伊斯出聲調侃埃克特“婆婆媽媽”,不遠處的圓桌坐位上傳來幾聲混合着喉音的嬌笑。

是剛才那個在臺上跳舞的姑娘,此刻她整個人貼在男人胸口,撒癡撒嬌的要他給自己買寶石。

周圍不少客人都露出會心的笑意,有些人外露些,笑着笑着低頭與同伴議論兩句。說得無非是出身低賤的人果然沒見識,什麽都能當成寶貝。

“寶石這種東西,其實是最無用的商品,除了做裝飾幾乎沒有購買的必要。”埃克特抓住機會教育聖子候選,生怕他将來被人騙。

“它不像黃金白銀能直接流通,拿去小店出手別人會以真假難辨為由大力壓價,從貴族門庭流落出來的又多半打有徽記無法輕易轉手。您總不能把別人的禮物賤賣吧?今天賣掉明天一早全城的人就都知道這件事了,咱們丢不起那個人!”

想想确實很尴尬,幾乎與社死無異,艾爾洛斯認真點頭表示自己不但聽進去而且聽明白。

這麽乖的小孩多招人喜歡啊!

聖騎士長一高興話難免多了起來。

“不可否認,寶石很美麗,這份美麗也抵得上等重甚至倍重的黃金。但它的價值是凝固的,就像福裏安神父藏在書房裏的金子,不能流動的錢不叫錢,最多滿足一下擁有者的收藏癖罷了。在貴族家庭裏一般只有打發情婦或是還不如情婦的女人時才會用不成套的單件珠寶搪塞,等到那些女人守着冷冰冰的石頭香消玉殒後,這些東西就又都幾乎毫無代價的回到原主人手中。”

聖子候選邊聽邊掰着指頭算,比如說一個男人想要擺脫玩厭了的情婦,就會用一堆打了自家徽記的珠寶趕她走。那可憐的女人把青春和未來全都消磨在負心漢身上,既無立錐之地又無求生之法,那她就只能不斷将珠寶拿出去賤賣換去一夕安寝。

等到珠寶賣完了那女人多半也跟着撒手人寰,收購寶石的寶石商就會捧着那些石頭依照徽記将它們歸還給當初送出它們的那個男人。本就是低價收購,随便怎樣都能賺到錢,還可借着這東西搭上高門大戶的關系……

除了被玩弄的女人,大家都有美好的未來。

“真正值得擁有的只有土地和黃金,或者煉金術士們手裏的煉成配方。哪怕以王室名義售賣的債券也不值得信任,時節動蕩時那就是堆廢紙。”

不得不說,埃克特的出身讓他擁有接受高等教育的機會,他也确實沒有浪費這些機會。

艾爾洛斯嘆了口氣:“是的,你說的沒錯。紙幣和債券本身沒有任何價值,它們只是一種代表和象征,僅能說明背後的借貸關系與資金流向。有時候還不如交割完成了的購貨清單,至少後者代表的物品我已經得到了。”

聖騎士長心情舒暢的端起飲料抿了一口,第一輪叫價也開始了。

今天坐在娛樂室裏的人看起來腦子都很清醒,大家嘻嘻哈哈随便叫了幾聲,五枚寶石便都名花有主。

那個跳舞的小姑娘如願獲得了期待的藍寶石,正舉着它不停在頭上身上比給她的金主看。中年男人臉上挂着寬厚縱容的表情,就像在看一只翻着肚皮谄媚喵叫的讨食貓。

拍賣師見客人們的情緒終于有了變化,急忙再接再厲。

艾爾洛斯見識到了名家制作的藝術品,見識到了傳說中的“麝香奢金”,還見識到了許多中央大陸上有錢人們的特殊玩法。

他們什麽都敢拿出來拍賣,某些人甚至喜歡收藏罪犯的頭顱——只要他們足夠出名。

話說這玩意兒真的适合小孩子賞玩嗎?

氣氛逐漸熱烈,拍品也逐漸在艾爾洛斯的三觀底線上翩翩起舞。

一艘由人類兒童脊椎骨為支撐的骨船模型,一枚用“精靈頭蓋骨”為底打造的酒盞,一具被掏空內髒做成玩具娃娃的妖精屍體。

眼看這些東西被周圍人狂熱追逐,艾爾洛斯差點忍不住捂着嘴去旁邊嘔吐。

誰家孩子能玩着這些“玩具”長大,那真是從成年到進監獄可以無縫連接。

“我不覺得有什麽值得購買,這些拍品簡直就是對生命的踐踏。既不尊重自己,也不尊重其他種族。這樣搞下去是要出大亂子的。”

艾爾洛斯想走了,他無力改變現狀,但也不願意再往後看。

埃克特在他肩膀上拍拍,正打算起身離席,炒熱氣氛的拍賣師精神抖擻的大聲道:“諸位!諸位!來自巴別爾領北部的一位先生願意提供他新近最滿意的一件收藏。”

他看着下面人遞上來的拍品詳情說明,突然擡頭瞄了眼第一排的某張圓桌。聽聞飛艇上似乎有聖光教廷的神官,拍賣這個會不會不大合适?

