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3 章 死戰橋頭

夜就這麽靜靜的過去,有鳳凰天女站崗,李雷很放心,可半夜裏就感覺被人踹了一腳,一個機靈掀開被窩就爬了起來,睜眼就看到面無表情的鳳凰天女。

鳳凰天女掃了眼裸睡的李雷,仍是用平淡的表情開了口,“河裏的兇獸上岸了,穿衣服離開。”

“它們上岸就上呗,有你在怕啥。”

一邊嘟囔着一邊穿衣服,毫不在意鳳凰天女把自己看了個遍,在這貨心裏,鳳凰天女再漂亮也沒把她當人看。慢條斯理的穿完,掀開帳篷的門簾就要把帳篷拆卸收起。在月光的照射下,卻看到河水已經沸騰,一個個龐大的身軀在河水裏翻滾卻沒發出多大動靜,還有的已經開始往岸上攀爬,露出猙獰的頭顱和身體。

“月圓之夜,是噬帝鱷的交配時節,這時候的它們最為暴躁,就算我它們也不怕,你最好快跑,我沒義務保護你的安全。”

“靠你……”

心中大罵一聲撒腿就跑,鳳凰天女在身後漂浮着,不緊不慢的跟着,禁飛區域對她根本沒用。岸上的人們早就全都醒了,收拾完東西後退了一大截,兇獸的交配場面可很少見,全都遠遠地看着。見李雷跑來,很多人露出嫉妒的眼神,有鳳凰天女陪伴,可不是誰都能有的殊榮,更是有人恨不得沖過去殺了李雷,尤其是魂島島主緋夢和戰如玉。李雷的運氣太好,實力也越來越強大,任由發展下去後患無窮。

跑到人們的最前方李雷也停了下來,回頭一看,自己那豪華帳篷已經被拆了個稀巴爛,兩個身體龐大的身軀那身體疊在一起做着原始的活塞運動,沒幾下就完了事,母鱷趴在原地,公鱷繼續尋找下一個目标。

“快看……橋上的禁制開了……”

有人大吼出聲,人們齊齊的望去,橋頭原本沒有入口,現在堵路的東西已經消失,不知道什麽原因,竟然提前開放了。

越早進入城市收獲越多,可橋頭的禁制雖然消失,但一條近百米長的噬帝鱷懶洋洋的橫在了那裏,那應該是條母鱷,任由一條條的公鱷爬到身上交配完離去,屬于噬帝鱷中的蕩。婦。

有噬帝鱷擋路,就連那些仙境強者也不願意輕易犯險,這噬帝鱷的名字由來就是以前把帝境強者當零食吃,禁飛之下,讓仙境強者與這些身披重甲的東西肉搏,那純粹扯淡呢。

可噬帝鱷的交配期要持續數天,要是其他三處通往城市的通道禁止也開放了,這邊的人奇遇的機會就會少很多,人們急不可耐可又無可奈何。

正在躊躇間,三個陣營近百位仙境強者聯手而來,看着他們走來,李雷手心有點冒汗,可也知道不是沖自己,而是鳳凰天女。

到了近前,這些人齊齊的施禮,“天女大人,可否請您喝退這些噬帝鱷,我們好上橋開路。”

鳳凰天女的眼一瞪,帶有些怒意的開了口,“噬帝鱷數百年才交配一次,事關一個種族的繁衍生息,豈能說阻止就阻止,此事休提。也就是我現在主導,要是鳳凰醒來,就憑你們這句話,全都得化為灰燼。”

見她發怒,強者們不敢還嘴,搖頭的全都離去,只能等這些噬帝鱷交配完返回水裏,那怕那頭堵路的母鱷離開也成。新鮮勁一過,爬滿河岸的噬帝鱷誰看誰心煩,天亮了它們也不下水,而是爬那呼呼大睡起來。

“一群慫貨,看我的。”

有位脾氣暴躁的妖修見噬帝鱷全都睡了,咒罵着向前走去,他的本命獸也是兇獸,合體後周身籠罩在厚重的硬甲之下,自視實力高強又能掩蓋氣息,第一個上橋肯定能成為人們心目中的英雄。對他的行動,絕大多數人都屏住呼吸看着,而那些在血戰之地多年的各地鎮守着們則是搖頭不已,但是也沒勸解,只有鮮血才能警示人們。

繞過了幾條噬帝鱷,這人膽氣壯了很多,甚至還回身向衆人得意的揮了揮手,卻看到人們驚恐的目光,再轉身就看到滿是利齒的血盆大口一下咬來。躲都沒來得及躲,一口就被叼進了嘴裏,堅硬無比的厚甲就像是個雞蛋殼般被咬碎,裏面的血肉被擠了出來,那只身體最大的母鱷不等人獸分體,仰頭就一起吞進了肚子,打了個嗝接着趴地上熟睡。

一位妖聖,就像零食般被吃了,過不了多少天就會變成糞,人們只感覺周身涼嗖嗖的打了個冷戰,沒人敢在冒險了,可偏偏有人不服,大踏步向前走去,人們一看竟然只是個靈王,無不搖頭嘆息。而緋夢和戰如玉雙眼則冒出精光,這個自大的人正是李雷。

李雷邁步而出,連鳳凰天女都不看好他沒有跟随,李雷也不在意的繼續前行,同樣是繞過幾條熟睡的噬帝鱷,來到那條身體龐大的母鱷不遠處他停下了腳步,離得進才看到,這母鱷更本就沒熟睡,眯着眼睛,裏面冒着殘忍的光芒看着自己,只要在前進一點,絕對會張開血盆大口。

“哼,就知道沒那麽簡單。”

低哼一聲,李雷取出一頭被剝了皮的盤羊,甩手就扔了過去,就像一頭受過訓練的獵犬,母鱷仰頭張開血盆大口就把盤羊吞進嘴裏,也不裝睡了,黃色的瞳孔冷冷的看着李雷,直到到了攻擊距離,絕對不會放過這甜點。

李雷也不急,盤腿就坐到了地上,甚至還拿出瓶靈酒慢慢喝了起來。人們全都屏住呼吸靜靜的盯着,直到盯得眼發酸,哈切連天,這李雷還是沒動靜,那母鱷也同樣如此,直到一瓶酒喝完,李雷把空酒瓶直接向母鱷丢去,人們這才捂嘴驚呼,這李雷實在太大膽了,不怕激怒那兇殘的猛獸。

意外的是母鱷完全閉上了眼睛,一點反應都沒,李雷嘴角露出了笑容,拍拍屁股起身大步向橋頭走去,在人們目瞪口呆中還是踩着母鱷的後背過去的。

尼瑪的廢了老子好幾十斤靈獸昏睡丹,要是還不睡着,老子就該撞牆了!可惜了人太多,要不然絕對把這噬帝鱷弄進浮空仙島,讓它跟大地狂龍打一架後馴服。

這裏小小靈王竟然走上了橋,人們全都不敢置信,可當其他人也要跟着上橋時,外圍的噬帝鱷竟然被驚呼聲驚醒了,全都掉頭看向了人群,虎視眈眈的等着,交配期他們全都不下水,陸地上能有食物最好不過了。

回頭看看其他人上不來,李雷露出個得意的微笑,再一回頭笑不出來了,橋上竟然有很多人形石雕,離得最近的一個羊頭人形石雕開始破碎,露出裏面的健壯身軀。這羊頭生物最吸引人的就是一對沖天尖角,和手中帶鎖鏈的寬大長柄戰斧,戰斧尾部的鎖鏈拴在了右手腕上,垂下的鎖鏈冒着通紅的光芒,一看就溫度不低。

抖落掉身上的碎石,羊頭生物雙眼通紅緊握戰斧,鼻孔間喘着冒火星的白煙,等着橋頭邊緣的李雷再上前幾步就發動攻擊。

李雷眨眨眼咧了嘴,沒想到冒險上了橋卻是個這樣的結果,回頭看看遠處的人群,又看看這羊頭生物,回是回不去了,只能往前沖。

“死吧……”

只要隐藏術法就好,其他的沒有意義,青白的光芒從身體冒出,高舉着鬼仙刀就撲了過去,在兵器快要相撞時,身體一矮,鬼仙刀向下一翻就砍中羊頭生物的側肋,羊頭生物身上的護甲很簡陋,那裏沒有保護,一大塊肉被砍落下來。接着一打滾躲過對方劈下的戰斧,戰斧和橋面接觸打起火花發出脆響,李雷的雙眼也變得凝重。

落到地面的那塊肉變成碎石,而傷口處流出來的不是血,而是類似岩漿的東西,很快那地方就在次長平,除了像快凝結的岩漿一樣,跟沒受傷一樣!

“我就不信弄不死你……”

風雷之力對着羊頭生物似乎也沒用,李雷只好再次撲上,憑着比對方靈巧多的身手,一次次的砍中對方的身體,一塊塊血肉被削下來變成碎石,他不信這羊頭生物就一直能複原。

羊頭生物确實不能無休止的複原,由于很多血肉被砍飛,一次次的複原後,個頭要比之前挨了不少,只比李雷還高一頭,看到獲勝的希望,李雷終于再次露出了笑容。可當他冒着生命危險挨了羊頭生物一腳,砍飛了對方的小腿後,他笑不出來了。

捂着肚子,看着眼前一大一小兩個羊頭怪,他有點想哭,大的是原來那只,身高現在只到自己肩頭,手中的戰斧都小了一。矮的那只是被削飛的血肉融合而成,似乎是分量足夠了,變成了一只不到一米的小羊頭怪,一大一下上下配合着攻擊,弄的李雷手忙腳亂,氣得想吐血。

“相克的屬性或徹底打碎才能殺死……”

艱難的打鬥,有人徹底看不下去了,大吼出聲,讓李雷先清理橋面也是好事。聽到之後李雷精神一震,怪叫一聲挺身直刺,對小羊頭怪的攻擊不管不顧。

手中鬼仙刀把大的一只一下捅個對穿,風雷之力湧入刀身,接着爆裂開來,把大的一只炸了個粉碎,只有頭顱和雙腿還算完整,李雷擡腿又踹飛小的一只,心中讓管家治好自己腿上一尺多長露出白骨的傷口,把羊頭怪倒地的雙腿剁了個粉碎。

第 153 章 :天谕劍經下卷

寧長久最後一劍刺出時,滿天的殘影都回到了他的身體裏,而盛氣淩人的劍氣也在此刻消弭。

他們仿佛置身于一片黑夜,而本就極暗的天地裏,天狗忽然吞去了月亮,于是所有的光就此消盡,可見的一切都被黑暗填滿。

黑衣少年手中的刀像是幹了的沙子,失去了黏性,開始消散飄落。

他看着寧長久怪異的姿勢,想笑。但是看着這刺入咽喉的一劍,卻怎麽也笑不出來,喉嚨口只能發出“盒盒盒盒”的聲音。

黑衣少年滿腹疑問,他想問些什麽,但寧長久卻不給他一點機會,劍氣像是岩漿奔湧而過,他的身體中亮起了無數紅色的線,那些線就像是密密麻麻泛起的血絲,随時要破開皮膚迸濺而出。

“住手!”十無怒吼,道劍破匣而出,向着護山大陣斬去。

啄着九嬰法相的金烏啾啾地鳴叫着,它的足下,那法相開始消散。

黑衣少年甚至擁有紫庭境破碎虛空的能力,他原本以為自己可以躲過這裏任何人出的劍,哪怕是那個叫荊陽夏的守霄峰主。

但他卻被這一劍刺中了。

他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這一劍,也想不明白那只金烏……與三千年前的到底是不是同一只。

當年那位,可是真正堪比金翅大鵬明王的神鳥,是掌管着十目國的神明。

如今又怎麽可能只有麻雀大小?