遲疑間那件“拍品”已經被送上臺,是個被裝在籠子裏的男人。

娛樂室裏先是一片寂靜,緊接着爆發出無數激烈的議論。

艾爾洛斯坐在第一排,他眼神很好,第一時間看清楚籠子裏的男人是什麽樣子。他裹着件衣不蔽體的破碎白袍,蒙着眼睛堵着嘴巴跪在滿是利刺的金屬籠子底上。手指粗的鎖鏈緊緊纏繞着男人的手和腳,其他的描述……就不太符合未成年人保護了。

一股堪稱恐怖的氣息從聖子候選身上散發開來,同樣瞠目結舌的埃克特甚至來不及阻攔——聖子候選發怒了。

他氣得直抖,明明還是個毛茸茸的幼崽,卻又有種不管不顧要掀桌子的瘋狂。

娛樂室穹頂高懸的豪華水晶燈猛然爆裂,破碎的透明石片飛濺,砸得坐在扶手椅裏的旅客人人挂彩個個見紅。

尖叫聲此起彼伏,拍賣師竭力維持秩序,可惜徒勞無功。

一片驚呼之中侍應們發現通向甲板的大門被看不見的東西堵給死了,無論如何也無法弄開,腳下不知何時鋪開整片整片銳利的荊棘從。

埃克特:“……”

挺好的,梅爾大人理智尚存,至少還記得大家都飄在空中,沒直接炸船。封鎖娛樂室也方便後續他去交代所有參與拍賣的人閉緊嘴巴,萬幸萬幸菲利普斯沒來,不然苦修士首領真會一鏈枷砸爛煉金飛艇然後拿自己給聖子候選當墊子緊急迫降。

“諸位!”他站起身,從喬伊斯手裏接過一直交給他保管的玫瑰十字重劍。

這件武器一經出現,整個娛樂室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聲嘶力竭聯系船長室的拍賣師頓時像被割了脖子的雞一樣“嘎”一聲戛然而止,電光火石間他放開傳話筒高叫:“抱歉,請允許我們誠摯的向您表達歉意,我們也是剛剛才截獲消息。迫害這位先生的是巴別爾領北部某勳爵,具體情況都寫在這張單子上。”

喬伊斯站起來想要向臺上走,艾爾洛斯的動作比他更快。

他走上舞臺,走向那個原本用來裝野獸的籠子,期間解開扣子脫下披在最外面的長袍。

“阿拉托爾,謝謝你還活着。”

刺眼的白色烈焰燒盡一切阻礙,少年切開鐵籠将它踢到一旁,把自己的袍子披在男人身上,為他遮住裸露的身體。

鑲嵌在肉體裏,纏繞在四肢上的那些物件被聖子候選一樣一樣拔掉扔在地板上。他就像照顧普通傷員病患那樣緊謹慎但果斷的替阿拉托爾清理傷口。

一些金屬裝飾品在苦修士身上造成了不可逆轉的傷害。艾爾洛斯掌間漂浮起一顆散發乳白光暈的小球,他一邊為苦修士洗清屈辱一邊溫和的為他治愈傷口。

最後是蒙着眼睛的黑色紗布以及堵住嘴的藤球,去掉這些後聖子候選看到了青年臉上才剛被制造出來的新鮮傷口。

做這件事的人心裏多少也是有點AC數的,阿拉托爾的耳朵和嘴邊都有血漬,他不能說話也聽不見了,只有那雙漂亮的銀藍色眼睛在看到艾爾洛斯後震驚的瞪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即便淪落到如此地步,忠誠的守衛仍在竭盡全力提醒想要保護的孩子遠遠跑開,不要被披着人皮的惡魔捉住。

“沒事,你很快就會痊愈,我絕不放棄任何人。”

乳白色的光球一圈圈拉大成光圈,艾爾洛斯張開雙手抱住遍體鱗傷的苦修士,不惜耗盡力量也要治好他。

這種極限壓榨自身能力時所要承受的痛苦幾乎無法描述,斷肢再生遠遠超出人力所能囊括的範疇,普通人想要做到必須付出足夠代價。

阿拉托爾意識到聖子候選要做什麽,他拼命搖頭想讓艾爾洛斯放棄,要不是少年緊緊抱住他說不定他會奮力把自己撞死在臺子上。

治愈術的光芒居然也有刺眼的時候……喬伊斯放下手裏的法杖,滿心惆悵。這孩子天生的光系共鳴力确實不強,但他用意志補足了弱點,未來甚至能比那些真正的天才走得更高更遠。

飛行于空中的煉金飛艇突然進入一道光幕組成的門,這裏沒有風,沒有水,也沒有天地與陽光。所有人都保持着上一刻的姿勢無法動彈,就連瓶口斟出的酒水也保持着落下的趨勢停在中途而不是落入酒杯。

領着弟子們在包廂裏教學的福萊特先生驚訝不已,心底只有一個疑惑——飛艇上還有其他施法者嗎?這也太粗心了吧,怎麽能在人群聚集處說進階就進階呢!

整個飛艇內部所有生物裏只有艾爾洛斯還在毫無知覺的持續釋放治愈術,頸項間的聖痕就像被烙鐵燙到那樣灼熱且疼痛。柚木的穹頂似乎被人猛然掀開,少年詫異的擡頭向上看,卻看到頭頂正上方懸浮着一只碩大的眼睛。

那只眼睛實在是太大了,完全看不出作為一只眼睛應該具備的其他附件。它甚至不像活物應有的眼睛,瞳孔空茫松散的對準單膝跪在臺子上不肯放棄救治的神官。

艾爾洛斯感受到一股恐懼,被那麽大的眼球一眨不眨死死盯着,是個人都會怕。但是他沒有躲閃,愣愣看着它,而且還敢反問。

“你看到了?你看到了對吧!你看到那些痛苦,但你什麽也不說什麽也不做,你的存在,有何意義?”