體內的劍火炸開,身體随之寸寸爆裂,他像是一塊被撕碎的黑色幕布,在爆炸之後,黑色的碎片洋洋灑灑落如紙錢。

炸開的氣流夾雜着焰光,掀得寧長久白衣激蕩,墨發後揚。

寧長久回頭,望向了陸嫁嫁。

他微微皺眉,不知是不是錯覺,他遙遙望去時,竟看到了她眼角閃爍着些許淚光。

黑衣少年炸開的那一刻,十無的臉色陰冷到了極點。

他的身後,十四衣與另一位道主同時擡頭,道劍祭出,身後同時立起了數十丈高的法身。

“你們莫非要反悔不成?”荊陽夏拍動腰間的木鞘,碧霄劍破去,懸在了護山大陣的最中央。

寧長久捂着胸口輕輕咳嗽了幾聲,身子明顯地失去了許多力氣,肩膀拉攏了許多。

十無盯着寧長久,想起了一些往事,問道:“你那一劍叫什麽?”

寧長久不答。

十無顯然也聽到了先前荊陽夏的驚呼,他确定了那一劍的來路,繼續道:“天谕劍經下半卷……你們天宗幾十年前便遺失之物,為何會被一個晚輩弟子學會?”

天谕劍經下半卷?

先前守霄峰主荊陽夏的驚呼聲便讓許多人心生疑惑,如今十無挑明,更是讓他們震驚不已。

天谕劍經下半卷的丢失,是峰中所有人都知道的事。

那是許多年前的陳年舊事了,傳言中罪魁禍首便是自囚書閣的嚴舟師叔祖。而這一代宗主翰池真人本是真正的天縱奇才,若非劍經下半卷丢失,他何至于在紫庭巅峰一甲子,遲遲無法突破。

但如今一個年紀輕輕的弟子竟使出了天谕劍經下半卷的招式?

莫非當年劍經遺失另有隐情?

莫說是弟子,哪怕是四峰峰主,心中都疑惑不解,而陸嫁嫁知道,這劍法是他從嚴舟睡夢中偷學的,難道說嚴舟自囚書閣,并非是因為找不到劍經,而是早已找到,一直在偷偷地潛心練劍?

想到這裏,陸嫁嫁想起老人那張和藹的臉,心中湧起寒意。

若真如她所想,那麽嚴舟的圖謀究竟是什麽?

寧長久的想法與陸嫁嫁不同,他覺得,若嚴舟真盜走了天谕劍經下半卷,極難不被宗主發現,哪怕宗主沒有發現,他也一定會好好藏着這個秘密,不至于明知道自己每日以小飛空陣于書閣和隐峰穿梭,還能坦然安睡。

但若是如此,嚴舟會劍經下半卷劍法這件事,又無法解釋。

寧長久沒有直接回答十無的問話,而是道:“我峰私事,與你何幹?若你還有門主信用,退到桃簾之外去吧。”

荊陽夏心中對于此事震惑不已,但大敵當前,他也強壓下心中的震驚與疑問,道:“你們若再咄咄逼人,百年未出的護山大劍,今日便要問世了。”

十無道:“沒有宗主劍的護山大劍,我倒是想看看有幾分威力。”

荊陽夏怒道:“你真要反悔?”

十無傲然道:“誰說我弟子輸了?”

荊陽夏道:“衆目睽睽莫非你還要颠倒黑白?”

十無冷笑一聲。

忽然間,那片劍場上再次刮起了陰風。

寧長久嘆了口氣,他肩頭的金烏卻是目光熾烈。

劍場上,揚起了黑色的細長光芒,一個人影由許多黑色的線條勾勒、拼湊而成,那赫然又是那黑衣少年的模樣,只是這一次,他的神态和樣貌都要成熟了許多。

“蠢貨。”黑衣少年盯着地上衣袂的殘片,罵了一句。

傳說之中,九嬰有九條生命,只要有一個頭顱尚存,其餘的頭顱便都可以自行修複,所以唯有一口氣将其斬殺九次,才能真正将其殺死。

這個傳說有一半是真的,九嬰确實有九命,但它中間的頭顱,被斬去之後是無法修複的。

雖然它還可以憑借其他八個頭顱繼續存活,但是失去了真正的大腦,不僅九嬰的實力會大打折扣,其餘八首也會自相殘殺。

而三千年前,九嬰便是被一口氣斷去九首,而中間最重要的頭顱,至今依舊下落不明。

紫天道門重塑九嬰之時,生怕它自相殘殺,便将八個頭顱的意識一同塞入了這個他們創造出來的少年身體裏。

等到九嬰徹底拼湊完整,再讓這個少年與九嬰相融。

這些事寧長久猜到了,他甚至可以想到,此刻紫天道門的人已将九嬰的殘骨搬至蓮田鎮外,讓那條巨蟒與九嬰相接。

先前在蓮田鎮時,他曾想過讓陸嫁嫁出劍去斬殺那頭巨蟒,但他當時放棄了那個想法。

一來那頭巨蟒也是紫庭或者接近紫庭境的生物,極難殺死,二來蓮田鎮中,一切都有可能是畫,像那條黑色巨蟒,張锲瑜一定想了無數的手段将其保護好。

真正想要殺死它,唯有在蓮田鎮外,可那時九嬰已成,誰又能連續斬去那九個頭顱?

如今在他們面前的,幾乎是一個無解死局。

但他又總覺,自己漏想了什麽。

他回過頭,忽然看見寧小齡定定地看着自己,她目光閃爍,檀口半張,臉色因為驚吓而顯得發白,她對着自己揮着拳頭,好像有什麽事情要迫切地告訴自己。

“你還想再死一次?”寧長久盯着黑衣少年,問道。

黑衣少年再次凝出了黑刀,他沒有看寧長久,而是緊盯着他肩上的金烏。

“你到底是誰?”黑衣少年又問。

寧長久沒有理會他,先前那一劍之後,他的劍道感悟更深了一層,他此刻有自信,哪怕九嬰用盡如今的七條命,也無法勝過自己。

他們又陷入了對峙,誰也沒有率先動手。

“你在做什麽?!”

忽然,劍場之上傳來了暴怒的咆哮聲。

荊陽夏看了一眼護山大陣,大陣上,竟隐隐出現了裂紋,那裂紋極細,若不仔細看根本無法察覺。

九嬰空間的法則,非但可以視大陣如無物,甚至有能力直接将其摧毀,這也是十無真正有恃無恐的原因。

直到此刻,他們才發現護山大陣一直被九嬰的法則暗中蠶食着。

“護山大劍!”荊陽夏爆喝一聲,再沒有任何猶豫。

四道氣勢不同的劍光幾乎同時亮起。

十無與兩位道主也于此刻祭出道劍,斬向了護山大陣。

他們從來沒有打算信守承諾。

這種比劍不過是小孩子的打鬧,怎麽可能真正左右大局的走勢?

這場比劍強行終止,圖窮匕見,紫天道門掀翻了棋盤,雙方一同亮出了最鋒利的劍。

先前還平靜的天地裏,一瞬間湧起的劍光便像是要吞天噬地的修蛇,對着整個四峰張開了血盆大口。

四峰之上,護山大劍凝成。

那是一柄無比巨大的劍,高懸于四峰之頂。

那柄劍的劍身,就像是數十條蒼古巨龍交纏凝成的一樣,只有大概的劍形,沒有明确的劍鋒,但它才一出現,蒼茫古意的殺氣像是趕赴了千萬裏的大風,迢迢來此。

十無盯着那一劍,神色凝重到了極點。

便是這樣的劍,壓了紫天道門數百年。

而如今,他作為這一代的門主,只要斬破這一劍,便可以成為真正強大的宗門,從此道門再無對手,甚至有望冠絕南州。

他的心在緊張與炙熱中澎湃着。

這柄劍凝成,劍尖直指黑衣少年。

黑衣少年嘴角勾起了一絲弧度,他的身體後仰,虛空開裂,整個人裂開陷了進去,接着,十無的身後,黑色的大門裂開,少年從中走出,微笑作揖:“師父救命。”

十四衣的身邊,另一位道主擡起了頭。

那位道主同樣是寬大的玄紫長袍,容顏隐在兜帽之下,此刻她終于擡頭,衆人這才發現她竟是一位女子。

十無也望向了她。

“十三雨辰,準備好了嗎?”

她叫十三雨辰,是四位道主中唯一的女子,也是四道主中最不起眼的一位,關于她的故事少之又少。

十三雨辰依舊沒有摘下兜帽,尖尖的下巴動了動,似是點頭。

接着,她擡起了手,四指垂落,拇指上翹,然後整個手掌順着手臂猛地向前一推,如傘一般驟然張開。

“天道為一,萬物歸元。”

女子的聲音毫無感情地響起:“化墟。”

她的話音落下之際,身後緊随着的數位紫袍道人立刻結印,将十三雨辰圍在了最中央,無數根紫色的線像是筆直的電,在他們中間交錯勾連。

黑衣少年笑道:“雨辰姐姐好厲害,一手破道術整個南州怕是無出其右了吧?”

十三雨辰沒什麽感情地回道:“做好自己的事。”

黑衣少年淡淡一笑。

十無與十四衣對視了一眼。

他們是紫天道門最強的兩位,只不過他們先前哪怕聯手也敵不過翰池真人,但如今天宗群龍無首,他們又有何懼?

兩柄道劍于空中相合,竟發出了不弱于天宗護山大劍的光。

兩宗巨劍遙對,相互鎖定,像是兩團巨大無比的雲朵,緩慢地靠攏、相撞。

黑衣少年沒有去看那柄劍,而是将目光落到了劍場上。

他臉上的微笑忽然散去,驚喝道:“人呢?”

寧長久不見了蹤影。

此刻天宗四柄仙劍彙作護山大劍,而紫天道門兩位最強者同樣以道劍相迎,而道主十三雨辰,又與那黑衣少年一道撬動護山大陣,谕劍天宗的生死存亡關頭,所有人都緊張到了極點,便沒再去多注意寧長久。

“你要去哪?”陸嫁嫁注意到了他,但她此刻控制着仙劍明瀾,無法抽身。

寧長久道:“我去見嚴舟。”

陸嫁嫁緊張道:“見他做什麽?他私藏劍經圖謀不軌,若是知道你也練了那劍,會誅你滅口的。”

寧長久看了一眼搖搖欲墜的護山大陣,只是道:“相信我。”

寧小齡也跑了過來,急切道:“師兄!我……我想起了一些事情。”

寧長久一邊向着內峰走去,一邊問:“什麽事?”

寧小齡道:“之前……之前初春試劍會的時候,我腦子裏忽然出現了一些畫面,之後你問我有沒有記得什麽事,那天晚上我想起來了,但是去找你你沒在,就一直忘了……”

寧長久眉頭緊鎖。

這個世界上,一個人的記憶很難被真正抹去,巨大輪廓勾勒出之後,其中塵封的細節便也會随之千絲萬縷地剝離出來。

寧小齡簡單的一句話,便讓他覺得有些頭疼,接着,他見到了那個灰霧籠罩的輪廓。

“你想起了什麽?”寧長久問。

寧小齡道:“蛇!有一頭大蛇的骨頭,纏在纏龍柱上,還有許多燈,滿地的物件……好像,好像還有一個人!”

寧長久腳步微頓,他閉上了眼,無數畫面一下子沖入腦海,那些畫面像是一個個模糊的噩夢,隔着重重灰黑的霧氣,在迷離的燈火裏一點點展露出它的真容。

天窟峰底……燈柱、被邪性污染的聖器、白骨大蛇、石像老人。

順着一條線,這些暗藏的記憶被連根拔起。

寧長久終于明白,為什麽先前那麽确定,蓮田鎮的大蛇是九嬰的頭顱之一,因為他的潛意識在告訴自己,真正的巴蛇在其他地方——它的骨頭就在天窟峰底。

可那個老人又是誰?他為什麽要篡改自己的記憶?

守墓人……

巴蛇的骨頭又有什麽用呢?

寧長久暫時無法想通,眼前還有更加迫切之事等着他。

“師妹,謝謝你。”寧長久說道:“如果我沒有回來,記得把幻雪蓮寄去皇城,給趙襄兒。”

“啊……師兄,你要做什麽?”寧小齡拉住了他的袖子,不讓他走。

寧長久揉了揉她的腦袋。

他的身邊亮起了許多星星點點的靈光,他一根根地掰開了寧小齡的手指,然後逆畫小飛空陣,找到了書閣中那本書的位置,身體一沉,兩處的空間交疊,寧長久的身影消失在了峰上,轉而出現在了書閣裏。

寧小齡看着空蕩蕩的前方,想起了師兄方才的話,抹了抹眼眶,她知道師兄去了書閣,想追過去,但她卻咬了咬自己的手臂,用痛意讓自己冷靜,她告訴自己,現在不可以再給師兄添亂了,外面的壞人來了,她要好好同師尊一起,将他們趕走。

……

“你來做什麽?”嚴舟擡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寧長久道:“谕劍天宗危難臨頭,前輩難道要坐視不理?”

嚴舟聲音蒼老道:“我不過是一個看着書閣的老頭子罷了,若他們要踏入此處,我會立刻殺人。”

寧長久道:“前輩自囚書閣這麽多年,是該到個頭了。”

嚴舟道:“我曾立下血誓,尋不到劍經,絕不離開書閣。”

寧長久閉上眼,沉默了一會,忽然道:“前輩,很早之前,你就應該死了。”

“你說什麽?”嚴舟皺眉。

寧長久道:“我第一天來書閣的時候,就覺得你的狀态很不對,好像随時都要死去。”

嚴舟笑道:“老頭子本就是這樣,一覺睡下去也不知道明天還能不能醒……是啊,我是要死了。”

寧長久搖頭道:“可你一直活着,活了這麽多年。”

嚴舟道:“長命境尚可活兩百歲,紫庭境茍活幾百年有何稀奇?當年劍經失竊的時候,我為劍經所傷,若非如此,我此刻也不會這麽老……”

寧長久嘆氣道:“天谕劍經是一招必殺的劍經,不會受傷,只會死。”

嚴舟雙手攏袖,他的氣息漸漸沉靜了下來:“你到底想說什麽?”

寧長久盯着他的眼睛,問:“如今活着的,真的是嚴舟師叔祖麽?”

“你……說什麽?”

老人的瞳孔忽然潰散。

……

“萬物有靈,本就是神物的劍經更是如此。”寧長久推測起當年發生的事情:“許多年前,天谕劍經生出了器靈,器靈像着世間所有的生命一樣,渴望着自由,而它獲得自由首先要做的,便是打破眼前的牢籠。所以他蠱惑了最近的看守者,也就是師叔祖您。”

“你被劍經的器靈欺騙,将它放了出來……但是宗主很快趕到。器靈不想再被封印,但它也同樣感知到,它無法變成真正自由的人,它的存在必須依托器物的存在。”寧長久的語速很快,卻很清晰。

他盯着嚴舟的眼睛,繼續說:“于是它想到了一個辦法,寄生,它将天谕劍經打入到你的身體裏,讓你成為了寄生的容器。所以當時你受了傷……其實這并不是器靈想要傷你逃離,而是要将你的身體直接打磨成可供它容納的形态。”

“之後宗主趕到,看到你身受重傷,從你的口中得知了劍經出逃之事。”寧長久說道:“其實是劍經占據了你,而劍經對你造成的傷勢,足以讓你死去……但你一旦死去,它也會敗露,所以這些年,它一直在給你吊命。”

嚴舟聽着他的話語,潰散的瞳孔漸漸重新凝聚成形:“怎麽……怎麽可能呢?”

寧長久道:“劍經一直藏在你的身體裏,所以你能感覺到他的存在,卻無法在書閣中找到它。它一直藏在你意識的背面。師叔祖,某種意義上講,你就是劍經啊……”

嚴舟問道:“那……它究竟想做什麽?”

寧長久給出了答案:“尋找下一個可以寄生的身體。”

嚴舟臉色煞白,像是又老了幾分。

寧長久解釋道:“當初他強行将你的身體開辟為容器,差點将你直接殺死,而你尚且如此,其他人當然更加無法承受……所以它一直在找人,最後,它選中了我,在它眼裏,我是唯一有希望學成劍經的人。”

寧長久想起了嚴舟夢中練劍的場景,說道:“它故意将這些劍招假裝為夢游,便是想讓我學會,等我學成劍經之後,它便可以寄生于我,離開谕劍天宗,然後一點點蠶食我的意識,成為真正的‘人’”

“南承也與我說過,他見過我夢中練劍。”嚴舟忽然道。

寧長久一怔,明白過來為何當年嚴舟挑中了南承,讓他去隐峰閉關,而南承為何又強練劍體……那應該也是劍經的蠱惑,若是南承練成劍體,或許就有修習劍經的資格,成為它逃去外面的容器。

他想要在南承身上看到奇跡,可南承強練劍體,差點因之而死。

“等了這麽多年,終于等到了一個我。”寧長久的聲音帶着哀傷:“開心嗎?”

嚴舟也想明白了許多事情,他緩緩起身,看着自己的身體,手按在了胸口,像是要像鏟子一樣鏟入血肉裏,将深藏在體內的那個靈魂挖出來。

“原來……如此。”嚴舟緩緩笑了起來:“丢失劍經,是我一生有愧于翰池之事……原來,竟是當局者迷啊。”

寧長久靜靜地看着他,等一個答案。

“你很聰明啊。”許久,嚴舟才再次擡頭,此刻,他的聲音已經變了,變得稚聲稚氣,甚至分辨不出性別:“看來我沒有看走眼。”

寧長久看着他,知道器靈已經意識倒轉,占據了嚴舟。

‘嚴舟’說道:“你現在想要這個老頭子給你出劍,但是我随時可以殺掉他。”

寧長久道:“說出你的條件吧。”

‘嚴舟’說道:“我不想再回那個籠子裏了,今天我可以幫你出劍,但是你必須讓我進入你的身體裏,然後帶我離開,可以嗎?”

寧長久道:“我答應你。”

‘嚴舟’冷冷道:“你可千萬別想着使詐,當着我的面,把剩下的六式學完,到時候你想跑也跑不掉了。”

寧長久笑了笑,當初若不是因為給陸嫁嫁煉體耽擱了許多,他或許早就将劍經學完了,若是那樣,嚴舟便會在不知不覺間死去,而自己的身體裏也會不知不覺地多一條寄生蟲。

哪怕是他,也微感後怕。

寧長久記下了這六式,然後道:“我想問過嚴舟師叔祖的意見。”

他答道:“這個老頭子的意見做什麽數?若沒有我,他早死了。”

寧長久固執地看着他。

器靈嘆了口氣,意識下沉,嚴舟悠悠轉醒,老态龍鐘的樣子像是連拐杖都提不動了,他知道先前器靈與寧長久說了什麽,老人釋然地笑了起來:“迷失局中數十年,為人傀儡而不自知,何其可笑也……今朝聞道,死亦何妨……”

寧長久深深鞠躬,道:“師叔祖大義。”

老人放聲狂笑,老淚縱橫。

天窟峰中,劍氣驟起三百丈。

第 142 章 :不過一門親事

第一百四十二章:不過一門親事

“是她?”

沈言湘眼色都變得敏銳:“我聽說她才剛從晉中回來沒幾日啊。”

從晉中收回五萬兩鋪子租金已經叫沈言湘咋舌,如今又不費吹灰之力将沈老夫人送入牢獄,沈言湘後知後覺這些并非巧合。

“誰說不是呢?”

“想來是母親要給她指親,她不樂意了,這才将母親送入牢獄,她的親事便也就沒人敢做主。”

前些日子沈樂窈在葳蕤院裏鬧出的事王氏還記憶猶新。

“祖母要給她定哪家的公子?”

沈言湘待在翊王府上,極少探聽沈家發生的事。

“便是那陸書倫。”

“你祖母她看不慣陸書倫總跑來沈家找她要銀錢出去賭錢,便想出這麽個主意,想讓阿窈嫁過去管教他。她本也不想阿窈嫁入勳貴人家光宗耀祖。”

事到如今,沈老夫人存的那些心思王氏也不再瞞着沈言湘。

聽完這一番話,沈言湘臉上并未露出任何同情之色,甚至覺得沈樂窈太過歹毒,不過是一門親事,竟鬧到将自家祖母送入牢獄的地步。

“湘兒,依我看這件事你還是別插手過多,阿窈她應當只是一時之氣,過幾日你祖母便能回到家裏來也說不定。”

沈老夫人都管不住沈樂窈,沈言湘一個後輩,又如何會是她的對手?

王氏也是為了自已女兒做打算。

“母親你放心,我如今是翊王妃,她就算是冒犯也不敢冒犯到皇家頭上。”

沈言湘囑咐王氏一會兒先回玉瓊院,她去找沈樂窈問個清楚。

倘若真是沈樂窈所為,那她便有法子将沈老夫人救出來。

王氏知道沈言湘性子執拗,她決定的事旁人都勸不動,只好由她去了。

車辇回到沈家,王氏看着她往驚蟄院而去,叮囑青鳶好好看着沈言湘,若是鬧出事來第一時間回玉瓊院找她。

青鳶點頭如搗蒜,小跑着跟上沈言湘腳步。

彼時的沈樂窈正和楹月在屋內繡挂在四角床榻上的草藥荷包,是用來驅蚊蟲所用。

見到沈言湘風風火火走進屋,一聲招呼也不打,她便知道她是來滋事的。

“大姐姐不是到陸家去了麽?”

“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是不是祖母她沒事了?”

沈樂窈只看了她一眼,便又低頭忙活手中活計。

“你別給我裝蒜了,祖母入獄的事是你幹的吧?!”

沈言湘走到她跟前,身上不僅帶着沈家嫡長女的風範,如今還多了幾分翊王妃的風範。

“大姐姐可有證據?”

“沒有證據就這般污蔑阿窈,阿窈可也是能将你告到府衙裏的。”

沈樂窈神色鎮定,仿若并不将她放在眼裏。

“證據?”

沈言湘冷哼:“祖母要将你嫁給陸書倫,你氣不過便先發制人,将她狀告到衙門裏送她入獄,你的親事便無人能做主了。”

“是與不是?”

聞言,沈樂窈才慢慢放下手中活計,擡起頭輕蔑一笑:“大姐姐說得好生輕巧,我氣不過?那陸書倫是個什麽德性,想必不用我說大姐姐也一清二楚吧?”