眼球被問得瑟縮着胡亂顫抖,無光的瞳孔皺縮于一點,似乎是神明終于看到了诘問自己的蝼蟻。

下一秒,它消失了。

光幕破碎成無數碎片撒在空中,飛艇的穹頂恢複了,酒水絲滑順暢的落入水晶酒杯,廚房的爐火歡快燃燒,鍋子裏炖菜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音,娛樂室裏張大的嘴巴終于呼喊出哀告。

阿拉托爾猛然閉上嘴,他發現自己又能聽見聲音,失去的舌頭好像也重新長了出來。

“啊……啊?”

喬伊斯和埃克特一人控制住拍賣師去追查線索,一人跟上臺子扶起苦修士阿拉托爾。

“欺人太甚!豈有此理!教廷絕對不會忘記今日所蒙受的恥辱!”

埃克特單手拎重劍,另一只手一拳就把想要張嘴說話的阿拉托爾垂懵——老老實實做個受害者,讨公道的事他這個聖騎士長還沒死呢。

臺下的旅客們紛紛搶着出言洗脫自己,他們只是攢個局取樂,借來十個膽子也不敢故意羞辱聖光教廷啊!

幾分鐘內喬伊斯就按着拍賣師的供詞鎖定了提供拍品的所謂“林內勳爵”。細查之下才發現此人其實是個奴隸販子的打手,借由勳爵之名買了個一等艙包廂,上船時登記的“貨物”詳情也是假的,他把阿拉托爾說成混血獸人奴隸,要從巴別爾領北部将“貨”運至奧特蘭德再另行中轉。

在奧特蘭德中轉,下一站要去哪裏不言而喻。

艾爾洛斯差點被砸懵過去的阿拉托爾壓倒,好不容易使出全身力氣撐住他,這時娛樂室的門被人從外面轟開。

福萊特帶着滿臉震驚的學生們闖進來,張嘴就問。

“哪個蠢貨在這兒進階了?!”

還未收斂的元素波動被他捕捉到,中年人的視線最終定格在被魁梧苦修士襯托得尤其嬌小單薄的聖子候選身上。

就,臉疼。

好像看到纨绔子弟浪子回頭學渣逆襲一樣的臉疼,他昨天才說過神官們不思進取沽名釣譽,今天便遇上了個百年難得一見的例外。

看臉就知道那才是個十五六歲的孩子,他當然不知道初階施法者進階中階要注意什麽,一般學徒三十歲左右再去了解也不嫌晚,五十歲之前進階都能算得上一句“青年才俊”。

他好像也不是很有天賦的樣子,除了臉長得極好,整個人瘦巴巴呆愣愣的,眼神裏充滿未被魔法知識污染過的那種特有的清澈。

尴尬間聖騎士的重劍鋒芒畢露,福萊特被那股銳氣逼迫不得不後退。

“教廷處理內部事務,還請回避。”

糟糕,正趕上所有施法者公認的、最該躲開的情況。

為了裏子當然轉頭就得跑,但學徒和滿屋子人都還看着呢,這一撤至少百年間再也找不回面子。

一百年擡不起頭,還不如冒險硬扛一把。神官實力普遍較低,出來叫陣的也不過是個聖騎士,打就打了,大不了回頭再道歉,只要錢給夠,無論哪個教廷都會變得很好說話。

施法者都是高傲的,福萊特揮手在掌間呼出一顆雷球,埃克特收回重劍擋在身前準備迎擊。他是萬萬沒想到,梅爾大人不再随便用邊境俚語問候別人全家以後改用聖光術和陌生施法者打招呼了。

幾乎撕裂空間的熾烈白光從一個點全面炸開,無數線條放射連接形成平面。福萊特躲得及時,他之前所在的位置連門框帶隔板瞬間化作炭渣,切口幹淨利落平整光滑,不知道的人怕是會以為這堵牆上專門打磨出一道兩指寬的縫隙做造景。

“非常抱歉,我是萊茵公國國立研究院的雷系導師福萊特。這就不打擾幾位,待來日有空閑再專程拜訪聖地向您致歉。”

要臉不意味着不要命,福萊特一确定自己和對方交手占不到便宜就迅速服軟。技不如人無話可說,這不是面子不面子的問題,好歹他動手試過了,實力不濟不丢人。

最重要的是扔聖光術的少年神官他還能釋放治愈術啊,這沒法打,怎麽打?

他沒有蒙着臉也沒有捂着名字轉身逃跑,大大方方報上名號低頭道歉,這樣一來再小心眼的教廷也不能揪着不放。

幾個魔法學徒小雞仔樣的躲在他身後,顯然被方才聖光神官堪稱恐怖的爆發給吓壞了。

埃克特等了一會兒,見聖子候選沒有趕盡殺絕的意思也就放下手裏的重劍,颔首禮貌送客:“好走不送。”

福萊特轉身推着學徒們就走,幹脆利落毫不戀戰。

這會兒喬伊斯已經把冒名頂替“林內勳爵”的人給捆結實了,等到明早落地直接拎給牧首處置——梅爾大人到底還是個孩子,殺人見血這種事就不要為難他了,不如交給長輩去做。

第 104 章 流水制空圈完成(修)

看着沒用自己出手就恢複了氣血的一豐,長老有點好奇:

“小豐,你好像沒調動氣就沖破了鎬斷呢。”

一豐亮了亮手中的天生牙:

“看來模拟瀕死的感覺,讓拯救之刃的天生牙将治愈的力量從刀柄傳遞給我了,這次算是有不少進展,至少在天生牙的使用上,限制要少了一些。

長老,你先去給兼一訓練,我先恢複一下,過一陣子我們再來一次。”