“嫁給那樣的人,若是大姐姐,大姐姐只怕比我鬧得還要兇!”

沈樂窈清隽眉眼間難得地露出怒意,怒目看着沈言湘,絲毫尋不到往日的怯弱。

“大伯母千方百計為難我,讓我到晉中去收租金,回來不到兩日祖母又急着将我指給陸家,既然這沈家容不下我,我又何必還要客客氣氣的?”

只要治一治沈老夫人,其他人心裏有的那些個腌臜心思便也只能在肚子裏消化,誰也不敢再招惹她沈樂窈。

“你住口——”

“祖母和母親豈是你這一張臭嘴能随意玷污的?!”

“将你指給陸家你就算是再不願,也不該将祖母送入牢獄,她可是沈家的長輩,身為小輩你這麽做也不怕天打雷劈——”

沈言湘氣得将茶幾上的繡籃拂落,整個人居高臨下訓斥她。

“大姐姐,如今你已為翊王妃,算不得沈家人了,沈家的事你還是少插手的好。”

盯着地上被她拂掉的東西,沈樂窈冷冰冰說出這些話。

“你這是在警告我?”

“我告訴你,你趕緊将祖母從牢獄中救出來,否則你和陸家的這門親事,我會管到底——”

從小到大,沈言湘便永遠是一副頤指氣使的模樣,此刻見沈樂窈這般忤逆自已,她如何能受得了,只得厚着臉皮命令她。

“我可沒那個本事。”

“大姐姐難道還能去求着翊王殿下,讓他給我指婚不成?”

“翊王殿下的心思在誰的身上,大姐姐心中最是清楚,你的這些芝麻小事,他未必肯管。”

沈樂窈最是知道‘殺人誅心’這一招怎麽用。

沈言湘滿身神氣被她這一番話擊得稀碎,她這翊王妃的身份在沈樂窈眼裏早就被當成笑話一般,又如何會忌憚?

“你,你早就知道…”

沈言湘終于明白當初她懷疑得沒錯,沈樂窈早就知道李承硯和阮莞兒有私情。

沈樂窈笑了笑:“不錯。所以當初大姐姐嫉妒我與定王殿下定下婚約,也想嫁入皇家我并未聲張,便是想親眼看你跳入火坑,嘗一嘗那其中的滋味。”

“你好狠毒的心——”

沈言湘錯愕得幾乎站不穩,好在有青鳶在身後扶着。

“我狠毒?”

沈樂窈好似聽到笑話一般:“當初我若是勸大姐姐,會落得個什麽下場,不必我說大姐姐心裏也跟明鏡似的。”

若當初沈樂窈真說出那些話,換來的只會是沈老夫人和王氏的痛恨和打罵,落不到任何好處。

見她啞巴似的,沈樂窈眯了眯眼道:“大姐姐若是想讓我救祖母也可以,我有個條件。”

“什麽條件?”

沈言湘已是萬念俱灰。

“讓大伯母将沈家中饋交給我來掌管。”

“你說什麽?!”

沈言湘睜大雙眼。

“大姐姐回去與大伯母商量吧,再拖久些只怕祖母熬不住那牢獄之災。”

說完,沈樂窈讓楹月将人送出屋門。

沈言湘失魂落魄回到玉瓊院,想着要如何與王氏開這個口。

第 140 章 這該死的甜蜜

東京人口稠密,比之上國大城市甚至還猶有過之。

彥真輝選擇的這家商場規模不小,上下五層樓,在一樓大廳,就有一架鋼琴擺在顯眼的位置。

鋼琴前有一位穿着正裝的中年男子正在進行演奏,曲目居然還是彥真輝“創作”的《給真央的詩》。

這位中年男子的演奏技術非常精湛,而且他似乎對曲子稍微做出了一些改編,将節奏稍稍放緩,使得整首鋼琴曲變得更加柔和舒緩。

如今的彥真輝已經懂得鑒賞音樂,心中感慨一聲,這位大佬的音樂造詣非常高。

彥真輝在“創作”《給真央的詩》的時候,畢竟水平有限,雖然是按照腦子裏的記憶一個音階一個音階摳出來的,但記憶也是有偏差的,所以後來聽了幾次,彥真輝始終感覺有點怪怪的,但卻始終沒辦法做出修改,這就是他自己真實水平不夠造成的。

中年人手中流轉的音樂,跟彥真輝記憶中的原曲已經十分貼近了。

彥真輝等人到的時候,中年人才剛剛開始演奏。

古河一家聽了一會兒,都露出了古怪的神色看着彥真輝。

“這個人好像比真輝厲害啊?”古河勇人跟彥真輝關系好,說話沒什麽顧忌。

彥真輝倒是坦然:“我又不是天下第一,別人比我強不是很正常的嗎?”

兩人輕聲交談,并沒有驚擾到正在彈琴的中年男人。

一曲演奏完畢,中年男人面露微笑,正準備擡起手再來一次。

這怎麽能行!

彥真輝好不容易情緒起來了,想用一首曲子表達自己對古河凜的感情呢,要是再等下去,情緒就平複下去了。

于是他急忙走上前,輕聲道:“這位先生,能不能讓我先彈一曲,我有一首歌想要送給我女朋友。”

被驚擾到的中年男人驀然擡起頭,臉上惱怒的神色瞬間消失,微笑到:“當然。”

說罷就站了起來,走到鋼琴旁邊,卻并不離開。

彥真輝心中微惱,覺得這人年紀老大不小了,怎麽臉皮這麽厚呢。

随即又是微微一笑,想到剛才古河凜在母親的墓碑前絮絮叨叨說着跟自己相識的經歷,心中一陣柔情湧動。

中年人彈奏的時候,顯然已經試音完畢,彥真輝手指輕輕按着黑白色的琴鍵,按照記憶中的音符先稍微嘗試了一下。

還不錯!

在百倍經驗成長的加成下,彥真輝音樂天賦雖差,但這種恐怖的加成,還是讓他比起常人來是個超級天才,只不過不如劍道和廚藝那麽誇張罷了。

如果用個直觀一點的比喻,彥真輝學習任何一門技藝,當做是俠客練習內功的話,他在劍道和廚藝方面天賦正常,所以練習一天是別人的一百倍。他在音樂上的天賦就只有正常人的一半甚至更低,但在百倍成長加持下,練習速度依舊是常人的三十倍以上。

用一句專業人士的話來說,就是彥真輝現在的底子不錯,但水平還差得遠呢。

但音樂這東西,有的時候真的是需要情感的。

沒有感情經歷的人,聽情歌感覺就像是在無病呻吟,有過情傷的聽好的情歌,或許就會想起自己的過往,甚至為此而流淚。

現在的彥真輝,就處于一種情緒波動劇烈的時期。

在經過最初幾下的嘗試之後,曲調如潮水一般,從大腦中湧出,通過手指躍動于琴鍵之上,緩緩流淌出來,鑽進了衆人的耳朵。

琴聲安詳、寧靜中帶着溫柔和細膩,委婉動人的曲調,就是屬于東方人自己的浪漫。

短暫的前奏之後,彥真輝轉頭看了一眼古河凜,微微一笑,緩緩開口唱了起來。

“你問我愛你有多深……”

彥真輝的唱功不算出色,頂多也就KTV麥霸的水準。

但他這一次真的唱得很用心,真摯的感情任誰都能聽得出來。

站在鋼琴邊的中年男人先是點頭,随後又是搖頭,顯然也是對彥真輝普通的唱功感到惋惜。

《月亮代表我的心》是一首世紀金曲,這樣的音樂,永遠也不會過時。

古河凜的眼中已經有了霧氣,雙手捧在胸口,俏麗的臉上挂着溫柔又感動的笑容,癡癡地跟彥真輝對視着。

感受到來自身邊的戀愛腐臭氣息,古河勇人不由撇了撇嘴。

“戀愛的酸臭味,真讨厭!”

古河涼介的心情就稍微複雜一些,雖然早就料到會有這一天,并且一直對彥真輝這個未來女婿很滿意,但看到自己辛辛苦苦養大的女兒,現在眼裏只有別的男人,古河涼介還是有些不爽。

哼!回去之後就加大這臭小子的訓練量,明明劍道天賦那麽出色,不專心練習劍道,學什麽廚藝和音樂。

商場中客流量不低,剛才中年男人演奏的時候,就已經有一部分顧客駐足聆聽,現在彥真輝情真意切的彈唱,更是吸引了更多的顧客停留。

不過眨眼功夫,以鋼琴為中心的區域,就被音樂聲所吸引的顧客裏三層外三層地圍住了。

現場很安靜,沒有人好奇的問東問西。

島國差不多從兩千年前開始,第一次派遣使者前往上國朝貢,自此成為上國藩屬,在随後的時間裏,朝貢雖是時斷時續,但來自上國的文化,卻時時刻刻都在影響着這個崇尚強者的國度。

島國人将上國語言稱之為雅言,并争相以學習上國文化為榮。

當時間進入現代,随着教育水平的提高,知識成本的降低,雅言已經不止屬于島國上層貴族階級。

在島國國中、高中,都會有相當專業的雅言課程,并且被作為必考科目。

彥真輝開口唱的時候,用的就是上國語,現場大部分島國人都聽得懂。

衆人紛紛在心中贊嘆,上國雅言,喲西!

彌漫在彥真輝和古河凜之間那該死的甜蜜,并沒有因為彥真輝唱完第一段而有所消減。

當彥真輝再次開口,卻又變成了島國語。

“見上げた空には,月の明かり。”

中年男人眉頭微微一挑,看彥真輝的目光中多了幾絲期許。

古河凜卻只覺得自己的小心肝兒都快跳出來了,感覺彥真輝現在就像是在發光,是那麽的耀眼。

第 154 章 古月彤失蹤

“回王爺話,已經完全按着您的意思去辦了,幸不辱命。”紫衣答道。

趙靖西聽了,嘴角上翹,忽然轉過頭來望着古月華道:“今晚有一場熱鬧。你想不想去看看?”

古月華聽了這話,搖頭道:“王爺,今晚上咱們這裏就已經夠熱鬧了,還用得着去別人那裏看嗎?”說着,她頓了頓道:“如今都已經三更了,還是老老實實的回去睡覺比較好,明日狩獵,王爺難道想頂着一對熊貓眼出現在衆人面前嗎?”

趙靖西聽了這話,定定的瞧着古月華片刻,忽然開口道:“你在擔心我?”說這話的時候,他臉上的笑容很溫暖。

古月華瞧他自戀的模樣,頓時無語了:“王爺,我是在擔心我自己好不好?”說着,賞了趙靖西一個白眼。轉身回去自己帳篷了。

墨雲在一旁無動于衷,這場景他看了無數遍,早已經麻木了。

紫衣則是輕輕一笑,對着趙靖西道:“王爺,奴婢也回去休息了。”說完,她便轉身,也去了帳篷。

就剩下墨雲一個,他瞧了趙靖西一眼,剛想溜。冷不防聽到自家主子開口道:“今晚你去外頭守着,要是有什麽異常,随時來禀報于我。”

“是……王爺。”墨雲一聽這話,差點就哭了,今晚他就想好好的睡個覺而已,怎麽就這麽難呢?

趙靖西沒有理會他,轉身進去休息去了。

墨雲埋怨一番,認命的出去守着了,這一刻,他特別希望自己是女子,最好就是藍衣,這樣的話,他就不用再如此辛苦了。

……

古潇安被趙恕一路架着,好容易離開趙靖西的帳篷,他便急急的對着趙恕開口道:“王爺,我擔心我家妹妹會不會出事。這便別過,有什麽事情,明日狩獵大會再說,成麽?”