長老點頭,截斷氣血的招式不适合連續着使用,不休息一下,很容易造成損傷,在馬劍星和秋雨都不在的情況下,即使有天生牙在,長老也決定不要浪得太high,給一豐充分的時間休息。

扭頭看了看還在天真地期待着訓練的兼一,長老微微一笑,去把之前給一豐訓練用地兩根大木棒拿了起來:

“兼一,我開始教你制空圈吧。”

一豐一邊用天生牙給自己做治療,一邊體悟着剛才的感覺。

長老出手很有把握,基本上沒有什麽傷,剛才的瀕死體驗,讓一豐感覺自己對天生牙的使用上,有了更新的體悟,甚至對魔力的操控上,也有了更好的想法。

而在氣血被截斷,靜之氣幾乎停滞的狀況下,被魔力啓動了身體的機能,讓一豐對氣的運作,也有了新的感悟。

休息了兩個小時,一豐不斷研究着天生牙和靜之氣,同時看着兼一被不斷打飛,而後一豐再次讓長老,幫助自己截斷氣血。

這一次不适用天生牙,而是在漸漸襲來的冷意之中,調動着身體內的氣息,去沖破鎬斷帶來的氣息封鎖。

先是調動還在掌控之下的氣,作為自己的根據地,去沖擊被阻隔的地方,将鎬斷的蔓延阻擋住,然後一點點地奪回自己可以控制的氣。

天生牙的治愈魔力自動啓動,但是一豐沒有動用這股治療之力,而是硬生生用自己的靜之氣重新啓動了氣血,讓自己複蘇過來。

眼前從黑暗再次恢複光明,目入眼簾的是長老笑盈盈的臉:

“小豐很厲害呢,我還以為要我出手把你弄醒呢,想不到這麽快就沖破了鎬斷呢。

看樣子已經達到了氣的掌握了呢。”

一豐運轉了一下氣勁,點了一下頭:

“看來是的,沒想到這麽順利,還以為要多試幾次呢。”

長老開始給一豐介紹氣的掌控的一些經驗,幫助一豐鞏固。

兼一在大決戰的時候臨陣突破,達到了氣的掌握,可惜沒有鞏固住,事後又退出了這個階段,一豐現在一鼓作氣,将對氣的控制鞏固好。

一個小時候,在長老的教導和一豐的不斷嘗試下,終于能夠保持住對靜止氣的掌控了。

“很好,這樣配合上氣的掌控,制空圈的第三階段應該也沒問題了吧。”

制空圈是靜之氣的極致的招數,靜之氣的提升,對于制空圈也有幫助,二者結合,就是面對達人也可以動兩招了。

達人也是分強弱的,原著中就有幾位達人被弟子等級的圍毆輸掉,挺給達人丢臉的。

“一豐,要不要和我組手啊?”

風林寺隼人秘傳絕技,0.0002%組手,将實力完美壓制在0.0002%,甚至連情感都壓制,無情地對對手進行對戰了訓練。

原著中美羽和兼一拼死才從長老的0.0002%組手狀态下完成修行。

一豐馬上應承了下來,也是為了給兼一一個旁觀制空圈對戰的機會。

即使剛剛達到氣的掌控,一豐也比美羽和兼一強,不用魔力的狀态都比兩人要強。

用上魔力,更是比兩人強得多。

也比0.0002%狀态的長老強。

但是套用逆鬼至緒師傅的一句話,“打架,不是誰強就能贏的。”

顯然,0.0002%組手狀态的長老,雖然壓制了實力,但是所有的武技和技巧都在,而且還有遠勝于一豐的對戰技巧。

一豐用上了劍技模仿和流水制空圈,連魔力都展開了,竟然還無法傷長老毫分,反而被長老壓着打。

不過長老也奈何不了一豐多少,反而幫助着一豐迅速提高着流水制空圈。

作為長老的秘傳,長老才是當世第一的制空圈高手,和壓制狀态的他比試,更讓一豐迅速從對戰中汲取營養,同樣是第三階段的流水制空圈,長老和一豐用出來就是不一樣,要不是一豐有魔力加成,早就輸了。

兩人眼花缭亂的對戰,看地兼一一愣一愣的,眼睛根本就跟不上,在兩人的對戰中,他甚至感受到了梁山泊師傅們為了給他演示招數對練時候的感覺。

制空圈越到高級越是搶占先機的招數,都在第三階段,但是長老的制空圈水準遠在一豐之上,而一豐在魔力的加持之下,力量和速度又高于長老,兩人你來我往地打了半個小時,一豐的制空圈水準迅速提高。

長老覺得差不多了,退出了站圈:

“好了,你的制空圈已經沒有什麽問題了,我接下來要抓緊小兼的訓練了,同時我會抽空教你點別的東西。

現在你只需要好好體會制空圈和氣的掌握就可以了。”

一豐點頭,将位置留給了長老和兼一,這次修行的主角是兼一,而且長老還是很看好兼一的,長老當然要多在兼一身上花些時間。

未來的孫女婿嘛,當然要好好培養的,而且除了練武的資質差了些,兼一在很多地方很像長老年輕的時候,在信念上更符合長老等人的價值觀。

能得到完善的制空圈,并且将其用劍術實戰起來,這次修行就已經算是很成功了,一豐回營地,開始體驗自己對靜之氣的掌握。

在秋雨師傅的幫助下,一豐體內的肌肉在地獄式的鍛煉中不斷被改造,粉紅肌比例大大增加。

目前離了秋雨和馬師傅的秘藥,只靠着天生牙,一豐不敢重複那個強度的運動,梁山泊的弟子進步神速,真的離不開這兩位醫藥大家,尤其是馬家祖傳秘藥。

就兼一交的那些錢,連馬劍星配置中藥的本錢都不夠。

鍛煉要緩一下,正好給一豐時間研究“氣”。

靜之氣已經能夠掌握了,下一步,就是動之氣了。

想要學會動靜轟一,兩種氣都要能發動的。

第 109 章 敗而再敗(上)

“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你為什麽要成為忍者?”

對方的态度真的有點過于從容了,哪怕羽生已經準備好了要發動致命一擊的架勢,然而他卻依然能以不緊不慢的語氣,說着無關緊要的事情。

這樣的問題,羽生也曾經對別人問過,但那時候他并沒有得到什麽明确的回答,然而現在輪到他來面對這個問題的時候,他至少能清晰的把自己的從業原因說出來……就像是面對着HR的擇業詢問一樣。

畢竟那只是一個非常單純的原因:

“只是為了生存而已。”

是的,僅僅為了能夠在這樣的世界之中活下去,羽生選擇了成為了忍者……起碼暫時來說只是這樣。

老實說,這樣的回答很現實也很讓人失望,因為這并不是什麽值得非得說明的理由。

“像我這種普通的人,成為了普通的忍者,難道會有什麽偉大的思想麽,世界和平?稱霸忍界?想倒不是不能想象一下,然而空有想法而無能力,也不過只是坐井觀天的妄想而已。”

“普通的……忍者?”名為流的雨隐忍者有點不理解羽生的說法,像羽生這種年紀就有這種實力的忍者,還能說只是普通的忍者麽?如果這不是什麽妄自菲薄的話,那這應該就是所謂的大忍村出身的忍者的眼界了吧?

然而羽生是個屁的大忍村出身的忍者,他只不過是對這個世界的本質有着更深的了解而已……一般忍者的實力天花板,清晰可見,甚至無從突破。

能改變這個世界的人,是由亘久之前創立這個世界的人留下的血裔決定的。

翻開木葉建立以來這短暫的歷史,歪歪斜斜的每一頁上都寫着火之意志、團隊協作、艱苦修行,然而哪怕羽生這種對現實中的木葉了解不多的人,都能在每一頁的字縫裏看出其他的字來——滿本都是寫着兩個字:

開挂。

村子的首領說是叫火影,可分明一代目是木影,二代目是海影,現在的三代目……嗯,三代目不錯,勉強還是個人。

可也正因為三代火影還是個人,所以他再怎麽強大也只能人類的強大,他只能以人的方式解決各種問題,而不是用神的方式。

“那既然你是這樣的想法的話,現在為什麽不轉身逃離呢,如果你全力逃走的話,我不一定拿你有辦法。”流又如此說道,他有所懷疑,畢竟羽生的說法跟他現在的做法有些背道相馳。

既然是為了生存才成為忍者的話,那這時候為什麽又要向着自己完全沒有把握的敵人亮出獠牙呢。

“這很難理解?向死而生,還不夠明白嗎?”羽生是為了活下去才成為忍者的,然而成為了忍者之後,他卻不能只為了活下去而采取行動。

羽生向前邁動自己的腳步,小跑幾步之後,他整個人瞬間化作了一道流光,剎那間就擊穿了這滂沱的雨幕。

暴雨呼嘯,撲面而來,流皺起了眉頭,立即就察覺到了夾在在雨幕中的水遁……果然,他知道羽生體內混亂的查克拉不僅僅是為了混亂而混亂的——雷遁水遁同開,這就是羽生口中自認的“普通忍者”,這就有點搞笑了。

水遁·水連彈!

無數的水球帶着遠超過于自身重量的勢能從天而降,将敵人的立足之地完全覆蓋了起來。

緊接着,就像是鉛球墜入泥地的聲響不斷傳來,混合着雨聲以及羽生身上的雷遁雜鳴(過載狀态下他沒有辦法維持雷遁的靜谧性),一個雜亂無章的聲場就被創造了出來。

不管對方的眼睛能不能看到,既然敵人依賴于聽覺和查克拉感知來判別戰場的話,那在進攻的時候羽生就要通過這兩方面來對他進行幹擾。

而在羽生攻擊忍術的覆蓋範圍內,敵人并沒有如同他預想的那樣向外進行閃避。

流只是邁動步伐、扭動身軀,在極小的範圍內進行着閃轉騰挪,他借此就能穩穩地立在了羽生範圍忍術的攻擊間隙裏。

這人,果然很不簡單。

水遁忍術将将結束,極限奔襲的羽生已然出現在了對方的眼前,他的沉重的雙腳踩在泥濘的地面上,先是躬身屈膝而後雙腿發力,充滿爆發性的力量當即就将他的身軀高高揚起,再接着,他異常協調的腰腹力量迸發——羽生揚起單腿,旋轉着身軀橫掃向了對方的脖頸。

他以巨大的力量帶動的旋轉身軀所甩出去的水滴,不帶有半分的溫度,而他橫掃過去的單腿就如同粗大的繩鋸,不需要任何懷疑,這一擊踢技可以很簡單的就将一個人的腦袋踹飛。

前提是,他如果能夠踢的中的話。

敵人的身體就在這極限的時間內突然後仰,于是那人的下巴就堪堪貼着羽生的足尖閃了過去。

雨隐忍者“流”,不管是移動速度還是肢體動作速度,都明顯不如羽生,然而他的感知能力絕不簡單,就仿佛能提前預判羽生的動作一樣,他能先一步做出自己最應該做的反應。

但此時羽生的攻擊還沒完,他的單腿掃過之後,緊接着擰過來的上半身随之而來!