趙恕今晚上喝了不少酒,又被趙靖西如此羞辱,此刻早就沒有興致在外逗留,當下點點頭道:“好,蕭安兄,你快些回去吧!咱們明日狩獵大會上見。”

“多謝王爺體諒。”古潇安說着。當下拜別趙恕,轉身匆匆往自家帳篷奔去了。

趙恕也在自家侍衛的攙扶下,往帳篷而去,兩個人懷着不同的心思就此分開。

一刻鐘之後,古潇安便匆匆返回到了自家帳篷所在的區域,遠遠望去,卻見其燈火通明,他頓覺不妙,心中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浮上心頭,當下加快了腳步。

誰知道走到近前,古潇安便發現門口有一神色焦急的女子正在來回踱步,那人遠遠聽到腳步聲,轉頭一瞧見是他,頓時欣喜若狂。基本上前道:“世子爺,您可算是回來了!不過,大小姐呢?”

古潇安認得這人,正是小妹身邊的丫鬟春杏,一聽這話,他臉色狠狠一白,顫抖着聲音問道:“彤兒一個時辰之前便已經回來了!身邊還跟着如意與胡三,你沒見到嗎?”

“回世子爺的話!一個時辰之前,根本就沒有人回來!”春杏聽了這話,也吓的不輕。

古潇安的心一瞬間沉到谷底。

下一刻,他便不可置信的奔進古月彤的帳篷裏,直到親眼看見那裏面空空如也,他才失魂落魄的走了出來。

“世子爺,現在怎麽辦呀!奴婢已經打發了所有的丫鬟婆子出去找人,可是一直到現在也沒半點消息……”春杏擔憂無比的問。

一句話提醒了古潇安,他當即從古月彤還沒回來的震驚中清醒過來,第一件事情便是将跟随自己來狩獵場的衆侍衛們都集中起來,吩咐他們火速去尋找古月彤。他心中清楚,自家妹妹這不是迷路了,而是出了意外。

一個女子,三更半夜的,在這魚龍混雜的地方丢了,能發生什麽樣的事情那還用想嗎?

這一刻,古潇安簡直恨死了自己!

古月彤要是出了事情,他有什麽臉面回去見父母?原本今年的狩獵大賽古家是不用參加的,因為錦安候很忙,皇帝也是準許了的,可他卻擅自帶着妹妹來了這裏,還出了這等事情,就是死,他也難辭其咎!

倘若,剛剛古月彤回來之時,他有骨氣一些,直接從趙靖西那裏告辭,親自送小妹回去,又哪裏能發生這樣的事情?

極度的自責與悔恨,将古潇安的理智焚燒殆盡,他在這裏呆不住,竟親自與侍衛們一起出去尋找了。

春杏看他臉色不善的離開,想說什麽卻根本就不敢開口,所有人都出去了,她只能在那裏好好的将屬于古家的那幾處帳篷都守護好。

只期望,世子能平安無事的将大小姐帶回來,要不然,等待着她們這些下人的,就是一個死。

可是,小姐還能平安無恙嗎?

春杏不知道。

古潇安帶着人在夜色裏來回奔走,像是無頭蒼蠅一樣,事實上,他的心已經快要焦灼的受不了了,他拒絕去想到底能不能找到古月彤,只是一直找,一直找。

身邊的侍衛開口道:“世子,若是找不到人,我們就得要将這裏的帳篷一個一個敲開,然後看看大小姐在不在裏面。”他撲雙劃。

“蠢貨!你想鬧到人盡皆知嗎?”古潇安回頭便狠狠甩了那侍衛一個大嘴巴子,打的他一個趔趄。

“世子爺,奴才知錯!”那侍衛當即跪下去。

古潇安卻根本就懶的再理會他,轉身繼續尋找了起來。

……

與此同時,廉親王趙恕已經搖搖晃晃的被侍衛們攙扶回了自家的豪華大帳篷,一進門,他便打了個酒嗝,那濃濃的酒氣熏的身邊的人差點暈倒,然而趙恕卻一無所知,他呵呵的笑着,在身邊的人将他放在床上之時,他眯縫着眼睛道:“你們給本王準備的美人兒在哪裏?還不快帶上來!”

“王爺,美人兒已經在您的床上了啊?“侍衛們小心翼翼的回答道。卻不敢擡眸往床上瞧一眼。王爺的美人兒,他們瞧了是要割眼睛的。

“是,是嗎?”趙恕大着舌頭,轉身往床的裏面瞧了一眼,果然看見一個身穿輕薄紗衣的美人兒面朝裏躺在那兒,他頓時哈哈大笑了起來:“好!你們做的,不錯!都下去吧!”

“是,王爺!”侍衛們應了一聲,當即魚貫退出。

……

正在夜色裏苦苦尋找妹子的古潇安,忽然聽見一聲驚呼:“世子爺!這裏倒了個人!”

古潇安精神一凜,三步并做兩步的便奔了過去。

無數的火把燈籠照射在那人臉上,清楚的照亮他的五官,古潇安在看清楚這人是誰之後,臉色頓時一變!

“胡三!怎麽是他?”

底下的侍衛們頓時紛紛的議論起來。

古潇安厲聲喝道:“都閉嘴!胡三既然在這裏,那麽大小姐肯定也在這附近,大家都分頭找找!”

侍衛們精神一凜,當即應道:“是!”

古潇安點點頭,面沉如水。

片刻。

“報!世子爺,奴才發現大小姐身邊的丫鬟如意,已經昏迷不醒!”

古潇安聽了這話,當即大踏步走了過去。

……

趙恕躺在那裏歇息了片刻,也沒睜眼睛,就憑着感覺朝着床上的美人兒伸出手去,輕輕的摸了一把,只覺觸手光滑如脂,有暗暗的幽香直往他?子裏鑽,那感覺說不出的好。

趙恕玩了那麽多美人兒,卻還是第一次碰到如此極品的。這感覺,實在是太銷魂了。

原本沒有多大興致的他,都快要睡着了,但因為這一摸,他心中的欲火蹭蹭蹭的便冒了上來,下一刻,趙恕便猛的一個翻身,然後覆在了美人兒身上。

可就在這時,門外忽然有人大聲禀報道:“王爺!錦安候世子求見!”

趙恕頓時一愣,繼而怒道:“他來做什麽?本王不過是叫他幫着打掃了一下帳篷而已,這還值得找上門來?不見!”說完,他便朝着身下的美人兒伸嘴過去。

可門外的侍衛卻并未離開,他依舊說道:“王爺,世子說他有要事求見!”

趙恕渾身的欲火就這麽一點一點被澆滅了,這一刻,他在心裏面将古潇安恨的是咬牙切?,卻不得不從美人兒身上下來,然而披上衣裳道:“叫他進來吧!”

“王爺,這,這不太好吧?”門口的侍衛有些遲疑,他們都知道王爺正在帳篷內寵幸美人兒,迫不得已才來打攪的,可王爺卻要叫古家世子進來這裏?這樣影響不好吧?

然而趙恕卻根本就不在意,他揮揮手道:“這沒什麽不好的,蕭安兄是本王朋友,沒什麽可避諱的,叫他進來吧!”

侍衛聽了這話,再不敢多言,只好退出去将古潇安請了進來。

古潇安進來的時候,帶進來一陣凜冽的風,他在外頭找了許久,身上也早就帶了一絲寒氣,坐在床沿上的趙恕受了這冷風一激,腦子也清醒了幾分。

“蕭安兄,你不是已經回去了嗎?怎麽又跑來我這兒?”趙恕打了個哈欠問道。

古潇安心急如焚:“王爺!我家小妹不見了!”

趙恕聽了這話,也是吃了一驚,他對于古潇安那嬌滴滴,傾國傾城的妹妹還是有幾分印象的,因為今晚上他們才一起去趙靖西那裏喝過酒,對于這樣一個美人兒,他自然是過目不忘。

“怎麽會不見了?蕭安兄你不是派了人專門守護她的嗎?”

古潇安聽了這話,面沉如水:“我派去的人被人打昏了,妹妹她,被人劫走了。”

第 144 章 女孩

葉桦心中好笑,再次施展起幽冥閃來,這個女孩敢獨自一人來沙漠探險,想必勇氣過人,就這樣來回幾次之後,那女孩蹲在地上,不跑了,大口喘氣,太累了。

“你到底想怎樣?”女孩憤怒地喊起來,看着葉桦的眼睛深處還埋藏着恐懼,她不知道接下來會怎樣,但她不想跑了,太累了,跑不動了。

“沒有啊,我看你跑得高興,就幫你一把了。”葉桦笑眯眯地說道,這笑容落在女孩眼中,如餓狼看着幼嫩的小羊羔一樣。

“你……”女孩氣急地喊道,她知道葉桦這是在耍她,眉毛顫抖起來,深吸了一口氣,壓制了內心的憤怒。而後突然變了,一滴眼淚從她大大的眼睛裏滴落,順着臉龐,快速地鑽入黃沙之中。

葉桦看着這女孩微肥的臉龐上帶着憤怒的表情,卻突然落淚了,不由無語起來,當即說道:“要不是我救的你,你現在也和我一樣了,甚至比我還慘。成為這方圓百裏的孤魂野鬼。”

女孩臉上一愣,對吼,好像是葉桦救她的,這麽說來葉桦算是好鬼了?突然間臉色一紅,變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好意思啊,謝謝你救了我,但你救我不會是想吓我吧。”女孩吞吞吐吐地說道,說道最後,看了一眼葉桦,夾雜着懷疑的眼神。

“你……”葉桦無語起來,他看着有這麽無聊嗎,其實只是善心一發,也沒什麽其他的用意。

“鬼,只要人死後就會出現,不過是換種活法而已,你死後也會如此,并沒有什麽可怕一樣,你就将我當作外國人一樣,對于本國人來說只是稀奇,但你說鬼就存在惡意的話,那就是種族歧視了。”葉桦緩緩說道。

“這樣啊,真的很不好意思。”女孩認真地思考起葉桦的話,覺得有道理,再次道歉起來,看向葉桦的眼神中不再那麽恐懼了。

“額,你能在給我一點水嗎?”女孩不好意思地問道,經過剛才這樣的奔跑,體內僅有的水分再次被天上毒辣的太陽蒸發掉,臉上已經開始蒼白起來。

葉桦也沒在多說,将儲物袋中的水弄了一碗,放在手上,說道:“嘴巴張開。”

女孩臉色一紅,小聲地說道:“我自己來就行了。”雙手伸向葉桦手中的碗,卻直接穿過了。

“呵,這是冥界的水,你喝不了,嘴巴張開。”葉桦笑着說道。

“啊。”女孩張開口,卻不知為何,閉上了眼睛,臉色有些紅潤,張開的嘴巴有些顫抖。

葉桦掐起法術,一道水柱如噴頭般,鑽入女孩的嘴中。

女孩立即睜開眼睛,看着那道憑空出現的水柱,眼中被震驚覆蓋,待葉桦的法術結束後,女孩急忙問道:“鬼都能這樣做嗎?”