羽生傾斜向下伸直的手臂上,延伸出了足有十米之長的雷光之刃,而随着他身體的急劇旋轉,這雷刀即刻在半空中拉起了一片團扇裝的刀光,而這淩厲無匹的光刃仿佛在下瞬間就要将眼前的敵人攔腰斬為兩截。

但此時,對方已經猛的彎腰團身,搶在羽生的二段攻擊擊中他之前,他已經整個人都縮到了那光刃軌跡的下方。

羽生的速度很不錯,但速度這種東西,對流這樣的忍者來說,是最沒有意義的東西。

流一手輕按在地面上,另一只手曲肘彎起,同時他揚起手掌,五指蜷縮形如虎爪,緊接着就在下一瞬間,他就像被點燃的火藥一樣,身體猛地展開、手臂淩然探出,一掌之勢如流星穿雲,瞬間刺向了羽生的咽喉。

流不愧是有着這樣是一個名字,他身如無定之水,肢體協調,由守轉攻絲般順滑、全無阻滞,整個人動作該柔軟的時候柔軟,該強硬的時候強硬而充滿爆發力。

剛剛羽生的攻擊雖然風馳電掣,然而問題是他的動作未免太大開大阖了,這時候騰空而起的他根本沒有辦法做出靈活的躲閃動作。

淩厲的攻勢、刺人心神的殺意,一瞬間就讓羽生咬緊了牙關,生死一線的激烈對抗刺激着他的神經,而就在這樣的極限之中,他的肌肉反應甚至搶在了神經反射之前。

羽生猛地偏轉腦袋,而後就見敵人的手掌擦着他的鎖骨擊打在了他的耳畔。

但沒等他慶幸躲過這致命一擊,對方的下一次攻擊就來臨了……或者說對方根本就沒有去計較什麽一次攻擊又一次攻擊的,那人的所有動作都流暢的連貫在了一起。

只見流的那條手臂挺肘向前,然後整個小臂就斜橫在了羽生胸前,再接着他肩周發力,手臂猛甩,在半空中的羽生整個人就像是搭在對方小臂上的一塊濕抹布一樣,被瞬間甩了出去,啪的一聲掃進了泥地裏。

雨水泥流,被瞬間揚起,羽生整個人在地面上劇烈的翻滾了起來,直到随着“砰”的一聲巨響,他的後背才因撞到了一棵大樹上,讓他整個人停了下來。

掙紮一下,羽生雙手撐地半坐而起,然後他鼻翼猛吸,一口氣憋在口腔裏,接着猛地吐出一口血箭。

“未免……太夠勁了點。”

他單手按在自己肋間,擡頭看向對方的眼神終于有些駭然了。

PS:

求推薦票,大家有票一定要投票啊。

本周在三江上,大家多多投票,這樣我們可以制造一種我們這裏很熱鬧的假象。

茍茍你們啦,口口你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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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3 章 大戰

“但是……黑風寨裏的每一位當家的,在大殿裏都會供奉魂燈,若是出現了什麽意外或者身亡的話,魂燈也會出現一系列的變化。

我來之前,有人知道我是到猛虎寨,若是我天亮之前不回去,大當家一定會以這個為借口,出兵,一舉鏟除猛虎寨。”

卿瑤音瞳孔猛的一縮,一個小小的山寨竟然還有那個資本為當家的供奉魂燈?看來那也不簡單啊。

秋林咧開嘴一笑,話都說道這裏了,他就不相信,卿瑤音還敢把他怎麽樣。

卿瑤音盯着秋林看了幾秒,然後和屬下吩咐到。

“給我看緊了,若是出現什麽差池,唯你們是問!”

“是。”

卿瑤音走之前,回頭沖着秋林嫣然一笑,不好意思,她最不怕被威脅了。解藥并沒有給秋林,等到卿瑤音走後不久,銀針的效用開始減弱,那種痛到骨髓的感覺再一次襲來。

秋林死死的盯着門口,算你狠!

“現在你們有兩個選擇,一,坐以待斃。二,孤注一擲,拼他個你死我活。”

卿瑤音将衆人聚集在一起,沈明珠現在已經恢複到了正常的打扮,去掉了那一身的邋遢服裝,整個人都清爽了不少,看起來就像是鄰家小妹妹一樣,竟然有幾分清純。

猛虎寨大當家皺着眉頭,一只手輕敲着桌子,看向卿瑤音。

“卿小姐,我們都已經歸順與你,是進是退是死是活全聽您的。”

“嗯,那既然這樣,我就直接安排了。”

卿瑤音對于這個答案還算是滿意,不得不說,她這個人,只要別人是用心來和她交朋友,她就一定會回報以真心,沒別的,這就是她認為最基本的為人處世之道。

人無信而不立,不管是做什麽,必須得講誠信,以誠待人,才能得到他人的坦誠相待。

“明天,我們這樣……”

一夜的時間轉眼就過去了,仿佛只是轉身的距離,那麽近,卿瑤音看着遠處冉冉升起的太陽,又是新的一天,新的希望。

猛虎寨如同是尋常一般,每個人各司其職,該做什麽做什麽,與平常沒有半點異樣。

唯一不同的是,今天一大早,猛虎寨便迎來了幾位不速之客。

黑風寨大當家烈孓帶着幾個心腹,親自來到了猛虎寨。

在門前守着的兩個守衛,立馬跑回去一個報告,另一個在前面小心翼翼的帶着路,聽說烈孓的性子很怪異,經常會無緣無故的怪罪于人,希望今天倒黴的不是他們啊!守衛在心裏合十祈禱。

烈孓走在猛虎寨,就像是走在自己家後花園一樣,完全沒把那些一路上看守的人放在眼裏。

烈孓前些日子剛剛晉升為飛雲境初階,牛氣的不行,試問,在這幾個寨子裏,有誰的修為比他高?