“怎麽?”葉桦奇怪地問道。

“要是我死了,能不能向你這樣啊,這是法術嗎?”女孩眼中浮起小星星,似乎被葉桦剛才這手段折服了。

“你怎麽會這麽想?”葉桦感覺這女孩的腦袋裏有些問題,竟然問這個問題。

“我從小就希望能會法術了,你會不會那個火球術?飛劍?瞬息之間,與千裏外斬敵人首級啊?”女孩興奮起來,眼中帶着羨慕之色,一下子将葉桦是鬼忘得一幹二淨了。

“會啊,但也不是只要死了就會法術啊。”葉桦理所當然地說道。

“這樣啊,那我死了你能不能教我法術啊?”聽到葉桦說不是死了就會法術,她臉上閃過明顯的失望,但又想起葉桦會法術,不由充滿希翼地問道。

“你有病吧。”葉桦盯着這女孩好久,觀察了好久,才認真地說道。

“我叫你做師傅吧,我現在自殺,你一定要教我法術啊。”女孩直接說到,看着葉桦的眼神帶着乞求。

“……”葉桦直接退後一步,遠離這個精神病人,免得被傳染了。

“師傅,你就教我法術吧,我很有誠意的。”女孩見葉桦退後,以為葉桦是不想教她,不由哀求道。

“……”葉桦再次無語,他是看出來這女孩很有誠意啊,還想要自殺來學法術,可見病得不輕啊。

“你怎麽會想要學法術的?”沉默了一會,葉桦直接問道。

“我覺得在天上乘着飛劍在天上翺翔肯定很好。”女孩的眼中升起一顆一顆小星星,人在這裏,意識已經飛到天上去了。

“就這樣?”葉桦狐疑地問道。

“有了法術,可以行俠仗義,可以為名除害,不會被人欺負了。”說到最後,她的心情不由低落起來。

葉桦看着她的樣子,好生可憐,心中起了恻隐之心,不由說道:“其實,并非只有變成鬼才能修煉法術。”

“嗯?”女孩突然擡頭,雙目緊緊地盯住葉桦,臉上表情很是小心,生怕葉桦欺騙她。

“我們這些人,叫做修仙者,為的是有朝一日長生不老,與天同歲,但是古往今來又有多少人做得到呢,如千萬大象過獨木橋,即便只有一只,也需小心翼翼,更何況是相擁而上。但總有人不顧落水,也要拼命往前擠,這就是修仙者。萬物皆可修仙,人鬼神,妖魔怪,都在修仙。只是這些修仙者雖說未登仙籍,但與凡人也有衆多的不同,大能者輕輕揮揮手,衆多凡人如刍狗。”葉桦大義淩然地說道,聲音洪亮,如同傳道。

落在女孩的耳中,讓她升起向往之情,葉桦的形象在這一刻被無限放大,在女孩的心中已如天人一樣可畏可敬。

“師傅,請你傳授我修仙之法。”女孩面色紅潤,變得很是正經,內心的激動變為身體的輕微顫抖,端正着身體,跪坐起來,對着葉桦磕頭拜師。

葉桦也是尴尬,自然不會就這樣讓她拜師了,法力一轉,一股力量阻攔着女孩的身形繼續向下。

女孩擡起頭,看向葉桦,眼神變得堅毅,好似與之前落淚的女孩不是同一個人,說道:“師傅,您就收我做徒弟吧,等您老了,我給您端茶送水,給您養老。”

“呵,等有那一天,那我就成了落水的大象了,修仙需要機緣,不知你有沒有?”葉桦淡淡的說道,自己如今修為堪比鬼差,收徒倒也沒什麽問題。

“我不是這個意思,師傅,我是說您老終有一天會得道成仙的。”女孩連忙解釋,臉色有些着急,而後又說道:“師傅,你看在這茫茫沙漠中我都遇到你了,這不是有緣嗎?”

葉桦搖了搖頭,這機緣可不是有緣,他指的是天賦。

第 140 章 油炸小蝦

第140章 油炸小蝦

待到火候差不多,伍映雪用竹制漏勺将炸小蝦撈出來控油,緊跟着晾了晾又放進油鍋裏過了一遍,繼續控油。

如此兩遍,油炸小蝦在她這基本算是齊活了,然後放到一旁繼續晾幹。

泉寶已經極力的控制住自己,不讓大眼睛往油鍋裏面看了,只是陶醉的嗅着空氣中的味道,阿娘可真厲害吖,油炸小蝦經過阿娘的手,變得好香好香,要是能天天吃油炸小蝦就太好啦!

咕嚕。

小奶娃的肚子發出不争氣的叫嚣聲。

伍映雪看着好笑,用碟子盛了幾枚油炸小蝦,道:“小饞貓,餓了就先吃吧,不過要慢慢來,這剛出鍋的炸貨特別燙,可別燙了舌頭。”

“謝謝阿娘,我會小心噠!”泉寶眉眼彎彎,從水缸裏舀水洗了手,就直接抓了一條油炸小蝦放進嘴裏,大口大口咀嚼起來,只覺得焦酥香脆,好吃得不得了。

于是又伸手拿了一條。

裹了面糊炸出來的小蝦,從小拇指粗細,變成了大拇指粗細,從賣相上看,是可以出攤的程度了,也不會因為原材料也就是河蝦太小,而被客人謾罵黑心。

泉寶吃着吃着,捏了一條油炸小蝦,踮腳遞到伍映雪面前,“阿娘一起吃哦,特別好吃!”

“阿娘不吃,泉寶先吃吧,鍋裏還有呢。”伍映雪微笑道。

泉寶不依:“不要嘛,阿娘和泉寶一塊吃,有福同享才是一家人。”

“好!阿娘吃。”伍映雪彎腰張嘴,吃了女兒喂的油炸小蝦,剛咀嚼第一下就忍不住眼中亮起了精光。

作為大人,她能夠表述得比泉寶一個孩子更加清楚,若讓她用詞語來形容油炸小蝦的話,那就是外酥裏嫩,一嘴鮮香。

外頭的面糊被油炸得酥酥脆脆,輕輕一咬就能發出咔嚓的響聲。緊接着是裏頭的河蝦,面糊完全将屬于河蝦的鮮味鎖住了,肉質更是鮮嫩得很。

加上小河蝦的殼本就不硬,倒也不用另外吐殼,難怪泉寶讓她用油炸的方式來烹饪小河蝦,這滋味真是不一般,比她曾經吃過的那些巴掌大的河蝦、海蝦美味太多了。

伍映雪優雅的壓了壓嘴角,笑道:“阿娘嘗過了,剩下的泉寶自己吃,等阿娘把剩下的小蝦炸上來再吃吧,泉寶乖了哈。”

說着伍映雪繼續幹活,油炸小蝦起了一鍋又一鍋,放在旁邊控油。

一斤小河蝦,大概有三四十尾,一尾尾河蝦裹上面糊炸上來,再精心擺在盤子裏,體量還是蠻可觀的,足足擺了兩盤半呢。

而油炸小蝦做好了,伍映雪鍋裏面的魚湯也在火焰的沸騰下,變成了濃郁的奶白顏色,她再将豆腐切成丁狀放進去,一塊煮了會兒,就拿碗盅裝起來,再端上那半盤油炸小蝦,大概六七尾這樣子,放進食盒之中。

“阿娘你去哪”泉寶見伍映雪又是盛飯,又是盛湯,還裝了油炸小蝦和豬油炒野菜,登時好奇的問了起來。

“給你阿奶送飯去,你三嬸四嬸不在家,又閃了腰,沒人伺候她。”伍映雪教她,“你阿奶是個壞人,但仇是仇,恩是恩,我們不能做忘恩負義的白眼狼。她在強盜面前保護了咱娘倆,還有你昏迷的阿爹,阿娘打算用兩頓飯還她人情。”

泉寶了然,“那阿娘你去吧,寶寶會乖乖在家等您回來噠!”

伍映雪摸了摸她的小腦袋道:“不用等,你先吃,莫要餓壞肚子了。還有這油炸小蝦雖然好吃,但無論吃什麽都要适量,不許暴飲暴食,知道沒有”

油炸小蝦确實是一番風味,适合平日裏當小零嘴,也适合在飯桌上做一道特色菜,可畢竟是炸貨,上火得很,一次性還是別吃太多才好。

泉寶高興應下,但沒動筷,顯然是要等伍映雪回來再吃。

伍映雪沒管她,徑自端着食盒去了老宅。

路上遇到了楊大嬸,楊大嬸聞見了食盒裏傳來的香味兒,又琢磨出了伍映雪要去的方向,沉默了一會,就拉着伍映雪寒暄道:“老房子那邊的惡婆子,對你和泉寶這麽壞,你還給她送飯”

伍映雪道:“一碼歸一碼,她最近沒找過我家麻煩,強盜來了,還擋在我和泉寶面前。為了對付強盜閃了腰,老三老四家的不在身旁伺候她,我總得意思一下。”

楊大嬸嚴肅道:“你可別好了傷疤忘了疼,俗話說得好,狗改不了吃屎。”

誰知道鄒靈是不是裝好人,沒準腸子裏正在憋臭屁呢。

一放出來,得熏死人。

伍映雪應了一聲,“我有分寸,既已斷親,她就不是我婆婆了,我只報自己該還的恩情。楊嬸子您先忙,我趕緊送了飯回去,泉寶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

“哎哎,好的。”楊大嬸看着伍映雪的背影,啧的嘆了聲,“希望蘇鄒氏這老太太,真別作妖了,養了這麽多個兒女,也就毅哥兒兩口子最貼心,斷親了還想着盡孝。不行,我得把映雪給老太婆送飯的事,好好宣傳一番,否則那些瞎了眼的,一整天總說人家映雪不孝,撺掇毅哥兒和養母鬧翻。”

見過這麽不孝的兒媳嗎真是的,就伍映雪這樣的兒媳婦,燒香都請不來。

伍映雪不管楊大嬸要怎麽宣傳自己,她還是那句話,只做分內的事。

她恨蘇鄒氏,并不打算和老太太見面,所以把食盒放在門口,敲門就離開了。

鄒靈出來的時候看見食盒,打開一看,裏面是油炸小蝦,豆腐魚湯,白米飯,豬油炒野菜,有葷有素有湯有飯,量還不少。

再聯想到白天的時候,泉寶說要去河邊摸魚,但小奶娃肯定做不了這樣豐盛的飯菜,所以可想而知這些飯菜,是誰送過來的了。

鄒靈扶額嘆氣,原主,你造什麽孽啊!!要我替你收拾爛攤子。

伍映雪這樣好的兒媳,你偏偏不珍惜,把鄒翠蘭那種狗屎當古董。

她拿起食盒,扶腰走進屋裏一口口品嘗起來。

唔,大兒媳的手藝很好,比老三老四家那兩個懶貨好一百倍不止。

鄒靈突然想起了什麽,吃到一半轉身回屋,把原主藏起來的‘多寶盒’拿了出來,這老太太別看平日裏喊窮,其實多少是有點家底的,不過都是首飾細軟。

她挑了又選,最後拿起一個玉镯子,“就你了。”

蘇毅和伍映雪成婚的時候,原主并不待見,也沒給過伍映雪什麽。

既然伍映雪主動‘示好’,她這個做婆婆的,自然不能啥表示也沒有。

第 139 章 貪吃的小饞貓

第139章 貪吃的小饞貓

伍映雪找了個網兜,在水缸裏撈了一陣子,和泉寶說道:“大概三十條小魚,兩斤小蝦啥的,咱娘倆的确吃不完,這樣吧,今晚拿十條小魚來煮魚湯喝,兩斤小蝦做一斤給你吃。剩下的明天做好了,給你大哥哥二哥哥,還有觞兒哥哥送過去。”

孩子們在城裏讀書,費腦得很,這多吃些魚蝦肯定有好處。

總不能他們在家吃好的,三個孩子在城裏辛苦讀書,卻只能吃學堂的飯菜。

伍映雪可不認為學堂的飯菜,會有家裏的這般妥帖,能不餓肚子已經很好了。

泉寶歡喜應下,滿打滿算她有小半個月沒見到哥哥們啦,想念得很!

更重要的是,她得找時間去城裏看看馬車,之前就說要買來着,總不好一直拖沓。

除此之外,家裏只養了兩只雞三只鴨,她想買點小綿羊、小山羊,如果條件允許,還想再養兩頭牛,八只豬!

在靈泉水的輔助下,過年的時候就能出欄吃肉肉啦!

泉寶的養殖計劃,想得格外周全。

伍映雪也開始忙了,用網兜撈出十條小魚,大概也有兩斤左右,便用剪刀把內髒啥的都挑出來。

魚內髒也沒浪費,全都丢進雞籠裏,給那兩只母雞吃了好下蛋。

緊接着開始切姜絲兒,這魚湯要是沒姜絲,腥得很嘞,而且味道也不會太甜。

說起來這挑剔的吃法,還是蘇鄒氏逼着她改進的,因為蘇鄒氏愛吃魚,但受不了魚腥味。

伍映雪猛火熬湯的時候,下意識想到鄒靈在強盜面前,保護她和泉寶的樣子,忍不住心軟了一下,多倒了半勺水。

打算等魚湯熬好之後給鄒靈送一盅過去,省得老三老四幾口子都回娘家避難去了,只剩個老太太孤苦伶仃。

當然,這不代表她忘記蘇鄒氏以前做過的事了,只是不想欠老太太的人情而已,一碼歸一碼!

泉寶盯着母雞把魚內髒吃完,把水裏的小蝦須須拔幹淨之後,便端着小蝦徑直沖向廚房。

仰着小腦袋,眼睛亮閃閃的和伍映雪說道:“阿娘,小蝦咱們裹上面漿油炸好不好呀那樣吃起來香香噠!”

伍映雪一聽這烹饪方式,頓時吃驚得差點崴腳,哭笑不得道:“你這妮子倒是會吃,為了一斤小蝦,倒進去半鍋油,值當嗎半鍋油都能買上百斤小蝦了!”

小魚小蝦是菜集上最便宜的,平時都沒人要哩,只有到下午的時候,一些老婦人會去撿回家喂雞喂鴨。

她家小閨女倒好,要用半鍋油,把小蝦炸着吃!又不是巴掌大的精品蝦,至于費這麽大功夫嗎

老實講,伍映雪從未聽人說過,小蝦油炸過後還能吃的,怕是找都找不見了吧

她不等泉寶撒嬌,就點着小丫頭的腦袋拒絕,“小蝦焯焯水,撈起來就能吃了,油炸的話,浪費豬油不說,吃着還上火,要是喉嚨痛,你又得喝黑乎乎,苦死人命的藥汁兒啦!”

“阿娘……”伍映雪的話并不妨礙泉寶撒嬌,不依不饒扯着女人的袖子,嬌聲拜托道:“寶寶就想吃油炸小蝦,就想吃嘛!給寶寶做油炸小蝦好不好,阿娘是天底下最美、最好的阿娘啦……”

“好好好,拗不過你這小丫頭,不過你得答應阿娘,吃完油炸小蝦以後,要喝兩大碗涼茶,如果不答應的話,阿娘就不做了,咱還是照舊,用鹽水灼上來吃。”伍映雪嘆息,她家小女兒咋那麽貪吃呢。

也罷,上火就上火吧,等吃完之後,到屋後面扯一把雷公根煲涼茶,讓泉寶喝了下下火即可。

泉寶滿心滿眼都想着吃油炸小蝦,無有不從的,立刻點頭應了下來。

伍映雪打開櫃子,把裏頭的油罐拿出來。

一打開蓋子,裏面是早已結成白色膏狀的豬油。

農家一般都是吃豬油,因為便宜,一塊板油能熬出一整罐,夠五口之家吃三個月。

再省省,吃半年都不成問題,煎出來的油渣也能給孩子當小零嘴。

伍映雪這罐油耗了足足兩大塊板油,是要讓家裏吃半年的,每次炒菜都只放一小勺。

為了滿足女兒吃油炸小蝦的願望,伍映雪今天大方得很,等鍋熱了之後,直接挖了三勺豬油進去。

等要封蓋的時候,卻發現泉寶癟着嘴,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阿娘,真不用這麽省,本寶寶有錢,可以買很多很多豬油的,再放點,再放點呗……

“還不夠啊”伍映雪低頭看了一眼鍋裏融出來的豬油,覺得挺多的呀,炒野菜的話,夠炒五六日了。

泉寶搖搖頭,“阿娘,多放五勺好不好這些油油不會浪費噠!等咱們炸完小蝦,還能盛起來明天炒菜。”

只要兩三天內吃完,這鍋裏的油都不會因為炸過魚蝦而變味,所以真不會浪費的!

“小饞貓。”伍映雪嘆了口氣,又往鍋裏添了幾大勺豬油,這才發現泉寶臉上的表情春光燦爛。

一時間她母性光輝綻放,覺得能博女兒一笑,多耗點豬油,就多耗點吧,家裏現在又不是吃不起。

伍映雪廚藝雖不夠精湛。

但做了那麽多年農婦,早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十指不沾陽春水,只懂繡花的閨閣姑娘了,尋常的菜式,還是會做的。

她按照泉寶說的方法拿了面粉過來,加水調成面糊,還往裏面灑了一撮鹽。

用木筷把小拇指粗細的河蝦,夾起來在面糊裏面涮了一遍,四面裹齊了,便放下鍋油炸。

滾燙的豬油滋啦作響,面粉炸酥的香味很快撲鼻而來,泉寶驚喜的湊近,伍映雪吓得趕緊讓她退開。

“這要是油花濺着臉了,是要成小花貓的,快走開,不然阿娘不炸了!”伍映雪說道。

泉寶吐了吐舌頭,“阿娘,人家這不是餓了嘛!您炸的小蝦太好吃啦!”

“今天阿娘再教你個道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伍映雪笑道,“再說用了這麽多豬油,炸石頭都好吃,更何況小河蝦”

“可是阿娘,我不吃熱豆腐呀,我吃的是油炸小蝦!”泉寶眨眨眼道。

伍映雪被她逗到了,嗔了聲專心炸貨。

這小河蝦很細,雖然裹了面粉,但還是得控制火候,否則炸出來裏面的蝦都縮了,只剩蝦米,沒蝦肉了。

第 142 章 故人的信

與紅箋和盧雁長預先設想的不大一樣,二人跟着江焰十分順利便進入了跹雲宗。

跹雲宗在一座很高的大山上,看山門的弟子也是個築基圓滿,看年紀比江焰大不少,江焰管他叫宋師兄。

這位宋師兄一點架子也沒有,很随意地掃了二人一眼,同江焰道:“你朋友啊?”

江焰笑嘻嘻地應了一聲,那人便放了他們進去。

紅箋暗暗稱奇,連盧雁長自覺見多識廣,都感到詫異,他悄悄問江焰:“他是因為你才這麽好說話?”

江焰道:“那到不是。各大宗門裏面我們跹雲宗人數是最少的,相對而言大家都很熟悉,山門看不看的就那麽個意思,進出向來随便。”

盧雁長張大了嘴:“那你們宗門到現在沒出什麽亂子真是奇跡。”

江焰頗有幾分得意:“哈哈,能出什麽亂子?上一回出亂子還是因為我和石師弟偷拿了經院的武技功法,那之後我們宗主一怒之下就自己搬去經院住了,至于後山仙園有我管師伯親自看着呢,他對那些花草癡迷得很,高興起來十天半個月也不出仙園。”

原來竟是要緊的地方由宗門師長在親自看着!

就是江焰不說,紅箋也感覺到這跹雲宗同當年的丹崖宗比起來真是有很大的不同。

首先是地方小。跹雲宗所在的這座高山只有丹崖五峰中的兩座側峰大,除去後山仙園,前山的經院、丹房、武場這些地方,就算像江焰說的那樣,跹雲宗人少,分到每個人的住處也絕不會寬敞了,大約江焰此前所說叫二人将就住着不是在客氣。

再一個不同之處,跹雲宗弟子拜師學藝并不以靈根為重,像江焰的師父朱顯是木靈根,他座下不但有江焰這樣的金靈根,也有火靈根和土靈根。如此一來,跹雲宗就絕不會像丹崖宗那樣出現不同靈根修士之間派系分明的情況,不過這樣弊端也很明顯,跹雲宗的金丹修士數量要少于其它宗門。

江焰住的小院子在朝陽一邊兒,左近就是尚春、陸開遠等人的住處。

看得出他們師兄弟感情很好,紅箋和盧雁長剛在江焰的住處安頓下來,那兩個便聞風而來。

陸開遠擠眉弄眼,瞅着機會悄悄同江焰道:“你還真将人帶回來了啊,小心被段秋容她娘知道了,跑來找麻煩。”

江焰奇怪地道:“關段秋容什麽事?”

陸開遠和尚春兩個見江焰還嘴硬,一齊猥猥瑣瑣地笑了。

盧雁長卻湊了過來,問道:“哪個段秋容?”

陸開遠和尚春一齊色變。尚春還以為他和陸開遠這下給江焰不知添了多大麻煩,連忙幹笑道:“沒有,沒有,我們随便說說,和師兄開個玩笑。”說完沖江焰擠了下眼睛,趕緊拉着陸開遠走了。

江焰望着他倆的背影,莫名其妙地搔了搔腦袋。

盧雁長追着他問:“仙霞洞還有誰來?”

江焰道:“沒誰,就那個金丹中期的母老虎段夫人帶着她的寶貝女兒,她們住在山頂,小心點兒別去招惹她們就是。仙霞洞聽說前段時間出了件大事,不但丢了寶貝,還死了人,鬧到現在也沒有消停下來,估計旁人都沒那心情來我們跹雲宗趕熱鬧。”

盧雁長心下了然,說道:“段夫人啊,我知道她。”何止知道,當年他在仙霞洞的時候,那母老虎防他那眼神跟防賊似的,生怕他油嘴滑舌把段秋容騙得動了心。其實段秋容那小丫頭看着跟麻杆兒似的,也就那麽回事。

他想起來自己還沒有和江焰交待清楚,忙道:“我和方姑娘扮作兄妹,”他往四下看了看,瞧見邊上一排木栅欄,“我們都姓柴,你可別說漏了嘴。”

江焰應了,紅箋還待問問他其它宗門的情況,只聽得外邊有人高聲喊:“江師兄,你不是說等丹崖宗的人來了告訴你一聲麽?他們來了!”

丹崖宗竟真得來人了?紅箋神情微動,道:“你問下來的是誰?”

江焰便問那人:“齊師弟,知道來的是誰嗎?”