要知道,修煉之人,每一個大境界就是一個大坎,能夠跨過去的人少之又少,而烈孓,就是那些少之又少之人中的一個,自然走起路來是趾高氣揚。

猛虎寨大當家的接到消息就立馬趕了出來,可是還是沒來得及。

一個瘦弱的守衛正被烈孓一腳踩在地上,整個胸廓都已經完全變形,地上是一大片吐出來的血跡。

偏偏于此十分不相符的是烈孓那一張分外燦爛的笑臉,和地上遭殃的守衛相比,很是強烈的反差。

卿瑤音在暗處觀察着。

烈孓,黑風寨大當家,修為是飛雲境初階。身邊帶着的四個手下,全都是辟心境高階,與猛虎寨的實力相比,算得上是壓倒性的勝利了。

猛虎寨的大當家,目前才是辟心境高階的境界,而其他人,竟然沒有一個人能夠超過大當家的。

卿瑤音敢打賭,若是她今天不在,這猛虎寨就算是廢了。

不過,令卿瑤音有些震驚的不只是這些,還有存在感幾乎為零的左丘明朗和薛管家,最令卿瑤音震驚的是,她竟然看不透左丘明朗的修為。

這也就是說,有兩個可能,第一種,左丘明朗根本不會修煉,沒有修為,但是在現在的東宵大陸上,這種可能性幾乎為零,更何況,看薛管家的樣子,就可以直接排除這個可能,那就只剩下另一個了,左丘明朗可能比飛雲境初階還要高!

卿瑤音揉了揉鼻子。

一路上走來,左丘明朗一直是一副病殃殃的樣子,讓人幾乎要小心到怕他摔一跤都歸西的地步,沒想到他也是深藏不漏的一個人。

難道他是中了什麽毒?

卿瑤音沒有具體上前查看的機會,也并不想要上前去具體查看,他們之間的關系只不過是雇傭和被雇傭的罷了。

等到小北朝思暮想的銀子進兜之後,他們之間就一別兩寬好了。愛什麽什麽,她才沒有興趣去了解呢。

卿瑤音和猛虎寨的大當家傳音道。

由卿瑤音對付烈孓,猛虎寨大當家和沈明珠,以及周圍的重任對付那四個人,而左丘明朗,卿瑤音原本就沒有指望他。

也許人家确實是有那個實力,可是為什麽要救你呢?還是靠自己最妥帖。

大當家的讓下人把那名被烈孓打傷的男子擡下去醫治,烈孓故意踩得很重,就是不放開,大當家藏在袖子裏的拳頭握得緊緊的,面上仍舊是不露聲色。

“這邊請,我聽聞黑風寨大當家突然造訪,命他們迅速準備了一桌酒席,不如我們先去暢飲一杯如何?”

大當家陪着笑臉。

烈孓盯了半天,忽而笑了,腳下卻沒有松開,反而很用力的撚了撚,而後飛起一腳,将那命守衛直接踢飛出去,木質的牆壁都被直接踢穿了。

大當家的深呼吸了兩口氣,努力壓下心中的強烈的不滿心情,而後重新張開手,在前面帶路。

先讓你?瑟一會兒,那名守衛的賬,他總會連本帶利的一起讨回來!

烈孓看着猛虎寨大當家的反應。很滿意的樣子,慢悠悠的跟在後面,在猛虎寨裏參觀了起來,他今天來這裏,就是為了鏟除猛虎寨,這裏,只容得下黑風寨一個!

第 112 章 :掉落黑洞漩渦

了緣帶着燕九拔步狂奔,陰風哭嚎間,燕九向後望去,卻見那“黑洞”吞噬的越發快速,緊緊咬在在兩人身後。

“怎麽會這樣?”

了緣撐起一個金色的防護結界,用以抵擋黑洞吞噬時引起的吸力。

“這大概是某處秘境開啓在即,正在吸收沙海碑林裏的哀怨之氣。”

燕九暗道一聲“倒黴”!

自從燕九在霖天境一呆十三年,又在裏面經歷欲望祭臺之後,“秘境”兩個字,簡直就是燕九最讨厭的東西,沒有之一。

二人還未脫離那黑洞的吞噬範圍,就見一個黑氣彌漫的“魔氣團”向着二人追擊而來。

這又是什麽玩意?

等那魔氣團靠近,燕九這才看清,原來那“魔氣團”不是別人,正是先前那個魔修。

只是原本就畫風魔性的魔修,如今更是——面目全非。

是的,面目全非。

那魔修本就長相“奇特”一些,現在更是青面獠牙,背脊之上,更是生出一雙猙獰的骨翅,破體而出。

那骨翅只輕輕扇動,這一扇一合之間,就拔地而起,向着了緣建起的結界沖撞而來!