那人沒有進門,站在院子外回答:“聽說是一位姓費的金丹修士。”

費承吉!紅箋心一下子冷了半截,她對江焰道:“你去看看吧,小心些,這個姓費的是穆逢山的親信,說不定早投靠了戴明池。”

江焰領會她的意思,點頭道:“我只問問他石師弟的情況。”

江焰謝過那報信的師弟,匆匆趕了去。

盧雁長不放心,說是要出去悄悄轉一轉,叫紅箋在這裏等他。

紅箋呆坐在這個陌生的地方,想起那姓費的當年拿着雞毛當令箭,審問大師兄丁春雪時的嘴臉。

很小的時候,她還幻想過能有哪位木靈根的師長看中方峥,将他收到門下好好教導,後來她無數次地慶幸,幸好方峥遲遲沒有突破練氣六進七的壁壘,才沒有同丹崖宗産生更深的瓜葛。

方峥,他這麽多年去了哪裏?是不是還活着……

不大會兒工夫,江焰返回住處。他的表情興沖沖地,又帶着幾分凝重,進門沒見到盧雁長,還很入戲地問了句:“咦,柴兄去了哪裏?”

紅箋道:“他說閑着無聊,出去轉一轉,應該沒有走遠。”

江焰笑道:“柴兄一看就是老江湖了,經驗豐富,應當是不放心吧。”

紅箋給他說得有些尴尬,看江焰這模樣,石清響的情況應該不是很糟,忍不住催他道:“快說說,那姓費的怎麽說?”

江焰沒有當即回答,而是賣了個關子:“我去了才知道,那姓費的帶了個徒弟來,還是熟人,你猜是誰?”

江焰在丹崖宗的熟人,紅箋一想便猜到了:“張钰。”

江焰點了點頭:“不錯,就是那小子,這麽多年沒見,他到是築基中期了。有句話說三歲看老,我當年看他不順眼果然不是沒有原因,他跟着那姓費的,學得甚是勢利。我還怕他記着當初的過節,誰知那小子見到我客氣得很,不用我問,就主動說起石師弟的情況。還一口一個石先生叫着,啊哈哈,那個谄媚,聽得我渾身起雞皮疙瘩。”

“這麽說石清響在丹崖宗過得還不錯?”

“張钰說戴明池對石師弟十分看重,穆逢山便特意在赤輪峰給他單獨辟出了一座洞府養病,我問張钰石師弟到底得了什麽病,張钰卻又說不清楚,只知道石師弟自到了丹崖宗,只有穆逢山和歲寒峰的峰主英麒見過他,英麒還親自為他煉了丹藥。穆逢山不準任何人談論他的病,也不許人去打擾,後來按石師弟的吩咐,那洞府就被下了禁制封閉起來。”

紅箋暗暗吃驚:石清響的病竟連元嬰期的英麒都束手無策,而且知情人對他的情況諱莫如深,他難道已經病重到沒辦法活動也不能見人了?

她問江焰:“那你還高興什麽?”

江焰“咦”了一聲:“你看出來了?石師弟這麽多年到沒忘了我,知道丹崖宗的人要來我們這裏,特意寫了封信托張钰帶來。要不那張钰主動和我說這麽多。”

他坐下來,取出塊玉簡,同紅箋道:“信我還沒來得及看,我只是覺着他還能弄這些,應該不是像我原先想得那麽嚴重。”

紅箋催道:“那你快看看。”

石清響的信估計很長,因為江焰将玉簡拿到額前以神識探看了好久。等他将玉簡放下,臉上的神情不是驚喜也不是憂慮,而是顯得有些茫然。

他向紅箋望過來,不太确定地道:“石師弟什麽意思啊,說了一堆當年他在跹雲宗那些雞毛蒜皮的事,又說我和他一起打賭,結果輸了,最近他聽到些消息,是關于同他打賭那人弟弟的,說他人好好的,沒什麽意外,若有機會叫我告訴那人不用着急。喂,我說,我們倆只輸過一個賭,就是當初他主動認輸做了啞巴那回。”

紅箋張大了嘴巴,石清響這是在說弟弟方峥麽?

他大老遠寫了信來,托江焰告訴自己方峥好好的,叫她放心,可石清響又怎麽知道自己會來跹雲宗?而且他剛從魔域回來,又病成那樣,哪裏有機會見到方峥?

可若非如此,江焰還在這裏瞪眼看着她,又何來另一種解釋?

紅箋雖覺匪夷所思,但不管真假,石清響的這封信還是叫她長長松了口氣。

不過這還沒完,卻聽着江焰又道:“太奇怪了,他怎麽會知道你在我這裏?他還托我想辦法,帶你進一回跹雲宗的宗門秘境!好家夥,他可真能給我出難題,我們的宗門秘境距離開啓不過七八天的時間,人選早已經定好了,這個時候叫誰給你挪位置?看不出來你的修為,你是築基期麽?”

紅箋怔怔地問:“我是啊,不過你确定他說的是我麽?”

江焰咧了咧嘴:“沒提你的名字,看來他也怕這送信的人靠不住,說有一位師妹,與我倆有舊,接信時大約我已經見到她了。”

紅箋猶不敢相信,懷疑道:“難道他說的不是齊秀寧?那才是他的正經師妹。”

第 140 章 鬼母

第143章 鬼母

張麗猛的擡頭,一臉驚恐的看向胥清歌,“你說什麽?!”

胥清歌無辜搖頭,“我說沒關系啊。”

“你……”此刻張麗心底發慌,她想問胥清歌還知道些什麽,但這裏人又太多,她不敢問。

她咬牙,“江婉是誰,我根本就不認識。”

胥清歌笑的純良,“啊,她一直就在你身後啊,我以為你們認識呢。你看,她在看你。”

張麗渾身一寒,汗毛立刻豎了起來,她驚恐的回頭,背後是剛灑進來的陽光。

看到太陽,她松了一口氣,急切後退,卻撞到了剛進門吃早餐的人。

那人腳被踩的一疼,推開張麗,“有病嗎?”

張麗被猛的推了把,還有些懵。

但她并沒有多餘的心情去同對方計較,她瞪着胥清歌,“神經病!”

說完後便匆匆跑進了陽光裏,仿佛這樣就能給自己帶來一點踏實的安全感。

胥清歌緩緩勾唇,偏頭對沈星然說道:“現在的小姑娘真有意思,明明心理素質這麽差,卻依舊敢做壞事。”

沈星然沒回答她,只是低頭看她的手,抿唇不語。

胥清歌拉着他離開,小聲說道:“我裝的。”

沈星然依舊皺眉,“可是紅了。”

“也是我故意的。”她扯了扯他的手,“真的沒事。”

說完還撩起袖子給他看了,白皙的皮膚在陽光下特別晃眼。

沈星然抓住她的手臂,指腹在上上輕輕摩挲了一下,最後放下。

“我們直接去她宿舍嗎?”

胥清歌點頭,“過一會她室友都去上課了,剛剛好。”

…………

張麗一把推開307的宿舍門,不理會舍友們奇怪的眼神,直接将自己裹進了被子裏。

舍友看她并沒有帶早餐回來,本來想問問,但是又看她一臉驚恐慌亂的模樣,心下疑惑。

“張麗,是出什麽事了嗎?你怎麽了?”

舍友熟悉的聲音隔着被子悶悶的傳進來,讓她多了幾絲安全感。

“沒有,我就是碰上個神經病了,有點吓人。”

“啊?那你沒事吧?你最好小心一點,江婉到現在都沒找到呢。”

聽到江婉的名字,她下意識就是一抖,沒有回話了。

“張麗,我們走了啊。”

“嗯。”

過去了很久之後,張麗才從被子裏擡起頭來,環顧四周一圈松了口氣。

“我就知道,這世上根本就沒有鬼。都是自己吓自己……”

“再說江婉又沒有死……”

她眼神不由自主就瞥向了那個空了的床位,喃喃自語,“又不是我帶走她的,我為什麽要怕……”

江婉失蹤的那天晚上,其實是她刻意把她叫出去的。

張麗家裏條件不好,可她本身又愛慕虛榮,她沒有江婉那樣出衆的美貌和家世,卻偏偏喜歡與她比較。

一次偶然的機會她接觸到了校園貸,起初只是小小的一筆,最後越借越多,數額越來越大,就像滾雪球一般,一直滾到她根本無力償還。

然後那些人告訴她,可以用一些暗地裏的交易來償還。

校園貸就像個巨大的網,将她死死困在上面。

她的虛榮心就是最好的餌,都不需要別人怎麽挑逗,她自己就能一心往上撲。

“女大學生”這個稱呼,在她那裏硬生生被沾染上肮髒的情/色與不堪的交易。

最後,有人告訴她,你可以試着發展下家,拉上朋友閨蜜一起。

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江婉。

江婉美麗,優秀,家世不俗,簡直活成了她夢寐以求的模樣。

每每看着江婉宛如江南煙雨般朦胧純粹的美,她心底就有道聲音在不停的嘶吼,“毀了她,毀了她。”

憑什麽有的人生下來就好運?她明明不比任何人差,想要過上好一點的生活怎麽就這麽難?

可是江婉根本不可能借錢花,而後張麗選擇了另一條路拖她下水。

她說想要出去吃飯,故意把江婉帶到僻靜沒有監控的小路,看着對方被捂着嘴拖走,她當時手都在發抖,但是很奇怪,看到江婉露出那種絕望的眼神時,在她內心深處竟然滿足又興奮。

她喜歡江婉從高高在上的雲端跌落泥潭。

但是江婉比她想象的還要倔強,聽說她拿煙灰缸砸壞了一位客人的頭。

原本以為拉來一顆搖錢樹,沒想到來的是個麻煩精。

就算江婉再美也沒有什麽用,後來,張麗聽說那群人把江婉賣了,賣到了某個小山村……

她知道,江婉這輩子都完了。

張麗心情平複下來,她再次看向江婉的床位,嘴角緩緩上揚,笑的得意,“說不定你這會已經懷孕了吧。哈哈哈哈……F大女神嫁給山野村夫,這也挺好,希望你能乖乖認命。”

“她該不該認命我不知道,倒是你,的确是該下地獄了。”

原本只有張麗一人的宿舍忽然傳來另一道清泠的女聲,她先愣了一下,最後從床上猛的跳下來,“誰,誰在說話,出來。”

宿舍的空氣仿佛波動了一下,兩道身影突然出現,吓得張麗猛的後退了幾步。

“是,是你們。你們怎麽進來的,再不出去,我,我就報警了。”

胥清歌慢悠悠的拉過一條椅子坐下,她單手托着腮,看着張麗一臉驚恐的樣子忽然覺得挺有意思的。

“你報吧,我也想看看警察是先抓你,還是先抓我們。”

“你,你們……”

張麗跑到門邊,發現不管怎麽用力都拉不開宿舍門,她拍打着宿舍門,“有人嗎,救命,有沒有人,救救我……”

胥清歌和沈星然沒有理會她的動作,前者看張麗,滿是厭惡和嫌棄,“她身上的業障好多,大多數還都是小孩子的。”

沈星然似乎連看張麗一眼都覺得污眼睛,只低頭問胥清歌:“你打算怎麽做?”

胥清歌手輕敲着桌面,“竟然有這麽多小孩的怨氣纏繞,不讓她見見自己的孩子怎麽行。”

幾乎是她話音剛落的瞬間,整個宿舍都暗了下來,一個接着一個的嬰兒從張麗的肚子裏爬出來,它們咧着嘴朝她笑,絲毫不在乎張麗會不會被自己吓瘋。

“嘻嘻……媽媽,媽媽……”

嬰兒一個個趴在張麗身上,笑聲可怖。

“啊!!!”張麗拼命拍門,“救命,救命……有鬼,救命……”

然而,無論她怎麽拍門,卻始終沒有人響應。這一間小小的宿舍就像被人隔絕了一般。