了緣當即盤膝,口念佛揭,一個個散發着金芒的奇異符篆,纏繞成一個圓圈,将結界層層加固。

可是那魔修卻好似吃了“大力丸”,只一下,兩人呆着的金色結界上,就碎裂出一條裂縫來。

灰色的哀怨之氣,順着裂縫争先恐後的湧入,将那些金色的符篆侵染成衰敗的灰色。

了緣抛出手中念珠,那念珠倏忽變大,纏繞于整個結界之上。

裂開的縫隙漸漸彌和,只要這結界能撐到黑洞吞噬的範圍之外,沒有了怨氣加持的魔修,對于燕九來說,或許就是動動爪子的事,但這前提是“撐過”!

顯然,那魔修即使被魔性操控,可也不會給燕九二人逃出的機會。

只見一道黑芒閃過,卻是那魔修趴在了結界上,他那裂到耳後的大嘴裏發出尖銳的嘶叫,貼在結界外看向裏面的了緣,垂涎順着齒縫滴滴答答的滑過結界。

燕九暗暗咽了口唾沫,這種去史前博物館看恐龍,卻突遭恐龍複活的體驗,比想象中還要來的糟糕。

而更糟糕的還在後面。

只見那魔修的骨翅不斷的拍打在結界上,先前彌和的縫隙,在這堪稱“怪力”的拍打下,又重新裂開。

一道道細小的裂縫,從結界上絲絲綻開,整個結界遠遠望去,好似一個遍布裂紋的玻璃球。

雖然了緣竭力挽回,可是唇角還是不經意間劃過一絲血線,他已盡力,而那魔修卻呼扇着骨翅退下。

燕九以為他已經放棄,剛想舒下一口氣的同時,卻見那魔修從高處俯瞰而來,以泰山壓頂之勢向着二人再一次沖撞而來。

只這一次卻是想要将燕九兩人推向低下不斷吞噬的黑洞漩渦。

這下,就連燕九也急切起來,這結界要是再被這魔修再狠狠的撞上一下,恐怕,即便不碎,也會被撞入黑洞之中。

怎麽辦?

燕九第一次恨起自己的土靈根來,這上天無路,下地無門的去哪找土?而且就算有,自己也沒有靈氣可以驅使。

怎麽辦?到底怎麽辦!

忽然燕九靈光一閃,似乎也不是沒有辦法……

燕九看向了緣,曾經在暗弑天內淌過無數艱險的佛子,如今卻是臉色蒼白,顯然消耗巨大。

“你說你今日會死,在你死前先借我點東西好了……”

還未等了緣回上一句“願”或“不願”,燕九就一掌劃開了緣的衣領,咬上了他的肩頭。

尖銳的犬齒咬破細滑的皮膚,滾燙的鮮血充盈于唇齒之間,帶着特有的腥甜和鐵鏽的氣味滑過喉嚨,而随之一起還有遠遠不絕的靈氣。

大概是疼的吧,就在燕九咬上了緣肩頭的時候,了緣的肩膀幾不可察的微微一縮。

了緣剛想問上一句:為何吸食自己的鮮血?

可是,還沒等他開口,就有一雙帶着涼氣的手掌蒙上了自己的眼睛。

那種感覺很奇怪,略涼的指腹覆在溫熱的眼睑上,形成一種奇異的感覺,充盈于二者相互交接的地方。

身為佛子的了緣大半時間都生活在無量山,他的身份,注定沒有人敢向他做出這種近乎無禮的舉動,可是現在不僅有人做了,而且還是一名妖修。

可是卻是意外的不讨厭。

了緣想到:這大概是這妖修身上帶着佛性的緣故。

其實從他見到燕九第一眼時他就發現了,這只靈寵身上,似乎帶着一種佛性,也正是因為這樣,他才會将這只向着自己口吐人言,與自己做“交易”的燕九,從暗弑天裏帶出。

“現在,看着我的眼睛”。

清泠的聲音自了緣耳邊想起,卻是短暫現出人形的燕九,看向那沖撞而來的魔修。

紅豔欲滴的石化之眼,對上魔修眼中混濁的猩紅色……

原本在對戰銀甲修士時,就負傷的石化之眼,再一次被燕九硬生生啓動。

有血,順着那雙精致的桃花眸緩緩流下,而已飛至眼前,骨翅碰撞到結界的魔修卻是寸寸石化。最終化為一具石像墜落至還在不斷向外吞噬的黑洞之中。

此時護住二人的金色結界搖搖欲碎,而黑洞所産生的吸力,正在将其拖入黑洞産生的漩渦之中。

“小和尚,你說你今日會死,是不是?”

燕九問向還在被自己遮住雙眼的了緣。

“是,”了緣回到,“小僧今日有一道渡不過的死劫,小僧命中注定死于今日。”

燕九卻是輕笑兩聲,“好巧,我偏偏覺得自己能活許久,小和尚,我若是今日救了你,你也不必太過感激,因為你一直尋找的聖佛遺骨,卻是被我無意間融入了金丹之中。”

了緣還欲問上一句,卻發現周圍場景俱變,自己卻是眨眼間,呆立于另一片灰色的天地之下。

靈石、丹藥、奇珍異寶,随意的散落在四處,而這其中還有一只睡得香甜的人面大嘴花……

待将了緣吞入頰囊,燕九不顧腳下将要破碎的金色結界,卻是向着那黑洞中央的漩渦處俯沖而下。

那黑洞形成的漩渦,還在不斷的向着四周擴散,所到之處黃沙,石碑,哀怨之氣俱被吞噬其中,而這裏面随着一同吞噬的,還有燕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